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还不睡。”傅德明看见顾文渊帐篷烛光未熄,撩开门帘走了进内。

    “大哥。”顾文渊起身叫人。

    傅德明视线扫过桌面,语气中带了丝调侃,“又在看信呢!这大半个月下来,你已经看了无数遍这封信了,这信立写了什么,叫你这般念念不忘。”

    薄薄的两张纸,还能看出花来了,傅德明是真看不懂,“你若这般放不下宁小姐,待此番回去,便尽早上门提亲了,免得叫旁人捷足先登了,你哭都没处可哭。”

    “谁敢?”顾文渊目露凶色,语气里带着肃杀之气。

    这两个月的历练下来,叫原本凶野的顾文渊添了几分沉稳和煞气。他紧紧是听到傅德明随口的一句戏谑,便难以遏制心头的慌乱何恶意。

    傅德明也吓了一跳,没成想顾文渊反应这般大。“大哥胡说的,别放心上。”

    “大哥,我心悦她,此生不改。”顾文渊直白地表露心迹。

    “既如此,你还有什么顾虑?”傅德明也猜不透顾文渊的心思了。

    顾文渊沉默着,难以启齿自己的心思,“我怕我配不上她。”

    此话一落,傅德明当即就驳了,“你是堂堂的顾家大公子,如今又是前途光明的五品校尉,身后站着雍国公府,这满燕京的贵女,又有哪个陪不起。”

    说到最后,傅德明语气已经带上气愤了,“可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还是有人在你耳边乱嚼舌根,若叫我知道是哪个,我定要割了他的舌头,扭断他的脖子。”

    看着愤然维护着自己的傅德明,顾文渊心头流过抹暖意,也有了倾诉的欲望,“大哥,旁人闲言碎语影响不了我,我只是、只是近之情怯。”

    傅德明愣了一瞬,沉默地看着顾文渊。

    顾文渊眼底流淌着苦笑,“大哥我长于荒野,若不是被找回来了,也许就和山中的野兽一般无二,不懂人伦,不知礼仪,更无礼义廉耻之分。我曾经只为生存而活,这是我在也野林里学到的生存法则。

    可是大哥,这和人类的世界是格格不入的,那是野蛮的,暴虐的过往,我越是学习人类的知识,越是了解世俗的礼仪,我便越胆怯。我的过去时不堪的。”

    “胡说,长于野林不是你错,更不改成为你的枷锁。”傅德明又痛又恨地驳斥着顾文渊的话,他恨顾家的疏忽,又痛心顾文渊的经历和内心的焦傲。

    傅德明紧紧地抓着顾文渊的肩膀,双眼注视着对方,一字一句道,“阿渊,过去我们不能改变,但可以把握现在,把握未来,你无须为哪些过往自惭形秽。

    宁家书香门第,宁小姐更是知书达理,她定会因着你的过往而否定你的。你连大哥随口的已经玩笑便如此,你问问你自己,你能承受她另嫁他人吗?”

    “不能。”顾文渊说得毫不迟疑。

    “所以从现在开始,阿渊你要抛去这些负担,抛去这些枷锁,做你自己,做你内心想做的一切。你喜欢她,你便求娶于她,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你的诚意。”说到这里傅德明故作轻松道,“难不成宁小姐拒了你,你就能放手?阿渊,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更不会轻言放弃。”

    傅德明循循善诱,“这世道对女子并不宽容,想想她若是所托非人,受尽委屈的生活,你忍心吗?”

    顾文渊顺着傅德明的话去想象了一下,仅仅是一下,他便难以忍受,“大哥,我知道怎么做了。”

    傅德明见他自信重塑的模样,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赞许鼓励道,“这才是我傅家的男儿。”

    顾文渊原本沉甸甸的心事骤然卸下,渴望见到宁初的心情反而更强烈,他第一次主动关心起了疫情的进展,“大哥,大夫那里对这瘟疫可有进展了?”

    “自古以来疫情最是难控的,如今也是因着我们与民共同进退才堪堪稳住了局势,至少染病的人已经开始减少了,会好起来的。”傅德明再次重复着,“有太医院的院首在,更有各方援持而来的名医,我们定能解决瘟疫,还百姓们一个晴朗的西北。”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了,在西北的两个月,每天都要处理无数的尸体,即便是傅德明这样千锤百炼的男子,心头也是压得慌,“时候也不早了,早些歇息,明日还有得忙。”

    “好,大哥也早点休息。”顾文渊起身相送。

    两人刚走出了帐篷,夜幕下疾步走来道身影。

    “报,傅将军,顾校尉,殿下有请。”来报的士兵语气急促,气息微乱。

    傅德明两人四目相对,心头升起了疑惑,半夜三更的,太子怎会突然召见。

    待站到主帐里时,耳边全是激烈的辩驳声,周围全是五品以上的将领,各个情绪激愤难平。

    “好了,多说无意,如今北蛮陈兵嘉峪关,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眼下嘉峪关有难,孤让诸位来是商量对策的。”太子眸光淡淡地扫了过去,方才还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将军们顿时鸦雀无声,四目相视,惴惴不安地揣测着殿下的心思。

    “如今嘉峪关只有十万将士,而北蛮陈兵二十万,若非嘉峪关告危,黄将军也不会将折子递到孤这里。”兵权历来为帝皇忌惮,越过朝廷向他这个太子求助,若是战事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只怕他这个太子也难辞其咎。

    可事关上万将士和数千万百姓的性命,太子不敢视若无睹。

    “汉中有驻军二十万,李将军更是守城悍将,殿下或可去信告知其嘉峪关的危机。”开口提议的是军中正三品的威虎将军。

    “汉中离嘉峪关甚远,即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一来一回也得半个月左右,远水救不了近火。”另一个将军驳了这个建议。

    “附近能调动数万援兵的,除了汉中再无别的地方了。”威虎将军也知汉中援兵时间过长,可万一嘉峪关能坚持到呢?

    僵持之际,傅德明出声了,“殿下,玉阳关与嘉峪关守望相顾,且地理相近,或可暂借数万兵马。”

    “不可。”左列的一个将军急忙道,“玉阳关乃是边境之地,那里有着虎视眈眈的夷寇,若贸然调动兵力,夷寇趁势而来,又当如何?”

    “夷寇与玉阳关隔岸而治,便是来犯一时半会的也难以成事,何况玉阳关也有十五万的兵力,抽调五万便足以缓解嘉峪关的压力,十万的兵力足以抵挡夷寇的来犯。”傅德明在商言商道,“且等嘉峪关危机解除了,再回援玉阳关也不会延误太久。”

    “傅将军就对这场战役如此有把握吗?”左列的将军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说话的语气都冲了起来。

    傅德明面不改色道,“北蛮每年到了冬季便要来犯,且今年又兼旱灾,所以草原的情况更为严峻,这才叫其大军压境,只是北蛮二十万兵力相当于其三分之一的兵力了,倒是有些奇怪。”

    威武将军附和道,“傅将军的提议不失为一个法子,还请殿下定夺。”

    太子沉吟道,“既如此,便由傅将军为主将,魏将军和顾校尉为副将,前往玉阳关调兵五万,尽快赶往嘉峪关驰援。”

    “臣等领命。”

    傅德明等人连夜启程赶往玉阳关,调齐兵马后,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四天赶到了嘉峪关。

    “将士们,我们的身后万千百姓,有我们的父母姐妹。有我们的骨肉亲人,我们不能退。”

    “不能退!”

    “不能退!”

    “为了我们的父母亲人,杀!”

    “杀!杀!杀!”

    硝烟尘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竭力地呐喊着,一副副斑驳的盔甲上若隐若现的刀痕,漆黑的城角处堆坐着伤痕累累的将士,他们中有人伤了手脚,有人伤了眼睛,更有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不知能不能看到天明。

    可哪怕敌人强悍,哪怕城墙斑痕累累,将士们疲惫不堪,他们也毫不气垒。

    “开城门,迎战!”

    厚重的城门发出吱呀的摩擦,扬其的尘灰随风飘摇,一张张坚毅的面孔视死如归地盯着前方,军队的步伐坚定地迈向战场。

    “杀!!”千军万马兵戎相交,鲜血四溅,利刃刺入的声音,滚烫的血液,每个人麻木地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有人倒下了,很快就又有人前赴后继地站了起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忘了时间,四周是挥动的寒光,身边分不清是敌是友的搏斗。

    不知过了多久,黄将军茫然四顾,围绕在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在减少,他们的圈子在步步紧缩。黄敛举目四望,心起悲凉。

    难道嘉峪关就要失守在自己的手里了吗?他镇守了二十余年的嘉峪关,他挚爱着这片土地,如今他护不住它了。

    黄敛不敢低头看那一具具年轻的面孔,眼前仿佛又看见了他们父母送这些子弟兵入伍时骄傲的面孔,看到哪些孩子肆意灿烂的笑容。

    黄敛咬牙道,“干你娘的蛮子,老子跟你不死不休。”黄敛怒吼一声后,再次举起手中的兵刃,冲进了敌群中厮杀。

    突然间地面晃动了起来,北蛮的队伍中一阵喧乱,硝烟滚滚而来。黄敛想到了数天前寄出去的那份信,心头涌起了个念头,放声高喊道,“弟兄们,我们援兵来了,援兵来了,随老子一道杀出去。”

    “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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