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一起向前吧
放学了，许恒星背上书包慢悠悠地走出校园。
她在思考怎么说服谷嘉接受她的补习。
他家里是有补习老师的，弟弟也是重点高中前十名，补习效果在那儿摆着呢，许恒星能保证比专门的补习老师更优秀吗？而且刚吵完架，说好了不相往来，怎么开这个口呢？
头疼。
刘辰名当初怎么给她补习功课的来着？
哦，对了，从检查笔记开始，在讲错题中持续，最后是许恒星主动找他帮忙补习。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许恒星想要好好学习上，谷嘉可能配合吗？
唉，她一个帮人家补习的，一分钱也不收，还要费这个心思？不公平，应该让谷嘉求着她帮忙补课的。许恒星心理不平衡了，忽然听见手机响了一下，是转账的声音，她这会经济窘迫，一听到钱的声音立刻双眼放光，急忙解开锁屏，看到了最近的信息中谷嘉发来的一笔转账——１０００元钱。
许恒星惊愕得合不拢嘴，回过头看刚被她丢在身后的校园，却一眼看到推着山地车的谷嘉站在不远处，正在看着他。
“看到钱果然就笑了。”见许恒星回过头，他又开始说一些欠扁的话，惹得许恒星板起了脸。
“你干吗给我发这么多钱。”许恒星假装生气地问。
谷嘉推着车走到她身边，假装不在意地回应：“我跟别人打赌，说你这次考试不会被判定为作弊，我赢了，他们给我的。”
“一千块？你收了别人一千块，怎么能这样，快还给人家。”这所穷高中，几乎也没有真正有钱的学生，一千块是好久的生活费，许恒星紧张起来，以为谷嘉做了要被人抓把柄的事情。
谷嘉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踩线了，他有些着急：“不是，是之前管我借钱不还我，一直找借口搪塞，趁着这次他们关注这件事，我就和他们打赌，说如果你被学校判定为作弊，钱我就不要了，否则就把钱还给我。你不错，给我长脸了，所以分给你一半。”
分一半，那就是两千，谷嘉果然是有钱人家儿子，几千块钱随手借出去，收不回来也不着急。
“我不要，你拿回去吧。”许恒星还是不肯接受。
谷嘉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左右甩了几下，假装要扔出去，吓得围着她转圈抢回来，他笑：“你拿着钱买个新手机吧，你的手机不能用了，声音太小，有杂音。”
许恒星的手机落水过，烘干之后继续用，只是听筒受影响了，每次通话都听不清楚别人的声音，只好发微信，文字。
“还有不到一年，不买了，将就用吧。”许恒星对这些身外之物一向随缘，而且也是真的用不上，她在这个时空并没有非联系不可的人。
“想等着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名校之后，拿学校的奖金买一个好的？”谷嘉显然会错了意，以为许恒星想在进入大学之后再买新的。
许恒星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和谷嘉聊天进入两个频道了。
他想的是大学之后的开始，她想的是她高考之前的结束。
“嗯？嗯。”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耗费话语，默认。
“那个……对不起。”谷嘉推着自行车走在许恒星身边，盯着她沉默的侧脸看一会，终于鼓足勇气道歉，“那天是我不对，不该说你和你男朋友的事情。”
那天许恒星哭着离开之后他暴躁了一整天，有生气，有他也不明白的情绪。
气头上的争吵，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许恒星事后也反思后悔了，本来以为不相往来也不用提及了，但既然要继续做朋友，解释清楚是很必要的，许恒星的态度也软下来，不好意思：“那天是我先说过分的话的，我也应该向你道歉。我不应该说你不适合在学生时期谈恋爱。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真诚地向一个她曾经厌恶到恨不得他从地球上消失的人道歉。
特定的时空就是这么神奇，没有了那边的羁绊，她用许恒星的意识，用苏晓芙的身体接触这个世界，有一种融入又疏离的感觉，对谷嘉的厌恶没有那么真切了。
许恒星之前没有接触过高中时候的谷嘉，也许、也许还有救。
如果在拯救苏晓芙的同时也能顺手改变谷嘉，减轻所有人受到的伤害，许恒星非常愿意当一回圣母。
只要，没有人再受伤。
两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生气快，和好更快，很快一身轻松地一起向家的方向走。
“你接下来在学习上有什么计划？考大学还是有其他安排？”许恒星看了一眼谷嘉，问他真实的想法。
谷嘉自嘲地笑了一下：“其他计划？我能有什么计划，工地搬砖还是去当兵？啊，入伍的政审估计过不了。搬砖的话，不知道我这强健的体格能坚持几年。”
见许恒星板起脸有些生气，他笑了笑：“要不然考大学啊，我这分数，又不是你这样睡一觉起来逆袭成全年级第一，这个成绩哪个大学能要我？”
“所以我在问你啊。”谷嘉吊儿郎当的样子真的气到许恒星了，生气地砸了一下他的书包，“你有什么想法？想不想继续读大学？”
女孩子生气都跺跺脚嘟嘟嘴，许恒星这个粗暴的脾气，直接给了谷嘉书包一拳，动作粗鲁到和她娇弱的外形割裂，谷嘉被她的大力气推得趔趄了一下，脑海中自动出现自己做错事挨揍的画面，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许恒星：“我想不想读大学能怎么样？你有让人智商提高一百的神药要卖给我？”
还是这么不着调，根本就不认真和许恒星讨论，许恒星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直奔主题：“神药我是没有了，帮你补习让你成绩提升摸到大学的门槛，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我今晚回去给你做补习计划，明天开始跟着我学习，如果不听话，我打断你的腿。”
许恒星威胁，一副流氓做派，不容谷嘉反驳。
谷嘉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差点结巴：“你、你是不是被老许忽悠了？你别理他，他跟我说过，我拒绝他了。如果他问你，你就说我不配合，不要怕他。”
说完，推着自行车就想跑，被许恒星揪住了衣领，许恒星沉着脸，一副严师的表情：“明天早晨六点来我家，做完一张试卷以后再一起去上课。你给我的钱算你一个月的早饭钱。”
说完，放开谷嘉，自己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对着身后呆立原地的谷嘉摇摇手，放话威胁：“如果你明天不按时来找我补课，我就天天早上五点半准时去你家叫门，让你妈妈和弟弟留我吃早饭。”
这个威胁正中谷嘉的七寸，他咬牙切齿，但没有任何办法。
两人一晚上都没睡好。一个忙着日后的补习计划，一个想着要带许老师和苏晓芙去看哪个精神科医生。两个没睡的人在半夜十二点几乎同时叹气，一个坐着感叹自己又要重新熬一个地狱般的高三，一个躺在床上为自己未卜的前途发愁。
第二天一早六点十五分，许恒星出现在谷嘉楼下，仰着头看着他的窗户拨下他的电话号码。昨天她特意借了许老师的自行车，今天早晨提前坐在门口等，六点的秒钟刚到，她立刻骑着车子朝着谷嘉家骑去。
苏晓芙这病弱的体格没法加速，许恒星尽力猛蹬之后还是在十五分钟之后才到谷嘉家门口，将车子停在墙边，找了几个小石子，一手拨打谷嘉的电话，另一手瞄准谷嘉卧室的窗户。
三遍电话没人接听，许恒星对着窗户丢出了石子。石子很小，不足以敲碎结实的玻璃，但发出的声响能在第一时间将里面睡觉的人吓醒。扔到第三颗石子的时候，穿着睡衣的谷嘉气呼呼地推开窗子，张口便要怒骂扰人清梦的熊孩子。
“早安！”许恒星对着头发乱糟糟的谷嘉挥手打招呼，谷嘉的起床气被噎在喉咙里，没有骂出来的机会。
三分钟以后，匆忙换上出门衣服的谷嘉背上书包地出现在大门口，回头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发现，这才像做贼一样开门偷溜出去，跑到墙根下和许恒星汇合。许恒星拿过他的书包放在车筐里，把擦汗的毛巾给他，打了一个响指示意他跑起来，自己则蹬着自行车在前面引路。
“苏晓芙，你当我是小狗吗，你说遛就遛！”谷嘉跟着跑，脑子清醒了，火气也上来了，跑到和许恒星齐平的位置质问她。
许恒星慢悠悠地骑着车，心情大好：“这么好的天，这么好的景色，用来睡懒觉多可惜。想睡觉，等七老八十退休之后，想睡多久都没人干涉。年轻人，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在懒惰上。”
许恒星的语气老气横秋，像是已经颐养天年的老阿姨在训斥孩子，谷嘉更生气了：“姑奶奶，您几岁？”
许恒星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和悠闲的浮云，笑嘻嘻：“不多不少，大你三岁而已。”
“哎呀，拜见金砖姐姐，刚才失礼了。”谷嘉阴阳怪气。
许恒星不生气，继续笑着：“不客气，小谷子，以后跟着金姐混，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姐姐承包了，看上哪所学校随便点。”
许恒星慢悠悠骑着车子，真如谷嘉所说，像遛狗一样，谷嘉不服气，忽然一把抓住自行车的后座，在许恒星的叫声中坐了上去，抬起了腿。许恒星瘦小的身体哪里载得动谷嘉，车子摇摇晃晃要摔倒，谷嘉在后面恶作剧故意晃一下，等许恒星差点摔倒的时候他则双脚落地支撑一下，向前一推，车子继续摇摇晃晃向前驶去。
“谷嘉，你下去，我要摔倒了。”前面的许恒星蹬不了车子也下不来，气得回手打谷嘉，谷嘉笑着跳开，终于放许恒星自由。许恒星怕谷嘉还有恶作剧在后面跟着，急忙趁着这个机会下车，将车子停靠在路边，追着谷嘉打起来，奈何谷嘉腿长躲得飞快，围着路边的花坛跑了好几圈，连一片衣角都没被碰到过。
许恒星跑到第三圈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像被逗猫棒戏耍的小猫，立刻没了打他的心思，停下来在花坛边坐下来。
这样一番打闹之后，昨晚沉积在身体里面的浊气都散去了，身心轻松不少，谷嘉现在也不怕许恒星打他了，在她身边坐下，对着她伸出手：“早饭拿出来，不好吃的我可要拿去喂狗。”
许恒星看了一眼他的手，假装惊讶：“学习才有早饭，你今天起晚了，害得我多跑了这么远的路，还想吃什么早饭啊。吃空气吧。”
说着，起身去推自行车，车梯子才踢开，书包忽然被谷嘉抢走了，许恒星放下车子去追，谷嘉却先一步跑到了不远处的包子摊位前，将搜到的零钱给了摊主，买来几个包子。
“吃不吃？”谷嘉拿包子当诱饵在前面跑，逗许恒星在后面追，许恒星看着这逗小狗的手法，咬牙切齿，她骑上自行车追上谷嘉，看他一边跑一边甩着袋子逗她，忍不住诅咒他：“不知道底细的路边摊敢随便吃，祝你拉肚子。”
说完，加快速度甩开了谷嘉朝着学校骑去。
按照计划，明天要重新将月考的试卷做一遍，昨天被谷嘉浪费掉了，连老师的讲解都没认真听，今天必须花时间重新讲一遍，许恒星先到教室拿出各科试卷放到桌面上，打算突击恶补一下。晚一步进教室的谷嘉看到许恒星亮晶晶的眸子里不怀好意，转头就往外走，被进来的老许撞了一下。
“好不容易早到一回，又去哪儿？”老许打量着今日精神头明显不同的谷嘉，问。
谷嘉避无可避，只好进来坐到许恒星身边，刚放下书包，老许走到身边对着许恒星伸出手，小声：“钥匙给我，我出去一趟。”
在谷嘉惊讶的眼神之下，许恒星把自行车钥匙给了老许，老许出门去了。谷嘉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恒星，许恒星却懒得理会他的抗议，把试卷推到谷嘉面前，露出刽子手般的笑容：“今天一天把这些学会，明天先拿个及格分数，更优秀的成绩咱们以后慢慢来。”
谷嘉以为自己看到了魔鬼，顿时生无可恋。
一切顺利进行，谷嘉的学习状态空前地好，结果刚到八点半就出问题了，第三次从厕所回来，谷嘉脸都白了，嘴唇干裂。
“早晨的包子你都吃了？”许恒星摸了摸谷嘉的额头，关心地问。
“还剩一个，在书包里。”谷嘉把书包打开给许恒星看，许恒星猜到了罪魁祸首，拉着谷嘉去了医务室，简单检查之后开了药休息，许恒星拿着包子去了办公室。许老师很快跟着一起来了，进门正好看到谷嘉正在吃薯片，气得许老师抬手打掉薯片：“还敢偷吃零食，不看看自己什么情况？”
一边说，抢回剩余的放回到柜子里锁上，拿起掰开的包子问谷嘉：“早晨只吃了包子，没吃别的？”
谷嘉抬起手指了指许恒星：“还喝了矿泉水，她给的，也可能下了泻药。”
许恒星抬起手轻轻掐了他一下，他龇牙咧嘴装疼，许老师问清楚具体位置和老板的特征之后说要去找，便出去了，许恒星送出去，两人在门口小声说话，谷嘉在里面听到了，蹑手蹑脚地趴在门旁边，正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内容：
老许：“你观察一下，如果严重了，立刻联系其他老师送医院，别耽误了。”
许恒星：“知道了。他现在的样子，暂时没法补习了，明天考试的事情，可能要黄了。”
老许沉默了一下，惋惜：“本来想着你帮他补习，从他的成绩提升来证明你成绩的真实性，没想到第一步就这么不顺。昨天不少找家里人告状的，我接了十一个质问的电话，说我公然包庇学生作弊，要去教育局举报我，让我滚回家去。”
许恒星叹息：“都怪我，如果不能证明我的成绩，我的老师都要被牵连了。”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老许安慰她，“我去了，你照看一下他。”
许恒星答应，在原地看着老许离开，自己站了一会后，怅然的表情转变为狡黠，内心：听到了吧，听到了吧。故意在门口，用一个趴门就能听到的声音说话，谷嘉好奇心那么重怎么会不偷听呢。他能不能一感动就乖乖学习呢？
许恒星内心估算了一下时间，转身进屋，一眼看到床上的谷嘉又在吃薯片，还是不同口味的，许恒星上前一步抢过，学着老许的语气吼他：“又从哪翻出来的？肚子不想要了？”
说着，把薯片塞到了自己校服口袋里。
“我先回去上课了，你在这里继续观察。我手机开着，有事情给我发微信。”
谷嘉听见她这样说，急忙起身下地：“一起回去。”
许恒星把他推回到床上：“在这观察，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校医说，万一又不舒服了，影响大家上课。”
说完转身要走，正赶上校医林丛回来，看着被打开的零食柜，又看了一眼许恒星校服口袋里露出的零食包装，笑了一下：“你们俩是来看病的还是来进货的？”
病床上，谷嘉笑得浑身颤抖，许恒星低头从兜里掏出赃物，不好意思地提出挽救的方案：“对不起，忘记不是自己的，顺手就拆了，我们赔吧。”
“开玩笑的。”校医林丛姐姐笑笑，“你吃吧，别给他就行。”
床上的谷嘉做了个鬼脸，校医宠溺地笑，许恒星两边看了好几遍，看出了问题，她不问，只直勾勾地盯着谷嘉，审讯的表情，谷嘉受不了那样的眼神，只好承认：“救命恩人，吃一点零食怎么了？”
救命恩人？这个故事版本许恒星喜欢，立刻搬了凳子过来坐着听，校医被这两个幼稚的小孩子逗笑了，解释：“我以前在其他学校的时候被造谣过，来这里之后那些家伙还不肯放过我，追着过来把谣言传得到处都是。后来那个人被揍了一顿，吓跑了，再也没敢出现过了。”
校医笑着说起黑暗的过往，看向谷嘉。
“你……打的？”许恒星猜测。
“我是那种暴力的人吗？”谷嘉嫌弃许恒星低看了她，假装生气，“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花钱在网上寻找了几个他居住地城市的人，成天轮流给公司打投诉电话，把他造谣诬陷别人的行为散播到他父母的老家、老婆的父母家、老婆的公司。让当初呼天抢地支持他，说他是个好员工、好人，好丈夫、好父亲、只是个孩子的人都受不了这份屈辱，跟他断绝关系。他自己后院起火，哪还有经历祸害别人，急急忙忙就跑了。至于那顿打，学校查过了，真不是我，我当时在家上课，补习老师能证明。可能是那个有正义之心的人做的吧。那么恶心的行径，看不下去的人太多了。”
那场将校医从绝望边缘拯救回来的行动，是谷嘉十五年以来做的第一件叛逆的大事，所有人都没想到，包括看着他长大的养父母，他们严厉斥责了他的出格，但还是在学校调查的时候选择了维护他支持他。
不过谷嘉的人生高光只有那么一瞬，入学之后的谷嘉又开始了之前那种混吃等死的学习状态，成绩一如既往地烂，烂到家教都不愿意教他。整个学校也只有林丛姐姐不烦他，相信他是个有闪光点的好人。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面？”许恒星震惊不已。十五岁是个正义勇敢的少年，大学之后怎么忽然变得冷漠了？许恒星的记忆中，谷嘉对什么都不上心，社会上的新闻和学习里的种种，他从不关心，苏晓芙和他分享他也不爱听。偶尔发表一次看法，立场也是理性得堪称冷血。
现在和十五岁也不一样，但看着也像个正常人，还有些幼稚的孩子气，距离大学许恒星真正相识距离两年时间，这两年时间是发生过什么惊天巨变吗？把好好一个活人变成了没有情感的机器？
许恒星怔怔地想着，谷嘉忽然一个响指，吓了她一跳。
“想什么呢？幻想我伟岸的英姿吗？”
“啊、嗯，很帅很帅，我去上课，你好好休息。”许恒星回过神来，发现已经上课了，急忙起身要回教室。
“等一下。”谷嘉叫住他，表情有些别扭，“你把我的试卷拿过来给我吧，我这节课在这里自学，如果没问题下节课就回去。”
“自学可以吗？”许恒星一脸认真地问他。
谷嘉昂起头，反问：“要不然你留下和我一起学？”
许恒星认真思考了一下，点头出去了。谷嘉坐起身，整理了自己的校服，拿起校医的笔在白纸上画了画，做出认真学习的样子。许恒星很快回来了，不但带回了谷嘉的试卷，还带来了她的卷子、书和笔记，看着谷嘉诧异的表情，她解释：“我和老师请假了，我在这里陪你一起学。”
说完，把东西铺在桌子上，摆完了，发现谷嘉还在仰着头看她，她无奈地解释：“你不要觉得是我盯着你，非逼着你学。我是为了你好，等你拿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走在人人艳羡的校园，你就该感激我了。”
许恒星强行把谷嘉的头按下去，让他看试卷。
谷嘉一边听着许恒星讲题，一边偷偷侧了脸偷看许恒星。
刚才和许老师的对话，他当然是听到了。回想着这几日和许恒星的打打闹闹，嘴角不自觉扬起来。从十岁那年开始，学习是唯一的希望，也是可怕的大山，他无法做到两者兼顾，选择让他的人生痛苦不已。时间久了，学习成为不敢面对的魔咒，一接近就头疼。
补习老师讲课的内容他不是听不懂，但和弟弟在一起，他总是走神想起可怕的过往，在学校也会走神提前想到回家之后窒息的环境，时间久了便起了逃避的情绪。
但他又必须努力记住学校学过全部的知识，不管最终成绩如何，该学的他从未放弃过，因为这是他离开家唯一的底气。遇见许恒星之前，他一直活在逼迫自己的状态，一边逼迫自己努力灌下所有知识，一边逼迫自己努力克服对学习的恐惧情绪。
这几日和许恒星相处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态发生了不少变化——他好像更专注了，不管是吵架还是捉弄她，他没那么容易走神了。虽然许恒星气他的时候也是能让他血压飙升的程度，但过去就过去了，不会痛苦到心里去。
有这些年鲜活的、快乐的情绪取代了之前的晦暗，他的人生明亮了不少，学校不再是一个短暂逃避的世界，而是真正让他开心充满期待的地方。
学习好像回归了本来的面目，除了那么点点不一样。
她在思考怎么说服谷嘉接受她的补习。
他家里是有补习老师的，弟弟也是重点高中前十名，补习效果在那儿摆着呢，许恒星能保证比专门的补习老师更优秀吗？而且刚吵完架，说好了不相往来，怎么开这个口呢？
头疼。
刘辰名当初怎么给她补习功课的来着？
哦，对了，从检查笔记开始，在讲错题中持续，最后是许恒星主动找他帮忙补习。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许恒星想要好好学习上，谷嘉可能配合吗？
唉，她一个帮人家补习的，一分钱也不收，还要费这个心思？不公平，应该让谷嘉求着她帮忙补课的。许恒星心理不平衡了，忽然听见手机响了一下，是转账的声音，她这会经济窘迫，一听到钱的声音立刻双眼放光，急忙解开锁屏，看到了最近的信息中谷嘉发来的一笔转账——１０００元钱。
许恒星惊愕得合不拢嘴，回过头看刚被她丢在身后的校园，却一眼看到推着山地车的谷嘉站在不远处，正在看着他。
“看到钱果然就笑了。”见许恒星回过头，他又开始说一些欠扁的话，惹得许恒星板起了脸。
“你干吗给我发这么多钱。”许恒星假装生气地问。
谷嘉推着车走到她身边，假装不在意地回应：“我跟别人打赌，说你这次考试不会被判定为作弊，我赢了，他们给我的。”
“一千块？你收了别人一千块，怎么能这样，快还给人家。”这所穷高中，几乎也没有真正有钱的学生，一千块是好久的生活费，许恒星紧张起来，以为谷嘉做了要被人抓把柄的事情。
谷嘉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踩线了，他有些着急：“不是，是之前管我借钱不还我，一直找借口搪塞，趁着这次他们关注这件事，我就和他们打赌，说如果你被学校判定为作弊，钱我就不要了，否则就把钱还给我。你不错，给我长脸了，所以分给你一半。”
分一半，那就是两千，谷嘉果然是有钱人家儿子，几千块钱随手借出去，收不回来也不着急。
“我不要，你拿回去吧。”许恒星还是不肯接受。
谷嘉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左右甩了几下，假装要扔出去，吓得围着她转圈抢回来，他笑：“你拿着钱买个新手机吧，你的手机不能用了，声音太小，有杂音。”
许恒星的手机落水过，烘干之后继续用，只是听筒受影响了，每次通话都听不清楚别人的声音，只好发微信，文字。
“还有不到一年，不买了，将就用吧。”许恒星对这些身外之物一向随缘，而且也是真的用不上，她在这个时空并没有非联系不可的人。
“想等着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名校之后，拿学校的奖金买一个好的？”谷嘉显然会错了意，以为许恒星想在进入大学之后再买新的。
许恒星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和谷嘉聊天进入两个频道了。
他想的是大学之后的开始，她想的是她高考之前的结束。
“嗯？嗯。”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耗费话语，默认。
“那个……对不起。”谷嘉推着自行车走在许恒星身边，盯着她沉默的侧脸看一会，终于鼓足勇气道歉，“那天是我不对，不该说你和你男朋友的事情。”
那天许恒星哭着离开之后他暴躁了一整天，有生气，有他也不明白的情绪。
气头上的争吵，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许恒星事后也反思后悔了，本来以为不相往来也不用提及了，但既然要继续做朋友，解释清楚是很必要的，许恒星的态度也软下来，不好意思：“那天是我先说过分的话的，我也应该向你道歉。我不应该说你不适合在学生时期谈恋爱。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真诚地向一个她曾经厌恶到恨不得他从地球上消失的人道歉。
特定的时空就是这么神奇，没有了那边的羁绊，她用许恒星的意识，用苏晓芙的身体接触这个世界，有一种融入又疏离的感觉，对谷嘉的厌恶没有那么真切了。
许恒星之前没有接触过高中时候的谷嘉，也许、也许还有救。
如果在拯救苏晓芙的同时也能顺手改变谷嘉，减轻所有人受到的伤害，许恒星非常愿意当一回圣母。
只要，没有人再受伤。
两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生气快，和好更快，很快一身轻松地一起向家的方向走。
“你接下来在学习上有什么计划？考大学还是有其他安排？”许恒星看了一眼谷嘉，问他真实的想法。
谷嘉自嘲地笑了一下：“其他计划？我能有什么计划，工地搬砖还是去当兵？啊，入伍的政审估计过不了。搬砖的话，不知道我这强健的体格能坚持几年。”
见许恒星板起脸有些生气，他笑了笑：“要不然考大学啊，我这分数，又不是你这样睡一觉起来逆袭成全年级第一，这个成绩哪个大学能要我？”
“所以我在问你啊。”谷嘉吊儿郎当的样子真的气到许恒星了，生气地砸了一下他的书包，“你有什么想法？想不想继续读大学？”
女孩子生气都跺跺脚嘟嘟嘴，许恒星这个粗暴的脾气，直接给了谷嘉书包一拳，动作粗鲁到和她娇弱的外形割裂，谷嘉被她的大力气推得趔趄了一下，脑海中自动出现自己做错事挨揍的画面，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许恒星：“我想不想读大学能怎么样？你有让人智商提高一百的神药要卖给我？”
还是这么不着调，根本就不认真和许恒星讨论，许恒星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直奔主题：“神药我是没有了，帮你补习让你成绩提升摸到大学的门槛，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我今晚回去给你做补习计划，明天开始跟着我学习，如果不听话，我打断你的腿。”
许恒星威胁，一副流氓做派，不容谷嘉反驳。
谷嘉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差点结巴：“你、你是不是被老许忽悠了？你别理他，他跟我说过，我拒绝他了。如果他问你，你就说我不配合，不要怕他。”
说完，推着自行车就想跑，被许恒星揪住了衣领，许恒星沉着脸，一副严师的表情：“明天早晨六点来我家，做完一张试卷以后再一起去上课。你给我的钱算你一个月的早饭钱。”
说完，放开谷嘉，自己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对着身后呆立原地的谷嘉摇摇手，放话威胁：“如果你明天不按时来找我补课，我就天天早上五点半准时去你家叫门，让你妈妈和弟弟留我吃早饭。”
这个威胁正中谷嘉的七寸，他咬牙切齿，但没有任何办法。
两人一晚上都没睡好。一个忙着日后的补习计划，一个想着要带许老师和苏晓芙去看哪个精神科医生。两个没睡的人在半夜十二点几乎同时叹气，一个坐着感叹自己又要重新熬一个地狱般的高三，一个躺在床上为自己未卜的前途发愁。
第二天一早六点十五分，许恒星出现在谷嘉楼下，仰着头看着他的窗户拨下他的电话号码。昨天她特意借了许老师的自行车，今天早晨提前坐在门口等，六点的秒钟刚到，她立刻骑着车子朝着谷嘉家骑去。
苏晓芙这病弱的体格没法加速，许恒星尽力猛蹬之后还是在十五分钟之后才到谷嘉家门口，将车子停在墙边，找了几个小石子，一手拨打谷嘉的电话，另一手瞄准谷嘉卧室的窗户。
三遍电话没人接听，许恒星对着窗户丢出了石子。石子很小，不足以敲碎结实的玻璃，但发出的声响能在第一时间将里面睡觉的人吓醒。扔到第三颗石子的时候，穿着睡衣的谷嘉气呼呼地推开窗子，张口便要怒骂扰人清梦的熊孩子。
“早安！”许恒星对着头发乱糟糟的谷嘉挥手打招呼，谷嘉的起床气被噎在喉咙里，没有骂出来的机会。
三分钟以后，匆忙换上出门衣服的谷嘉背上书包地出现在大门口，回头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发现，这才像做贼一样开门偷溜出去，跑到墙根下和许恒星汇合。许恒星拿过他的书包放在车筐里，把擦汗的毛巾给他，打了一个响指示意他跑起来，自己则蹬着自行车在前面引路。
“苏晓芙，你当我是小狗吗，你说遛就遛！”谷嘉跟着跑，脑子清醒了，火气也上来了，跑到和许恒星齐平的位置质问她。
许恒星慢悠悠地骑着车，心情大好：“这么好的天，这么好的景色，用来睡懒觉多可惜。想睡觉，等七老八十退休之后，想睡多久都没人干涉。年轻人，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在懒惰上。”
许恒星的语气老气横秋，像是已经颐养天年的老阿姨在训斥孩子，谷嘉更生气了：“姑奶奶，您几岁？”
许恒星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和悠闲的浮云，笑嘻嘻：“不多不少，大你三岁而已。”
“哎呀，拜见金砖姐姐，刚才失礼了。”谷嘉阴阳怪气。
许恒星不生气，继续笑着：“不客气，小谷子，以后跟着金姐混，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姐姐承包了，看上哪所学校随便点。”
许恒星慢悠悠骑着车子，真如谷嘉所说，像遛狗一样，谷嘉不服气，忽然一把抓住自行车的后座，在许恒星的叫声中坐了上去，抬起了腿。许恒星瘦小的身体哪里载得动谷嘉，车子摇摇晃晃要摔倒，谷嘉在后面恶作剧故意晃一下，等许恒星差点摔倒的时候他则双脚落地支撑一下，向前一推，车子继续摇摇晃晃向前驶去。
“谷嘉，你下去，我要摔倒了。”前面的许恒星蹬不了车子也下不来，气得回手打谷嘉，谷嘉笑着跳开，终于放许恒星自由。许恒星怕谷嘉还有恶作剧在后面跟着，急忙趁着这个机会下车，将车子停靠在路边，追着谷嘉打起来，奈何谷嘉腿长躲得飞快，围着路边的花坛跑了好几圈，连一片衣角都没被碰到过。
许恒星跑到第三圈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像被逗猫棒戏耍的小猫，立刻没了打他的心思，停下来在花坛边坐下来。
这样一番打闹之后，昨晚沉积在身体里面的浊气都散去了，身心轻松不少，谷嘉现在也不怕许恒星打他了，在她身边坐下，对着她伸出手：“早饭拿出来，不好吃的我可要拿去喂狗。”
许恒星看了一眼他的手，假装惊讶：“学习才有早饭，你今天起晚了，害得我多跑了这么远的路，还想吃什么早饭啊。吃空气吧。”
说着，起身去推自行车，车梯子才踢开，书包忽然被谷嘉抢走了，许恒星放下车子去追，谷嘉却先一步跑到了不远处的包子摊位前，将搜到的零钱给了摊主，买来几个包子。
“吃不吃？”谷嘉拿包子当诱饵在前面跑，逗许恒星在后面追，许恒星看着这逗小狗的手法，咬牙切齿，她骑上自行车追上谷嘉，看他一边跑一边甩着袋子逗她，忍不住诅咒他：“不知道底细的路边摊敢随便吃，祝你拉肚子。”
说完，加快速度甩开了谷嘉朝着学校骑去。
按照计划，明天要重新将月考的试卷做一遍，昨天被谷嘉浪费掉了，连老师的讲解都没认真听，今天必须花时间重新讲一遍，许恒星先到教室拿出各科试卷放到桌面上，打算突击恶补一下。晚一步进教室的谷嘉看到许恒星亮晶晶的眸子里不怀好意，转头就往外走，被进来的老许撞了一下。
“好不容易早到一回，又去哪儿？”老许打量着今日精神头明显不同的谷嘉，问。
谷嘉避无可避，只好进来坐到许恒星身边，刚放下书包，老许走到身边对着许恒星伸出手，小声：“钥匙给我，我出去一趟。”
在谷嘉惊讶的眼神之下，许恒星把自行车钥匙给了老许，老许出门去了。谷嘉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恒星，许恒星却懒得理会他的抗议，把试卷推到谷嘉面前，露出刽子手般的笑容：“今天一天把这些学会，明天先拿个及格分数，更优秀的成绩咱们以后慢慢来。”
谷嘉以为自己看到了魔鬼，顿时生无可恋。
一切顺利进行，谷嘉的学习状态空前地好，结果刚到八点半就出问题了，第三次从厕所回来，谷嘉脸都白了，嘴唇干裂。
“早晨的包子你都吃了？”许恒星摸了摸谷嘉的额头，关心地问。
“还剩一个，在书包里。”谷嘉把书包打开给许恒星看，许恒星猜到了罪魁祸首，拉着谷嘉去了医务室，简单检查之后开了药休息，许恒星拿着包子去了办公室。许老师很快跟着一起来了，进门正好看到谷嘉正在吃薯片，气得许老师抬手打掉薯片：“还敢偷吃零食，不看看自己什么情况？”
一边说，抢回剩余的放回到柜子里锁上，拿起掰开的包子问谷嘉：“早晨只吃了包子，没吃别的？”
谷嘉抬起手指了指许恒星：“还喝了矿泉水，她给的，也可能下了泻药。”
许恒星抬起手轻轻掐了他一下，他龇牙咧嘴装疼，许老师问清楚具体位置和老板的特征之后说要去找，便出去了，许恒星送出去，两人在门口小声说话，谷嘉在里面听到了，蹑手蹑脚地趴在门旁边，正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内容：
老许：“你观察一下，如果严重了，立刻联系其他老师送医院，别耽误了。”
许恒星：“知道了。他现在的样子，暂时没法补习了，明天考试的事情，可能要黄了。”
老许沉默了一下，惋惜：“本来想着你帮他补习，从他的成绩提升来证明你成绩的真实性，没想到第一步就这么不顺。昨天不少找家里人告状的，我接了十一个质问的电话，说我公然包庇学生作弊，要去教育局举报我，让我滚回家去。”
许恒星叹息：“都怪我，如果不能证明我的成绩，我的老师都要被牵连了。”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老许安慰她，“我去了，你照看一下他。”
许恒星答应，在原地看着老许离开，自己站了一会后，怅然的表情转变为狡黠，内心：听到了吧，听到了吧。故意在门口，用一个趴门就能听到的声音说话，谷嘉好奇心那么重怎么会不偷听呢。他能不能一感动就乖乖学习呢？
许恒星内心估算了一下时间，转身进屋，一眼看到床上的谷嘉又在吃薯片，还是不同口味的，许恒星上前一步抢过，学着老许的语气吼他：“又从哪翻出来的？肚子不想要了？”
说着，把薯片塞到了自己校服口袋里。
“我先回去上课了，你在这里继续观察。我手机开着，有事情给我发微信。”
谷嘉听见她这样说，急忙起身下地：“一起回去。”
许恒星把他推回到床上：“在这观察，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校医说，万一又不舒服了，影响大家上课。”
说完转身要走，正赶上校医林丛回来，看着被打开的零食柜，又看了一眼许恒星校服口袋里露出的零食包装，笑了一下：“你们俩是来看病的还是来进货的？”
病床上，谷嘉笑得浑身颤抖，许恒星低头从兜里掏出赃物，不好意思地提出挽救的方案：“对不起，忘记不是自己的，顺手就拆了，我们赔吧。”
“开玩笑的。”校医林丛姐姐笑笑，“你吃吧，别给他就行。”
床上的谷嘉做了个鬼脸，校医宠溺地笑，许恒星两边看了好几遍，看出了问题，她不问，只直勾勾地盯着谷嘉，审讯的表情，谷嘉受不了那样的眼神，只好承认：“救命恩人，吃一点零食怎么了？”
救命恩人？这个故事版本许恒星喜欢，立刻搬了凳子过来坐着听，校医被这两个幼稚的小孩子逗笑了，解释：“我以前在其他学校的时候被造谣过，来这里之后那些家伙还不肯放过我，追着过来把谣言传得到处都是。后来那个人被揍了一顿，吓跑了，再也没敢出现过了。”
校医笑着说起黑暗的过往，看向谷嘉。
“你……打的？”许恒星猜测。
“我是那种暴力的人吗？”谷嘉嫌弃许恒星低看了她，假装生气，“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花钱在网上寻找了几个他居住地城市的人，成天轮流给公司打投诉电话，把他造谣诬陷别人的行为散播到他父母的老家、老婆的父母家、老婆的公司。让当初呼天抢地支持他，说他是个好员工、好人，好丈夫、好父亲、只是个孩子的人都受不了这份屈辱，跟他断绝关系。他自己后院起火，哪还有经历祸害别人，急急忙忙就跑了。至于那顿打，学校查过了，真不是我，我当时在家上课，补习老师能证明。可能是那个有正义之心的人做的吧。那么恶心的行径，看不下去的人太多了。”
那场将校医从绝望边缘拯救回来的行动，是谷嘉十五年以来做的第一件叛逆的大事，所有人都没想到，包括看着他长大的养父母，他们严厉斥责了他的出格，但还是在学校调查的时候选择了维护他支持他。
不过谷嘉的人生高光只有那么一瞬，入学之后的谷嘉又开始了之前那种混吃等死的学习状态，成绩一如既往地烂，烂到家教都不愿意教他。整个学校也只有林丛姐姐不烦他，相信他是个有闪光点的好人。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面？”许恒星震惊不已。十五岁是个正义勇敢的少年，大学之后怎么忽然变得冷漠了？许恒星的记忆中，谷嘉对什么都不上心，社会上的新闻和学习里的种种，他从不关心，苏晓芙和他分享他也不爱听。偶尔发表一次看法，立场也是理性得堪称冷血。
现在和十五岁也不一样，但看着也像个正常人，还有些幼稚的孩子气，距离大学许恒星真正相识距离两年时间，这两年时间是发生过什么惊天巨变吗？把好好一个活人变成了没有情感的机器？
许恒星怔怔地想着，谷嘉忽然一个响指，吓了她一跳。
“想什么呢？幻想我伟岸的英姿吗？”
“啊、嗯，很帅很帅，我去上课，你好好休息。”许恒星回过神来，发现已经上课了，急忙起身要回教室。
“等一下。”谷嘉叫住他，表情有些别扭，“你把我的试卷拿过来给我吧，我这节课在这里自学，如果没问题下节课就回去。”
“自学可以吗？”许恒星一脸认真地问他。
谷嘉昂起头，反问：“要不然你留下和我一起学？”
许恒星认真思考了一下，点头出去了。谷嘉坐起身，整理了自己的校服，拿起校医的笔在白纸上画了画，做出认真学习的样子。许恒星很快回来了，不但带回了谷嘉的试卷，还带来了她的卷子、书和笔记，看着谷嘉诧异的表情，她解释：“我和老师请假了，我在这里陪你一起学。”
说完，把东西铺在桌子上，摆完了，发现谷嘉还在仰着头看她，她无奈地解释：“你不要觉得是我盯着你，非逼着你学。我是为了你好，等你拿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走在人人艳羡的校园，你就该感激我了。”
许恒星强行把谷嘉的头按下去，让他看试卷。
谷嘉一边听着许恒星讲题，一边偷偷侧了脸偷看许恒星。
刚才和许老师的对话，他当然是听到了。回想着这几日和许恒星的打打闹闹，嘴角不自觉扬起来。从十岁那年开始，学习是唯一的希望，也是可怕的大山，他无法做到两者兼顾，选择让他的人生痛苦不已。时间久了，学习成为不敢面对的魔咒，一接近就头疼。
补习老师讲课的内容他不是听不懂，但和弟弟在一起，他总是走神想起可怕的过往，在学校也会走神提前想到回家之后窒息的环境，时间久了便起了逃避的情绪。
但他又必须努力记住学校学过全部的知识，不管最终成绩如何，该学的他从未放弃过，因为这是他离开家唯一的底气。遇见许恒星之前，他一直活在逼迫自己的状态，一边逼迫自己努力灌下所有知识，一边逼迫自己努力克服对学习的恐惧情绪。
这几日和许恒星相处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态发生了不少变化——他好像更专注了，不管是吵架还是捉弄她，他没那么容易走神了。虽然许恒星气他的时候也是能让他血压飙升的程度，但过去就过去了，不会痛苦到心里去。
有这些年鲜活的、快乐的情绪取代了之前的晦暗，他的人生明亮了不少，学校不再是一个短暂逃避的世界，而是真正让他开心充满期待的地方。
学习好像回归了本来的面目，除了那么点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