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来了。”卢州看着面前这个同床共枕两载的女子,眼里有的是平静。

    齐沐云缓步走了进去,居高临下看着草堆下的男子,嘴角淡淡勾起,“还是要见一面的,毕竟...是最后一面了。”

    卢州看着面前这个泰然自如的女人,眼底闪过抹自嘲,“是我小觑了你,输在你手上我无话可说,只是我心中有个疑问可否解答。”

    “你说。”齐沐云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平静,甚至能很好的同卢州畅聊。

    卢州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腹部,半晌才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自认为自己瞒的天衣无缝的,自从西北事败,他怀疑过所有人,唯独没想过齐沐云是那个内贼。

    “卢州啊卢州,我齐沐云在你眼里就那么的愚不可及吗?”齐沐云面露讥讽。

    卢州无言,这场婚约一开始便是他的谋算,他自认掌控着一切,如今面对齐沐云的反问,卢州突然失声了,因为他不知何时起竟然对这个女人降低了防备之心。“是我见玉柔的那一次?”他径直猜测着,因为那一次事关太子生死,顾玉柔慌不择路下找了他,而他见了。

    是那一次显露纰漏了吗?卢州推测着。

    “不是。”齐沐云径直打断了他的猜测,“一年前,我就起了疑心?”

    卢州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齐沐云,重复道,“一年前?”视线落到齐沐云腹部时,他突然道,“为什么?”

    “因为防备,你对我下意识的防备远不是一个丈夫对妻子该有的戒心。”齐沐云将话敞开来说,“我记得那天夜色很冷冷,我担心你在书房熬夜会受冻,亲自给你送了汤过去,可你却将我堵在了门口顶着寒风喝来了汤也不愿我踏进书房一步。”

    “就因为这个?”这样的理由实在太过荒漠了。

    “当然不止。”齐沐云道,“你或许以为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可卢州,我若用心,你一举一动是否有异是瞒不过我的。书房那一次让我起来了疑心,我想起当日定罪我父的那封密函。”

    齐沐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卢州,我父亲与你一样,齐府的书房重地无人敢轻易踏足。可偏偏那封密函上是我父亲的笔迹,亦是他的印章,那么谁最有可能拿到这两样东西呢?除来了齐家人,便只有你这个备受我父亲看重的女婿有机会进入他的书房里,拿到他的笔迹和印章。”

    “你既然认定是我,为何还愿意...”

    “怀上这个孩子吗?”齐沐云低低地笑了起来,“不这样你怎么会对我降低戒心呢?血脉亲情真是奇妙,不是吗?”

    卢州抿唇不语,“你恨我,我无话可说,沐云,我欠你的下辈子还你。”

    “下辈子?不,要还就这辈子清了。”齐沐云胎膜间,眼底满是仇恨,“你怎么会认为下辈子我还愿意见到你呢?齐家上下七十八口人,那一笔笔的血债我永远忘不了,所以血债只能血尝。”

    在齐沐云的注视下,卢州经不住后退了一步,脑海里闪过抹想法,心间微颤,“你、你要做什么?”

    “你还没碰过它吧。”齐沐云一把抓住卢州的手,径直按在来了腹部,“它会动了,你感受到了吗?”

    手底下鼓起的温度,由掌心传递到心上,那种生命的力量让他红了眼眶,卢州乞求的看着齐沐云,“你会留下它的对不对,它也是你的孩子,你不会那么狠的。”

    “我狠?你当年何曾对齐家留情了。”

    卢州拽紧齐沐云的手,扑通地跪了下去,“我求你,齐沐云,看在夫妻一起的份上,留下它。”

    “你我之间从无情分,一开始便是欺骗,结局也不列外。”齐沐云冷眼看着他的眼泪,心底没有任何起伏。

    “齐沐云,那也是你的孩子...”

    齐沐云额头冒出薄汗,紧握拳头闷哼一声,裙摆下有什么东西渗了出来。

    卢州闻到了血腥味,抬起抓着齐沐云衣裙的手,上面血淋淋的红,刺得他眼睛发疼。。他死死地盯着齐沐云的裙摆,裙摆处浸湿的范围越来越大,心底浮现一个绝望的事实,“你竟...如此狠心。”

    齐沐云再也撑不住地软了腿,捂着小腹笑着流泪,“亲手看着自己的血亲失去是什么感受,卢州好好记得这一刻,它因你而死的。”

    “啊啊啊...”卢州捶着地面,发出压抑的痛苦,“你太狠了,你太狠了齐沐云...”

    听见动静的宁初赶来,看见齐沐云身上的血,冲过去将人抱起,朝着外面喊道,“立刻找大夫过来,快。”

    卢州扑过去抓紧齐沐云的衣角。“别走。”

    看着底下这个男人,宁初心头无名火窜起,一脚踹了过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宁初毫不犹豫地抱着齐沐云往外走。

    齐沐云拽紧宁初的衣襟,埋首在她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别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大夫很快就过来了。”宁初不敢停留,边跑着便安抚着人。

    齐沐云不言不语,压抑的哭声里充满的不舍、委屈和悲伤,犹如受伤的小鹿,听得宁初心里难受。

    所幸刑部有待客的厢房,也有备用的大夫,宁初前脚将人安置好,后脚大夫就到了。

    把脉开药,整个过程花费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宁初站在门口看着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心头颤动不安。

    许久过后,大夫方才走了出来,宁初立刻上前追问,“大人可有危险?孩子可保得住?”

    大夫叹了口气,“这位夫人服用了堕胎药,虽量不大,但是耽搁太久了,孩子保不住了,大人的身体经此一朝亦元气大伤,得好生调养个三五年方才生养。”

    宁初有些难过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又忧心齐沐云的身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瞧这位夫人有些郁结于心,这于她养病不利,还是得多多开解。

    宁初收拾心情,朝着大夫致谢,“多谢大夫提醒,还请大夫开个调养身子的方子,不拘用药,只要能让她少受些罪即可。”

    “老夫明白了。”

    宁初朝着又晴道,“你随大夫去拿方子,然后去取药,安排人煎药。”

    “是小姐。”又晴道,“禹大夫,请随我来。”

    宁初站在房门前站了片刻,平复了心情方才走进去。

    齐沐云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眼泪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宁初看到这一幕胸口闷痛,脚跟定在了原地,这一刻她突然不敢去见齐沐云了。

    “初初,是你吗?”齐沐云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宁初回过神,应了声,“是我。”拨开纱帘,宁初走了进去。

    “沐云,可还觉得哪里难受?”宁初捏着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

    齐沐云脸庞下是无言的哀伤,她平静地道,“它走了对不对?”

    宁初手一顿,轻轻点了点头,“对不起,孩子没能保住,它...”

    “是我不要它的。”

    宁初初闻此言,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齐沐云,直到她再次重复,“我见他之前喝了药,是我决定不要它的。”

    一句为什么到了嘴边,可当宁初触及到齐沐云死寂般的眼睛后,她问不出口了。她不知道齐沐云是用什么心情做下这个决定的,但她知道此刻的齐沐云...在奔溃边缘。

    “初初,我是不是太狠了。”齐沐云语气里带着后悔、不舍和愧疚。

    宁初紧紧地握着齐沐云的手,“沐云,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你,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孩子、孩子或许现在跟你无缘,但将来它一定会以其他方式回到你身边的。”

    齐沐云手搭在小腹上,迷茫中带着点希冀,“它会吗?”

    “会的,我们现在要好好地养身体,这样它以后来的时候才会健健康康的。”

    齐沐云呜咽地点了点点,她偏头埋首在宁初的掌心中,低声诉说着自己的心,“初初,我也很舍不得它,可它父亲是卢州,我不能生下他的孩子,我不能对不起齐家七十八口人。它是仇人的孩子,我只能、我只能亲手杀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宁初劝解道,“是卢州的错,是卢氏错,你只是做了选择,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

    “呜呜呜...”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宁初抚着齐沐云的后背,轻喃着哄着话。

    不知过了多久,齐沐云哭累睡来了过去。

    “小姐。”又晴的声音。

    宁初朝她使去禁声的眼神,然后轻手轻脚放下齐沐云的手,走了出去。

    “小姐,齐乡君的药已经熬好了。”

    “先放着吧。”宁初道,“你去寻辆宽敞些的马车,多放几张被子垫着,暖炉子也多备几个,再派人去齐府打点一番,稍后我们送乡君回府。”

    “是小姐。”

    宁初又朝一旁的侍婢要来了安神的香,点燃放进了室内,待齐沐云睡熟后,宁初将人移到马车上,送回了齐府。

    如今的齐府已更名为乡君府,虽还是旧府邸,然而府内的旧人寥寥无几。

    宁初唤来齐沐云的贴身婢女,叮嘱道,“这几日,府外一切的消息都不要传到你主子耳边,让她好生休养着,这府里的下人你也约束着些,稍后我会派两个有经验的婆子过来伺候,这府上若有什么拿捏不定的事情,你就派人到宁府说一声。”

    “宁小姐的话奴婢记下了。”

    “药材让人煎好,备在炉子上,待人醒来了就让她喝下去。”宁初事无巨细安排着,看着零零散散的下人,尤有不放心。

    “是宁小姐。”

    宁初摆手道,“去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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