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恒星开始了神龙见首不见尾模式,除了上课和睡觉,几乎看不到人。宿舍三姐妹也好久没和她说上话了,问就是为了明年的补考努力,三人面面相觑,怀疑许恒星又谈恋爱了。

    谷嘉也堵了她几回,没堵到,跟踪她去了自习室,想进去却被拦,打听之后知道只有A大学生和他们的家属才有名额,猜到了什么,生气地离开了。

    自习室内,许恒星浑然不知,做完了刘辰名给她出的题,两人又学了好一会才离开。

    “时间还早,咱们到处走走吧。”出了自习室,见许恒星在看手机,和微信群的姐妹说话,问她们要不要带吃的回去,刘辰名在他们定下回去的时间之前说了话。

    许恒星回头看他:“去哪儿?”

    刘辰名局促:“去、去、去游乐园?”

    “好啊。”许恒星一口答应下来,低头飞快地给姐妹们打字:“想好了告诉我,我带回去给你们当晚饭。”

    说完没义气地放下了手机。

    两人上了公交车,并排坐在后排。

    “马上就要考试了,紧张吗?”见许恒星看向窗外,刘辰名问。

    许恒星回过头笑:“有点紧张,我快三年没考试了,不知道会不会进到考场激动得哭出来。”

    刘辰名疑惑:“三年?”

    “啊……”许恒星又说错话了,想了想,笑,“高考结束之后就跟做了一场噩梦似的,迷迷糊糊的,最近才清醒过来。我都想去庙里求一个护身符保佑我,免得再被困在噩梦里出不来了。”

    说完,扭头继续看窗外,不说话。

    刘辰名看许恒星的侧脸,回想起了她过去两年多天壤之别的行事作风,陷入迷惑之中——大家都怀疑她是精神分裂,她家中遭遇过那么大变故,再加上精神极度紧张的高三冲刺,可能在高考结束精神放松之后,潜藏在身体里面的另一个人格出来,代替了主人格。

    据同样关心她的老师说,家人因此想要带她去医院,但她直接收拾行李离家出走了。家人怕刺激她演变得更加严重,只好妥协给了她读书的费用,让她去了E大。

    刚到学校的第一年,刘辰名经常去看她。想着能不能劝她去医院做一个检查,可是许恒星对他的态度从冷漠到恶劣,一直都是变化之后的样子,之前温暖朝气的许恒星,一次都没出现过。

    如果是精神分裂,主人格不至于这么久不出现,那具身体不至于被第二人格占据得这么彻底。

    难道真的是换了灵魂?还是这样肆意做自己的才是本来的她,那个乖巧懂事让所有人喜欢的许恒星是伪装出来?

    最绝望的时候,学医的他也这样想过其他路子,甚至想找懂得玄学的人帮她驱邪。

    许恒星,记忆中的美好,就只能在此被彻底尘封,再也没有续上的可能性吗?

    “到了。”车停了,许恒星起身,却见刘辰名独自发呆,她低头诧异,刘辰名回过神来,带着她一起下车进了游乐园。

    “你想玩哪一项?”

    “摩天轮!海盗船!跳楼机!”

    “许恒星……一会被吓住了,不许哭。”

    许恒星回到学校,已经很晚了,三姐妹堵在门口,冷冰冰地问:“晚饭呢?”

    许恒星笑嘻嘻地举着袋子。

    “这是晚饭还是宵夜?”加姐不给面子,问。

    “宵夜……你们应该还没吃吧,现在正好。”

    影子没出息地上前夺过,回去翻了翻,不高兴:“在咱们学校旁白买的吧,一点诚意都没有。”

    许恒星进屋哄她:“自习室太远了,坐车要半个小时呢,等带回来就不好吃了。咱们下次一起去吃。”

    许恒星进了洗手间洗漱,三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是不是又恋爱了?”影子看着许恒星最近的反常,猜测。

    “如果是刘辰名,我举手支持。”思思万年不塌的人设,唯独对学霸有滤镜。

    加姐没说话,一脸同情地看向思思,思思知道自己又成焦点了,急忙举手发誓:“我也是看人品的,他通过了我的火眼金睛。”

    加姐却不给面子拆台:“你当年也觉得谷嘉不错。”

    黑历史被揭,思思尴尬:“那不是以前吗?他最开始没变化的时候是不错啊。影子,你不也这么觉得吗?”

    当年影子和她一条战线,只有加姐从头到尾都不喜欢谷嘉,认为他不是感情的良人。

    “谁人品不错?”许恒星洗漱完毕,只听到了几个关键字,擦着脸走出来,三个人立刻闭嘴了。

    “快考试了,准备得怎么样?”思思岔开话题。

    “还行吧,不过要到了考场上才知道。”许恒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但毕竟是醒来之后第一次考试,心里面还是忐忑。

    “放心吧,不难的,你看我们两个都顺利通过了,你也没问题的。”影子吃了许恒星的东西,安慰她是不可少的,“你高考都过来了,这点开始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她没说的部分,她们自然也知道刘辰名在帮她补课。有刘辰名这样的尖子,影子信心爆棚,甚至觉得许恒星某一天忽然告诉她们她考进了A大,她都不意外。

    “放寒假有什么安排?”刚玩完一局游戏的加姐问三人,或者说单独问许恒星,“我在想国内游还是国外游,你们有什么好的景点推荐吗?”

    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加姐。

    影子先出声:“你看我们有能让我们随意国内外游玩的父母吗?当然是回家躺着,除了上厕所和吃饭,其余时间都躺着,巴不得连走亲戚都免了,直接躺到甚至退化。”

    “懒就直说,别找那么多借口。”加姐吐槽她。

    思思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澄清:“我才不这样呢,我之前联系了我们老家的学生,谈妥了,我帮她们补课。”

    “好孩子!”三人不约而同地将佩服的目光投向思思。

    除了许恒星作死欠下的债,四姐妹中只有思思是家境有些困难的,所以她从小格外懂事会照顾人,放假前就积极联系兼职赚钱。加姐和影子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缠着让思思在学习上帮助她们,她们也相应地承包了思思部分学习生活上的花销。

    最后只有许恒星没说了,三人同时看向她,嘴毒的加姐问:“唯一挂科的学霸,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国玩,费用我全包了。”

    许恒星装出心动的反应,但很快就拒绝了:“我下学期还要补考,我连放假是不是要回家都还没定下来呢。”

    “许恒星,你疯了吧。”加姐骂她,“之前为了男人两年没回家,现在为了学习,连年都不和家人一起过。”

    “我看你爸妈头发都白了,该多盼着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女儿回家一起过年啊。”

    “你以为你爸妈还年轻,你们相处的日子永无止境吗?别做梦了,等你上班,拦住你脚步回家的借口更多,还不如趁着学生时期没什么负担,抓紧时间和家人相处。”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是什么母慈女孝的雷劈中了你,让一向能把亲情放在秤上称的加姐你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呢。”影子和加姐相处久了,果然近墨者黑,话一套一套的,气得加姐追着她打。

    许恒星看着她们玩闹,回想起了白天时候刘辰名的话。

    “回去吧,在哪学习都一样,不用一定要在学校。”听到她对于回家的迟疑,刘辰名这样建议她,“你爸妈应该很想让你回去,她们两年没和你一起过年了。”

    许恒星却还是左右迟疑不定:“可我回去该怎么和她们说啊。说我上了大学之后,寒假每天挑灯夜战,是为了为明年的补考做准备?他们一定受不了这个打击,他们引以为傲的女儿,竟然挂科。我不想让他们难过,但又不想对他们撒谎。”

    许恒星苦恼。

    刘辰名想了想:“你不是要考研吗?也该准备了。说了,她们也未必知道考研看什么书吧。你不说,就不算撒谎。”

    许恒星眼睛一亮:“好像可以。”

    可是……想到回家之后要面对的种种,她又迟疑了。

    “我本来想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残局收拾好之后,以最完美的样子回去给他们看,现在这样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爸妈不是因为你完美才疼爱你?”说了半天,刘辰名知道许恒星纠结的症结所在,慢慢引导她,“当年你哥哥出了那么大事,你们家人不也在他忏悔之后立刻接纳他了吗?因为你们是家人啊,如果都像你这么想,他不拿出欠下的三百万,岂不是没脸回来了?”

    许恒星停下脚步看刘辰名,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情?”

    刘辰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结巴起来:“当时……我是班长嘛,同学们的情况我都了解。”

    许恒星却明显不信,班长知道这么详细的吗?知道哥哥回来之后立刻就被接纳了,也清楚地知道债务的数目。

    “回去吧。”许恒星没再问,自己在一边怀疑人生,刘辰名急忙转移话题,“回去之后咱们离得近了,我可以帮你补习,明年补考和考研,都要开始准备了,不能再耽误了。”

    许恒星果然忘了刚才想不通的事情,笑着看刘辰名:“你真的是独生子吗?你怎么这么会劝别人啊。”

    刘辰名被夸的不好意思了,笑:“我爸妈工作原因长年不在家,我高中我就正式独立生活了。那个时候,遇到问题自己看书排解,自己开解自己习惯了就会了。”

    留守儿童独立背后悲伤的往事。

    许恒星对刘辰名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A大宿舍内,刘辰名回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张合哼着小调进来,见到他随口问了一句:“恋爱还顺利吗?”

    “顺利。”刘辰名没听清楚,随口回答,回答完才发现不对,反问,“什么恋爱?”

    “别装了。”张合在他对面坐下来,八卦地把他最近的反常说出来,“你最近一下课就跑得见不到人影,连老师都找不到你,你以前可不这样。难不成是确定要去国外,人还没去心先野了?”

    “还有之前逼我记的笔记,拿给需要的人了吧。”

    “再有。校外那个收费的自习室,你的会员账号和谁的绑定了?考研的人都看见了,你每天在门口等着,和一个漂亮女孩一起进去。不是咱们学校的。”

    刘辰名没注意到的地方,他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张合跟个传话筒似的 ,把最近刘辰名的反常都整理说出来了,然后不怀好意地听故事。

    “是我高中同学。”刘辰名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敢在大嘴巴的张合面前透露太多许恒星的信息。

    “还是捡你手机一个礼拜没音讯,你不肯报警还护着的女孩子吧。”刘辰名不说,张合却早就根据蛛丝马迹猜到了,他不该去历史系,屈才了,他应该是新闻系,以他爱八卦的劲头,绝对能挖出不少大料。

    已经如此,刘辰名没刻意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张合见状,知道自己猜对了,唉声叹气: “你收敛点你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脑残表情吧,小师妹欣欣最近看你的眼神充满着怨念,你能不能低调一点,在小师妹的心伤好之前轻点刺激她。她要是哭了,我可不负责替你哄。”

    刘辰名却想不起来最近在哪里见过欣欣,问:“我最近见过陈欣吗?”

    张合无话可说,摇摇头,不理会这个恋爱脑的狗子。

    “张合,你是不是四处说我和陈欣在一起了?”刘辰名猛然想到了那天许恒星的话,问出来。

    张合立刻撇清关系:“我没说,我才不造女孩子的谣呢。万一因此阻挡了人家女孩子的正缘,我可赔不起。谁说是我传出去的,你叫出来,咱们对峙。”

    他如此信誓旦旦,不像是撒谎,刘辰名也怀疑是许恒星听错了。

    “是捡你手机的女孩说的?”张合想起了关键信息,回忆,“那天,她给我打电话,好像是说过……”

    忽然看到刘辰名紧张看过来的眼神,他急忙解释:“我好像说了,但不是那个意思。她说是我说的?”

    他把那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但那天光顾着激动手机有了信儿 ,压根没记住自己具体说了什么。

    “需不需要我当面向她解释,顺便道歉?”

    张合顺杆儿爬,又打起了坏主意。

    “不用,谢谢,我自己解释清楚了。”刘辰名太了解他了,拒绝三联,封住了他的路,但也变相承认了一些事情。

    “我和陈欣只是同乡的关系,我当日就说清楚了。”刘辰名解释和自己无关的人和事情,“她也知道了,所以她怎么看我是她的事,不要再拿来开玩笑了。”

    他一脸认真。

    “遵命!”张合敬了个礼,双方达成共识。

    单身狗张合哼着歌走了,刘辰名独自坐在屋子里,回想起今天白天的事情。

    高中时候,他对许恒星格外关注,不只是记笔记和那天晚上帮她赶走醉汉那些她知道的事情,高二许恒星哥哥回家那天,他也跟着一起去了许恒星家门前,亲眼看到了。

    那天,正在上课的许恒星忽然被班主任叫出去,不知道说了什么,许恒星急忙跑了出去。她不知道的是,担心他的刘辰名也跟着出去了,他在她身后上了一辆汽车,到了他家门前时前后脚下车,刘辰名在门口看到了跪着的许海星。

    他闯祸后跑了整整一年,终于有勇气回家来承担一切。

    许家父母关着门,不许这个逆子进门,满脸是泪的许恒星慢慢走到许海星面前,声音颤抖地质问他:“你还知道回来?你还回来干什么?”

    她哭着打将她们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哥哥,打了两下自己哭得没力气,跪坐在地上,之前一直关着门不肯见面的父母出来将女儿抱住,接下来变成父母恨铁不成钢的责骂,说真要赶他走,永远都不要回来,但终究是一家人哭成一团,和解了。

    刘辰名在没人关注的角落站了很久,等到他们一家人进门之后才放心地往家走去。

    已经没有回去的车了,刘辰名走了几个小时才回到家,疲惫地倒在床上,心里竟然前所未有的轻松。

    许恒星的苦难要结束了吧。他闭上眼睛,幸福地想。

    之后再看许恒星,果然一步步从阴霾中走出来,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发呆的次数也少了许多,每次放假积极地回家,有了一起出门的朋友,不再孤孤单单一个人。甚至主动地拿着试卷来找他:

    “班长,这道题我又做错了,你能帮我讲讲吗?”

    回想起高中时期苦尽甘来的过往,刘辰名嘴角不自觉浮现笑意,可是记忆进展到高考结束之后,笑容便僵住了。

    谷嘉。那个人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好像他的存在侵占了他原本的空间一样。性情大变之后的许恒星最初对他只是冷漠,冷漠地划清他的极限,因为他一直试图说服她,也表现过不耐烦,但并没有后来的恶意。

    后来的恶意,仿佛是看到了仇人一般,那样的眼神让他一回想起来都不寒而栗。是因为谷嘉的挑拨。

    可是为什么谷嘉如此憎恨于他呢?对许恒星的态度也是,从一开始的好到后来的厌恶,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存在过感情一样,中间究竟经历了什么?这一切只是爱从有到无的转变吗?

    怎么能如此呢?

    刘辰名几乎一夜没睡,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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