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月考，一鸣惊人
月考两天，全校上下进入鬼哭狼嚎状态，所到之处无一太平。多亏了小姐姐送来的各种试卷，许恒星这几日突击了一下，适应了考试的节奏，提前算好时间分配好分数，在拿到考试卷之后迅速地浏览一遍，压分，自信地写下答案。
月考结束，老师加班加点判卷子，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全年级倒数第一的苏晓芙同学以５４０分的成绩成为第一名。办公室炸锅了，所有老师被叫到校长办公室讨论这个成绩的可能性。
许老师全程一言不发，问就是试卷没有泄露，再问就要看监控。
第二天一早，考试成绩排名正常出，许恒星的名字成为全校热点，大家打听出她是从倒数第一逆袭成第一名，质疑声铺天盖地。
许恒星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本练习册已经做了一半了。
“苏晓芙，你是不是作弊了？”被超越的同学看不过去，冲上来指着鼻子质问。
许恒星头也不抬，不想为了不存在的东西浪费精力。
她这几天在思考一件事情。
假设高考之后被苏晓芙夺舍的时间线无法改变，那么苏晓芙高考前去世的心态就决定着许恒星的未来。她那么轻易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掉高分，是因为这个高分不是她努力考来的，因为没付出过，所以挥霍得分外容易。
现在许恒星用她的身体做的一切，她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如果她可以跟着一起努力，一起成长，那种参与感会不会让她珍惜得到的一切，从而选择另一种更爱自己的人生呢？
作为灵魂容纳器的许恒星，是不是也能好过一点？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被选中，只能将天马行空的东西都想一遍，希望有一项成真。
“苏晓芙，我跟你说话呢，别装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带着不服气，但许恒星一直不理会，终于有人忍不住对着她动起手来，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头上，许恒星头嗡的一下，有点眩晕。
她目光冰冷地站起身，拿起刚写完的练习册，对着打人者挥了过去——被打了就要打回去，不要忍着，否则恶人会越来越嚣张，这是她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许恒星只在高中第一学期短暂地忘记过，之后一直谨记在心。
书还没碰到打人者的头就被半路截住，一米九的谷嘉站在人群后，个子高出半个头，连手臂都比人家长，他及时抓住了许恒星的手，看许恒星的目光冰冷。
许恒星被骂的时候他无动于衷，许恒星反击了他倒来维护正义了，许恒星记忆中谷嘉唯一一个维护女朋友的优点都没有了，她怒火中烧，用力甩了一下，想甩开谷嘉。
就算现在不是女朋友了，吵架之前还短暂地当过朋友吧，这个人渣。
围观的同学见谷嘉出手，以为谷嘉在维护他们，之前一直忍着许恒星，本来就是因为谷嘉最近和她走得近，不敢妄动，现在见谷嘉都倒戈了，越发猖狂，又有人从身后拿起一本书砸向许恒星的后脑勺。
许恒星的手还被谷嘉抓着，正用力挣脱，没看到来自后面的袭击，大家面露喜色地看着即将倒霉的许恒星，却忽然见谷嘉抬起另外一手在许恒星身后挡了一下，把飞过来的书打了回去，扔书的人没防备，被飞回来的书打到鼻子。一阵钻心之痛之后，鲜血直流。
哇哇哇，教室里乱起来，但因为出手的是谷嘉，没人再敢做什么。
许恒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回头看，谷嘉却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回到椅子上坐下，他则坐到了许恒星旁边的空座位上，从她桌上拿了一本练习册和一支笔放到桌上，吓得大家不敢再上前，许恒星同桌也不敢回来坐，躲得远远地。
上课铃声响，许老师宝这一落卷子进来，看到还没归座的学生们，不高兴了：“干什么呢？上课铃声响了，没听到吗？考试考砸了，想起义不成？”
大家不敢说话，默默回到自己的位子，只有许恒星的原同桌尴尬地站着，不敢靠过来，许老师疑惑地看过去，看到了大高个谷嘉坐在第一排，把后面都挡住了。
“谷嘉，滚回你的座位去。”许老师出声呵斥。
谷嘉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告状：“老师，他们打苏晓芙，因为她考了第一名。”
许老师惊讶地看向苏晓芙，她捂着额头，一向顺直的刘海都乱了，眼睛里倔强，是受了委屈之后不肯认输之后的反应。
许老师一下子愤怒了，大声吼：“是谁？站起来我看看？”
班级里安静了一下，大家交换目光，很快有胆大的学生站起来，恶人先告状：“老师，我怀疑苏晓芙作弊，我要求调查。”
班上不少同学附和。
许老师冷笑了一下，反问：“你怀疑？证据呢？”
该同学提出疑点：“她以前常年倒数第一，突然一下子变成第一名了，这还不可疑吗？”
许老师压着怒火继续反驳：“从倒数第一到正数第一，那是结论，不是证据，你怀疑她作弊，你是看到她打小抄了还是抓到她提前偷看试卷了？你说她作弊，空口白牙，凭的是你们对她的不信任，你们的信任比证据还重要？证据在哪里？在哪儿？”
许老师气势很足，把质疑的同学给怼得哑口无言，下面坐着的学生弱弱地提出反对意见：“调查作弊是学校的职责，我们没有权限，难不成让我们违法取证吗？”
违法取证？这四个字背后带着点暴力的意思，许恒星的脸上瞬间有了敌意。
许老师没注意到，他揪住了前几个字，反驳：“对啊，调查是学校的责任，我们全体教师看过监控了，苏晓芙没有作弊的嫌疑，她的成绩是真实可靠的，是靠她自己夜以继日的努力，是苏晓芙让我们看到了努力的成绩，让我们看到你们的潜力，让我们教学都有了动力。老师们非常欣慰，打算研究苏晓芙的学习计划分享给大家，帮助你们一起进步。而你们呢，只不过因为她超过了你们，你们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怀疑她，围殴她，如果不是谷嘉同学在一旁护着，你们想闹到校长那里是不是？”
“她才考了５４０分 ，５４０就拿到全校第一名了，你们这些平日自诩优秀却原地不动的学生，不该羞愧吗？整天坐井观天，以为自己全天下第一，出了这所学校看出去，你们够得着别人的影子吗？”
这话说得着实重了，老许教学这么多年，从没说过这些，他是抱着被举报当不成班主任的心态来这里的，这所高中的学生毕业之后大部分流向社会，能上大学者只占少数，一本更是几年才出一次的成绩，要拉横幅庆祝的，从老师到家长到学校，全部习惯摆烂，把这里当成年龄增长的过渡。
这不是许老师当初读师范时候的初衷，他被现实磋磨了太久，以为这一辈子这样过去，直到看到那天许恒星只答了十道题的试卷，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月考，许恒星的数学卷他看了好几遍，又把各科老师找来，一道题一道题对答案，算了好几次总分之后，他热血沸腾。
他想了一夜，有了破釜沉舟的想法。
“老师你包庇她，我们不服气。”许老师中年人的热血，年轻的孩子们感受不到，还在纠结许恒星作弊这件事情。
老许古怪地笑了一下：“不信，行啊，给我点时间，我让你们相信。所有人，把书包收拾好，到走廊里面排队。”
学生们哗然。老师是彻底疯了吗？骂完人就驱赶学生，不会接下来要体罚吧。
看学生们还在迟疑，老许的嗓门陡然拔高：“月考结束，按照成绩重新排座位。”
学生们被他的大嗓门吓到，飞快地将课桌里的东西收拾起来，有序离开教室，在走廊里排出一个长长的队伍。许老师已经把新的座位表排好了，学生听到名字进来，坐到指定位置。许恒星本来以为第一名的自己会先选座位，可眼看着前后的人都被叫走了，偌大的走廊里只剩下几个人，许恒星回头看了一眼同样没被叫名字的谷嘉，急忙往前挪了几步，从门口看许老师。
她对着许老师招手，提醒他别把自己忘了。
还剩下几个人，许老师忽然停下来，转过脸看向门口，正好看到许恒星向他招手，他往教室内的几个空位置看了一眼，喊出了谷嘉的名字：“谷嘉，中间那个位置，左边。”
谷嘉从许恒星身边路过，走到了指定的位置，许恒星正好探头看进来，见没有好的位置了，有些失落。
下一秒，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苏晓芙，坐到谷嘉旁边的位置。”
许恒星愣住了。苏晓芙，是喊她吧。班级里还有第二个苏晓芙吗？可为什么要把她和谷嘉安排在一起？是刚才谷嘉帮她挡住那些人的欺负，给了老许错觉吗？可他俩私下已经绝交了啊。许恒星真的不想理会上辈子把她欺负到跳楼的人了啊。
许恒星站在走廊里，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许老师见许恒星迟迟不动，挑起了眉头：“杵那干吗？当门童吗？苏晓芙，去你的新座位。”
许恒星生气地咬嘴唇，弯下腰抱起自己一整箱的学习资料往教室走，许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谷嘉比画了几下，谷嘉明白过来，急忙上前接过许恒星的纸箱帮着拿回来，许恒星走到空空的位子旁，看了一眼谷嘉，叹息一声，把书包扔到椅子上，坐下，认命了。
座位继续分，同学们默不作声地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书本，好多人心里带着怒气，发出声响，许老师低下头，微笑着说出自己的打算：
“座位是我想了一晚上安排好的，我知道一定有人不愿意，没关系，可以跟我提建议，但是必须在一个礼拜之后。这一个礼拜之后，除非是发生了骚扰欺凌等恶性事件，否则不许来找我提换座位的事情。谁敢提我骂谁。”
许恒星的成绩刺激到了许老师，他第一回这么硬气，吓得平日里几个没大没小的孩子都不敢出声了。
最后几个座位也安排好了，许老师叫班长上来，把大家的卷子发下来，只留下了许恒星的在手里。
“我这次给你们留脸面，不挨个宣布分数了，下次月考，我一个个叫名字上来。”许老师展开许恒星的卷子给大家看，进一步敲打大家的自尊心，他把试卷给了第一排的学生，命令，“传下去，每个人都看看全年级第一名的考卷是什么样子。以后每次考完试，第一名的考卷都给大家传阅，如果不服气，你们就努力超过她。”
有些学生还在认定许恒星抄袭，试卷传到手里，不看也不接，其他同学只好越过他们接过卷子传下去，讲台上的许老师将所有情况收在眼底。
等卷子收回到手上，他满意地笑了一下，说出下一步计划：“我和其他科老师说好了，今天之内把试卷讲解一遍，给你们两个晚上的时间复习，后天早晨第一节课开始，同样的卷子，同样的时间，再考一遍。回去生记硬背也好，回去理解举一反三也好，你们用自己最擅长的方法复习。”
“后天，我等你们的成绩。”
底下，同学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老师这样做的用意，但经历过刚才他的发疯，没人敢提出意见了。接下来的时间，许老师拿着许恒星的卷子把全部知识点都讲了一遍，许恒星在空白卷子上重新写出正确答案，一扭头，看到谷嘉低头看着试卷，手上连支笔都没有，错误的题也没跟着老师的讲解修改。这是对自己的记忆有多大的信心？许恒星不理解。
下课铃声响，许恒星连试卷都来不及收拾，一路吓跑跟着许老师出了教室，许老师听见脚步声回头，对许恒星笑笑，夸奖：“考得不错，下次继续努力。”
说完，继续走。
许恒星急忙加快几步紧紧跟着：“老师，为什么把我和谷嘉安排在一起？不把我和成绩差不多的同学安排在一起，相互学习一起进步吗？”
老许知道许恒星在纠结什么，故作诧异：“安排了啊，你前后都是排名前五的同学，学习氛围非常好。”
“我不是说他们，我说的是谷嘉。”许恒星生气地重复，“他这次总分３６２分，特意把我和他安排在一起，是让我带他进步还是让他拖着我不许进步？”
没错，３６２分，许恒星把他高考的分数颠倒了一下，随口那么一说，竟然成真了，许恒星看到分数的刹那都惊呆啦，竟然这么巧。
许老师思考许久，说出自己的顾虑：“把你和谷嘉安排在一起，是我深思许久的结果……”
见许恒星不信，他皱着眉头有些生气：“你的成绩是用记忆换的吗？非要我说清楚？这么说吧，如果让学生自己投票选择同桌，你俩是最后会被剩下来的，全班最烦人的两个人。”
许恒星如遭雷劈，结巴：“我、我、我有那么讨厌吗？”
许老师再一次怀疑眼前的女学生被魂穿了，但还是看在成绩的份上耐心地解释：“你俩，一个拽得二五八万，一个阴郁得跟富江附体似的，全班同学都烦你俩。不对，谷嘉比你强一点，他还有几个慕强的小弟，有不少同学怕他。你就比较难了，如果不是校长让我们重点关注你，你早就被校园暴力了。”
这俩学生加一起需要操心的程度，一个班几十个学生还要多。
未曾想到的结果，许恒星深吸一口气，心存侥幸地问：“那我现在变这么多，会不会有人喜欢我？”
“有，一定有。”许老师给了肯定答复，“不过需要时间，现在全校学生都在怀疑你作弊，你用时间证明给他们看。”
许老师用相信的眼神鼓励她，见她不那么抵触了才继续说：“你刚才也看到了，他考完试就把试卷随手一扔，错题不改，笔记也不做，这样考八百回试有什么用？你和他做同桌了，盯着他点，至少让他上个大学，别高中毕业以后就去工地搬砖。”
许老师小心翼翼的样子把许恒星逗笑了，问：“您讲的课他都不听了，他能听我的？他能一天把我气哭七回，我干吗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白白折寿的事情？”
“不会的，他最近和以前不一样了。”许老师打包票，“他以前独来独往，身边哪有女孩子，还为了保护你和人打架，有担当了，懂事了。”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仿佛是给自己糟心的儿子找了个新妈，急急忙忙地推销脱手，为此不惜昧着良心把姑娘忽悠到火坑。
“老师，您不怕我俩朝夕相处下来早恋吗？”许恒星认真看着许老师的脸问，想探查出他真实的想法。
这话把许老师问住了，他想了好久，嗫嚅着回答：“不会，不会吧。”
心虚极了，被许恒星趁势抓住了把柄。
“老师，您为什么这么关心谷嘉……和我？”许恒星问。
自己的小心思被学生抓住，老许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了，见新的问题来了，立刻□□附体表演起来，他叹息一声，一脸悲伤：“我是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我是我们孤儿院没被收养的孩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所以选择成为老师，我一看到不被父母疼爱的孩子就心疼，忍不住多关心一些。你和谷嘉都是。”
说着，假装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让许恒星相信。
许恒星毫不留情地拆穿：“我有爸妈，还来学校为我的事情找您闹过。”
许老师：“……”
苏晓芙不被父母疼爱，全校都知道。如果真的疼爱，不会把她扔到一个月租三百元的破旧公寓内，一个学期才来看她一眼，连放假都不接她回家，连住院都不来看望。比如说这次许恒星在公交车上暴打流氓，他们都没打电话问一次，女儿的生死荣辱他们都不在意了。
“反正我说得是真的。”说不过许恒星，老许开始躺在坑里摆烂。
事情已经成定局，许恒星不想为此再浪费口舌，选择和老许谈条件：“我可以帮助谷嘉，带着他一起学习，但我希望能换老师一个承诺。”
许老师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问：“什么？”
许恒星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我希望，他高考后填报志愿的时候您盯一下，让他选好学校选好专业，千万别选历史专业。最好是法学或者建筑。”
老许不理解许恒星怎么冒出这么一句，疑惑：“他是理科生，选什么历史专业？报不了吧。”
许恒星无奈：“有的学校收啊。万一他为了这个专业选择了不适合的学校呢？他那么怪，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老许更疑惑了：“他说要报历史专业了？为什么？”
许恒星急忙摇手：“还没呢，我就是怕有那个万一嘛，提前打预防针。”
老许退后一步，重新打量外貌不变，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学生，若有所思地问：“２０２０年最火的明星是谁？有什么改变人类的新发明吗？”
许恒星的心漏跳了半分，目光变得古怪起来，老许见状大笑：“你看你这个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两年以后穿越回来的呢。总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许恒星跟着赔笑了一下，心中说不出的悲伤：２０２０年最火的明星是谁她不清楚，她那时候被困入黑暗之中，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那年年初发生了一场波及全球的病毒，让所有人陷入长达三年的痛苦之中，许恒星醒来之时正赶上病毒的尾声，不过短短的半年已经感觉到生不如死了，很难想象那三年大家是怎么过来的。
许恒星和刘辰名说什么，他都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唯独提到那场病，他时常沉默，说出最多的一句话是：那三年，大家都很难。
不知道那三年的老许是怎么过来的，也花这么多心思想把问题学生带回正轨吗？他那时候回忆现在聊天的情形，会不会失声哭出来呢？
许恒星的眼角湿了。
“好吧，我试试看。”对于未来的敬畏让许恒星心软，答应下来。
老许的脸上浮现笑容，像一朵灿烂的花。
月考结束，老师加班加点判卷子，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全年级倒数第一的苏晓芙同学以５４０分的成绩成为第一名。办公室炸锅了，所有老师被叫到校长办公室讨论这个成绩的可能性。
许老师全程一言不发，问就是试卷没有泄露，再问就要看监控。
第二天一早，考试成绩排名正常出，许恒星的名字成为全校热点，大家打听出她是从倒数第一逆袭成第一名，质疑声铺天盖地。
许恒星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本练习册已经做了一半了。
“苏晓芙，你是不是作弊了？”被超越的同学看不过去，冲上来指着鼻子质问。
许恒星头也不抬，不想为了不存在的东西浪费精力。
她这几天在思考一件事情。
假设高考之后被苏晓芙夺舍的时间线无法改变，那么苏晓芙高考前去世的心态就决定着许恒星的未来。她那么轻易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掉高分，是因为这个高分不是她努力考来的，因为没付出过，所以挥霍得分外容易。
现在许恒星用她的身体做的一切，她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如果她可以跟着一起努力，一起成长，那种参与感会不会让她珍惜得到的一切，从而选择另一种更爱自己的人生呢？
作为灵魂容纳器的许恒星，是不是也能好过一点？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被选中，只能将天马行空的东西都想一遍，希望有一项成真。
“苏晓芙，我跟你说话呢，别装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带着不服气，但许恒星一直不理会，终于有人忍不住对着她动起手来，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头上，许恒星头嗡的一下，有点眩晕。
她目光冰冷地站起身，拿起刚写完的练习册，对着打人者挥了过去——被打了就要打回去，不要忍着，否则恶人会越来越嚣张，这是她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许恒星只在高中第一学期短暂地忘记过，之后一直谨记在心。
书还没碰到打人者的头就被半路截住，一米九的谷嘉站在人群后，个子高出半个头，连手臂都比人家长，他及时抓住了许恒星的手，看许恒星的目光冰冷。
许恒星被骂的时候他无动于衷，许恒星反击了他倒来维护正义了，许恒星记忆中谷嘉唯一一个维护女朋友的优点都没有了，她怒火中烧，用力甩了一下，想甩开谷嘉。
就算现在不是女朋友了，吵架之前还短暂地当过朋友吧，这个人渣。
围观的同学见谷嘉出手，以为谷嘉在维护他们，之前一直忍着许恒星，本来就是因为谷嘉最近和她走得近，不敢妄动，现在见谷嘉都倒戈了，越发猖狂，又有人从身后拿起一本书砸向许恒星的后脑勺。
许恒星的手还被谷嘉抓着，正用力挣脱，没看到来自后面的袭击，大家面露喜色地看着即将倒霉的许恒星，却忽然见谷嘉抬起另外一手在许恒星身后挡了一下，把飞过来的书打了回去，扔书的人没防备，被飞回来的书打到鼻子。一阵钻心之痛之后，鲜血直流。
哇哇哇，教室里乱起来，但因为出手的是谷嘉，没人再敢做什么。
许恒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回头看，谷嘉却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回到椅子上坐下，他则坐到了许恒星旁边的空座位上，从她桌上拿了一本练习册和一支笔放到桌上，吓得大家不敢再上前，许恒星同桌也不敢回来坐，躲得远远地。
上课铃声响，许老师宝这一落卷子进来，看到还没归座的学生们，不高兴了：“干什么呢？上课铃声响了，没听到吗？考试考砸了，想起义不成？”
大家不敢说话，默默回到自己的位子，只有许恒星的原同桌尴尬地站着，不敢靠过来，许老师疑惑地看过去，看到了大高个谷嘉坐在第一排，把后面都挡住了。
“谷嘉，滚回你的座位去。”许老师出声呵斥。
谷嘉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告状：“老师，他们打苏晓芙，因为她考了第一名。”
许老师惊讶地看向苏晓芙，她捂着额头，一向顺直的刘海都乱了，眼睛里倔强，是受了委屈之后不肯认输之后的反应。
许老师一下子愤怒了，大声吼：“是谁？站起来我看看？”
班级里安静了一下，大家交换目光，很快有胆大的学生站起来，恶人先告状：“老师，我怀疑苏晓芙作弊，我要求调查。”
班上不少同学附和。
许老师冷笑了一下，反问：“你怀疑？证据呢？”
该同学提出疑点：“她以前常年倒数第一，突然一下子变成第一名了，这还不可疑吗？”
许老师压着怒火继续反驳：“从倒数第一到正数第一，那是结论，不是证据，你怀疑她作弊，你是看到她打小抄了还是抓到她提前偷看试卷了？你说她作弊，空口白牙，凭的是你们对她的不信任，你们的信任比证据还重要？证据在哪里？在哪儿？”
许老师气势很足，把质疑的同学给怼得哑口无言，下面坐着的学生弱弱地提出反对意见：“调查作弊是学校的职责，我们没有权限，难不成让我们违法取证吗？”
违法取证？这四个字背后带着点暴力的意思，许恒星的脸上瞬间有了敌意。
许老师没注意到，他揪住了前几个字，反驳：“对啊，调查是学校的责任，我们全体教师看过监控了，苏晓芙没有作弊的嫌疑，她的成绩是真实可靠的，是靠她自己夜以继日的努力，是苏晓芙让我们看到了努力的成绩，让我们看到你们的潜力，让我们教学都有了动力。老师们非常欣慰，打算研究苏晓芙的学习计划分享给大家，帮助你们一起进步。而你们呢，只不过因为她超过了你们，你们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怀疑她，围殴她，如果不是谷嘉同学在一旁护着，你们想闹到校长那里是不是？”
“她才考了５４０分 ，５４０就拿到全校第一名了，你们这些平日自诩优秀却原地不动的学生，不该羞愧吗？整天坐井观天，以为自己全天下第一，出了这所学校看出去，你们够得着别人的影子吗？”
这话说得着实重了，老许教学这么多年，从没说过这些，他是抱着被举报当不成班主任的心态来这里的，这所高中的学生毕业之后大部分流向社会，能上大学者只占少数，一本更是几年才出一次的成绩，要拉横幅庆祝的，从老师到家长到学校，全部习惯摆烂，把这里当成年龄增长的过渡。
这不是许老师当初读师范时候的初衷，他被现实磋磨了太久，以为这一辈子这样过去，直到看到那天许恒星只答了十道题的试卷，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月考，许恒星的数学卷他看了好几遍，又把各科老师找来，一道题一道题对答案，算了好几次总分之后，他热血沸腾。
他想了一夜，有了破釜沉舟的想法。
“老师你包庇她，我们不服气。”许老师中年人的热血，年轻的孩子们感受不到，还在纠结许恒星作弊这件事情。
老许古怪地笑了一下：“不信，行啊，给我点时间，我让你们相信。所有人，把书包收拾好，到走廊里面排队。”
学生们哗然。老师是彻底疯了吗？骂完人就驱赶学生，不会接下来要体罚吧。
看学生们还在迟疑，老许的嗓门陡然拔高：“月考结束，按照成绩重新排座位。”
学生们被他的大嗓门吓到，飞快地将课桌里的东西收拾起来，有序离开教室，在走廊里排出一个长长的队伍。许老师已经把新的座位表排好了，学生听到名字进来，坐到指定位置。许恒星本来以为第一名的自己会先选座位，可眼看着前后的人都被叫走了，偌大的走廊里只剩下几个人，许恒星回头看了一眼同样没被叫名字的谷嘉，急忙往前挪了几步，从门口看许老师。
她对着许老师招手，提醒他别把自己忘了。
还剩下几个人，许老师忽然停下来，转过脸看向门口，正好看到许恒星向他招手，他往教室内的几个空位置看了一眼，喊出了谷嘉的名字：“谷嘉，中间那个位置，左边。”
谷嘉从许恒星身边路过，走到了指定的位置，许恒星正好探头看进来，见没有好的位置了，有些失落。
下一秒，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苏晓芙，坐到谷嘉旁边的位置。”
许恒星愣住了。苏晓芙，是喊她吧。班级里还有第二个苏晓芙吗？可为什么要把她和谷嘉安排在一起？是刚才谷嘉帮她挡住那些人的欺负，给了老许错觉吗？可他俩私下已经绝交了啊。许恒星真的不想理会上辈子把她欺负到跳楼的人了啊。
许恒星站在走廊里，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许老师见许恒星迟迟不动，挑起了眉头：“杵那干吗？当门童吗？苏晓芙，去你的新座位。”
许恒星生气地咬嘴唇，弯下腰抱起自己一整箱的学习资料往教室走，许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谷嘉比画了几下，谷嘉明白过来，急忙上前接过许恒星的纸箱帮着拿回来，许恒星走到空空的位子旁，看了一眼谷嘉，叹息一声，把书包扔到椅子上，坐下，认命了。
座位继续分，同学们默不作声地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书本，好多人心里带着怒气，发出声响，许老师低下头，微笑着说出自己的打算：
“座位是我想了一晚上安排好的，我知道一定有人不愿意，没关系，可以跟我提建议，但是必须在一个礼拜之后。这一个礼拜之后，除非是发生了骚扰欺凌等恶性事件，否则不许来找我提换座位的事情。谁敢提我骂谁。”
许恒星的成绩刺激到了许老师，他第一回这么硬气，吓得平日里几个没大没小的孩子都不敢出声了。
最后几个座位也安排好了，许老师叫班长上来，把大家的卷子发下来，只留下了许恒星的在手里。
“我这次给你们留脸面，不挨个宣布分数了，下次月考，我一个个叫名字上来。”许老师展开许恒星的卷子给大家看，进一步敲打大家的自尊心，他把试卷给了第一排的学生，命令，“传下去，每个人都看看全年级第一名的考卷是什么样子。以后每次考完试，第一名的考卷都给大家传阅，如果不服气，你们就努力超过她。”
有些学生还在认定许恒星抄袭，试卷传到手里，不看也不接，其他同学只好越过他们接过卷子传下去，讲台上的许老师将所有情况收在眼底。
等卷子收回到手上，他满意地笑了一下，说出下一步计划：“我和其他科老师说好了，今天之内把试卷讲解一遍，给你们两个晚上的时间复习，后天早晨第一节课开始，同样的卷子，同样的时间，再考一遍。回去生记硬背也好，回去理解举一反三也好，你们用自己最擅长的方法复习。”
“后天，我等你们的成绩。”
底下，同学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老师这样做的用意，但经历过刚才他的发疯，没人敢提出意见了。接下来的时间，许老师拿着许恒星的卷子把全部知识点都讲了一遍，许恒星在空白卷子上重新写出正确答案，一扭头，看到谷嘉低头看着试卷，手上连支笔都没有，错误的题也没跟着老师的讲解修改。这是对自己的记忆有多大的信心？许恒星不理解。
下课铃声响，许恒星连试卷都来不及收拾，一路吓跑跟着许老师出了教室，许老师听见脚步声回头，对许恒星笑笑，夸奖：“考得不错，下次继续努力。”
说完，继续走。
许恒星急忙加快几步紧紧跟着：“老师，为什么把我和谷嘉安排在一起？不把我和成绩差不多的同学安排在一起，相互学习一起进步吗？”
老许知道许恒星在纠结什么，故作诧异：“安排了啊，你前后都是排名前五的同学，学习氛围非常好。”
“我不是说他们，我说的是谷嘉。”许恒星生气地重复，“他这次总分３６２分，特意把我和他安排在一起，是让我带他进步还是让他拖着我不许进步？”
没错，３６２分，许恒星把他高考的分数颠倒了一下，随口那么一说，竟然成真了，许恒星看到分数的刹那都惊呆啦，竟然这么巧。
许老师思考许久，说出自己的顾虑：“把你和谷嘉安排在一起，是我深思许久的结果……”
见许恒星不信，他皱着眉头有些生气：“你的成绩是用记忆换的吗？非要我说清楚？这么说吧，如果让学生自己投票选择同桌，你俩是最后会被剩下来的，全班最烦人的两个人。”
许恒星如遭雷劈，结巴：“我、我、我有那么讨厌吗？”
许老师再一次怀疑眼前的女学生被魂穿了，但还是看在成绩的份上耐心地解释：“你俩，一个拽得二五八万，一个阴郁得跟富江附体似的，全班同学都烦你俩。不对，谷嘉比你强一点，他还有几个慕强的小弟，有不少同学怕他。你就比较难了，如果不是校长让我们重点关注你，你早就被校园暴力了。”
这俩学生加一起需要操心的程度，一个班几十个学生还要多。
未曾想到的结果，许恒星深吸一口气，心存侥幸地问：“那我现在变这么多，会不会有人喜欢我？”
“有，一定有。”许老师给了肯定答复，“不过需要时间，现在全校学生都在怀疑你作弊，你用时间证明给他们看。”
许老师用相信的眼神鼓励她，见她不那么抵触了才继续说：“你刚才也看到了，他考完试就把试卷随手一扔，错题不改，笔记也不做，这样考八百回试有什么用？你和他做同桌了，盯着他点，至少让他上个大学，别高中毕业以后就去工地搬砖。”
许老师小心翼翼的样子把许恒星逗笑了，问：“您讲的课他都不听了，他能听我的？他能一天把我气哭七回，我干吗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白白折寿的事情？”
“不会的，他最近和以前不一样了。”许老师打包票，“他以前独来独往，身边哪有女孩子，还为了保护你和人打架，有担当了，懂事了。”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仿佛是给自己糟心的儿子找了个新妈，急急忙忙地推销脱手，为此不惜昧着良心把姑娘忽悠到火坑。
“老师，您不怕我俩朝夕相处下来早恋吗？”许恒星认真看着许老师的脸问，想探查出他真实的想法。
这话把许老师问住了，他想了好久，嗫嚅着回答：“不会，不会吧。”
心虚极了，被许恒星趁势抓住了把柄。
“老师，您为什么这么关心谷嘉……和我？”许恒星问。
自己的小心思被学生抓住，老许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了，见新的问题来了，立刻□□附体表演起来，他叹息一声，一脸悲伤：“我是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我是我们孤儿院没被收养的孩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所以选择成为老师，我一看到不被父母疼爱的孩子就心疼，忍不住多关心一些。你和谷嘉都是。”
说着，假装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让许恒星相信。
许恒星毫不留情地拆穿：“我有爸妈，还来学校为我的事情找您闹过。”
许老师：“……”
苏晓芙不被父母疼爱，全校都知道。如果真的疼爱，不会把她扔到一个月租三百元的破旧公寓内，一个学期才来看她一眼，连放假都不接她回家，连住院都不来看望。比如说这次许恒星在公交车上暴打流氓，他们都没打电话问一次，女儿的生死荣辱他们都不在意了。
“反正我说得是真的。”说不过许恒星，老许开始躺在坑里摆烂。
事情已经成定局，许恒星不想为此再浪费口舌，选择和老许谈条件：“我可以帮助谷嘉，带着他一起学习，但我希望能换老师一个承诺。”
许老师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问：“什么？”
许恒星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我希望，他高考后填报志愿的时候您盯一下，让他选好学校选好专业，千万别选历史专业。最好是法学或者建筑。”
老许不理解许恒星怎么冒出这么一句，疑惑：“他是理科生，选什么历史专业？报不了吧。”
许恒星无奈：“有的学校收啊。万一他为了这个专业选择了不适合的学校呢？他那么怪，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老许更疑惑了：“他说要报历史专业了？为什么？”
许恒星急忙摇手：“还没呢，我就是怕有那个万一嘛，提前打预防针。”
老许退后一步，重新打量外貌不变，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学生，若有所思地问：“２０２０年最火的明星是谁？有什么改变人类的新发明吗？”
许恒星的心漏跳了半分，目光变得古怪起来，老许见状大笑：“你看你这个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两年以后穿越回来的呢。总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许恒星跟着赔笑了一下，心中说不出的悲伤：２０２０年最火的明星是谁她不清楚，她那时候被困入黑暗之中，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那年年初发生了一场波及全球的病毒，让所有人陷入长达三年的痛苦之中，许恒星醒来之时正赶上病毒的尾声，不过短短的半年已经感觉到生不如死了，很难想象那三年大家是怎么过来的。
许恒星和刘辰名说什么，他都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唯独提到那场病，他时常沉默，说出最多的一句话是：那三年，大家都很难。
不知道那三年的老许是怎么过来的，也花这么多心思想把问题学生带回正轨吗？他那时候回忆现在聊天的情形，会不会失声哭出来呢？
许恒星的眼角湿了。
“好吧，我试试看。”对于未来的敬畏让许恒星心软，答应下来。
老许的脸上浮现笑容，像一朵灿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