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现在感觉很好,您别伤心了母后,哭坏身子我和父皇都要担心的。”官凤仪坐在红木镂空缠枝贵妃榻上,被施了银针后醒来匆匆赶过来的文冉冉拥着哭得不能自已。

    她轻轻拍抚着母后的背,卸去繁重头饰无拘无束的头偏歪着靠在母亲柔软的肩上,一再强调:“我好着呢,一点儿事没有。”

    文冉冉十分后怕,怀中抱着女儿,心里却仍像在油锅里煎炸一般,万分煎熬痛苦,“这可如何是好,我养的花儿一般的女儿,再过一年就要……”

    她说不出那个字,仨人都明白。

    官凤仪没瞒着父皇和母后,她已经见过他们因为自己的死肝肠寸断,连命都搭进来的样子,回忆都不敢回忆,更别提让他们再经历一次。

    所以当他们得知自己死而复生赶过来之后,官凤仪立马就说明了自己只有一年时间这件事,哪怕仍旧难以接受,但总好过一年后经历好不容易得到又再度失去的加倍痛苦。

    “母后,女儿命好,受仙人指点,特地给了我一年跟您和父皇告别的日子,我感激着呢。您再哭,仙人要是生气了,收回去……”

    官凤仪搬出哄小孩的法子,母后自幼饱读诗书,对鬼神一类向来是不信的,但面对女儿的复生,她没法不信不敬畏,她怕极了。

    闻言立刻禁了声,将女儿搂得紧紧的,生怕下一瞬她就被再次带走。

    感受着母后身上的温暖和独特的馨香,官凤仪沉沦地闭上眼,她忍不住想,活着真好,呆在父皇母后身边,能拥着他们,真好。

    至于系统的事,她只字未提,哪怕是德才兼备、爱民如子的母后,要是得知杀个人就能让她活下去,怕是也会恨不得亲自提刀而去。

    官凤仪用力蹭蹭母后的脖颈,想努力记住这份踏实和心安。这一次,她不仅要找出凶手,还要竭尽全力护住父皇和母后,外祖父和父皇呕心沥血构筑的如今国泰民安的云庆,她也要一并守住。

    身为云庆的嫡长公主,她携祥瑞而生,享受着身居高位万人敬仰的金贵生活,国家的命运理应有她一份责任。

    “到底是谁,竟敢害朕的云和”,官晏清鲜少露出这般怒不可遏的神情,说的话也甚是吓人:“父皇定会找出那贼人,诛他九族让他们下黄泉给你陪葬。”

    皇后一听这话,又想起女儿只能活一年的苦楚,再次伤神起来:“我的女儿,我的云和……”

    “好啦好啦。”官凤仪直起身来,一手握着皇后,一手牵着皇上,语气轻快哄他们:“都不许再提这伤心事了,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完这一年,好吗?”

    两人哪里能说不好,女儿越是坦然,他们越是难受和痛苦。这么乖巧懂事的一个人儿,怎么偏偏是她呢?

    没明说,但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若是可以,让我来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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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的时间,说长一点儿也不长,说短确实很短。

    官凤仪要做的事情很多,第一件肯定是找出害她的人,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后来的国破家亡也都是由此引起,不得不说这背后之人心思果真是极深。

    如今冷静下来想想,官凤仪推翻了最初排除所有妃嫔的猜测,那人显然是为了登上那个至尊之位,不是妃嫔就是某个皇子,唯一可以排除的只有端嫔,她并未诞下皇子,只有一个七岁的女儿。

    可若是她与人合谋呢?

    “但我同小七关系甚好,端嫔的和善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想不通想不透,没有任何头绪,官凤仪目前没法排除任何人。

    甚至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诶,对,死因,确定死因才能找到下手之人,想到此处,她唤民安进来,至少这两个小丫头是靠得住的。

    “把昨天筹备元宵宫宴的所有人都带过来。”既然自己没有任何伤口,那只有中毒这一个可能,虽说父皇对自己的吃穿用住极为上心,但既然都出了这事,说明还是出现了漏洞。

    查一查昨儿的吃食用具,许能有点眉目。

    民安应声退下,正要去办,官凤仪又突然叫住她,“算了,还是先传青黛进宫吧。”

    “是,奴婢这就去。”

    宫里的一应事务皆是由内务府总管,那人既然敢选择做这事,必然就有万全的退路,这会子去查,肯定是竹篮打水,说不定还连带着打草惊蛇。

    还是先让青黛替自己看看,究竟中的何种毒,再做后头的打算。

    要说官凤仪能信得过的人,除了父皇母后和外祖父,那头一个便是尤青黛,尤家是医官世家,同皇室接触最为紧密,如今太医院的院使尤重楼,正是尤青黛的祖父,她的父亲是院判,叔父是太医,一家子都是太医院的人。

    皇城脚下,都城最不缺的就是达官显贵,官宦子女,尤青黛的身份其实攀不上公主,尤其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院判只是个正四品,院使也不过才正三品。

    但二人有缘,官凤仪幼时的那次寻人陪她读书,找的都是年纪相仿的孩子,都城的官宦子女不少,但跟公主年纪相仿的就少了很多,于是比公主年长两岁的尤青黛也被拉去充数。

    两人一见如故,都是极聪慧谦和之人,相处起来自然融洽,若是尤青黛单方面想结交公主那确实不易,但公主刚好也喜欢她,这事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凤临宫像是尤青黛的第二个家,偶尔来小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是常有的事,宫里的人对她很是熟悉,尤其是民安民乐,都很喜欢这个聪明活泼、会给她们做药膳果干的尤小姐。

    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像姐妹一般,尤青黛虽然从不忘礼仪规矩,但相较其他人,她和公主的相处已经是非常随和、自然轻松的。

    不到半个时辰,尤青黛就匆匆进了凤临宫。

    马车停在皇城的西城门外,她甚至没坐民安特地带过去的软娇,还嫌民安步子小,撇下她拿了令牌从西城的宫道直奔西隔城,轻车熟路,穿过西隔城才是皇城后宫,民安拼命追,都还是差点没撵上她。

    终于在凤临宫门口看到尤青黛的裙角,民安卯着劲跟上,只见尤青黛冲着自家殿下飞快屈膝弯腰行个礼,官凤仪摆手,她立马走上前去拉起她左看右看,扯着她转了个圈,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颇有种不看出点什么不肯罢休的架势。

    官凤仪也不说话,就由着她将自己翻来覆去地看。等她终于确认没有什么皮外伤和不对劲的地方,才好似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狂奔了很远的路程,当即喊着又累又渴,要民乐拿茶来喝。

    民乐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尤青黛最喜欢的红茶,对她很是钦佩:“尤小姐真厉害,一口气跑那么远不带歇的,民安姐姐吩咐完我泡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瘫在一旁了。”

    官凤仪很震惊:“你跑着来的?我还让她们特地备了辇轿去接你。”

    尤青黛毕竟也是大家闺秀,哪怕是渴极了,也还是小口抿着茶,只不过频率快,没一会就茶杯就见了底,她稍稍恢复过来一些,示意民乐添茶,而后才平息呼气,回官凤仪的话。

    “今早听说你的事,我父亲本来休沐,接了旨着急忙慌往宫里赶,我在家等得心焦,出了门去他们都说你……”

    尤青黛是医者,向来对于死这些字词没有什么避讳,但她实在没法把这个残忍的词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联系起来。

    “我不信,可传闻有鼻子有眼,说被发现的时候,你身体都凉透了。”此时抓着官凤仪温热的手,她都不敢想象这个场景。

    “后来过了两个时辰,都快下午了,父亲才回府,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拉着我母亲的手一个劲说你果真是凤凰投胎、神女转世,连平时不爱搭理我们的叔父都凑过来听,被我父亲说的话惊得表情极为夸张,满脸不可置信。”

    说及此,尤青黛露出点笑,似劫后余生的庆幸:“父亲他说明明亲自给你把脉,确认没了生迹,宫女们宫装都给你换好了,没曾想一转眼你就坐了起来,脉象平稳,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可把他吓惨了,从不拜佛信神,如今也说要去洪福寺烧点纸钱求神仙庇佑。”她接过民乐递来的茶水,又抿了几口,继续道。

    “我父亲说你没事后,我又拉着他细细问了情况,他好像确实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说是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总之对这个情况解释不了一点。”

    “我在家将自己收拾妥当等着,马车也备好,我想万一你要找我呢?那我也能快点来,不至于耽搁了。”

    尤青黛爱扎辫子,她说医者时常要配药煎药,头发披散着不方便,还未嫁人挽起来又不合适,便时常绑成辫子束在头两侧或者独辫到脑后。

    今儿编的是三股丝带交织双麻花辫,看起来活泼可爱,透露着一股她不常有的天真烂漫,官凤仪很喜欢她这样子,这才像一个正当年纪的小女孩嘛。

    这会说起话来辫子随着胸腔的震动起伏,有时还随着她头上的动作摇摆,官凤仪盯着辫子愣神。

    听着尤青黛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不自觉伸手把玩垂在尤青黛胸前的小辫,思绪飘远,想着改日也让民乐给自己编,她手巧,肯定能编好看。

    “快呀”,尤青黛在催她。

    见她一脸茫然,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将自己的辫子从她手中扯出,语气急切、神色担忧:“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要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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