叶南风见店小二带着众人离开,她仍然看着地板发愣,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敏锐的目光转过来,紧盯着他。

    叶南风微微一愣,低声问道:“哪里不对?”

    “正常的碟杯落在地上应该是这样的。”话刚落音,只见她随手抓起碟子举在半空中,松手,碟子不出意料摔了个粉碎。

    “可方才的碟子碎片是这样的。”她狐媚一笑,又伸出手抓起另一只碟子,走到一片干净的地板,狠狠地将碟子摔到地上,碎片犹如一般扇子在地上打开,与旁边那片均匀散落的圆形碎片区域大相径庭。

    叶南风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移开目光看向宋晩意,惊呼道:“你的意思,那侍女是故意摔碎杯子引你我出来?!”

    见她点头,叶南风更加觉得不可思议:“她为何要这样做?”

    “也许,是有人吩咐她这样做的。”宋晩意抬起脚绕过碎片回到圆桌前坐下,低声说道,“公主危险了。”

    那店小二才拿了一个干净的碟子走进了,又瞧见了地上的碎片,不禁有些诧异,他疑惑不解地瞥了眼若有所思的叶南风,又立刻让人进来收拾碎片,急急忙忙地冲下楼去一连串取了六个碟子。

    门终于又合上了,叶南风毫无波澜地递给她一双筷子,低声说道:“你如此确定?”他垂下眼眸,继续说道,“万一是陷阱……”

    “一试便知。”

    叶南风心中一紧,下意识握住她的手,皱着眉低声道:“你别乱来。”

    宋晚意微微一愣,立即把手抽了回去:“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殿下遇险,我怎能坐视不管?”

    “我来替你管。”

    “大人难道又让我等吗?”清澈的目光里充满了倔强。

    “你想做什么?”

    哪料宋晚意莞尔一笑,又反问道:“大人知道以后会阻止我,对吧?”

    叶南风拧着的眉头忽的一下就解开了,他勾唇一笑:“不会。”

    见她发愣,他又笑道:“我说了,我替你管。”

    “所以呢,是什么计谋?”叶南风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给她添菜。

    “引蛇出洞。”

    今日的晚霞出奇的美,夕阳半遮半掩,稀稀散散的云朵盖在上面,反倒被金黄色的光芒渲染,发出了淡淡的黄色。

    如今正是深秋,寒冬将至,夜晚是风也吹得让人发冷,许是这天气的影响,长街上的人也稀少了些,不似先前那般拥挤。

    “听说怡红楼近日新来了个花娘,貌美如花,一会儿哥们几个去瞧瞧。”

    门口换班的几个侍卫斜着眼放声大笑。

    忽而只觉得背后一阵妖风,众人回过头来,只瞧见一红色长裙的女子站在眼前,她带着面纱,以至于看不清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清一色粉色长裙的女子,打扮与宫中侍女很是相似。

    不过这红衣女子头上的发饰和发型,竟然与那日公主大婚所穿戴的一模一样。

    其中一个胆大的侍卫鼓起勇气试探道:“殿下?”

    “今儿个回了宫,乏力的很,还不快开门让我进去。”

    公主何时出的门?众人虽觉得不可思议,又害怕被怪罪,四人一齐走上前去立即打开了门,转过头来正想要恭恭敬敬地迎她进去,眼前的人却都不见了。

    “咦?方才殿下是不是站在这?”

    “对呀,人怎么一溜烟就不见了。”

    “真是见鬼了。”

    “快去通知驸马爷。”

    “好。”

    此刻驸马爷正在竹林木屋内饮酒作乐,听了这消息醉意顿时消散了不少。

    “你当真没有瞧错?”

    “属下句句属实。”

    “刀影!”他面色难看地扶着案几站起来,带着身边那侍卫扬长而去。

    竹林后面原来藏着一条幽深的小径,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声略过竹叶的沙沙声。

    小径的尽头,是一间富丽堂皇的楼阁,推门而入,四周摆满奇珍异宝,摇曳的烛火照得两人的影子晃动不停。

    刀影扫视了眼四周,小心翼翼合上木门,推开前方摆着的案几,原来下面的石砖是可以移动的。

    放眼望去,这是一条长而深黑的通往地下的通道。

    大公子扭动着肥胖的身子,笨拙地抬起腿走过来,却忽然觉得眩晕得厉害,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浓浓的迷雾,扭头看去,身边的刀影晕倒在地,他晃了晃脑袋,也重重地倒在地上。

    沉重的木门再一次被打开了,不过这一次走进来的,除了方才出现在门口的两个女子,还有一个黑衣男子。

    男子下意识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冰冷的月色在长剑上反射而出的光线,顿时照亮了那条长而深的通道。

    “裴玄,你小心在这里守着。”

    “可……是。”

    “姑娘,我来开路。”

    宋晚意点点头,任由芍药走在前面,两人一直下了台阶,四周的石壁上挂着烛火,地下通亮得刺眼。

    这里并没有任何侍卫守着,两人胆战心惊,生怕上面昏睡过去的两人不知何时醒来,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尽头放着一张精致柔软的床榻,精美绝伦的装饰和各种奇珍异宝摆在一旁。

    床上跪着个白衣女子,女子双手被挂着的铁链锁着,只穿了里衣,渗出的血液早已把白衣染成暗红色,与洁白无瑕的床单格格不入。

    似是听到了声响,奄奄一息低着头的白衣女子突然颤抖起来,忍不住往后靠了靠,收起双腿蜷缩在角落。

    “殿下!”

    这熟悉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愣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观察来人。

    “晚意!”黯淡无光的目光渐渐露出些许光芒,她不可置信地跪着往前挪动了几步,散乱的头发搭在宋晚意肩上,“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怎么会这样?”看着遍体鳞伤的魏幼宁,宋晚意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们怎么敢?”

    “大婚之夜,那恶徒便将我困到这里,日日夜夜来折辱我,鞭打我以满足他令人作呕的嗜好,他竟然……竟然……”她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头上的金钗刺得宋晚意的肩膀有些发疼。

    “竟然还带了许多人来,对我行苟且之事。”银色的铁链颤了一下,发出晃晃铛铛的声音。

    “殿下别怕,我带你出去。”

    芍药立即掏出短刀,走上前去一刀砍断了刻着屈辱的铁链。

    魏幼宁却迟疑了,她猛地往后面躲,目光躲闪,慌乱地哭泣道:“如今我这副模样,还怎么出去见人?堂堂一国公主,被群人欺辱,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

    “不用面对。”宋晚意取下身上的外裳,包裹在魏幼宁的身上,她伸出手,笑靥如花,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发阴冷诡异:“公主殿下,让民女来教您杀人。”

    角落里那双惊恐的眼睛似是得到了抚慰,她含着泪抬起头,喉咙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颤抖着把手搭在宋晚意白皙的手掌上。

    她似是下定了决心,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好。”

    魏幼宁恍惚站起,忽的又晕了过去,隐隐约约只听到宋晚意的呼唤。

    几人带着浑身是伤的魏幼宁一路狂奔到了竹林后面的高墙,裴玄抱着魏幼宁轻身一跃,宋晚意则是扶着芍药,四人翻到墙外,很快便上了接应的马车。

    车轮声急迫而有力,只剩下身后的尘土飞扬。

    后边的影卫终于闪了出来,黑暗里冒出一个身着蓝袍的男子,四周仍然是一片寂静,他似是松了口气,摆了摆手,影卫们顿时又消失不见了。

    “大人。”

    “走吧。”

    “如此大动干戈地动员这样多的人手,若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大人还是得小心为上,以待来日才是。”

    叶南风幽幽地瞥了眼身旁的凌云,闷闷地说道:“为了她,值得。”

    “大人这是何必呢?如此付出,宋仵作却不知道大人的良苦用心,还以为……”

    “够了。”眼神变得阴冷可怕,吓得凌云终于闭上了嘴。

    “是。”他低声答道,静静地跟随在叶南风身后踱步回了大理寺。

    远远瞧见了门口站着的熟悉的身影,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脚步也快了不少。

    那身影低着头,心事重重。

    “宋仵作这是在等我?”

    宋晚意点点头,低声道:“多谢大人鼎力相助,大人放心,裴玄已经带着公主秘密去了医馆,不会连累大理寺。”

    叶南风脸色似是有些不悦:“你就这样怕连累我?”

    “大人逸群之才,宛如一股清流,今日我见了这般场景,才发觉先前的我确实是莽撞不少,若是没有大人倾囊相助,恐怕我早已命丧黄泉。”宋晚意垂下眼眸,又继续说道,“我自知是浑浊,不敢扰了这世间的美好。”

    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笑着往前迈了几步:“世间万物飘渺不定,为你浑浊,又如何?”

    瞧见她诧异的目光,他又笑道:“浑浊的人不应是你,也不该是你,是那群狡诈阴险之徒。于你而言,我是清流,于我而言,你亦是清流。既然如此,不如将这污秽一起扫去,还了清净。”

    目光柔情似水,冲散了她心中的忧虑。心中似乎有什么化开了,又觉得心慌意乱,跳动得厉害,她突然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情感。

    只见他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她心中一紧,逃似的跑开了:“时候不早了,大人早些休息。”

    她到底,在躲什么?

    清晨的阳光伴着几声鸟鸣,显得温暖,不禁让人对这深秋的天气产生了怀疑与错觉。

    才迈出屋门,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宋晚意赶紧回屋填了衣物。

    京城如往常般安静而喧闹。

    一早便得了公主府的消息,长平公主生辰来临,府邸内忙得不可开交,往日死气沉沉的公主府变得热闹非凡。

    可世人却不知,此刻公主并不在公主府里。

    “姑娘,公主方才让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是邀请您前往宫中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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