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八日了。

    越重霄心不在焉,拎着胡萝卜晃来晃去,飞云左追右追吃不到嘴里,气得又尥蹶子又甩尾巴。

    “嘶……”

    脚上一痛,越重霄终于回过神来,发现是飞云踩了他一脚,没好气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换来飞云一声响鼻。

    越重霄把胡萝卜塞进飞云嘴里:“吃吧,我也该吃饭了。”

    晚饭一切从简,一碟咸菜,两只馒头,比不得虞雁书在时,但又远胜从前虞雁书不在时。

    越重霄吃了两口搁下筷子。是不是他的口味变刁了,怎么觉得这咸菜没味道呢?

    “霄兄,你在家吗?”

    韩郴推开虚掩的院门,望见屋里一片昏暗,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越重霄先从屋里出来了。原来是他的黑衣与昏暗融为一体,韩郴竟是没瞧见他。

    “霄兄,你在家呀,怎么也不点灯?”

    “忘了。”

    这也能忘?韩郴进屋把灯点上,看见桌上剩的咸菜和馒头。

    “霄兄,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韩郴挠挠脸颊,尽量委婉:“你好像比以前更潦草了。”

    “有吗?”

    越重霄低头打量自己,他还是从前那副打扮,穿的整整齐齐,腰是腰腿是腿,哪里就潦草了。

    “就是……一种感觉。”韩郴形容不好,决定先说正事。

    “我今日在城中看见嫂嫂了,她和满大夫在一起。”

    “嗯,我知道。”

    “嫂嫂想了个安置流民的法子,托我转告王知州。”

    韩郴絮絮叨叨,把他看见的事情讲给越重霄听,末了问他:“你怎么没跟嫂嫂一起?当时满大夫也在,我没好意思问嫂嫂。”

    韩郴目光关切,因为他很担心,越重霄和虞雁书别是闹别扭了。

    “她与满大夫有事商量,所以去满大夫家中小住几日,我跟过去做什么?”

    不是吵架就好,韩郴放下心来。

    待他走后,越重霄已经不想再吃桌上冷硬的馒头,想着不如早些休息,于是去到灶上添柴烧水,烧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

    虞雁书不在家中,他又不用热水,这柴不是白烧了吗?

    真是过糊涂了。

    转眼又是三日,越重霄懒得再逗飞云,直接把胡萝卜喂进它的嘴里,又给晒在院中的虎皮翻了个面。

    做完这些,左右无事,便把虞雁书送他的香囊勾在指尖,绕来绕去打发时间。

    韩郴又过来了。

    “霄兄,我今天在城中碰见嫂嫂了。”

    韩郴又拿这句话作为开头,一进来就开始汇报消息,越重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嫂嫂、满大夫还有一位叫阿饶的娘子,合伙支了茶摊,当街售卖药茶,说是喝了能够清火除祛湿,吸引了许多百姓排队。我本来也想去买一杯尝尝,嫂嫂不肯收钱非要送我。对了,那花茶的味道相当不错,嫂嫂还给了我茶包呢。”

    越重霄噙起笑意:“我知道。”

    “咦,霄兄你也去城里了吗,我怎么没看见你?”

    “没去。”但他是最先喝到花茶的人,还是虞雁书亲手沏的。

    “反正最近也没逃犯要抓,霄兄何不去城里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

    “看嫂嫂啊。”

    韩郴极力劝他:“嫂嫂走了不少天吧,霄兄你难道不想嫂嫂?正好去城里接她回来。”

    十一天。

    想她?没有吧?

    他一个人在家挺好的。

    越重霄抱起双臂:“或许她还没有忙完,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怎么能叫打扰?嫂嫂只会盼着你去。”

    越重霄眉尖微动,“她是这么说的?”

    “嫂嫂没说,是我猜的。”

    越重霄的眼皮又垂下去,懒懒道:“等她忙完自然会回来的。”

    韩郴劝不动他只好作罢,瞥见越重霄手中握的香囊,顿时眼前一亮:“霄兄你有这个?”

    被韩郴瞧见了,越重霄忍不住有些得意,拎起香囊展示:“对呀,你嫂嫂给我的。”

    而且特意为我换了芯子,只有我有。

    “嫂嫂真好。”韩郴从怀里掏出一只一模一样的,“嫂嫂说天热了虫子多,随身带着这只香囊能够驱虫,给了我和满大夫、娆娘子一人一只。”

    越重霄:“……”

    虞雁书到底还给了多少人?

    “霄兄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有点憔悴。”韩郴收好香囊,关心起越重霄的身体健康。

    “我很好,我没事。”

    越重霄很快神色如常:“改天我请你喝酒。”

    虽然不知道越重霄为何忽然这么说,韩郴还是很高兴的答应下来,临走之前又劝他。

    “霄兄你还是去城里接嫂嫂吧,你们二人是夫妻,你去接她不是应该的么。”

    越重霄没有答话,只是勾勾嘴角似笑非笑,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夜凉如水,越重霄合衣躺在长凳上。最近几天日头很好,洗好的虎皮已经晒得干干净净,眼下还晾在院中。

    迟迟睡不着,越重霄干脆起身把虎皮拿进来,掀开纱帐走到床边。

    自从虞雁书来了这里,两人便以此为界,井水不犯河水,唯有一次他用目光逾了矩。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身越过纱帐。

    女郎的床铺干净整洁,枕上似乎还有她的体香,枕下压着本书,露出一角。

    越重霄将虎皮铺到地上,没急着出去,犹豫片刻,伸手把书抽了出来。

    女郎字迹娟秀,细看又藏着几分锋芒,倒是恰如其人。越重霄不懂农术,从前也未看过这些,不知怎地,虞雁书写的东西他却很有兴趣看下去。

    翻到最后一页,已至深夜。越重霄将书放回原处。尽管虞雁书不在,他还是老老实实睡在凳上,不沾床铺半分。

    可惜仍是没有困意,除了自己的呼吸,越重霄还能听见院中偶尔传来几声马蹄踩地的声音,是飞云在吃夜草。

    没由来的,越重霄轻笑一声。出到院中捧住飞云的脑袋,瘦马的嘴里还嚼着草料,腮帮子鼓鼓的。

    越重霄对它道:“你说,你想去接虞娘子回来?”

    *

    “我自己能回去。”

    虞雁书从没指望越重霄来接自己,所以没有半分失望。

    “只是清明马上就要到了,我要回去是为春耕做准备,与越郎君没有关系。”

    满庭芳的面色缓和下来,挽住虞雁书:“那也不急这一天两天,越重霄不来更好,再过几天我亲自送你回去。”

    她自幼跟着阿耶学医,没空结交朋友,如今认识了虞雁书,觉得与她甚是相投。

    虞雁书答应下来:“满大夫一片盛情,那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叫我阿满就好,总是一口一个满大夫,听起来未免生分。”

    “这可不行。”虞雁书按住胸口,低头用余光去看一旁的阿娆,“不叫你满大夫,我怕你生气。”

    “你取笑我?”

    虞雁书故意提起那天在花子巷的事,满庭芳恼红了脸颊:“我不管,从此以后你就叫我阿满,我也不再叫你虞娘子了,你家里人管你叫什么?”

    虞雁书心中的家里人只有一个,她的阿娘。离家已经许久,虞雁书写了信,现在应该送到阿娘手上了吧?希望阿娘在家一切都好,不要为她挂心。

    “阿鱼。”

    虞雁书眼中漾起温柔的水光:“阿娘一直这么叫我。”

    满庭芳默默念了两遍:“那好,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阿鱼。”

    这天晚上,满庭芳与虞雁书抵足而眠,两人睡前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困得睡去。

    虞雁书做了一场梦,梦里场景纷乱。上一刻她还在家中与阿娘亲亲热热待在一起,下一刻她就孤身来了灵州。

    后面发生的事情与现实中无异,只有一项,她与越重霄没做交易,成了真夫妻。

    因被梦境侵扰,虞雁书早早醒了过来,窗外天色还未大亮,身旁的满庭芳睡得正熟。

    虞雁书睡不着了,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做这么不着边际的梦,心头又闷闷的,索性悄悄起身出了房门,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谁知推开院门,外面竟站着一道修长身影。

    第一次来见满庭芳,郎君被拒之院外,独立雨中,彼时细雨落满他的肩头。

    此时此刻,越重霄身上笼着初晨薄雾,一双眸子明亮通透,看见虞雁书出来,唇角扬起一弯上翘的弧度。

    “我来接娘子回家。”

    飞云在越重霄身后,应景地哼了一声。

    “那你也不必来这么早吧。”

    虞雁书回答郎君,她没意识到自己在笑,也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心头的闷气散了。

    越重霄是昨夜来的,细究起来,应该说来得很晚才对。

    “娘子怎么现在就起了,没休息好吗?”

    虞雁书想起昨夜的梦,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个梦好像也能接受。

    满庭芳醒来不见虞雁书的身影,出来之后又看见一道不想见的身影。得知越重霄是来接虞雁书的,不情不愿将人放了回去。

    家中一切都维持着虞雁书离开时的模样,只多了地上一张虎皮地毯,踩在上面甚是松软。

    虞雁书对地毯喜欢得紧,正想夸夸越重霄,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哭喊声,出来一看,月牙满脸是泪地跑进院内。

    “虞娘子,救救我阿娘,我阿耶要杀了我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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