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恒星和谷嘉好久没联系了,就连许恒星遭遇了张哲骚扰那么恐怖的事件,谷嘉都没有和她见面,只在微信问候了一句,许恒星说没事,他便沉默了,嘱咐许恒星以后小心,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一夜之间,两个嬉笑打闹的好友忽然变得生疏起来,生疏到好像是回到了现实世界,她脑海中有着苏晓芙和谷嘉全部的记忆,却依旧对他不熟,就像隔着一条线。

    这样也好。

    许恒星抽空去了林丛姐姐家,她请了病假在家里休息,丈夫小何出门遛狗,将狼王留在家里给许恒星。

    许恒星抱着狼王的狗头,笑着问:“听说狗能闻出女人是否怀孕,试过了吗?”

    林丛姐姐怀孕了,两人原本的婚期定在七月份,高考之后,但因为已经领证了,避孕做得没那么到位,孩子忽然就来了,两人措手不及,为了不大着肚子穿婚纱,两家商议之后将婚礼提前,趁着身体轻快抓紧时间筹备,结果累倒了,被紧急送往医院检查,医院建议好好休养。

    林丛姐姐笑嘻嘻打开备用手机录像,小何做过实验,让林丛姐姐从外面回来,观察两只狗的反应,两只狗在听到主人的声音后从屋子里面冲出来,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站起来直扑主人,而是围着主人转圈,开心极了。

    两只狗分开做实验,反应出奇的一致,看来是真的能闻出主人身体的变化。

    “好神奇啊,狗的嗅觉这么灵敏的吗?”许恒星扳过狼王的头,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自己闻出来的,还是听懂了他们的话?”

    “它们先知道的。”狼王自然无法回答许恒星的疑惑,林丛姐姐接过她的话,“是它们忽然开始对我客气,不像以前那样扑我,玩闹的时候任由我揉搓不还手,正好那几天我特别嘴馋,饭量大增,我老公开玩笑说我不会是怀孕了吧。我也疑心了,检测了一下,还真的中招了。”

    提起那段奇妙的经历,林丛姐姐还觉得神奇不已,可惜现在狼王处于保密阶段,否则她真的想当一个宠物博主了。

    许恒星看着备用手机里面录制好的视频,乐得合不拢嘴,一连看了十几个,忽然想到现实中,笑容收敛,慢慢关上了视频。林丛姐姐看出她情绪上的变化,安慰她:“别担心,是我爸妈家,有大院子,它们两个做伴,不会出问题的。”

    许恒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出卖了她的担忧,她的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嗯,回农村是好事,这种大型犬,本来就应该在农村养,农村地方大,撒欢跑,运动量足够,不用特意遛,不会拆家了。”

    林丛姐姐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难过,但难题摆在这里,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林丛姐姐只好继续宽慰她:“我爸妈闲不住,到时候领它俩上山捡野蘑菇抓野兔,保证下次见面的时候它俩成猎犬了。”

    许恒星假装惊喜:“山上还有野兔?”

    “有啊。”林丛姐姐接上她的话,“还有野鸡呢,之前放了太多,都泛滥了,可惜不能打。山上还有各种各样的野果子,像枸杞、樱桃、板栗、核桃、蘑菇、黄花菜、蕨菜、刺嫩芽……好多好多,城里可吃不到那么原始的野味。”

    许恒星嘴馋了,她小的时候跟着爸妈一起到乡下的山上摘过野菜,追过兔子,她知道那种自由和幸福。

    “等你考完试以后,咱们一起回去,带你吃农村菜。”林丛姐姐以为许恒星从担忧中走出来了,自己也松一口气,开心地规划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许恒星掩饰住一闪而过的悲伤,微笑:“你那时候月份大了,能爬山吗?”

    林丛姐姐抬起手假装敲她的头,笑着:“开车啊。早就修了盘山道了,我在车上指挥你们下车干活,我是个严厉的周扒皮,你和谷嘉一个都别想偷懒。”

    美好的设想,出现在一个月前还好,出现在此刻,有些不合时宜了,许恒星很努力佯装无事,但还是在听到谷嘉名字的刹那愣住了,林丛姐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

    “你和谷嘉……”她尝试问她不了解的事态发展。

    许恒星微笑了一下,婉拒了。

    谷嘉对林丛姐姐的恩情,用在狼王身上,已经回报完了,接下来的部分超出他们的承受能力,不能把无辜之人拖下水了。因此他们夫妻二人这段时间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之前两个形影不离的人为何忽然翻脸,不明白为何两人都集中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晚上十点,谷嘉那边的瓜又更新了。

    有人在网上公布了陆成舟的手机信息,他的手机通信里有572个联系人,其中有132个用数字命名。微信通讯录中也有许多数字打头的好友,后面跟着姓名和学校。

    引诱网友吃瓜,最忌讳的就是把瓜的每个细节拆开了揉碎了喂到观众嘴里,观众疑心病重,不给他们思考的空间,他们会挑刺,反过来质疑这过分完美的证据。

    放瓜的人似乎是懂得这个心理的,放完电话簿和微信通讯录的录屏之后就隐身了,多余的没说,网友们立刻侦探附体开始搜集其他相关证据。

    数字对应的人很快被扒出来了,都是年轻的女孩子,最大二十岁,最小十五岁,陆成舟还算有良心,没敢对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动手。

    随着事态发展,这次掀起的风浪比以往都大,牵连到很多学校和家庭,怒骂声比之前都大,陆家雇多少水军都压不住舆论了。

    许恒星翻着罪证,在一个被截去一半的号码处停顿了下来,放大之后仔细辨别,认出是谷嘉的号码,那个姓名备注是孤儿杂种。

    许恒星放下手机躺回到床上,手机播放养护心脏的音乐,深呼吸让自己的大脑静下来。

    如果证据是谷嘉放出来的,那么这个手机号不是偶然,而是下一步计划,他已经计划好,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是她担忧就能帮上忙的。快要高考了,她留在这个时空的时间不多了,尽量回避麻烦,希望能够少受一点罪。

    呼——

    吸——

    呼——

    吸——

    许恒星的心沉下来,仿佛沉进了无边无际的海水中。

    第二天一早正式上课以前,尤格格又拿着手机过来了,一脸的气愤:“太过分了,竟然删帖,全网删帖啊,没少花钱吧。”

    许恒星静静看着她,没说话,她自顾自嘟囔,把手机放到许恒星面前,抱怨:“我看到凌晨两点,眼看着飞快更新的帖子忽然没了,一个一个,上百个帖子都没了,气死我了。”

    许恒星笑,小声:“你之前不是喜欢谷嘉吗?就这么看人家的笑话,你不怕谷嘉养母一气之下把你拉进黑名单,把你从儿媳妇的名单中踢出去啊。”

    尤格格脸都黑了,反驳:“不要提了好吗,那么大一个黑历史。现在他们求着我,我都不进陆家门。陆成舟多吓人啊,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爸妈一定也有问题,不信走着瞧,迟早被扒出来。我怕了,退避三舍。”

    尤格格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看来是真的对谷嘉死心了。

    许恒星回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情形,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微笑了一下,低头继续看书。

    谷嘉按时来了,安静地走进教室,安静地拿出书本开始做题,从他进门开始偷偷地注视,他感受到了,不在意。尤格格偷瞄了一眼,回头和许恒星说悄悄话:“你们多久没说话了?他现在……”

    许恒星像没听见,拿起铅笔在尤格格的卷面上画了一个圈,咬牙训斥:“昨天刚教完的,今天又忘了?你再敢熬夜上网试试,看我找不找你妈妈。”

    尤格格怂了,收起手机乖乖做题。

    新的一天依旧是血雨腥风。

    有人认出了谷嘉的号码,大家很快开辟了新的吃瓜战场,谷嘉的种种很快出现在评论区——会计父亲畏罪自杀,母亲癌症病逝,儿子被曾经的大老板收养,大老板退出商场进入官场……

    牵扯到陆成舟的爸爸,瓜的厚度立刻就不一样了,不是普通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能撑住的。又开始一轮全方位删帖,逼得网友用代号讨论。

    信息更新得很快,许恒星简单扫了一下谷嘉的部分:谷嘉生父母在的时候,他成绩优秀,在进入陆家一年之后成绩断崖式下跌。

    陆家遭遇过失窃,只丢了谷嘉从自己家中带过去的东西,爸妈的照片更是一张都没有了。

    陆家花费巨资给陆成舟兄弟俩补课,亲儿子重点高中,谷嘉垫底的普通高中。但谷嘉在高三时候成为全年级第一名的同桌,自此成绩突飞猛进,学霸同桌成为陆家的座上宾。

    许恒星,八卦里开始出现许恒星的名字。

    一部分恋爱脑上头的在磕CP,一个学霸一个校霸,相互救赎,在搞笑中心动,多时髦的人设,BE之后更好磕了;一部分理性地质疑两人的成绩是怎么在短时间内飞速进步的,怀疑有别的猫腻,隔壁恋爱脑们想象力丰富,很快给出了控分的正确答案;还有一部分人将三人联系到一起,疑惑许恒星一个学生怎么会得到陆家的器重。

    许恒星看到了两人的同人文,心脏差点停了。

    CP粉脑洞大开起来真可怕,尤其某部分还被她们猜对了,许恒星头疼不已。尤格格倒是很兴奋,特意打印了小说内容给她看,气得许恒星瞪她,她一脸的无辜:“我今天没带手机,这是我昨晚看到的,怕你没看到,专门给你的,别这么没良心。看我多关心你。”

    她脸皮厚得像城墙,许恒星不想和她说话,初一在一旁飞快地看完更新中的内容,摇摇头,安慰许恒星:“不要难过,她的报应很快就来了——按照接下来的发展,恶女尤格格该出场了,用尽恶毒的手段给主角制造麻烦,最后都变成促进两人感情的工具,主角持续发糖,全世界甜蜜蜜。”

    说着,拿出纸笔在空白页上写写画画,后知后觉地尤格格惊讶地盯着初一,问:“你在干什么?”

    初一扬起纸张给她看,回答:“立我的人设啊,我可是女主最好的闺蜜,在她被恶女欺凌的时候,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边支持她,在她和男主产生误会的时候,成为两人和好的桥梁,全书唯一一个长嘴的观众。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被写进书里,我要好好整理思路。”

    尤格格咬牙切齿:“用不用我帮你回帖带您入场啊。”

    初一摇头,一脸的认真:“不用,放学以后我注册一个账号自己入场。”

    气得尤格格打她,两个女孩子闹作一团,许恒星拦不住两人,只得把小说撕了折成纸飞机,瞄准垃圾桶飞了过去。前三个命中,最后一个眼看着要飞进垃圾桶,被忽然闯进教室的人截和,撞到那人身上,被一把抓住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

    许恒星身子向前探了一下,下意识想要起身抢回来,可是看着那人的脸,她停下来,点了一下头,示意他扔进垃圾桶中,于是写着两人故事在垃圾桶中汇合了。

    尤格格停止和初一的打闹,低头靠在许恒星的肩膀上,小声:“你俩现在这个局面,非常符合小说的氛围,用不用我续上,帮你骂死他?”

    许恒星笑了一下,推开她的大脑袋。

    不管外面如何血雨腥风,三模考试还是如期来了,许恒星心态稳定地参加考试,拿出了七百分的成绩,激动得校长亲自来看她,鼓励她保持住,再次询问她是否有什么困难。外面的风浪波及她了,学校也知道,但对于学校来说,没有比高考更重要的事情了,学校给所有老师开了会,老师给学生传达了思想,眼下只有一个目标——保护许恒星不受外界干扰,顺利度过高考。

    许恒星住校,每天在教室里看着日升日落,离开的时间越近,内心越发荒凉。她注定要辜负那些期待了,她不敢想象那些人得知她无法参加高考这个噩耗时候的反应。

    三模出成绩后的第三天,双重炸弹再次引爆许恒星和谷嘉的生活。

    谷嘉那边:脑洞大的人将所有事情的根源引到了谷嘉身上,编出了一个杜鹃鸟的故事——杜鹃鸟将自己的卵生到其他鸟巢中,小杜鹃鸟先一步孵化出来,将养母生下的其他鸟蛋挤出巢穴,独占母亲的抚养。

    陆家的家底,见识过后很难不贪心,谷嘉在网上的形象很快变成了鸠占鹊巢忘恩负义,恶人陆成舟反倒变成了心思单纯被设计一步步堕落的富家小孩,他所有的恶都是被人引诱陷害的。

    这个看起来无脑的说法很快被各大营销号引用,成为主流思想,将其他言论压下去,一看就是被专业水军引导的。

    对谷嘉的攻击铺天盖地,甚至上升到他去世的父母,就连最近酷爱骂谷嘉的尤格格都看不下去了,小声问许恒星,她可以不可以给谷嘉送去点安慰。

    但谷嘉没来,尤格格的关心扑空了。

    同一天,关于许恒星的流言蜚语也起来了——学渣苏晓芙和人渣张哲偷偷恋爱,移情别恋上谷嘉之后陷害张哲被全年级孤立,一个人住在鱼龙混杂的出租屋,贪图钱财似乎有什么不干净的交易,和谷嘉谈恋爱之后两人搬出去同居、被发现分开之后又搬进了单身老师的房子中……

    许恒星起先当笑话看,看到她和谷嘉同居的时候皱眉头,看到暗示他和老许的不良关系之后,她的手脚都凉了。

    她拿着手机截图去找老许,可是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候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进去吗?坐实了她和老许之间超出了一般的师生关系,超过的部分即使解释为父女亲情也会被染色之后无限放大,根本就说不清楚。不进去商量一下,接下来又会有多可怕的发展?许恒星想到三年之前那场可怕的诬陷,心像跌入了冰冷的海水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她窒息。

    她默默退回来,找到了一个没有其他人出现的角落里蹲下来,认真想处理方式。

    她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了,本来想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理会,可这个谣言太恶毒了,如果不澄清,留下来的老许事业只怕要被毁了。

    她颤抖着打开手机重新翻出谣言开始的帖子,一层一层地翻着,想找出哪怕一点可以澄清的地方。

    网友扒皮能力这么强,如果她用自己的信息注册账号澄清,迟早被扒出IP地址,到时候更说不清了,许恒星简单思索之后只好联系了之前找过的水军公司,她提供文案,水军帮忙在各个帖子里面散播。

    澄清内容还无从下手,有人路过,许恒星急忙藏起来,那两个人似乎也是避开众人才来这里,见没有其他人,这才放心下来。

    一个人开口:“给我看看,到底是什么?”

    许恒星的心咯噔一下,有了不祥的预感。是初一。

    和初一一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尤格格,她满脸的怒气,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宣传单给初一看,还没等初一看清楚,她已经忍不住骂起来:“学校里面好几张,听说有人在校门口,见人就发,看到老师就跑,老师走了就回来。附近的住户估计都人手一份了。到底是谁这么坏,别被我逮到,我打断他的腿。”

    尤格格气愤不已,许恒星屏住呼吸听着,隐约猜到和她有关。

    初一看完了,气愤地把宣传单撕了,扔到地面上用力跺了几脚。

    “这帮畜生,说的是人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是摄像头,专门躲在苏晓芙身后偷拍她呢。”乖乖女初一少见地骂了人,愤怒过后也是愁眉不展,“怎么办?不告诉她吗?我刚才听说主任找许老师过去了,还听说校长也要回来了,这不是小事,应该让她提前知道,做好应对准备。”

    两个才成年的女孩子在无人的角落里商量着超出两人处理能力的事情,一番纠结之后,随着上课铃声离开了,许恒星这才从两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了的双腿,朝着校门口走去。

    之前的宣传单碎片,初一离开之前捡起来带走了,许恒星只知道是她的部分,不知道具体内容,她亲自去校门口会会那些专门发传单的阴暗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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