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老同学！】
【海川市实验中学九（7）班13周年同学会】
-
“……哈哈哈，我都是混日子啦，背着贷款怎么也不能辞职啊。”
“……唉我真的要被那个死老头气死了！拿着上世纪的审美来对我们这些干活的指指点点指指点点！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想目标客户是哪些人啊！”
“……你下个月要被调到欧洲去了？！那你真要注意安全。那边的小偷比实验教室里夏天飞的水蚁还多……”
交谈声从虚掩着的包厢门里传了出来，夹杂着玻璃酒杯碰撞的声音。
容羽站在门口沉默了两三秒，才伸手推开房门。
“哦，谁来了谁来了……”
背对着门口，坐在上菜口边的男人好奇地回过头。但隔着大圆桌坐在他斜对面的一个长发女人率先喊了出来：“哇！容羽！好久不见了！”
容羽一下子没有看清女人的样貌，但还是露出了笑容：“嗨。”
女人拍了两下自己身边的空位：“来来来，跟我们一起坐呗。”
容羽点点头，慢慢走过去，看清了女人的样貌，慢慢地记起来她是自己初三时的同桌，并赶在坐下之前记起了她的名字。
“多少年了啊……你中考考到一中去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吧？你变得更漂亮了。现在在做什么呢？”
“哈哈，你也变漂亮了啊，我刚才一下子都没认出你。我当老师去了。你呢？”
“哇！你居然进体制了？想不到啊。我妈也叫我赶紧考个编，不过我现在做衣服做得还挺开心的，工资也还过得去，就不是很想辞职。你是读了师范才去当老师的吗？”
“是啊。不过我当时为了省学费报的是定向，所以其实也没得选。”
容羽笑了笑。
“你以前不是就说你想学服装设计吗？现在梦想实现不也挺好的。不一定非得听你妈妈的。”
-
摆在支架上的手机从导航界面跳转到了订单完成界面。
“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车锁嗒地一声打开。司机半转过头来提醒了一句带好随身物品。
容羽随口道了谢，推开车门撑伞下车。
雨还在下。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才算尽兴。气温居高不下。潮湿的水汽被熏得温热，从袖口裤管爬进来附着在皮肤上，好像是做了亏心事所以冒出了冷汗一样。急躁、心痒、呼吸困难。
容羽反手关上车门，在手臂上抓挠了几下，朝路边的大厦走去。
高考结束，暑期将近，旅游业迎来旺季，各大连锁酒店一房难求。容羽昨晚用五分钟订好了高铁票，却在接下来的五个小时里为订酒店而犯难。
起初她想住在医院附近，这样是最好的了，方便来回医院照看病人，但二院地处繁华，就算她把预算从一晚三百拉到一晚六百也订不到一个单间。实在没办法，她顺着地铁线一直找到隔壁区的边缘地带，才总算找到一家因为地理位置，有空房能让她长住半个月的酒店。
酒店开在一栋几十层楼高的大厦内，隔壁有一家装潢高级但冷冷清清的大型商场，大概接下来几年政府是有意要往这边开发了。
大厦外部开着一家24小时便利店。容羽在聚会上没吃饱，拐进去买了一桶泡面和一份关东煮，又在大厦一楼的连锁咖啡站上买了杯解腻的冰果汁饮料后，才坐电梯来到三楼的酒店大堂处。
大厦隔音做得很好。不管外面如何狂风骤雨，十来个坐在酒店那浮满淡淡香水味，装修得仿佛书店一样的开放区域里的人，也仍然能够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手中的书本，或者手提电脑的工作里。
容羽走出电梯，穿过开放区域，走进酒店专属的电梯间，乘电梯上了三十二楼。
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与一个房门斜对走廊，难以想象内部房型的房间形成了六十度的夹角。
从走廊的另一头挨个打扫过来的保洁员现在正在那个房间里做清洁，打嗝似的马桶抽水声从半开的房门里传出，而保洁车横在房门前，正好把容羽回房的路挡了个严实。
容羽一手拿着滴水的伞，一手提着关东煮、泡面和饮料，绕过保洁车走到房门旁边，对着保洁车下方蹬了一脚。
保洁车在厚实的花地毯上悄无声息地飘离了房门。
容羽把东西集中到右手，空出左手来一言不发地从包里掏出房卡刷卡进门。
屋内一片漆黑。
容羽关上门，提着满手东西在黑暗中沉默地站了许久，才很低地叹了口气。
-
容羽躺在床上，瞪着灰暗的天花板，摸过枕头边的夜光闹钟瞄了一眼。
四点五十三分。
一中报道开始的时间是九点。从家里到学校坐地铁要一个小时，公交则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容羽闭上眼睛，想着好歹再睡会，不然开学第一天就趴在课桌上补觉的话，实在有些糟糕。
“啪。”
房门底下的缝隙里亮起了一段莹白的光。
容羽想到什么，睁开眼睛下床，赤脚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妈。”
披散着长发，穿藕粉色棉质睡衣的女人闻声转头。
容羽抱胸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你起那么早干嘛？附小不是十点才开始报道吗？”
“你爸昨晚说想吃饺子，他难得回来一次，我就叫了菜市场的老板给我们送饼皮和剁好的猪肉来，现在差不多该到了。”
林雪棋站在玄关处，一边把声音压得特别低地和容羽说话，一边打开防盗门，频频向门外的电梯厅张望。
“冰箱里不是还有一盒新买的饺子吗，煮那个不行？”
“那是速冻的，没营养，馅料也少，还是自己包的好吃。你弟现在也在长身体，要多吃点肉。”
“自己包？”容羽翻了个白眼，“那你要弄到什么时候？”
“没事，等会陈阿姨起来了会帮我。你吃不吃？”
“我不爱吃饺子。”
“那我给你煮点别的？冰箱里好像还有黄金糕，蒸几块给你吃？”
“算了。没胃口。我等会自己出去吃。”
“叮——”
电梯门打开。林雪棋没来得及再和容羽说些什么，拿起鞋柜上的红钞票就迎了出去，从一个年轻人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后，笑呵呵地把钞票塞进了对方手里。
容羽闭了闭眼，转身回房，倒回床上直挺挺地躺了没一会后，就听见陈阿姨从保姆房里出来，从她的房门前走过，走到厨房去和林雪棋低声交谈了起来。
哐啷哐啷，她们从消毒柜里拿出了碗碟；刷拉刷拉，她们从塑料袋里拿出了饼皮和肉馅；啪嗒啪嗒，她们拿着食材走到了餐桌边坐下。
容羽翻过身，看见窗外的深色已经褪去，露出了底下蓝得泛白的天空。
她叹了口气，伸长手臂把书桌椅上的高中校服拽了过来。
“下一站，市一中，请要下车的乘客……”
“哈——”首班车司机打了个响亮的哈欠。
容羽将行李箱的把手抽出，起身拖着大尺寸的行李箱站到了后门下车处。车上除她以外只零散地坐了三四个乘客，无一例外都抱胸闭眼在假寐。
“市一中站到了。下一站，南山实验小学……”
车门打开，容羽用膝盖顶住行李箱的侧面，配合两只手一起，把行李箱半提半拖地弄下了公交。
九月的海川依然拥有夏季的炎热与干旱。容羽甩了甩手臂，抹掉额上的细汗，拖着行李箱绕到公交站台滚动屏幕背面的阴影处，从书包里找出雨伞撑开后才继续朝一中走去。
这时，公交站台前面，十几米远的一家便利店里，一个同样穿一中校服的高个男生拎着瓶矿泉水走了出来。
容羽没想到还有人跟她一样这么早就来报道，下意识追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只觉得一中手感粗糙的蓝白校服被他穿在身上，倒像是某种很挺括的军装。不过他既没拖行李箱也没背书包，大概是住在附近的走读生了。
容羽收回视线，拐进那家便利店，买了一瓶豆奶和一个三明治，坐在门口巨型遮阳伞底下的藤椅上吃饱喝足后，才慢悠悠地晃到了一中门口。
海川市第一中学距今已有近百年的校史了，不仅校内建筑古色古香，朱红色的校门也极具古韵，是仿造牌楼的样式修建而成的，总共三间四柱，檐下一块焦褐色的木匾上漆着金灿灿的校名，不知道的人看了，比起学校，倒会觉得这里是一个特意修葺后，开发出来作观光旅游用的古迹遗址。
容羽走到校门下，见电动伸缩门没有打开，旁边的小铁门也没有打开，就到保安室门口敲了两下门。
门很快向内打开，站在门内的人却不是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保安，而是一个穿蓝白色一中校服的男生，剑眉星目，又端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就差没把好学生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容羽一愣：“保安呢？”
“不知道。”男生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伸出手，“里面有空调，进来等吧。我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容羽道了谢，让出行李箱的把手，收伞走进保安室内环视一圈，发现一瓶喝了小半的矿泉水放在一张靠墙摆放的课桌上，一张配套的课桌椅摆在旁边，椅背上斜挂着某运动品牌的黑色书包。
男生单手将行李箱提过台阶放进保安室里后，却没有关上门，而是将门板直接扣到了铁质的门吸上。
“你没有行李箱吗？”容羽把行李箱推到墙边，在摆着来访登记表的办公桌前坐下来，翘起了腿。
“嗯。晚点我爸妈会送过来。”
“那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我是睡不着，你也失眠？”
男生走下一级台阶，站在保安室外看着清晨空荡荡的街道。容羽随手翻开来访登记表扫了几眼，有些无聊。
“级长选我当新生代表，开新生大会的时候上去发言，让我今天七点半的时候去办公室找他。”
容羽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八点过五分。
“……那是等了有一会了啊…… 你成绩挺好的吧？”
男生静止了几秒：“还行。”
三个小时后，容羽坐在蒸笼一样闷热的体育馆里，越过乌泱泱的人群，看着他从帷幕后面走出来，带着副很难说是波澜不惊还是目空一切的表情站在演讲台前，朝台下的一千多名新生幅度很浅地鞠了一躬。
“现在，让我们掌声欢迎海川市本届的中考状元，高一（七）班的沈睿同学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有请！”
掌声如雷。
容羽混在人群里面敷衍地拍着手，垂眼瞧了一下自己校牌上‘高一（七）班’的黑体字后，忽然觉得很搞笑。
【海川市实验中学九（7）班13周年同学会】
-
“……哈哈哈，我都是混日子啦，背着贷款怎么也不能辞职啊。”
“……唉我真的要被那个死老头气死了！拿着上世纪的审美来对我们这些干活的指指点点指指点点！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想目标客户是哪些人啊！”
“……你下个月要被调到欧洲去了？！那你真要注意安全。那边的小偷比实验教室里夏天飞的水蚁还多……”
交谈声从虚掩着的包厢门里传了出来，夹杂着玻璃酒杯碰撞的声音。
容羽站在门口沉默了两三秒，才伸手推开房门。
“哦，谁来了谁来了……”
背对着门口，坐在上菜口边的男人好奇地回过头。但隔着大圆桌坐在他斜对面的一个长发女人率先喊了出来：“哇！容羽！好久不见了！”
容羽一下子没有看清女人的样貌，但还是露出了笑容：“嗨。”
女人拍了两下自己身边的空位：“来来来，跟我们一起坐呗。”
容羽点点头，慢慢走过去，看清了女人的样貌，慢慢地记起来她是自己初三时的同桌，并赶在坐下之前记起了她的名字。
“多少年了啊……你中考考到一中去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吧？你变得更漂亮了。现在在做什么呢？”
“哈哈，你也变漂亮了啊，我刚才一下子都没认出你。我当老师去了。你呢？”
“哇！你居然进体制了？想不到啊。我妈也叫我赶紧考个编，不过我现在做衣服做得还挺开心的，工资也还过得去，就不是很想辞职。你是读了师范才去当老师的吗？”
“是啊。不过我当时为了省学费报的是定向，所以其实也没得选。”
容羽笑了笑。
“你以前不是就说你想学服装设计吗？现在梦想实现不也挺好的。不一定非得听你妈妈的。”
-
摆在支架上的手机从导航界面跳转到了订单完成界面。
“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车锁嗒地一声打开。司机半转过头来提醒了一句带好随身物品。
容羽随口道了谢，推开车门撑伞下车。
雨还在下。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才算尽兴。气温居高不下。潮湿的水汽被熏得温热，从袖口裤管爬进来附着在皮肤上，好像是做了亏心事所以冒出了冷汗一样。急躁、心痒、呼吸困难。
容羽反手关上车门，在手臂上抓挠了几下，朝路边的大厦走去。
高考结束，暑期将近，旅游业迎来旺季，各大连锁酒店一房难求。容羽昨晚用五分钟订好了高铁票，却在接下来的五个小时里为订酒店而犯难。
起初她想住在医院附近，这样是最好的了，方便来回医院照看病人，但二院地处繁华，就算她把预算从一晚三百拉到一晚六百也订不到一个单间。实在没办法，她顺着地铁线一直找到隔壁区的边缘地带，才总算找到一家因为地理位置，有空房能让她长住半个月的酒店。
酒店开在一栋几十层楼高的大厦内，隔壁有一家装潢高级但冷冷清清的大型商场，大概接下来几年政府是有意要往这边开发了。
大厦外部开着一家24小时便利店。容羽在聚会上没吃饱，拐进去买了一桶泡面和一份关东煮，又在大厦一楼的连锁咖啡站上买了杯解腻的冰果汁饮料后，才坐电梯来到三楼的酒店大堂处。
大厦隔音做得很好。不管外面如何狂风骤雨，十来个坐在酒店那浮满淡淡香水味，装修得仿佛书店一样的开放区域里的人，也仍然能够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手中的书本，或者手提电脑的工作里。
容羽走出电梯，穿过开放区域，走进酒店专属的电梯间，乘电梯上了三十二楼。
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与一个房门斜对走廊，难以想象内部房型的房间形成了六十度的夹角。
从走廊的另一头挨个打扫过来的保洁员现在正在那个房间里做清洁，打嗝似的马桶抽水声从半开的房门里传出，而保洁车横在房门前，正好把容羽回房的路挡了个严实。
容羽一手拿着滴水的伞，一手提着关东煮、泡面和饮料，绕过保洁车走到房门旁边，对着保洁车下方蹬了一脚。
保洁车在厚实的花地毯上悄无声息地飘离了房门。
容羽把东西集中到右手，空出左手来一言不发地从包里掏出房卡刷卡进门。
屋内一片漆黑。
容羽关上门，提着满手东西在黑暗中沉默地站了许久，才很低地叹了口气。
-
容羽躺在床上，瞪着灰暗的天花板，摸过枕头边的夜光闹钟瞄了一眼。
四点五十三分。
一中报道开始的时间是九点。从家里到学校坐地铁要一个小时，公交则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容羽闭上眼睛，想着好歹再睡会，不然开学第一天就趴在课桌上补觉的话，实在有些糟糕。
“啪。”
房门底下的缝隙里亮起了一段莹白的光。
容羽想到什么，睁开眼睛下床，赤脚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妈。”
披散着长发，穿藕粉色棉质睡衣的女人闻声转头。
容羽抱胸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你起那么早干嘛？附小不是十点才开始报道吗？”
“你爸昨晚说想吃饺子，他难得回来一次，我就叫了菜市场的老板给我们送饼皮和剁好的猪肉来，现在差不多该到了。”
林雪棋站在玄关处，一边把声音压得特别低地和容羽说话，一边打开防盗门，频频向门外的电梯厅张望。
“冰箱里不是还有一盒新买的饺子吗，煮那个不行？”
“那是速冻的，没营养，馅料也少，还是自己包的好吃。你弟现在也在长身体，要多吃点肉。”
“自己包？”容羽翻了个白眼，“那你要弄到什么时候？”
“没事，等会陈阿姨起来了会帮我。你吃不吃？”
“我不爱吃饺子。”
“那我给你煮点别的？冰箱里好像还有黄金糕，蒸几块给你吃？”
“算了。没胃口。我等会自己出去吃。”
“叮——”
电梯门打开。林雪棋没来得及再和容羽说些什么，拿起鞋柜上的红钞票就迎了出去，从一个年轻人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后，笑呵呵地把钞票塞进了对方手里。
容羽闭了闭眼，转身回房，倒回床上直挺挺地躺了没一会后，就听见陈阿姨从保姆房里出来，从她的房门前走过，走到厨房去和林雪棋低声交谈了起来。
哐啷哐啷，她们从消毒柜里拿出了碗碟；刷拉刷拉，她们从塑料袋里拿出了饼皮和肉馅；啪嗒啪嗒，她们拿着食材走到了餐桌边坐下。
容羽翻过身，看见窗外的深色已经褪去，露出了底下蓝得泛白的天空。
她叹了口气，伸长手臂把书桌椅上的高中校服拽了过来。
“下一站，市一中，请要下车的乘客……”
“哈——”首班车司机打了个响亮的哈欠。
容羽将行李箱的把手抽出，起身拖着大尺寸的行李箱站到了后门下车处。车上除她以外只零散地坐了三四个乘客，无一例外都抱胸闭眼在假寐。
“市一中站到了。下一站，南山实验小学……”
车门打开，容羽用膝盖顶住行李箱的侧面，配合两只手一起，把行李箱半提半拖地弄下了公交。
九月的海川依然拥有夏季的炎热与干旱。容羽甩了甩手臂，抹掉额上的细汗，拖着行李箱绕到公交站台滚动屏幕背面的阴影处，从书包里找出雨伞撑开后才继续朝一中走去。
这时，公交站台前面，十几米远的一家便利店里，一个同样穿一中校服的高个男生拎着瓶矿泉水走了出来。
容羽没想到还有人跟她一样这么早就来报道，下意识追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只觉得一中手感粗糙的蓝白校服被他穿在身上，倒像是某种很挺括的军装。不过他既没拖行李箱也没背书包，大概是住在附近的走读生了。
容羽收回视线，拐进那家便利店，买了一瓶豆奶和一个三明治，坐在门口巨型遮阳伞底下的藤椅上吃饱喝足后，才慢悠悠地晃到了一中门口。
海川市第一中学距今已有近百年的校史了，不仅校内建筑古色古香，朱红色的校门也极具古韵，是仿造牌楼的样式修建而成的，总共三间四柱，檐下一块焦褐色的木匾上漆着金灿灿的校名，不知道的人看了，比起学校，倒会觉得这里是一个特意修葺后，开发出来作观光旅游用的古迹遗址。
容羽走到校门下，见电动伸缩门没有打开，旁边的小铁门也没有打开，就到保安室门口敲了两下门。
门很快向内打开，站在门内的人却不是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保安，而是一个穿蓝白色一中校服的男生，剑眉星目，又端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就差没把好学生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容羽一愣：“保安呢？”
“不知道。”男生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伸出手，“里面有空调，进来等吧。我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容羽道了谢，让出行李箱的把手，收伞走进保安室内环视一圈，发现一瓶喝了小半的矿泉水放在一张靠墙摆放的课桌上，一张配套的课桌椅摆在旁边，椅背上斜挂着某运动品牌的黑色书包。
男生单手将行李箱提过台阶放进保安室里后，却没有关上门，而是将门板直接扣到了铁质的门吸上。
“你没有行李箱吗？”容羽把行李箱推到墙边，在摆着来访登记表的办公桌前坐下来，翘起了腿。
“嗯。晚点我爸妈会送过来。”
“那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我是睡不着，你也失眠？”
男生走下一级台阶，站在保安室外看着清晨空荡荡的街道。容羽随手翻开来访登记表扫了几眼，有些无聊。
“级长选我当新生代表，开新生大会的时候上去发言，让我今天七点半的时候去办公室找他。”
容羽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八点过五分。
“……那是等了有一会了啊…… 你成绩挺好的吧？”
男生静止了几秒：“还行。”
三个小时后，容羽坐在蒸笼一样闷热的体育馆里，越过乌泱泱的人群，看着他从帷幕后面走出来，带着副很难说是波澜不惊还是目空一切的表情站在演讲台前，朝台下的一千多名新生幅度很浅地鞠了一躬。
“现在，让我们掌声欢迎海川市本届的中考状元，高一（七）班的沈睿同学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有请！”
掌声如雷。
容羽混在人群里面敷衍地拍着手，垂眼瞧了一下自己校牌上‘高一（七）班’的黑体字后，忽然觉得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