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过于激动,几乎没睡,车开了几个小时之后,许恒星开始晕车,吃了刘辰名给的晕车药之后没多久就靠着他的肩膀睡去。

    之后仿佛又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一时真实,一时虚幻,真实时看见刘辰名坐在她身旁,她仿佛不太相信是他,抬头愣愣地看着他,他觉察了,便回头冲着她笑:“怎么样,还不舒服吗?”

    身后有人闲聊,内容模糊不清,只有刘小溪的笑脸和声音尤其清晰。

    “他说你晕车,我还以为是他的借口,原来是真的。要不要吃点东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虚幻的时候,她好像和这个世界都分离了,隐约看到上元佳节,一个穿着华丽汉服的女子走在灯笼群中,仰起头看上面用毛笔字写着的灯谜。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心里浮现这几句词,仿佛是为了对应她的心境,身后玉熟悉的感觉靠近,她回头,看到了让她亮起来的人。

    刹那间,全世界都响起了生死重逢后的音符。

    真好,重逢了。真好,他们的故事在他们的世界中继续着。迷迷糊糊中,许恒星的心中这样想。

    车子飞快从他们身边驶过,许恒星再次睡过去,之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夜中,再也没有一个梦境织成。

    “星星,星星。”刘辰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穿透了漆黑的夜,将疲惫的灵魂叫醒,许恒星睁开眼睛,看到了刘辰名的脸。

    “咱们快到了,准备下车了。”刘辰名将许恒星的身体扶正,把一瓣橘子送到了许恒星嘴边,许恒星吃下去,刚嚼了一下,酸得眉毛鼻子嘴巴皱成一团。

    之前明明是甜的,怎么藏了这么酸的一个橘子。

    不过也瞬间把许恒星的瞌睡虫赶走了,她左右环顾,见车子后面空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司机。车外面天已经亮了,但寒气尚未散去,不得不出门赶路的人们将自己包成了粽子,在寒风中低着头艰难前行。

    温暖如春天的车内和寒凛冽的车外,仿佛两个世界。

    “他们什么时候下车的?”刚睡醒的许恒星还是有点蒙,问一旁的刘辰名,“我睡了一晚上啊。”

    她站起身,看刘辰名活动自己僵硬的肩膀,知道自己把人家当了一路的人肉枕头,不好意思,急忙过来帮他捶肩膀。

    “昨天傍晚五点钟下车了两个,晚上十点下车两个,咱们两个是最后的,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我家了,咱们一起下车。”

    说着,又把一瓣橘子送到了林恒星嘴边,林恒星下意识接下,再次被酸得睁不开眼睛,许恒星一顿乱锤,锤得刘辰名想笑,拉开她的手:“你起来活动一下,一会要下车了。车内外温差太大,小心感冒了。”

    许恒星只好放开他,在车子里面来回走了两圈,让沉睡的身体苏醒过来。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刘辰名家附近,两人拿着行李箱下车。

    “坐了这么久的车,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吧,我一会找认识的师傅问问车的事情。”许恒星四处张望,满眼的陌生,刘辰名酝酿了好一会,把想了许久的安排说出来,

    “嗯。”许恒星没注意到刘辰名说话时候的内心活动,什么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打了个哈欠跟在刘辰名身后。

    虽然睡了一路,但坐着毕竟不舒服,且做了那么多梦,许恒星的身体还是很累,乖乖跟着刘辰名走进了他家。

    他家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家中长久没人住,所有采光处都用帐子遮住,家具用布盖上,打开门走进去,寒气从四面八方扑下来,加上灰尘的侵袭,许恒星的鼻腔被刺激,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刘辰名急忙拉着许恒星出来。

    “不好意思,我忘记家里没人,房子需要提前一天打扫和开门窗让空气流通了。我先给你找一个宾馆休息一下,这边收拾好了再进去。”

    许恒星看着没有一点人类温暖的空房子,问他:“你自己打扫还是找钟点工?”

    刘辰名迟疑了一下:“我自己打扫吧,也可能找人,还没决定。”

    “找人干吗啊,我来吧。”许恒星立马撸起了袖子往屋子里面走去,刘辰名急忙阻拦,但拦不住许恒星突然上来的热心,“别客气,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帮你收拾一下家算什么。”

    “我不累!”

    “我不饿!”

    “我不困!”

    刘辰名实在拦不住,只好跟着一起干了起来。

    他们先把所有遮光的窗帘摘了,窗户打开通风,又将盖在家具上当灰尘的布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把楼上楼下全部的灰尘全部擦干净。最后把窗帘和遮尘布送到了最近的洗衣店。等到忙完这一切已经中午了,两个把自己搞成花猫的人七扭八歪地倒在沙发上,身体快散架了。

    “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我饿了。”许恒星又困又饿又累,躺在沙发上马上就要睡过去了,嘀嘀咕咕地问刘辰名。

    刘辰名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拿起手机:“附近有一家家常菜馆,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

    他打开那家店的外卖平台,翻开菜单给许恒星看。

    “直接叫外卖吧。”许恒星累得不想动,推己及人,才干了更多很多的刘辰名也是不想动的,尤其是昨天被她当了一天人肉枕头,估计这时候肩膀要废了。

    “午饭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过来,我自己去拿快一点。”刘辰名已经洗好了脸,正在穿外套,只等着许恒星点头选择吃什么。

    听如此,许恒星也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洗手间洗脸:“我也去吧,正好我有东西想买。”

    两人换了一身衣服到了最近的饭馆,点了几个菜,简单地吃了一顿午饭。

    吃完饭,刘辰名单独去找了老板,问老板租车相关信息,许恒星闲着无聊,左右看了看,见对面就是一家花店,里间的刘辰名打了声招呼,急忙进了花店。

    在里面买了一束花,出来后又在附近买了熏香和蜡烛,抱着一包东西晃晃悠悠重新回到饭馆,正好赶上刘辰名谈完出来,急忙上前接过东西。

    “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买了这么多?”

    “车找好了吗?”许恒星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找到一个联系人,看了一眼信息,“还没找好的话就不用找了,刚才我哥给我打电话,他在附近办事情,知道我在这儿了,他说要过来接我。咱们回去吧,我给他发定位,要不然该迷路了。”

    说完拉着刘辰名的手回到了他家。

    刘辰名按照许恒星的指示从储物间找了三个花瓶,将买回来的花分成三份插进去,一份放在客厅,一份放在卧室,最后一份放在书房。又将熏香打开放在了几个房间。

    很快的,之前因为长久无人居住充满灰尘味的房子有了精心装饰的气息,

    “这样才像有人住的样子嘛,要不然回来冷冰冰黑漆漆的,多好的房子也不想进了。”许恒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看着空旷的客厅,遗憾,“可惜开学就要回去了,要不然我一定送你一缸鱼,就摆在那里。每天看着鱼儿游来游去,心情有了牵挂,多好啊。”

    许恒星看着刘辰名笑,刘辰名看着许恒星幸福的样子,自己也开心起来。

    “等以后,有机会,一定养一缸鱼。”他有些害羞地说出这样的话,假装四处看,问许恒星,“你哥哥什么时候过来?”

    许恒星看了一下手机:“他来送货,还要见几个客户,说大概一个小时以后。”

    “时间来得及,你去我爸妈的房间休息一下吧,等人来了我叫你。”刘辰名领着许恒星去了他爸妈的房间,帮她打开空调换了被褥枕头,许恒星也的确是困了,和刘辰名说了几句话以后便没了声音。

    这一觉睡得很沉,梦中她又回到车上,车从学校出发,她靠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最开始的时候还是熟悉的地名和店铺,许恒星一边看一边内心默念着地名,回忆着老板的模样和店铺的特色,可随着夜色越来越深,车外面越发的荒芜,进入了一望无际的平原,路也从宽敞的柏油路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坎坷。

    “刘辰名,我们要去哪?”她紧紧拉着身旁同样熟睡的人,心惊胆战地问。

    她猛然惊醒。

    周遭黑漆漆的,没有熟悉的气息,她瞬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手忙脚乱地在身旁摸索,想找出自己的手机,但只摸到了柔软的被子和枕头,没有一个能让她安心的通讯设备。

    咚的一声,慌乱间她摸到床的边缘,急着下地找出口,结果腿下一软栽倒在地,头重重撞到柜子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一个人乘着明亮的灯光进了屋,是刘辰名,看到他那一刹那,许恒星空落落的心才落下来。刘辰名打开屋里的灯,见许恒星坐在地上捂着头,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姜许恒星扶起来坐到床上,抬手帮揉她的头,关心: “是不是做噩梦了?头撞到柜子了?”

    刚从惊吓中醒过来的许恒星却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好像许久不见他一样。

    “我没事,我就是忘记在哪儿了,有点蒙。”许恒星全都想起来了,笑。

    刘辰名放下心来。

    “你从哪儿过来的?”许恒星仰着头问他。

    刘辰名回头看了一眼,轻声:“我在客厅。”

    “你没回房间睡一会儿啊。”许恒星睡了一路,刘辰名当了一路的人肉枕头,估计这时候很累了,但因为许恒星在这里,他在沙发上打了个盹,没回房间好好休息。许恒星心疼了。

    “我之前在车上睡了,现在不困。”刘辰名温柔地回应,撒了谎,以免她担心。

    许恒星点点头,没再追问。四处看了看,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点开,看到了好几条微信,都是哥哥许海星发来的。

    许海星在来的路上又接到了一批订单,加急,给了高价,许海星立刻忘记了妹妹还在外面漂着,发了个红包道歉,自己拉着货跑外地去了。

    许恒星把微信内容听完,抬头看刘辰名,两人大眼瞪小眼,她问:“这个时间,还能找到回去的车吗?”

    刘辰名摇头:“最快也要明天早上了。”

    “那怎么办吧?”许恒星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要不然,先在这住一晚?”刘辰名小心翼翼地提建议。

    许恒星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距离这里最近的宾馆,有多远?”

    刘辰名:“可能没房间了吧。”

    许恒星:“你怎么知道?现在是旺季吗?”

    刘辰名:“我猜的。”

    许恒星拿出手机搜索,问他:“网上能查到电话吗?问一下就知道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宾馆。”许恒星查到电话了,正要拨过去,找了好几个借口的刘辰名忽然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拨了一半的号码停住,许恒星抬头看他。

    “我的意思是,现在这个时间了,可能没房间了。而且那个宾馆条件挺简陋的,怕你不适应,我还听说他们隔音特别不好影响睡眠,可能安保情况也不好……”

    刘辰名一口气说了一串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没别的想法,他就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可是一个单身男子邀请单身女子晚上在自己家过夜,不管脸上表现得多么纯良无害,都免不了让人多想。

    但许恒星好像真没多想,她记忆中的他还是高中时候腼腆的班长,是许恒星很想以姐姐身份自居“欺负 ”他的男孩子。

    刘辰名的话她听进去了,删掉号码,从电话本翻出妈妈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妈,我哥把我扔在大街上了。”

    许恒星为了给爸妈惊喜,没告诉放假的日期,老两口现在才知道宝贝女儿在距离家不到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停住了。

    电话那头立刻就急了,爸爸在一旁骂着许海星,焦急地打电话过去兴师问罪,妈妈一边安慰她,一边催促老公换衣服开车去接女儿。

    “车被浑小子开走了,咱们打辆车过去吧。”

    许恒星急忙阻拦:“不用了,不用了,我在附近找了地方,已经住下了。等明天有车了,我再回去。这么晚了,你们不用过来了,我不放心。”

    “你在外面住,我们也不放心啊。”妈妈一听更急了,“是什么宾馆,安全吗?你拍照和定位给我们看看。”

    许恒星瞟了一眼刘辰名,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刘辰名以为要自己出面回答,刚走了一步,许恒星的手急忙摆了摆,拒绝他靠近。

    “是同学家。”许恒星说了一个最保险的回答。

    爸妈一听,警戒心起,刨根问底起来:“哪个同学?是男是女?他家在哪?”

    许恒星狂汗,后悔了,改变策略:“是高中同学,她没回来,听说我流落街头,就打电话把家里放钥匙的地方告诉我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她家里,门窗都锁好了,没事的。”

    “那怎么行。”妈妈还是明显地不放心,许恒星再三安抚她,她不再强求别的,转而提出新的要求,“恒恒,咱们视频吧。妈妈看看环境才放心。”

    说完,电话立刻挂断,视频就发了过来,许恒星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我回房间吗?”刘辰名怕坏事,也慌乱起来,身子一矮沙发后面,又觉得不保险,蹲着挪出了客厅进了自己房间。

    许恒星放心,按下了接受键。

    “恒恒,怎么这么慢啊。”妈妈又急了,认真盯着许恒星的脸,看她的背景。

    “这里信号不好,我重新连接WiFi了。”许恒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谎和吃饭一样流利了,脸不红心不跳,拿着手机对着客厅转了一圈,又指着其中一个房门介绍:“我晚上睡这儿,那是我同学爸妈的房间。妈,人家的房子咱们就不乱看了,要不然太不礼貌了。”

    “嗯。”妈妈勉强同意了,又叮嘱,“门窗锁好拍视频给我看,晚上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开,有事打电话找警察。不准大半夜地叫外卖,万一有人冒充外卖员骗你开门怎么办?”

    许恒星点头如小鸡啄米,全部都答应了。

    “你同学什么时候回来?”妈妈话锋一转,忽然问。

    许恒星犹豫了一下:“明天下午……吧。”

    妈妈没发现端倪,继续叮嘱:“明天早晨把人家房间收拾好再出门,空调水电都检查一遍。看看你朋友平时吃什么,买点水果或者点心放在桌子上。人家让你住是好心,给钱不好意思,但也别白住一晚拍拍屁股就走了。别觉得是形式没用,事儿小,但得让人知道你是心里知道感恩的人。”

    这是许恒星没想到了,用力点了点头,又和妈妈说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她把抵在下巴上,想了好一会,冲着刘辰名的房间喊:“我好了,你出来吧。”

    过了几秒钟,刘辰名才出来,表情有些局促。

    “我刚才说谎是不是特别流利,一点都不像撒谎?”许恒星回想着刚才的情形,脸烧得慌,万一让刘辰名以为她说谎成性就惨了。

    “是,不像撒谎。”刘辰名往反方向理解了,以为许恒星想夸他夸她。

    许恒星绝望了。完了,印象分减一分。

    “我平时不撒谎。”许恒星心虚地解释,“我就是怕我爸妈担心……”

    “嗯?”刘辰名这块木头,没反应过来。

    许恒星闭嘴不说话了,怕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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