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 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暗。

    “醒了。”宁景安放下书本,朝宁初过去。

    “三哥。”宁初扶着昏胀的脑袋坐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你有孕了,大夫说将近两个月了,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了,得照顾好自己。”宁景安取过一旁的药碗递过去,“这是安神保胎的药,温热的,现在喝刚适合。”

    宁初闻着那药味,鼻子皱了皱。

    宁景安见状道,“不许娇气,药得喝。”

    宁初抿了抿嘴道,“我知道。”接过药一鼓作气饮了下去,碗被接过去,嘴里被塞了颗蜜饯。

    宁初吃着蜜饯缓冲嘴里的苦涩,朝宁景安道,“三哥,阿渊他们怎么样了?”

    宁景安道,“你放心,都打点过了,不会有事的。”

    宁初迟疑道,“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宁景安看向宁初,“初初,陛下是一国之君,律法面前,便是陛下也不当徇私。”

    宁初沉默了,她知道宁景安说的在理,只是...有些失望而已,雍国公府拥戴皇室,为皇室冲锋陷阵,死了无数人,便是阿渊的生母,何尝不是为皇家牺牲的。

    宁初仅是悲伤一瞬,便将这些无用的情绪抛之脑后了,开始思索着事情如何去查。

    “丰宁一案怎么爆发出来的,谁报的案?”宁初开始询问案件的细节。

    宁景安道,“是丰宁县里来了位老妇人,说是在大荒上处找到了已故丈夫和儿子的尸首,追根溯源后才知道这是场绞杀,涉及到朝中重臣,故而避开丰宁县,直奔大理寺敲鼓鸣冤。

    那妇人声泪俱下,又白发苍苍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冤,此事很快就在京中发酵,后面更是被御史当朝告到了圣前,这才有了陛下圣旨督查一事。”

    宁景安抬眸看向宁初,“死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上千条性命,人证物证具在,如今大理寺在核查,若是属实...”

    宁景安话停住没再说。

    “若是属实,哪怕倾尽雍国公府,最多也只是勉强保命。”

    “是,若判流放已是法外开恩。”这样的罪名,若按大燕律,当斩立决。、

    宁初半晌才开口道,“三哥,今日在宫中我与顾妃交谈一番,她说...此案的幕后之人是陈家,意在图谋宁傅两家。”

    宁景安看着宁初没说话。

    宁初抬眸直视宁景安,“所以三哥,你在帮陛下做什么,令他如此忌惮。”

    宁景安轻叹了口气,“庆徽一年,陛下开恩科,此届录取学子一百三十八民,其中七十二名学子出自寒门庶族。寒门学子堪堪与勋贵世家录取名单持平,陛下很是高兴,更是暗中提拔,委以重任,可短短两年时间,任用的寒门学子中,竟有三十多位学子靠拢世家,沦为了勋贵的附庸,剩余的三十多名学子陛下也能保住全都心向朝廷。

    陛下大怒,一番查探之下才知晓缘由,原来那些学子早年就受惠于世家,早已暗中投靠,只是顶着寒门身份为世家勋贵服务罢了。科举一事不仅没能解陛下之忧,反而更添助力。可我们都明白,此过非科举之过,而是有人以公谋私。

    明年便是庆徽年第二届科举了,陛下欲改变局面,我提出了杂学与科举并行的举策,陛下有意为之。只是不知道何处出了纰漏,此时泄露了出去,叫陈家捏住把柄率先发难了。”

    宁景安语气沉定道,“不管陈家如何折腾,都阻拦不了陛下的决心,科举制决不能沦为世家勋贵的工具。”

    宁初听完这番内情,心头沉甸甸的,李承徽确实是一位合格的帝皇,这也注定了他不会妥协,因为一旦妥协,局面又会回到了最初皇权与世家相抗衡的局面,甚至更糟糕。

    所以傅文渊涉及的案件,只能靠他们自己破局,否则...只能沦为牺牲品。

    “陛下为朝局安稳,天下百姓谋安定无可厚非,可阿渊以及龙武营诸位将士也是大燕的子民,他们不该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初初,没有不流血的政权之争。”

    “那也不能是将士们的血。”宁初红了眼眶,“他们已经在战场上流过血了,不能再在自己人手上再添血迹。”

    宁景安静静地看着宁初,许久才道,“你想怎么做?”

    “阿渊他们是奉旨行事的,既是圣旨,如何有罪。”

    宁景安瞳孔微缩,沙着声道,“你是想...将罪名推给先帝?”

    “也可以是...秦王。”宁初眼神一点点坚定起来,“丰宁县有匪寇的消息从何而来?又是谁提议让龙武营去剿匪的?若一开始便是匪寇,那么后来又怎么变成百姓的?若一开始便是百姓,又是谁组织的他们伪装成匪寇的?找出幕后操纵之人,将真相告白天下,还龙武军以及百姓一个交代。”宁初一把抓住宁景安的手,恳求道,“三哥,你要帮我。”

    宁景安看着那是水润的眸子,抬手覆盖住她的手,轻轻点头,“三哥帮你。”

    宁初心头大石微缓,眼泪一下子砸落下来,“谢谢你,三哥。”这必然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但她别无选择。

    “此事算我一个。”

    门口传来清脆的女声,宁初望去,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身影,“沐云,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齐沐云就势坐在宁初床沿上,目光打量着她的脸色,“我听说你病了,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不是病了。”宁初脸色浮现柔色,手轻轻地覆在腹部,神情温柔。

    齐沐云怔怔地看着宁初的肚子,轻声道,“你有了?”

    “嗯。”

    齐沐云眼底滑过抹欣喜,抬手伸过去,又似是想到什么停在了半空中,随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眼角染上了抹落寞。

    宁初心有所感,毫不犹豫地拉过齐沐云的手,放在小腹上,“你摸摸看,以后你就是孩子的干娘了。”

    齐沐云眼底迸发出喜色,“可以吗?”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日后你做它的干娘,你愿意吗?”宁初轻声道。

    齐沐云连连点头,“愿意,我愿意。”

    齐沐云动作轻柔,叨叨絮絮说了许多要注意的事情,最后再三总结道,“怀孕初期不可劳累,药多休息,这样孩子才会高兴。傅统领的事情你不要着急,有什么想做的跟我说,我帮你去做。

    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了,不能人性,更不能着急上火。”

    宁景安附和道,“齐妹妹说的在理,初初,你就安心养着,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

    “沐云、三哥,我有分寸的,别担心。”

    宁景安也没多说什么,转话道,“雍国公府那边我已经上门拜访过了,老国公的意思也是让你在宁家静养着,别急着回去。”

    “祖父他...可还好?”老国公年纪大了,外孙和孙子同时下了牢狱,必然是不好受的。

    宁景安道,“老国公征战沙场大半生,什么风浪没见过,你别担心。我瞧着雍国府上下井然有序的,想必也在稳得住的。”

    “小姐,三公子,午膳备好了。”又灵进门禀报着。

    “你睡了一夜,想必饿了,先用膳吧。”宁景安转头朝齐沐云道,“齐妹妹也一道。”

    “好。”齐沐云扶着宁初下床,又陪着一道用了午膳,吃完饭后,几人聊了一会儿,待宁初睡下了,两人方才出了内室。

    齐沐云率先道,“宁三哥,你打算从哪里查起?”

    “大荒山那些尸骨的身份,查清楚他们来自何处?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齐沐云道,“那我就查陈家和秦王以及顾家之间的联系,我们分头行动。”

    “万事小心。”宁景安叮嘱着。

    “宁三哥也是。”齐沐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飞柏忧心道,“都出去那么久了,还能查出来吗?”

    “凡走过必有痕迹。”

    飞柏问道,“那公子,我们先从那步入手?”

    “去丰宁县,找大哥。”既然事情发生在丰宁县的大荒山,那里是大哥治下的府县,那些人的户籍信息是否存疑,没有人比大哥更清楚的了。

    飞柏点头,“属下这就去安排。”

    次日,宁初身子微微好转,便让人备车,前往大理寺探望傅文渊等人。

    “傅夫人,天牢重地,不得擅入,还请夫人体谅。”狱牢将人拦在了门外,神色间不见半分松动。

    “罪名未定,为何不让见?”宁初眼色冷然。

    狱牢不为所动,“这是天牢的规矩。”

    “是吗?”宁初冷笑一声。

    “让她进。”远处传来道响亮的身影,来人走到跟前,朝着宁初行礼,“宁小姐。”

    宁初额首,未认错来人是谁。

    狱牢态度强硬道,“狱长,这不符合规矩。”

    “有什么事情我自会挡着,让开。”牢头眸色凌厉地扫过去。

    “狱长这是要以公谋私吗?”

    牢头冷眸盯着男子,突然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毫不客气道,“滚。”

    狱牢被打得踉跄后退,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随后面露凶色,“狱长你这是明知故犯,我必要上报。”

    “老子等着。”狱长放声回应。

    狱牢无可奈何地退去。

    狱长转头看向宁初时,面色平和,“夫人,请。”

    “你为何帮我?”宁初存疑。

    狱长笑了笑道,“属下郑方,曾在统领麾下。”

    宁初想起了傅文渊曾就任于五城兵马司,“你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曾经是。”郑方不好意思笑了笑,他后来犯了错,本来是要撤职的,是傅统领帮了他,并调任到了大理寺。

    这个职位清闲又吃香,还能常常回家,倒是叫他日子过得比以往更好了,这份情郑方一直铭记在心。

    宁初点头,“今日多谢了。”这份情宁初记下了。

    郑方道,“夫人不必言谢,这是我该做的,请跟我来。”

    宁初跟着进入大牢,待走到尽头时。

    傅文渊惊喜地唤着人,“初初,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和二伯。”

    郑方朝着两人道,“夫人和傅统领慢聊,我在外面守着。”

    “有劳了。”

    傅文渊这才注意到对方,迟疑道,“郑方?”

    “统领,属下先出去了。”郑方点了点头,随后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夫君是我造的纸片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墨浅栖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墨浅栖并收藏夫君是我造的纸片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