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打工
浑身忽冷忽热，上一刻如坠冰窖，下一刻又如临炎渊，骤变交替的温感让阿沅冷汗淋漓，难受得她蜷缩成小小一团，恨不得就地消失。
“喂，给我起来！要死也得等我从你身上剥离后再死！”脑海传来尖细的叱骂。
疼痛让阿沅脸色惨白，几缕发丝被汗水湿润，黏在额间脸颊，娇俏的脸上满是狼狈。
她不想死......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活到十七岁，凭什么死？
“废物就是废物。”
阿沅左手手腕处微微发烫，朱红色的狐狸刺青刻在她白腻的皮肉中，添了几分艳丽。
画凌烟寥寥数根线条组成的身体流动，“摊上你这么个废物，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要是柳持书那小子跑了，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阿沅扯出一个笑，咬着唇语气轻快：“他不会跑的。”
“他把我当救命恩人，他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欠着别人恩情的。”
画凌烟嗤笑一声，“好人？我看和你一样都是蠢人才对。你要杀他的心都快摆在明面上了，那小子居然一直没看出来？”
阿沅身上的伤全都是杀柳持书不成，反伤自己得来的。
但被这丫头一通忽悠，那傻小子居然真信了是因为救他而伤的，把她当成救命恩人照顾了一路。
阿沅忍着疼痛脆声道： “倒是奇怪，人是你怂恿我杀的，却又在这说风凉话。”
画凌烟被噎了下，她要杀柳持书不假，谁让他是华昭唯一活着的徒弟。
那老贼先走一步，没能死在她手上，让她报不了当年的剖丹之仇。
心头之恨难消，她只能找上柳持书。
本想挑个合适的肉身夺舍，一是稳定她的妖魂，二是能亲手手刃仇人之徒，抚平多年心魔。
就在她附身目标之时，阿沅突然蹿出挡在了那人面前，画凌烟被迫上了她的身，还剥离不得！
气煞了的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折腾阿沅替她平了执念。
“你只管把他杀了，取了心助我恢复修为，旁的少操心。”
“要是办不到——那我就先杀了你！”
刺青骤然滚烫，宛如熔岩灼烧，阿沅瞬间冷汗淋漓。
画凌烟收回力量，慵懒道：“放心，我说话算话，只要你助我报仇，我一定放你一马。”
“那就多谢了。”阿沅声音颤抖，语调一如既往的甜腻。
手腕上的狐狸刺青人性化地斜睨她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阿沅松了口气，垂着头眼神晦暗，这臭狐狸......
她挣扎坐起，靠着树干轻喘，肩膀上的伤口撕裂，鲜血浸透了背后的衣衫，贴在身上黏腻极了......
在这鸟不生蛋的深山老林，又受着伤，等待她的结局要么是饿死，要么是被野兽分食。
无论哪种她都不想要。
太阳快下山，天空只剩暗淡的余晖，照在林中光影朦胧，再往深些便很难看清路。
脑海中说话的声音一停，林子才透出诡异的一面。
不知从何时起，虫鸣鸟语消失不闻，唯有微风吹拂树梢枝头，沙沙作响。
鼻尖传来陌生又刺鼻的气息，铁锈的腥混着腐烂的臭。
那味道仿佛凝成实质，在夜色的裹挟下粘稠滞涩，即使风吹也不散。
阿沅抱膝而坐，伤口处传来阵阵疼痛，钝刀子砍人般一下又一下，令她的呼吸愈发沉重。
良久，疼痛平复了一些。
惨白的脸上缀着一双明亮杏眸，蒙上警惕，微微睁大盯着幽深的树林深处。
柳持书要是再不回来，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颤抖着伸手在一旁摸索，触手是一片冷凉的金属质感。
剑是柳持书留给她做防身用的，这也是阿沅愿意相信他不会抛下自己的理由之一。
此剑不算凡品，是画凌烟亲自盖章的华昭得意之作。如此一来，他不可能会放任这剑遗落在外。
眼下柳持书迟迟未归，也许是被什么突发情况绊住，亦或是遭遇意外，已经身陨。
阿沅拿起剑支撑站起身，蹒跚离开此处。
不是她不想等，而是等不了。
方才周围气息陡变，定然是有东西在靠近，而且是力量十分强大的东西。
可没等走出多远，一阵狂风自背后刮来，散乱的长发被掀起，露出白嫩脆弱的脖颈，刺骨的寒意瞬间逼近，带来浓烈的腥臭。
肌肤霎时生出大片细密的鸡皮疙瘩——完了。
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快跑！可是来不及了。
阿沅咬着唇深吸一口气，按下绝望，握紧手中的剑，眼睛一闭，心一横，猛然挥向身后——毫无击中实物的手感！
可空中却传来尖锐的爆鸣，凄厉万分，如成百上千只鸡被扼住脖子同时啼叫。
画凌烟被这声音刺得神魂有些激荡，怒气冲冲道：“什么东西？快让它闭嘴！”
阿沅却喜出望外，是柳持书，他回来了。
好像......还多了几个人？
粗布衣衫的青年单手抵在半空，银蓝色的流光不断从掌心涌现，与空中漂浮着的东西对峙。
那东西没有固定的身形，如同一滩烂泥，表面不断翻滚涌动，带出腐烂的泥浆，还有不知什么动物的残肢和肉块，正源源不断从它身上掉落，沾着黄黑色的恶臭脓水。
传出的气味让阿沅几欲作呕，她嫌弃地捂住口鼻，跌跌撞撞躲远。
等到周围空气终于清新后，才停下藏在一棵大树后，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围观战况。
远处，柳持书和怪物两相碰撞，耀眼的光斑照亮了周围数十丈。
见少女走远，他手掌回撤，十指翻转结印。霎时间，地面凭空浮现一个巨大的法阵，阵内光芒四起，瞬间将幽深的树林照耀得如同白昼。
空中怪物凄厉的尖叫愈发惨烈，烂泥般的身体开始散落，“咕叽”一声流淌一地，铺满了整个法阵。
被打散的粘稠膏状物，有生命般沿着法阵蜿蜒爬行，却被无形的空气墙壁阻挡，只能继续向上爬去，妄图找到出口。
柳持书眼神一凝，双掌合十，地面的法阵迅速缩小，怪物也像被什么东西挤压一样，快速挤成一团。
即便它疯狂蠕动尖叫，也抵挡不住越变越小的趋势，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法阵散去，地上干净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整个过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躲在树后的阿沅睁大了眼，这是她第一次看柳持书使用灵力。
尽管早就对他的实力有所猜测，但依然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这就是修士的世界吗？
她咽了咽口水，一丝庆幸涌上心头。
之前数次杀柳持书失败，但凡露馅一次，她恐怕都已经尸骨无存。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苍白，细瘦，又无力，连只鸡都抓不住，真能杀了他？
阿沅细眉紧锁，不高兴地抿着唇，撩起衣袖露出刺青——想办法除掉画凌烟会不会更容易些？
正思索着方案是否可行时，阿沅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黏在身上，比刚才的怪物还要阴湿冷腻，宛如吞下一只蟾蜍后，成股的有毒粘液却还挂在喉间，咽不得又吐不出。
抬头望去，却只有两个老人搂着一个小孩。
小孩身上穿着一件小斗篷，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正埋在老妇人身上，肩背一耸一耸，似乎被刚才的情景吓到，哭闹不止。
老妇人不停安慰，老汉则蹲下身子，忙从包袱里掏出玩具零嘴哄人，根本没空往她这看。
阿沅眼神茫然了一瞬，难道她看错了？
“宋姑娘？”
耳边传来清润又焦急的嗓音，抬头便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
阿沅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用力把人推开。
柳持书被她一推，轻易跌倒在地，发出闷哼声。
没想到他这么不禁推，阿沅眨眨眼，她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
柳持书眼睫低垂，眼尾微微下落，挺拔的鼻梁下薄唇紧抿，过于书生气的脸显得很好欺负，与他高大的身形十分不匹配。
他撑着手掌站起身，随意拍打身上的落叶，朝阿沅扯了下嘴角：“是在下不知分寸，宋姑娘别生气......”
“柳公子，你，你没事吧？是我不好才对。”阿沅歉然地看着他。
忽又想起被丢下的事，樱唇轻启，声音带着点点埋怨，“不过，你先前跑哪去了？说好快去快回，可我都一觉醒来了，也不见你的人影。”
她眼尾微微勾起，带着天然的娇俏，圆杏似的双眸覆上一层莹莹水色，纤长的睫羽一眨，似蝴蝶翩飞，轻易撩动旁人的心弦。
“刚才要是再晚一些，我就要被那怪物吃了。”
柳持书神色一变，“宋姑娘可是哪里伤着了？我——”
“姑娘！不关恩公的事，是我们的错，是我们耽搁了恩公！”
矮胖的老汉挥着手跑来，喘着气为柳持书辩解：“要不是恩公搭救，我和老婆子还有我那孙儿，早就进了妖怪的肚子里了。”
老妇人搂着小孩在后面跟上，布满细纹的脸苍白又憔悴。
她帮腔道：“对对对，今天要不是这位公子，那天杀的妖怪可就要把我们阿宝......”
话还未尽，人已经哭哭啼啼泣不成声。
老妇人的哭声和老汉的解释还在继续，但阿沅全都充耳不闻——她又感觉到那股视线了。
真恶心。
她一言不发，悄然躲到柳持书背后。果然，被盯着的感觉消失不见。
阿沅松了口气，装作怕生的模样紧紧抓住柳持书的衣角，闷声道：“既然是因为救人，那这次就算了。”
“下次，”她探出半个脑袋，望着柳持书，“可不许再留下我一个人了。”
“你离开这段时间，不知我有多害怕......”细细的啜泣传出，她眼尾泛红，与周围白皙的肌肤对比强烈，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算高明的演技，可偏偏柳持书每每都能被这一套拿捏住，跟被下了蛊一样。
之前刺杀失败的几次也是如此，她流几滴眼泪，眼巴巴看着他，随口编了套瞎话，他就信了，简单到不敢置信。
因为心虚，阿沅以为他设了什么陷阱等着她，提心吊胆过了好几天，结果真没事。
她得出结论，柳持书这人天生的耳根子软。
看见少女掩面哭泣的模样，柳持书胸中溢满自责。
他轻声安慰：“宋姑娘放心，以后，定不会再将宋姑娘置于险境。”
他的眼神太过真挚，无端让阿沅心头压力大增，她胡乱点点头，扯出个笑应付过去。
老汉和老妇人早就停了动作，对视一眼，猜测青年和少女的关系。
“哎呀，姑娘不怪罪恩公就好啊，要不然我这个老头子可就要自责到吃不下饭咯。”老汉拍着手乐呵呵道。
抬头看一眼天，又看看窝在妻子怀中的大孙子，他着急开口：“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恩公？咱们要不找个地歇一歇？这荒郊野岭的，要是再窜出什么妖魔鬼怪，这......也麻烦不是？”
“老头子我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就是可怜我这孙子，早早死了爹娘，小小年纪又染了怪病，可是我老刘家唯一的血脉了哟......”
老汉抹着泪，老妇人从头到尾抱着小孩没放过，不停轻哄，两人各干各的，却又奇异地相得益彰。
阿沅抓着柳持书的衣袖晃了晃，没说话，只是眨眨眼看着他。
“喂，给我起来！要死也得等我从你身上剥离后再死！”脑海传来尖细的叱骂。
疼痛让阿沅脸色惨白，几缕发丝被汗水湿润，黏在额间脸颊，娇俏的脸上满是狼狈。
她不想死......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活到十七岁，凭什么死？
“废物就是废物。”
阿沅左手手腕处微微发烫，朱红色的狐狸刺青刻在她白腻的皮肉中，添了几分艳丽。
画凌烟寥寥数根线条组成的身体流动，“摊上你这么个废物，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要是柳持书那小子跑了，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阿沅扯出一个笑，咬着唇语气轻快：“他不会跑的。”
“他把我当救命恩人，他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欠着别人恩情的。”
画凌烟嗤笑一声，“好人？我看和你一样都是蠢人才对。你要杀他的心都快摆在明面上了，那小子居然一直没看出来？”
阿沅身上的伤全都是杀柳持书不成，反伤自己得来的。
但被这丫头一通忽悠，那傻小子居然真信了是因为救他而伤的，把她当成救命恩人照顾了一路。
阿沅忍着疼痛脆声道： “倒是奇怪，人是你怂恿我杀的，却又在这说风凉话。”
画凌烟被噎了下，她要杀柳持书不假，谁让他是华昭唯一活着的徒弟。
那老贼先走一步，没能死在她手上，让她报不了当年的剖丹之仇。
心头之恨难消，她只能找上柳持书。
本想挑个合适的肉身夺舍，一是稳定她的妖魂，二是能亲手手刃仇人之徒，抚平多年心魔。
就在她附身目标之时，阿沅突然蹿出挡在了那人面前，画凌烟被迫上了她的身，还剥离不得！
气煞了的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折腾阿沅替她平了执念。
“你只管把他杀了，取了心助我恢复修为，旁的少操心。”
“要是办不到——那我就先杀了你！”
刺青骤然滚烫，宛如熔岩灼烧，阿沅瞬间冷汗淋漓。
画凌烟收回力量，慵懒道：“放心，我说话算话，只要你助我报仇，我一定放你一马。”
“那就多谢了。”阿沅声音颤抖，语调一如既往的甜腻。
手腕上的狐狸刺青人性化地斜睨她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阿沅松了口气，垂着头眼神晦暗，这臭狐狸......
她挣扎坐起，靠着树干轻喘，肩膀上的伤口撕裂，鲜血浸透了背后的衣衫，贴在身上黏腻极了......
在这鸟不生蛋的深山老林，又受着伤，等待她的结局要么是饿死，要么是被野兽分食。
无论哪种她都不想要。
太阳快下山，天空只剩暗淡的余晖，照在林中光影朦胧，再往深些便很难看清路。
脑海中说话的声音一停，林子才透出诡异的一面。
不知从何时起，虫鸣鸟语消失不闻，唯有微风吹拂树梢枝头，沙沙作响。
鼻尖传来陌生又刺鼻的气息，铁锈的腥混着腐烂的臭。
那味道仿佛凝成实质，在夜色的裹挟下粘稠滞涩，即使风吹也不散。
阿沅抱膝而坐，伤口处传来阵阵疼痛，钝刀子砍人般一下又一下，令她的呼吸愈发沉重。
良久，疼痛平复了一些。
惨白的脸上缀着一双明亮杏眸，蒙上警惕，微微睁大盯着幽深的树林深处。
柳持书要是再不回来，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颤抖着伸手在一旁摸索，触手是一片冷凉的金属质感。
剑是柳持书留给她做防身用的，这也是阿沅愿意相信他不会抛下自己的理由之一。
此剑不算凡品，是画凌烟亲自盖章的华昭得意之作。如此一来，他不可能会放任这剑遗落在外。
眼下柳持书迟迟未归，也许是被什么突发情况绊住，亦或是遭遇意外，已经身陨。
阿沅拿起剑支撑站起身，蹒跚离开此处。
不是她不想等，而是等不了。
方才周围气息陡变，定然是有东西在靠近，而且是力量十分强大的东西。
可没等走出多远，一阵狂风自背后刮来，散乱的长发被掀起，露出白嫩脆弱的脖颈，刺骨的寒意瞬间逼近，带来浓烈的腥臭。
肌肤霎时生出大片细密的鸡皮疙瘩——完了。
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快跑！可是来不及了。
阿沅咬着唇深吸一口气，按下绝望，握紧手中的剑，眼睛一闭，心一横，猛然挥向身后——毫无击中实物的手感！
可空中却传来尖锐的爆鸣，凄厉万分，如成百上千只鸡被扼住脖子同时啼叫。
画凌烟被这声音刺得神魂有些激荡，怒气冲冲道：“什么东西？快让它闭嘴！”
阿沅却喜出望外，是柳持书，他回来了。
好像......还多了几个人？
粗布衣衫的青年单手抵在半空，银蓝色的流光不断从掌心涌现，与空中漂浮着的东西对峙。
那东西没有固定的身形，如同一滩烂泥，表面不断翻滚涌动，带出腐烂的泥浆，还有不知什么动物的残肢和肉块，正源源不断从它身上掉落，沾着黄黑色的恶臭脓水。
传出的气味让阿沅几欲作呕，她嫌弃地捂住口鼻，跌跌撞撞躲远。
等到周围空气终于清新后，才停下藏在一棵大树后，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围观战况。
远处，柳持书和怪物两相碰撞，耀眼的光斑照亮了周围数十丈。
见少女走远，他手掌回撤，十指翻转结印。霎时间，地面凭空浮现一个巨大的法阵，阵内光芒四起，瞬间将幽深的树林照耀得如同白昼。
空中怪物凄厉的尖叫愈发惨烈，烂泥般的身体开始散落，“咕叽”一声流淌一地，铺满了整个法阵。
被打散的粘稠膏状物，有生命般沿着法阵蜿蜒爬行，却被无形的空气墙壁阻挡，只能继续向上爬去，妄图找到出口。
柳持书眼神一凝，双掌合十，地面的法阵迅速缩小，怪物也像被什么东西挤压一样，快速挤成一团。
即便它疯狂蠕动尖叫，也抵挡不住越变越小的趋势，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法阵散去，地上干净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整个过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躲在树后的阿沅睁大了眼，这是她第一次看柳持书使用灵力。
尽管早就对他的实力有所猜测，但依然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这就是修士的世界吗？
她咽了咽口水，一丝庆幸涌上心头。
之前数次杀柳持书失败，但凡露馅一次，她恐怕都已经尸骨无存。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苍白，细瘦，又无力，连只鸡都抓不住，真能杀了他？
阿沅细眉紧锁，不高兴地抿着唇，撩起衣袖露出刺青——想办法除掉画凌烟会不会更容易些？
正思索着方案是否可行时，阿沅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黏在身上，比刚才的怪物还要阴湿冷腻，宛如吞下一只蟾蜍后，成股的有毒粘液却还挂在喉间，咽不得又吐不出。
抬头望去，却只有两个老人搂着一个小孩。
小孩身上穿着一件小斗篷，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正埋在老妇人身上，肩背一耸一耸，似乎被刚才的情景吓到，哭闹不止。
老妇人不停安慰，老汉则蹲下身子，忙从包袱里掏出玩具零嘴哄人，根本没空往她这看。
阿沅眼神茫然了一瞬，难道她看错了？
“宋姑娘？”
耳边传来清润又焦急的嗓音，抬头便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
阿沅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用力把人推开。
柳持书被她一推，轻易跌倒在地，发出闷哼声。
没想到他这么不禁推，阿沅眨眨眼，她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
柳持书眼睫低垂，眼尾微微下落，挺拔的鼻梁下薄唇紧抿，过于书生气的脸显得很好欺负，与他高大的身形十分不匹配。
他撑着手掌站起身，随意拍打身上的落叶，朝阿沅扯了下嘴角：“是在下不知分寸，宋姑娘别生气......”
“柳公子，你，你没事吧？是我不好才对。”阿沅歉然地看着他。
忽又想起被丢下的事，樱唇轻启，声音带着点点埋怨，“不过，你先前跑哪去了？说好快去快回，可我都一觉醒来了，也不见你的人影。”
她眼尾微微勾起，带着天然的娇俏，圆杏似的双眸覆上一层莹莹水色，纤长的睫羽一眨，似蝴蝶翩飞，轻易撩动旁人的心弦。
“刚才要是再晚一些，我就要被那怪物吃了。”
柳持书神色一变，“宋姑娘可是哪里伤着了？我——”
“姑娘！不关恩公的事，是我们的错，是我们耽搁了恩公！”
矮胖的老汉挥着手跑来，喘着气为柳持书辩解：“要不是恩公搭救，我和老婆子还有我那孙儿，早就进了妖怪的肚子里了。”
老妇人搂着小孩在后面跟上，布满细纹的脸苍白又憔悴。
她帮腔道：“对对对，今天要不是这位公子，那天杀的妖怪可就要把我们阿宝......”
话还未尽，人已经哭哭啼啼泣不成声。
老妇人的哭声和老汉的解释还在继续，但阿沅全都充耳不闻——她又感觉到那股视线了。
真恶心。
她一言不发，悄然躲到柳持书背后。果然，被盯着的感觉消失不见。
阿沅松了口气，装作怕生的模样紧紧抓住柳持书的衣角，闷声道：“既然是因为救人，那这次就算了。”
“下次，”她探出半个脑袋，望着柳持书，“可不许再留下我一个人了。”
“你离开这段时间，不知我有多害怕......”细细的啜泣传出，她眼尾泛红，与周围白皙的肌肤对比强烈，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算高明的演技，可偏偏柳持书每每都能被这一套拿捏住，跟被下了蛊一样。
之前刺杀失败的几次也是如此，她流几滴眼泪，眼巴巴看着他，随口编了套瞎话，他就信了，简单到不敢置信。
因为心虚，阿沅以为他设了什么陷阱等着她，提心吊胆过了好几天，结果真没事。
她得出结论，柳持书这人天生的耳根子软。
看见少女掩面哭泣的模样，柳持书胸中溢满自责。
他轻声安慰：“宋姑娘放心，以后，定不会再将宋姑娘置于险境。”
他的眼神太过真挚，无端让阿沅心头压力大增，她胡乱点点头，扯出个笑应付过去。
老汉和老妇人早就停了动作，对视一眼，猜测青年和少女的关系。
“哎呀，姑娘不怪罪恩公就好啊，要不然我这个老头子可就要自责到吃不下饭咯。”老汉拍着手乐呵呵道。
抬头看一眼天，又看看窝在妻子怀中的大孙子，他着急开口：“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恩公？咱们要不找个地歇一歇？这荒郊野岭的，要是再窜出什么妖魔鬼怪，这......也麻烦不是？”
“老头子我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就是可怜我这孙子，早早死了爹娘，小小年纪又染了怪病，可是我老刘家唯一的血脉了哟......”
老汉抹着泪，老妇人从头到尾抱着小孩没放过，不停轻哄，两人各干各的，却又奇异地相得益彰。
阿沅抓着柳持书的衣袖晃了晃，没说话，只是眨眨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