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意外,在场人满是震惊。

    丞相夫人的裙摆溅上了茶水,面上掩不住的震惊与愤怒。

    李远彬在一旁坐着,打量着颜叶摇晃的身形,眯了眯眼,不知在思考什么。

    颜叶在喜帕下弯起嘴角,心里忍不住地发笑:丞相一家最重面子,虽说儿子不成器丢了这么多那年,但又因着大婚邀了数百位宾客,正是想借她这个郡主儿媳找回点尊严。

    谁知不仅没挣回脸面,还丢了更大的人,这可不是小事。

    眼看丞相夫人正要发作,颜叶刚要替自己辩解,就听到——

    “娘,今日儿子大婚。接亲那套流程已是十分繁琐,不过是碎个杯子,就当岁岁平安了罢。”

    李蔚芝端起放在丞相身边的那盏茶,递给颜叶:“改口敬茶不过是个仪式,别耽误了洞房的时辰。”

    此话一出,引得宾客们哄堂大笑。

    “李大,你是想入洞房了吧!”

    “别这么急啊,你还没跟我们喝酒呢!”

    “新娘面前你也敢放肆!”

    颜叶喜帕下的一张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绿:“这个李蔚芝!”

    丞相夫人看自家儿子这般,想发火的心思只得歇下了。给丞相递了个颜色,喝完了茶赶快拉倒。

    李远彬喝了一口茶,便听喜婆:“礼成,送入洞房——”

    在宾客的哄闹声和唢呐声中,颜叶被扶去了婚房。

    颜叶甫一坐下,立刻挑了盖头放在床上,唤来如意:“你去房外盯着,有问题及时回报。”

    待如意出去后,颜叶观察了一圈房间布局。除了红帐最为醒目,房间里也没有什么能藏人的空间。

    确认了房间没人后,颜叶从袖层中翻出一张小纸。

    除了有些诡异的粉色粉末铺在上面,看不出什么不同。

    然而轻轻一吹,纸上突然显现出一副地形图来。

    颜叶拿着小纸比对,终于确定了自身所处的位置。

    没错,她手里的是一份丞相府的地形图。

    很可惜,只有半份。因为丞相府的后花园及后院十分难进,除了丞相和他的死卫无人可入内,就连丞相夫人和李蔚芝都没进去过。

    颜叶此次的目标,就是进后花园看看,丞相府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而李蔚芝这边,陪着宾客们喝了两圈儿,直把自己都喝得有些受不住了才收手。他叫来他的贴身侍从禄圆,要他搀扶自己回洞房。

    禄圆一边扶着一边有些难以开口:“少爷,柳月苑的柳姑娘刚刚来传话,说您大婚也不知会她一声,要您晚上去了,她再补您的新婚之礼……您看这?”

    李蔚芝脑子稍清明一点,反应了半天才懂他这话里的意思:“没眼力见的东西,礼何时不能补?”

    “是是是,我这就去回她。”禄圆将李蔚芝送到喜房门外,便退下回话去了。

    李蔚芝看着透过窗纸的灯光,心中有些莫名。

    他看着这满廊的红绸,再想起今日颜叶那一身大红的嫁衣,只觉脑子更加迷糊——原来他与她成亲了。

    然而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大公子。”

    李蔚芝看着门前的侍女,皱起眉头:“多嘴什么。下去。”

    李蔚芝略微整了整衣衫,打算推开房门。却在这时听到一道振翅声,他回头望去,看见一只白鸽飞向夜空。

    在丞相府他早就习以为常,不愿为这点小事分心,便推开了房门。

    颜叶在喜床上乖乖地坐着,盖着红盖头等他来掀。

    李蔚芝看着她紧缩的手指,当作是原来她也在紧张。

    他不禁仔细端详眼前身着大红喜袍盖头上绣着金凤的女子,他不禁抬手去掀她的盖头,一边调笑道:“夫人,久等了。”

    红布下的面容终于映入眼帘,是他记忆中的美丽,却比那时更胜几分。一双丹凤眼如水含情,两弯柳叶眉远山含黛,鼻子精致小巧,朱唇皓齿衬得她肌肤胜雪,全妆的她比记忆中素颜白净的模样更加华贵,有了几分成年女子的端庄优雅。

    颜叶随着盖头的上挑,终于得见她这便宜夫君一眼。难怪李蔚芝风流成性,京中女子还对他趋之若鹜,原来竟是这般好颜色。

    眼前的男子一袭红袍,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束在红玉发冠中,一双眼锐利而深邃,瞳孔微微泛绿,像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然而她才不会被美色耽误。今夜还有重要的事去做,万不能在这里被李蔚芝耽误时间。

    颜叶提起嘴角,巧笑彦彦地看向李蔚芝。

    李蔚芝在外面什么美色没见过,如今却实实在在地晃了心神。

    他还记得,小时在学堂,颜叶与他和一群世家公子小姐上课,那会儿她就是绝顶耀眼。

    课间休息时,她活脱脱像个公主一般,身边人都在给她献殷勤。唯独他不乐意这般,逆反心上来了,还会故意拆她台,就喜欢看她被气得红了脸的样子。

    现在她确实红着脸在看向他,不论过程如何,这个结果很令他满意。

    李蔚芝心口像是一只充满了气的气球,发胀,发晕。

    待他反应过来时,颜叶睁大眼睛看着他,跟小时候被气着的神情一模一样。

    原来是他忘了合卺酒,快了一步。

    “你怎能这般......”颜叶着实被吓了一跳,这跟她在心里演排的不一样。

    李蔚芝撑起身子,揉了揉头:“酒喝得有点多,夫人见谅。”

    颜叶眸中闪过一道暗光,面上多了丝不耐。

    李蔚芝将酒盏拿来,递给颜叶。却听到她痛呼一声。

    “怎么了?”

    颜叶捂着手臂,波光盈盈地望他:“不知怎地,我手好痒、好痛。”

    李蔚芝放下酒盏,抓住她的手查看。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疹,手指最为严重,似要滴血般。

    “去传府医!快!”李蔚芝烦躁地向外喊,眉头紧皱。

    颜叶心里快意,表面却还是可怜模样:“新婚之夜传府医,公爹与婆母要担心了。”

    “夫人都这般了,我怎么可能还想继续?”李蔚芝冷笑一声,“莫非在你眼中,我就这般不通情达理?”

    “夫......君,我自小身子便畏热,一旦穿得多或者碰到什么热物,身上就会起疹子。如今刚刚入秋,可能是今天有些劳累,出了些汗,这才起了疹子。大夫以前都说,我喝了药好好睡一晚便会好了,可今夜......”

    李蔚芝心里冷笑,原来她在这儿等着他呢。且不说究竟是如何起得疹子,就颜叶这番针对的说辞,便能看出她心里对于敬茶那事的介怀。更何况如此一来,这新婚之夜必然也不会继续下去,可谓一箭双雕。

    倒还真是小瞧她了。

    不过,李蔚芝转念一想,这倒是个试探她的好时机。

    她如今事事顺意,都是借了疹子的缘故,那么,这疹子真是那么巧合的长的吗?还是说,是她使了什么手段,让她特意在此时长了疹子?

    颜叶见他不搭话,心里有些忐忑。可转念一想,不过一个纨绔子弟,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他如今的沉默应当不是起了疑,而是在不爽她坏了他的兴致吧?

    颜叶思及此,只得以退为进,起身福了一礼:“颜叶给夫君赔罪。若不是我这身子太过孱弱,也不会在此时败了夫君的兴......”

    孱弱?若真有人敢信镇远王的女儿孱弱,恐怕会被吃得渣滓都不剩。李蔚芝心中暗笑,却面上不表,扶她回床边坐下:“夫人说得哪里话?为夫担心你的身体还来不及,怎会怪罪你?”

    见他如此说辞,颜叶心里生出一丝不屑来。

    这人究竟是生了如此一副菩萨心肠,在洞房花烛夜也容得旁的事干扰。还是说他看出来她的不愿,又联想到她的手段,一直在与她虚与委蛇?

    又或者......李蔚芝其实也并不想与她结婚,奉父母之命娶了她,也不愿放弃那些风尘女子,因此他可以容忍今夜不能与她行房,也是因为他可以去外面寻欢?

    颜叶眼中闪过一丝暗光,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他。

    “夫君,今夜的事情真是令我万般过意不去,那我们一会儿便早些休息,明日我早起为你做甜糕。”颜叶一副小女儿模样,有些害羞地问他。

    李蔚芝挑眉,她又打算玩什么把戏?

    不过,今晚他还有事情要做,暂时没工夫陪她做戏了:“夫人既然身体不舒服,自然要好好休息。为夫在一旁恐打搅你,今夜便去书房将就一晚,明日你也莫要早起,”说完又勾起唇角,扮起了纨绔,“至于旁的事情,那便是夫人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为夫再向夫人讨回。”

    颜叶心中一紧,面上却故扮娇羞,作出十足的贤妻模样:“那过会儿我帮夫君去铺床,保管让你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可好?”

    李蔚芝只觉有趣:“夫人心疼我,自然是好。”

    这时府医请来了,李蔚芝放下帘子,将颜叶的手腕盖上薄巾:“叶老大夫,我夫人今日起了些疹子,还望你看看她身子是否有恙。”

    “是。”叶大夫是从皇宫太医院退休的老大夫,丞相为了给老母亲治病才将他请来,医术自是没得说。

    两三息的时间,叶大夫便得出了结论:“回公子的话,夫人身子脾虚燥热,加之近日情绪不稳心神不宁,若是碰上夫人的发病源,确实是会起疹子。不过并无大碍,两三天后便会痊愈。若再加上食补,日常以中药调理,则不会复发。”

    李蔚芝稍一皱眉,难道之前猜想错了?不过现下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拱手道:“那便辛苦叶老大夫了,您写下方子和食补的菜单,直接交给禄圆便好。我夫人的身子便交给您调养了。”

    叶老大夫告退,跟着禄圆下去开方子去了。

    颜叶在帘后勾起了唇角,他被骗了。

    先前那张地形图上的粉末,便是西域极其厉害的药物。将其涂在皮肤表面一刻钟后,若是碰到银器便会有起疹子的症状,沐浴后便会消退。

    于是颜叶喝合卺酒前便碰过那银杯,再碰时可谓发作极快。

    那银壶是稀罕玩意儿,药膏更是。这可是妙壶堂的老怪物做出来的,只不过……颜叶心中可惜,居然用在这种事情上。

    帘子拉开,颜叶起身:“夫君,我去为你铺床。”

    李蔚芝心里五味杂陈,却不在面上表现,反而勾勾唇角:“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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