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以后,两人同时出现在高铁上,许恒星有些生气地瞪谷嘉:“你干吗跟着我,我要去看朋友,你去干什么?”

    谷嘉已经被嫌弃了一路了,无所谓地回答:“我顺路逛逛,怎么了,高铁站是你家开的,除了你其他人不许坐?”

    许恒星不说话了,她也没心思和谷嘉斗嘴。她现在忐忑无比,之前两次离省失败让她对这次的尝试没有半点信心。她抱紧了装着手机的熊猫背包,祈祷上天仁慈一次,让她看一眼日思夜想的人。

    谷嘉不说话,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许恒星的举动。祈祷中的许恒星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睁开眼睛拿出手机,翻出了之前保存的新闻和图片,一遍遍仔细看着,确认其中的真实性。她回头看了谷嘉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能用你的手机搜一下这个新闻吗?这不会是只有我能搜到的吧。”

    完了,许恒星真的精神失常了,谷嘉皱眉,不知道为何有些怒气,抱紧了自己的手机,从身到心全部拒绝。

    许恒星露出哀求的表情,但谷嘉不为所动,许恒星生气了,起身到其他人的座位寻求帮助,对方是个热心的人,立刻同意帮忙搜索,她看了满意的结果,开心地用手机将对方的页面拍照,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位子,继续闭上眼睛,诚心祈祷。

    谷嘉看她的眼神再次充满担忧。

    “你去看刘辰名吗?”他尝试顺着许恒星的思路打开话题。

    许恒星的眼皮动了一下,模糊地嗯了一声,并不想深入说什么。

    “你之前不知道他在哪里,看了新闻才知道?”谷嘉问出这么久以来,他最困惑的问题。

    许恒星的眼睛睁开,垂下眼帘思考了一下,轻声:“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依旧是不愿意多说。

    谷嘉打开手机翻出新闻,看着上面对于金奖得主的采访,心中隐约有了猜测的方向:苏晓芙和刘辰名相识多年,因不可抗力因素分开,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在世上,苏晓芙看了新闻才知道他的位置。

    这是什么三流言情小说的设定?看许恒星的反应,双方分开很久了吧,她凭什么觉得刘辰名还保持着和她一样的初心?万一刘辰名身边早就有了其他人,已经把她当成过去式了呢?毕竟,她的求学履历一直在本市,从未离开过,对方若真的在意她,找到她不算难事,一直不联络还等着她去找,两人之间的关系估计早就名存实亡了吧。

    谷嘉看着许恒星期待又不安的眼神,担忧,非常担忧。

    谷嘉的担忧许恒星不知道,或者不在意,她闭上双眼,心内默默祈祷着接下来奇迹诞生。

    祈祷的心意太过虔诚,进入到另一个状态,恍惚间竟然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苏晓芙,她站在海边,被漫天的大雾包围,许恒星定睛看了看,确定是她没错,立刻拔腿追了过去。幻境中是退潮的时间,苏晓芙穿着高中校服一步步跟着潮水向海洋深处走去。

    许恒星跑过去,一把抓住了即将离开的人。她回过头,脸还是记忆中的憔悴,表情有些落寞,看到急切的许恒星之后笑了一下,笑得极为勉强。

    许恒星拉着她往岸上走,一边走一边说她来此的,目的地:“苏晓芙,我要见一次刘辰名,你安排一下。”

    身后,响起幽幽的叹息声。

    许恒星继续威胁:“你要是不肯答应我,我醒来之后立刻从高铁上跳下去,让你的生命提前结束。”

    威胁之后,手忽然就是一空,她诧异回头,看到苏晓芙站在几步之外,抬起手,露出无辜的表情:“我已经死了啊。”

    许恒星:“……”

    见许恒星没听明白,苏晓芙继续补充:“你是今天死去,或者在高考前一周死去,都改变不了我已经死去的事实。我的这段记忆被征用了,做成一个壳子给你们这些有特殊需要的灵魂用,这就是一个容器,你可以随意毁坏,它们也可以重新做出来。”

    许恒星如遭雷劈,喃喃问:“我在这个时空这么努力学习,岂不是白费力,根本无法改变你的人生轨迹吗?”

    她突然泄了气,觉得自己之前的努力都浪费了。

    苏晓芙看着许恒星沮丧的反应,缓缓摇头,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个魔方递给许恒星:“你认为这个叫苏晓芙的人生是我的,那个叫许恒星的人生是你的,其余都是平行时空吗?那如果我告诉你,你记忆中的许恒星也是众多平行时空的一个,你会因为自己不是主时空而自暴自弃吗?”

    看着许恒星愕然的表情,她苦笑,转动魔方的块,将原本整齐的魔方颜色打乱给她看,指引她思考:“你看,一个完整的魔方有很多块,很多面,很多种玩法,我们的人生也是一样,可能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另外一个叫许恒星的人过着截然相反的人生。有一个叫苏晓芙的人,身体里面装着许恒星的灵魂在生活。那都是我们的人生啊,要珍惜每一次活着的机会,不管能不能看到你想要的未来。”

    许恒星听得懵懵的,问:“如果我此刻好好生活,能改变你原本的生活轨迹吗?改变你高考前去世的结局?”

    听到这个问题,苏晓芙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声音轻柔:“你试试看吧,你来了,就是你的人生了,你努力看能不能改变现有的走向吧。”

    说完,轻轻叹息一声,转身朝着岸边走去,寒风在耳边呼号,吹乱她披散的长发,许恒星想要抓住她的袖子,却抓了个空,她的声音在风中缥缈:“你想见刘辰名,跟我来吧。记住,你和他的见面条件是拿苏晓芙的健康来换,每见一次面苏晓芙的身体就虚弱一分,而另外一个时空的刘辰名不会有你们见面的记忆。”

    说完,身影消散在迷雾中,许恒星在身后拼尽全力追赶着,脚下踩到一块礁石打滑,身体一歪朝着海水跌下去。

    咕咚一声,她跌入冰凉之中,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她睁开眼睛,回到现实的高铁中,看到车缓缓减速,身旁已经有人带着行李起身,她急忙跟着起身,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空位,疑惑了一秒钟,环顾四周没看到谷嘉的身影,她没心思等待,快步跟上人群一起下车。

    下车之后,环顾了一圈,确认自己是真的出省到了家乡的高铁站,松一口气,脚步轻快地朝着出站口跑去,出站之后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刘辰名的家。

    出租车上,她紧张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内心非常激动:手机上的日期还是今天,只是时间推后了几小时,说明两个时空同时存在,不会突然消失了。

    半个小时以后,她在刘辰名家门口下车,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之后,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找出之前存的刘辰名的手机号码拨打了过去,电话那头却无声,她气馁地放下手机。

    高二那年的寒假,刘辰名除了参加各种比赛,还有其他安排吗?许恒星看着手机上的日期,努力回想着那段时间的记忆。

    那年哥哥回来了,许恒星寒假回家过年,全家团聚,和班长刘辰名并没有什么交流,除了过年时候刘辰名主动发了群发的新年问候,许恒星去网上找了一个差不多的祝福语回了过去,两人再没什么交谈了。刘辰名作为班长,在群里倒是时不时发言督促大家学习,有人在班级群里问题,回答的不是班主任,而是班长刘辰名,许恒星那时候不常在班级群里发言,只是默默看着。

    许恒星坐在门口回忆着过往,嘴角不自觉浮现笑意,抱紧了怀里的熊猫背包。

    “同学,别跑啊。”耳边忽然响起吵闹声,似乎是起了乱子,许恒星循声望去,见几个社会装扮的人将一个人拦在中间,一直逼到墙角。

    “你们干什么?”被围在中间的人戒备,有些生气。

    许恒星的呼吸一滞,心脏处有什么东西像天女散花般向身体各处散去,她疾步朝着争执中的几人跑去,手里拎着从刘辰名家门口顺手拿来的一根木架子,像极了从天而降救美的大英雄。

    “放开他!”许恒星走到几步远之处停下来,一声怒喝,气壮山河。

    几个人被吓了一跳,齐刷刷转头看向她,许恒星终于看清楚了被围在中间的人的脸,心狠狠跳了一下,刹那间全世界蒙上了滤镜,处处是鲜花和阳光,幸福飞扬。

    “你要干什么?”为首的人看着许恒星手持棍棒的样子,也被镇住了,震惊地问。

    刘辰名怀里抱着的东西在这时候掉落,他想出手抢救,却导致其他东西接二连三掉落在地,周围的人手忙脚乱帮忙捡起来。许恒星定睛一看,看到了满地的……零食和书本。

    她飞速打量了一下这些人年轻的面容,明白了:这些人是外校的学生,想趁着寒假时间找刘辰名这个数学得了满分的大神来补课。寒假结束之后的开学,许恒星似乎也从大家的日常闲聊中提到过那些八卦。不只是寒假期间,自从刘辰名一战成名之后,他被骚扰了很久,班上男同学轮流护送他上学,也是从高二开始的。

    有奔着求学的,有奔着谈恋爱的,还有过来吓唬情敌的。刘辰名高二的人生在外人看来丰富多彩,他自己苦恼极了。

    “我、我来找大神求推荐基本参考书。”误会了,许恒星尴尬地撒了一个谎,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不那么好笑。

    成功换来大家的嘘声,大家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刘辰名身上,求着他接受这些零食,帮他们补习数学,刘辰名被围在中间,左右突围都以失败告终,生无可恋地靠在墙边,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

    “班长,夏老师让你回个电话。”许恒星在吵闹声中杀出一条路,举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那熟悉的表情让刘辰名愣了一下,抬起头认真看了许恒星一眼,许恒星笑容灿烂地看着他,“夏老师说她在路上了,校长好像也一起,要和你谈谈接下来集训。”

    说完,假装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不少人围着,迟疑了一下,问:“几位同学,你们要转校来我们这里吗?我们班主任和校长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可以面谈。”

    刚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们立刻退开了几步,纷纷找借口开溜,转瞬间现场只剩下许恒星和刘辰名二人。

    许恒星笑着看他们四散逃开,回头,看到刘辰名疑惑的表情,在看她。

    静下来之后,之前隐藏的情绪涌上来,许恒星忽然委屈起来,半年以来叫天天不应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烁,她很想要上前抱住面前的男孩子,在他怀里发声大哭一场。

    可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刘辰名立刻戒备地后退一步,问:“这位同学,我们认识吗?”

    她现在是苏晓芙,对刘辰名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如果这时候表现得太过热情,会吓到他的。许恒星忍住扑倒他的冲动,自己也退后一步保持了距离,语气很克制:“当然认识了,你是今年全省唯一一个进入国家集训队的大神,拿到了保送资格,新闻上铺天盖地都是。我来凑个热闹,给自己沾点喜气。”

    刘辰名露出困惑的表情,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刘辰名非常警觉,许恒星的出现不是偶然,他猜出来了。

    许恒星想了一下,说出一个名字:“是许恒星告诉我的?”

    刘辰名的眼睛亮了一下,眼中有惊喜,但转瞬就被隐藏了。

    “她……”他迟疑着说出一个字,脸上的戒备更强了。

    许恒星知道自己的谎话引起刘辰名的怀疑了,她大脑混乱地想了一会,没想到解决办法,索性破罐子破摔逼上前耍起了无赖:“不管怎么说,我刚才帮你解围,是事实吧。我没有害你的心思,我就是……想来看看。”

    “哦。”刘辰名声音轻柔,有些拘谨,“那你看完了吗?我要回家了。”

    许恒星语塞,看着刘辰名贴着墙挪到了许恒星的手臂范围之外,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加快脚步朝着自己家走去。许恒星不甘心这么放弃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见面机会,急忙追上去:“大神,帮我推荐一下学习资料吧,最好有学习方法可以推荐一下。”

    刘辰名停下脚步,无奈地回身看许恒星,见她的表情坚决,只好点头同意了,两人一同到了家门口的长椅上坐下,许恒星要加微信,刘辰名坚决不同意,只拿出纸笔写了几本推荐书给她。

    拿不到微信,能拿到刘辰名的字,也算是不错的收获了,许恒星欣赏了一会之后收回去,希望回去之后这张纸也能存在。

    刘辰名偷偷看着苏晓芙的侧脸,想了好一会之后才鼓起勇气问:“你真的认识许恒星吗?”

    许恒星愣了一下,扭头看了刘辰名一眼,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了,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她拿出手机,翻出上面的通讯录给他看:“这是你的电话号码,她给我的;这是她的电话号码,是她告诉我的;这是你们班主任夏老师的电话,这是她哥哥的电话。这是她爸爸的电话,这是她妈妈的电话……”

    许恒星在另外一个时空把家人的电话都存了一遍,她怕在那里待久了,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只好记下来时常看着,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刘辰名前面看到电话号码还保持着怀疑之后挣扎的表情,看到她拿出了许恒星家人的电话,忽然有了反应,一把抓过手机,有些急切:“等一下,我看一下她家人的电话。”

    等手机拿到自己手里了,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不好意思地把手机还给她,解释:“我就是看一下,没存过,我……我们班同学……”

    他很努力想解释自己的冒失,但脑子打结,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你看吧。”亲眼看到自己喜欢的男生这么早就开始在意自己,许恒星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甜蜜,大方地把手机给刘辰留存电话号码。

    “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她看着刘辰名的脸,忽然问了一句。

    刘辰名抬头,有些迟疑:“朋友?”

    “嗯。”许恒星的表情非常真诚,“我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都告诉你了,还做不了你的朋友吗?以后一起学习吧,数学满分的大神。”

    刘辰名从小优秀到大,但没单独和女孩子相处过,没听过这么直白的夸奖,有些脸红,身体不自然地往一边挪了一下,离许恒星远了一点。

    “可以。”他语气不太确定地答应了,有些勉强。

    许恒星叹一口气,只好加大砝码,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许恒星喜欢在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画,落款是lin,她小时候学过画画,之前梦想当画家,开学之后你可以借着收笔记的机会看一下。”

    这么机密的事情,她都知道?刘辰名惊讶,但又不安:“怎么能偷看人家的东西。”

    许恒星不以为然:“你不是经常检查她的笔记本吗?不小心翻到后面的空白处,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算什么偷看。”

    话说完,忽然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教别人偷窥自己的隐私?那时候她好像还没怎么关注班长刘辰名,会觉得被冒犯了吧。

    “我瞎说的,你还是别看了,就算看到了也别吱声,她脾气不好,万一生气讨厌你就惨了。”许恒星急忙补救。

    刘辰名却没注意到这点,他在意的是: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子知道许恒星家人的电话,知道她的习惯,知道他经常收她的笔记看,她们可能真的是朋友。

    对她的印象好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抵触了。

    “她现在在家吗?”刘辰名心事重重地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闲聊,而不是打听一个女孩子的隐私。

    许恒星回忆了一下,回答:“哦,她哥哥今年回来,在家一起过年,上高中以来最开心的一年了。”

    刘辰名点了一下头,也很开心,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灰蒙蒙的,但并不妨碍他此刻的心情。

    “她经常和你说学校里面的事情吗?都说什么?”这时候的许恒星还不太会应刘辰名的示好,刘辰名很怕自己哪里做不好,反而让许恒星讨厌他了。

    那段被许恒星忽略的过往,现在回忆起来是非常甜蜜的,她不自觉嘴角含笑,回答:“她说了很多,好的老师、好的同学、紧张地学习……还说了严厉的班长。”

    她故意放慢了语速,忽然间将话题转向刘辰名,促狭地看向他:“她说班长很严厉,很负责任,她有些怕班长。”

    刘辰名惊讶,他没想到在许恒星心里留下了严厉的形象,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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