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许恒星的分析,她不相信狼王被送到了乡下看工厂大门,陆夫人没那么好的耐心,陆成舟存着一肚子坏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伤害谷嘉的机会,他一定在半路拦截着准备坏事。而陆氏夫妇那么护短,即使事后知道了儿子的恶行也会选择袒护,最多不轻不重地斥责一番,之后暗戳戳打压谷嘉息事宁人,承诺以后再买一条狗。

    谷嘉可以再有一条德牧,但全世界只有一位狼王,许恒星不敢冒这样的险。

    “追踪器藏在哪儿?”许恒星的手机放在前排导航,谷嘉趴在前排靠背上看路线,见货车果然没按照原本的路线去乡下,而是直接开出了市,开出了省,朝着更远的地方开去。

    许恒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谷嘉猜测道:“项圈上?太明显了,不会被发现吧。不是给了一个包吗?为什么不放在包里?东西都是新的,他们未必舍得直接扔掉。”

    许恒星摇头,解释:“万一半路停下来送人了,怎么办?放在项圈里被发现的风险大,可那也是最不容易被取下来的位置。狼王现在愤怒中,尤其讨厌陌生人,司机估计不敢贸然靠近动它的项圈,成功追踪到的可能性最大。”

    前排,林丛姐姐看着越来越远的路程,有些不解:“如果只是为了杀条狗,哪里不能解决,非要跑这么远?是看着品相好,想运到大城市找到有钱的买主吧。”

    但他们的想法很快就被打脸了,货车中间短暂停顿了一下,之后马不停蹄开了八个小时之后放慢了速度,许恒星百度了一下,发现那里是有着全国文明的狗肉市场……

    狼王即将被当成肉狗按斤贩卖。车上四个人的脸都黑了,紧急加速找到了追踪器的位置,果然在郊外看到了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狗场。

    门口,一辆车在卸货,车厢门一开,狗叫声此起彼伏,已经不是陆家派过来的车了,他们在远地方拿着望远镜也没办法准确分辨每只狗的模样,简单商量之后,林丛姐姐和男朋友下车假装买狗,打探情况。

    下车前,许恒星将自己穿过的衣服和手机挂坠给了林丛姐姐,希望狼王看到之后能够跟着过来。

    两人下车,许恒星和谷嘉忐忑地坐在车里等消息。

    狗场的人很警觉,两人还没走到跟前,里面的狗已经叫起来,狗场的人立刻表现出敌意审视两人。

    “老板,我们听人介绍来这里买狗。”林丛姐姐改变自己的口音,嗲嗲地开口说明来意。

    老板更警觉了:“听谁介绍?我们这里不卖狗。”

    林丛姐姐拿出手机,打开当下最火的热门软件,找到这个城市关于狗的视频,有大网红曾经发视频说来旅游时候遇到过被追捕的狗,一时心软从屠宰场买了下来,花费巨资。视频很火,针对是否能吃狗肉,市场上的狗肉是偷来的还是合法养殖来的,网络上展开了激烈的骂战。

    有了流量之后开始跟风,好多人开始发去狗场买狗的视频,屠宰场也开始跟着涨价,趁机敲诈一下买狗拍视频的网红。

    老板看到视频,以为他们也是过来蹭热度的网红,嘲笑:“买狗啊,我们这狗太贵,怕你们爱心不够,买不起。”

    旁边有人听见,跟着哄笑起来。

    林丛姐姐委屈爸爸:“老板,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们是真的想养条狗,不是为了出名。你这里有没有品相好的狗,让我们挑选一下?最好有纯血统的,有证明的那种。”

    老板重新打量了一下两人,见两人的打扮也算富贵,起了宰客的心思,但还是故意卖关子:“我这里是屠宰场,怎么能有纯血统的名犬,你去隔壁狗市看一下吧。想要按斤买我倒是可以给你找找。”

    两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老板旁边的小伙计趁机过来,用两个客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老板说着耳语:“老板,咱们不是刚收了一条德牧吗?有血统证。”

    话刚说完,老板假装斥责了他一下,眼睛却咕噜噜乱转:“胡说八道什么,德牧是别人定好的,那么高的价格,定金都收了,卖给他们,你付违约金啊。”

    “有德牧啊。”林丛姐姐眼睛一亮,“我能看看吗?”

    小何哥哥立刻出声阻拦:“德牧是大型犬,咱们养着不方便,养条小狗就行了。老板,给我们看小狗就行,价格无所谓,只要是喜欢。我们只打算养一条,麻烦老板帮忙找找。”

    老板和小伙计对视一眼,小伙计热情地将小何请了进去看小型犬了,老板则故意和林丛姐姐聊天拖着她,等小何进去之后,他又开始提那条德牧。

    德牧是刚收到的,品相非常好,好几个人问价,他都没舍得出手。林丛姐姐被他说得心动了,提出想看看,老板假装为难地往里面看了一眼,还是带着林丛姐姐进去了。

    车上,许恒星紧张起来,问:“两人分开进去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谷嘉摇摇头,不敢说话。他们戴着耳机,连着两人身上藏着的手机,一丁点声音都被收进去,如果发生什么变故,谷嘉立刻一脚油门带着许恒星逃走。他们停车的距离够远,应该不至于被堵住。两人一人戴着一个耳机,屏气凝神等着消息。

    小何那边没什么进展,小伙计似乎承担着转移他注意力的责任,随便挑了几个价格和品相都一般的他给他看,小何百般挑剔,嘴上说着不差钱,实际上一直在暗示不值这个价钱。

    林丛姐姐那边顺利一点,老板看出她是个可以宰割的大头,带着她看了几条大型犬,夸得天花乱坠,林丛姐姐表现出对每一条狗的多情,隔着狗笼子逗弄着,开心地想把所有狗都带回家。许恒星仔细听了好一会,林丛姐姐走到一条据说是纯种的德牧跟前停了好一会,狗在最初的咆哮之后也开始了撒娇摇尾巴,但那个声音不是狼王的。

    许恒星失望不已,低头再次看追踪器,追踪器显示就在这附近,而这个狗场是方圆几里之内唯一的建筑,不可能错了啊。

    那边,林丛姐姐挑选好了一条萨摩耶,老板把狗放出来和她玩,狗也很喜欢她,围着她上蹿下跳,林丛姐姐表示很满意,已经在商讨价格了,在成交之前,她先拨通了丈夫的电话,那头,小何表示自己选中一条博美,不过怀疑博美不纯,正在费力和伙计砍价,气得伙计翻白眼。

    林丛姐姐也怒了:“之前说预算是五万的话是骗我的吧。我选了一条萨摩耶,你选中一条博美串串,加在一起几个钱?”

    “你又给我画大饼。”

    说着,气冲冲朝着老板放话:“老板,告诉你的伙计把我的抠门老公撵出去,再给我看一条大型犬。”

    此时距离他们进去看狗已经超过半小时了,老板没看出任何疑问,便从今天新到的货中挑出来两条狗给管钱的女客人看。

    车子里面,许恒星忽然从耳机里面听到了狗子兴奋的叫声,似乎是遇到了熟人后的激动和亲近,许恒星仔细听了一会,确认是狼王的声音,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把其中一个耳机给谷嘉带上,双方再次确认,的确是狼王被带出来了。

    那边,林丛姐姐也从狗的反应判断出它的身份,假装害怕地后退一步,摇头:“看起来好凶,不咬人吧。”

    老板急忙说好话:“不咬人,你看它和你都有缘分,看到你就往你身上扑。”

    林丛姐姐还是装出害怕的样子:“它扑我不是为了咬我?还有别的狗吗?那个傻头傻脑的叫什么?哦,二哈,有二哈吗?”

    一看就是一个没养过狗的门外汉,对狗的行为都不了解,老板仿佛看到了冤大头,眼睛都亮了。林丛姐姐的微信滴滴响,她抠门的男朋友在远程阻止妻子干傻事。

    “你选一个萨摩耶就够了,我这边已经要买博美了”

    “一大一小多好,两个大狗能把家拆了。”

    “我要付钱了,你别买了。”

    “你等等我,我去看看。”

    “老婆,别花冤枉钱。”

    抠门老公的一声声阻拦的背景音是小伙计卖力的宣传和刻意的拖延,老板看女客人有些迟疑,加大了对德牧的吹捧。等到抠门老公拎着狗笼子急匆匆赶过来,妻子已经付款成功了。

    丈夫抱着小狗,妻子牵着两条大狗,双方大眼瞪小眼,丈夫刚想开口训斥,妻子已经牵着狗撞开丈夫,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去。

    “老婆,买多了。老板,等一下,我们要退一个。”

    丈夫追着妻子碎碎念起来,老板和伙计笑嘻嘻地答应,转头一层层关上了门,将两个冤大头送出了大门。

    两人一直争吵到很远才停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预计监控也收不进他们的声音了,这才加快脚步朝着车子停着的方向走去,谷嘉开车朝着他们迎了一段距离,两人领着狗分别上车,小何驾驶着车飞也似的逃出监控的范围。

    许恒星双手抱着狼王的狗头,紧张地一直回头看后面,担心他们意识到被骗了驾车追过来。林丛姐姐安慰她:“别怕,他们卖狗是为了钱,不是领了任务一定要弄死哪条狗,只要咱们钱给够了,他们就算后来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的。无非是再宰咱们几个钱而已。”

    林丛姐姐的经验没错。领了钱要把狼王送到屠宰场的是货车司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屠宰场老板不杀狗而是卖活狗这个行为,是他自己的事情,和其他人无关了。

    车子一直开到了人多的闹市区,几个人终于松一口气。

    狼王上车之后一下子认出了许恒星和谷嘉,兴奋地哭出来,对着两人一顿狂舔,完全无视两人研究了许久的变装和夸张的香水味。久别重逢的眼泪流完,狼王拥在许恒星怀里,身体缩成一团,像一个贪恋父母温度的小孩。

    “真恶毒!”车后座上,许恒星的手臂被狼王压麻了,她看着外面热闹逛街的人群,忽然说了一句。

    车短暂地停了一下,林丛姐姐下车买接下来路上的吃食,已经打包了好几份,马上就要重逢。

    距离最近的谷嘉听到了,低头看了一眼许恒星,附和:“他们是畜生!”

    许恒星的眼睛里泛出冷意:“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肆无忌惮地做坏事呢?完全不把受害者的痛苦当回事。”

    坏人怎么可能把受害者的痛苦当回事呢?话一出口,许恒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林丛姐姐上车了,将水分给了几人,谷嘉喝了一口润嗓子,也自我嘲讽:“我应该感谢他们,至少还说了一个谎,难为他们费心了,他们明明可以直接当着我的面直接杀了它,反正我也反抗不了。”

    许恒星沉默了,她知道谷嘉说的是真的,那些坏人站在高处,有着能轻易毁灭他们这些弱者人生的能力,明明可以直接把他们当成奴隶驱遣,却还要费心思编造美好的故事来欺骗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跪舔。难为他们费心了,他们真的是善良的有钱人啊。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悲观!”司机小何专心开着车,听见后座上两个孩子没头没尾地叹息,摸不着头脑,随口接了一句。

    “是啊,为什么这么悲观!”林丛姐姐回头,莫名其妙地看向两人,“现在很糟糕吗?谷嘉,你不是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吗?苏晓芙,你成绩优秀有很多人愿意为你的将来铺路,不是吗?你们两个,昨天刚失去了你们的狗,今天就通过你们的斗争抢夺了回来。你们有守护自己心爱之物的智慧、能力,和恰好够用的财富,这还不够幸运吗?”

    见两个人在沉思,一半认同,一半想要反驳,林丛姐姐微微摇头,笑:“你们还有未来,有很大成长的空间。谷嘉,你那个弟弟陆成舟,我没见过,只听许老师简单说过几句,如果描述属实,那么你未来的路远比陆成舟要长。他出身是比你好,背景比你强,但他肆意挥霍,很快就守不住了。倒是你,你是咱们学校最成熟懂事,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高中生,这点连苏晓芙都不如你;晓芙,你别生气,只要你保持着现在这股积极向上的劲头,你的未来是一条繁华大道。而你们俩在一起,是强者的组合,希望你们俩一直保持着现在相互信任相互扶持的状态。”

    林丛姐姐远比老许会夸人,一番话说得两人心里都十分受用。

    狗虽然领回来了,但不能再送回到出租屋,林丛姐姐大手一挥,小何哥哥将车开到了两人刚装修好的婚房,带着两人一狗来现场参观。

    “怎么样,我的审美不错吧。”小何哥哥炫耀房子的装修风格,从设计到装修,全程由他把关,避过了所有雷区,装修出了让两家都满意的房子。

    “有一个设计师男朋友,果然不一样。”许恒星参观着房子,由衷夸奖。

    小何哥哥被夸了,立刻得意洋洋地拿出自己的名片介绍起来:“等你们结婚,婚房也交给我,我保证五十万的装修费能装修出五百万的效果。”

    话一出口,招来了三个人的白眼,林丛姐姐先捶了一下男朋友的肩膀,轻声斥责:“他俩还是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许恒星被以为姐姐是要帮她澄清的,没想到误会更大了,她惊讶不已,谷嘉被她的表情逗乐了,忘记小何的话,到一边憋笑去了。客厅里只剩下许恒星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表情有些尴尬的小何。

    许恒星表情认真:“哥哥,你刚帮过我,我不该凶你,可我俩真的只是朋友。请你们相信我。”

    小何回报以同样认真的表情:“我懂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太在意,我不会散播出去的。”

    许恒星:“……”

    好吧,感觉越描越黑了,这些人为什么认定之后就不听解释了呢?

    林丛姐姐已经选好了狼王的房间,将三人都叫进去看。那是一个比主卧小一点的房间,里面放的除了一个书架什么都没有,空了一大块还没放东西,许恒星站在门口看房间,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整个房间的布局,明白了。

    林丛姐姐神采飞扬地介绍:“正好,这里当时留着没装修,让它晚上住这里,装修的时候做过隔音,它跑起来也不会吵到楼下,我们俩又恰好喜欢狗,一举两得。”

    听到狼王有了安置地,谷嘉开心不已,蹲下来拉起狼王的爪子向林丛姐姐撒娇:“狼王,快点谢谢姐姐收留。”

    林丛姐姐和男朋友笑起来,针对该叫姐姐还是阿姨讨论了起来,许恒星默不作声地听着,没加入进去。林丛姐姐注意到了,小声问许恒星怎么了?

    许恒星看了热闹说话的两人,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客厅沙发上,这才用两人都能说上话的声音问:“姐姐,那个房间是你们预留的婴儿房吧。”

    林丛姐姐怔了一下,惊讶于一个十八岁女孩子的周全想法,她微笑:“是啊,不过我们还没孩子,等到时候重新装修一下就好了。”

    预留的婴儿房变成狗卧室,等狗离开之后重新装修回婴儿房,换个人间都要嫌弃死了吧。他们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人家,拜托他们冒着得罪陆家的风险过来买回狼王以来是极限了,其余的想多了属于贪心了。

    见许恒星犹豫不决,似乎动了带走狼王的打算,林丛姐姐笑着摸了一下许恒星的头,大声对着屋子里面喊了一声:“老公,你们出来一下。”

    屋子里面谈笑风生的两人闻声出来,林丛姐姐拍了拍沙发,两人都坐下来。

    “晓芙是个好孩子,担心咱们把预留的婴儿房改成狗的房间,会给咱们带来不好的影响,请何先生说出咱们的态度。”

    小何一听女友的话,登时坐得端正起来,将他和女友之前商量的结论说出来:“弟弟妹妹,你们两个不要有心理压力,让狼王暂住在家里是我和你们姐姐共同的想法,没有勉为其难,没有不得已的退让。一是因为我们非常喜欢狗,但我们结婚之后紧接着备孕,这时候不适合从头开始养一条狗,要等很久以后才行,狼王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段空缺,也让我们提前练手学习一些养狗的经验,给以后铺路;二是因为……”

    他看了一眼谷嘉,表情里有满满的感激:“有些事情是我老婆的心理阴影,如非不得已,我不太想提,总之谢谢你那时候的帮助。我们一直想找机会报答,这次接到晓芙的求助电话,我们别提多开心了,别说只是把它救回来暂养半年了,就是养一辈子都没问题。

    所以,只要你们相信我们的人品和能力,尽管把它放在这里,其余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常来往。”

    这话说到两人心里去了,两人若再推辞,似乎就不礼貌了,只得诚心道谢,狼王的寄养就这样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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