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皇后不想生也必须生。”弘景捏起华灵秀的下巴,冷笑道。

    华灵秀平静地望着皇帝的双眼,尽管下巴被捏的泛红,但神情却依旧波澜不惊,好似面前的人不能激起自己的一丝一毫情绪。

    新帝轻轻摩挲着皇后的下巴,像是诱惑般低声道:“冯贵妃已经怀上了孩子,你再不加紧,朕什么时候能立上太子?”

    华灵秀仰着下巴,似是认真思考了几秒,随即温声道:“太子不一定需要皇后生,冯贵妃生的也可以是太子,我想她会很乐意,你若不愿,也可以去让其他妃子尽快怀上,到时候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众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为何皇后会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起来好像自从入宫以来,这位与燕王一起出现的娘娘就从未对皇帝用过臣妾之礼。

    “朕可以理解为皇后这是在嫉妒吗?”皇帝狠狠甩开华灵秀的下巴。

    华灵秀被力道带得撞向书案,后腰正好嗑在桌角,锦绣瞥见连忙惊叫道:“娘娘!”

    华灵秀却好似不觉得疼,她站直身体,因为只穿着月白长袍,头上也只插着玉簪,一瞬间新帝只觉得眼前人好像如即将融化的冰雪一般,但这个念头刚出现,就听见华灵秀低低笑着说:

    “我这是恶心。”

    “齐弘景你听不出来吗?”

    小祁子闻言顾不上危险,立刻膝行上前抱住华灵秀的脚,含泪道:“娘娘,有些话可不能随意说,三思啊娘娘!”

    但已经晚了,“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宫中。

    华灵秀捂住左侧脸颊,不知是这一耳光太过用力还是自己也太久未被打过,她一瞬间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整个世界也恍若转了起来。

    盛怒中的齐弘景突然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因被打头上玉簪滑落,满头青丝骤然如瀑垂下的华灵秀面上,只见女子安静地捂着脸颊,一双秋水般的双眸呆愣愣地盯着地面看。

    下一瞬,齐弘景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个杀伐果断的新帝眼中竟流露出一丝茫然。

    华灵秀脑子昏昏的,像是笑话一般,她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骑在墙头上的清俊少年,眼睛清亮望着自己。

    “美人姐姐,你说我们真的能逃出这里吗?”

    “我们要是逃出去了,一辈子都不回来。”

    齐弘景很快就回过神,面色迅速恢复镇定,他伸出手就要去捏住华灵秀的手腕,却被猛地躲开。

    华灵秀下意识后退两步,下一秒,她松开捂着脸颊的手掌,抬起脸定定看向他,面颊已经肿了起来,但她的眼中甚至连羞恼之意都无半分,“是臣妾失言,还望圣上恕罪。”

    齐弘景涌起的满腔复杂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地重锤一下——这是华灵秀此生第一次自称“臣妾”。

    也是第一次喊自己“圣上”。

    不知为何,无边的慌乱如百足虫一样瞬间袭上心头,齐弘景知道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从这一刻开始彻底改变了,有什么从这一刻开始彻底消失了。

    齐弘景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喉咙却被什么哽住了,他突然看见跪了一地的宫人,于是他生生将不明所以的话语咽回去,狠狠地一拂袖,转身离去。

    就像是一阵风,皇后被皇帝掌掴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一时间众多势力都蠢蠢欲动——毕竟自新帝还是燕王时就是横空出世,其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并无什么外戚势力,也因此外人也不知齐弘景的真正底细,就算讨好也不知如何投其所好。

    而新皇后华灵秀甚至比新帝还要神秘,众人只知她是前朝先首辅大人之女,家族获罪后因前太子煜求情成为宫中女官,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任何讯息,最令人忌惮的是——几乎无人知晓她与新帝齐弘景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前太子未婚妻会与燕王有所瓜葛?

    更不提封后大典是与新帝登基大典同时进行的,如若从这点看来,新帝对华灵秀简直是情根深种。

    但是华灵秀入主中宫后,人们又发现帝后之间的关系又十分微妙,看上去并不如胶似漆,更不论在登基半月之后,新帝就迅速纳了前朝最具声望的冯氏家族嫡女等一众世家女为妃嫔。

    尽管明眼人皆知这是稳固政权的最佳之举,但是,也似乎不需要这么着急。

    之后一切情况更是急转直下,冯晴雪刚入宫不到一月就怀上龙子,这已经在百官和后宫引起了许多私下争议,而新帝这一耳光,简直让帝后关系并不亲厚成为既定的事实。

    几乎在第二天,上朝的百官无一人不知皇后被扇耳光之事,冯清源的头简直昂的更高了——他们的太子国亲梦似乎离现实并不遥远。

    而站在百官最前面的镇国侯邢予泽和安国侯何光霁犹如两柄长剑,冰冷无言,浑身都散发出了难以靠近的可怕寒意。

    此后整整十天,众官都意识到一些官员都悄无声息地不再上朝,或是称病,或是称家中有事,而这些人除了双武侯,也皆是新帝册封的武将或是武官,职位和爵位有高有低。

    前朝老臣与这些新帝带来的武将本就没什么联系,一时也无从猜测其中缘由,而且,新帝也似乎并未察觉到朝堂上的变化,甚至没有多问为什么这些官员集体称病。

    而后宫里的华灵秀的生活也渐渐起了波澜,首先是她每日喝的药方变了,那药极猛,不仅是滋味比之前的更令人作呕,而且副作用更加强烈,喝完不仅胃中翻涌,腹如火烧,人的神智也好像受了影响,情绪越发不稳定。

    而比新药更糟的是,每次喝药都由新帝齐弘景的贴身太监,大内总管李福海亲自监督,甚至连碗底都不能剩。

    华灵秀却不再像之前一样反抗喝药,她每次见到李福海手持浮尘,身后的小太监端着托盘过来,就会停下手中的事,接过李福海亲手呈上的药碗,接着一饮而尽,随后就眼皮也不抬,接着做自己的事。

    而李福海总是笑眯眯的,躬身道:“娘娘万福。”

    随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一日两次,风雨无阻。

    其次,华灵秀的宫中生活开始变得更热闹起来。

    先是来请安的妃嫔越来越多,接着冯晴雪就经常出现了。

    冯晴雪今年年方二十,比华灵秀小了六岁,比齐弘景小五岁,面若桃李,娇媚无辜,与越发素冷的华灵秀相比,简直像是一朵鲜嫩欲滴的牡丹,花期刚好,注定富贵。

    冯晴雪一开始对华灵秀猜忌众多,对于刚怀孕的身子更是万千小心,但是自从华灵秀被齐弘景扇耳光之后,她就再也按耐不住,终于在七日之后的清晨第一次来和华灵秀请安。

    “给皇后姐姐请安,臣妾是盛京冯氏嫡长女,您唤我阿雪就好。”冯晴雪扶着身侧的宫女的手小心翼翼地蹲下行礼。

    华灵秀原本半靠在贵人榻上看着诗书看得昏昏欲睡,她被这一声娇滴滴的请安惊醒,随即抬起眼,但也只看了一眼,又垂下眼。

    “冯贵妃好,快请起吧,我这边没有那么多讲究,无事可以不用来我这请安。”

    冯晴雪身后其实还带着两个嫔位的妃子,其家父均是其中书令父亲的门下的后辈,因而入宫之后也成为了冯贵妃一派。

    华灵秀说完这一句之后就又继续盯着手中的书了,看着看着眼皮又开始耷拉起来,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冯晴雪等人还坐在她的坤羽宫里。

    冯晴雪入宫一月,因为她是封后大典之后入宫,此次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见这个传说中的神秘皇后,见华灵秀既不是齐嫔说的妖艳祸水,也不是姚嫔说的弱柳扶风,但比所有传闻都要奇怪。

    她穿着一身素净但又简单的天青色窄袖长袍,如瀑的青丝简单挽了一个斜月发髻,只插着一支银簪子,妆容雅致但无法否认的是,这张脸是那样的妍丽秀美,只是,比起绝大部分女子眉宇间不知为何多了一分英气。

    尽管知道皇后深居简出,但是这一身打扮和中宫之主简直南辕北辙,就像是,就像是未出阁的将门姑娘。

    而且出乎三人预料,皇后华灵秀压根没在意冯贵妃,或者说不太关心刚入宫就怀上龙子的冯贵妃,她只是躺在榻上打着瞌睡,仿佛这世间均是些无聊且与她无关的事。

    三月里,风还是有些凉,皇后的大宫女锦绣取来一包锦被,仔细给皇后的腰腹裹好,做这些事的时候,宫中的所有宫人也与主子一样,不曾抬眼看冯贵妃一眼。

    冯贵妃三人干坐一会儿,无人搭理,让她们尴尬又有些无措,冯晴雪甚至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不知为何,看见这个昏昏欲睡还被皇帝打了耳光的皇后,向来矜傲刁蛮的她却萌生一丝莫名的胆怯。

    “贵妃姐姐,听闻昨日皇上一下朝就往安和宫去了,皇上真是珍爱姐姐到了心头上。”还是吏部尚书之女齐嫔率先开口,打破僵局,自顾自聊起了皇帝与冯贵妃。

    冯晴雪立刻找回神采,轻抚着平坦小腹笑道:“其实只是用早膳时反胃吐了一回,没想到皇上急匆匆就赶来了,我心里其实很是愧疚,皇上哥哥太过珍重我了。”

    一边说着,冯晴雪三人的余光都不由自主瞥向躺在榻上的皇后,令人失望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她还在打瞌睡。

    倒是锦绣趁其不备看了她们一眼——有病吧,来别人家唠嗑自己怀孕那档子事。

    冯晴雪等人见皇后没什么反应,反而不泄气,大有越聊越欢的架势。

    “还是姐姐好福气,皇上前半个月日日都守着姐姐,这可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大抵他心中也是欢喜又期待的紧。”姚嫔捂着嘴笑着。

    冯晴雪听闻此言心中更是无比得意和幸福,她不断扶着小腹,笑得极其温柔:“我也没想到自己的身子这么有福气,也是皇上他福泽深厚。”

    已经开始打盹的华灵秀几乎是一边做梦一边听着耳边嗡嗡的只言片语,但是在听到第一个孩子时,她的眼睫微不可查地抽动一下。

    第一个孩子吗。

    她这辈子应该也只有那第一个孩子了。

    在华灵秀即将在血海般的梦境深陷下去的时候,她被叫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李福海那张永远挂着狐狸笑的面容。

    “娘娘,到时辰了,该喝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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