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开业头一日闹出的几桩小事,往后的日子倒是没再起什么波澜,妇和堂每日都是车马盈门。

    而头一日的那些事,都被元纪澜一个人处置得很好,甚至都没让官凤仪出过面,自那一日元纪澜放下狠话起,也还真就没再有人来闹过事。

    妇和堂声名远扬,连附近城镇的女子都日夜兼程赶路来昌南看诊治病。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年底,慎王大婚的日子。

    往年的除夕宫里头会举办宫宴,今年慎王初一大婚,朝臣家眷势必都要前去庆贺,前后就隔了一天,以及半月后的元宵节是长公主生辰,这万万是不能马虎的,内务府忙不过来,因而干脆就取消了除夕宫宴。

    文德宫自然是最支持取消的,在凡筱然看来,明日不管什么事都不能碍着官建安成婚,都城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需得靠后,谁也不能抢了将来天子的风头。

    官锦安看着凡筱然指点宫女们挑选搭配明日的衣裙配饰,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她这些日子时常出宫,但一次也没碰见过元纪澜。

    每每听到他的消息,都是跟官凤仪有关的,这让官锦安很是不爽。从小到大,她什么也比不过官凤仪,如今有了心仪的男子,那人也是整日围着官凤仪转。

    她恨得牙痒痒的。

    又想到这些日子外头都在传妇和堂济世救人,乃仁爱大义之举,她就更来气了,虽说明面上也没说是官凤仪的产业,她只是第一日去了,但谁能不知道呢。

    所有的好名声都是她的,出尽了风头,再过半月,又是她一年一度的生辰,挂红灯笼,放天灯,尊荣金贵,无人能及。

    官锦安想到方才内务府传回来的消息,再也忍不住,放声埋怨起来,“那群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让他们提前把红灯笼挂上也不肯,推三阻四的,非说不合规矩,那是专门给长公主的。”

    “我呸”,官锦安朝着门口狠狠唾了一口,“长公主长公主,难道这宫里头只有她一个是父皇的孩子吗?拢共也就相隔那么十来日,红灯笼挂在那又不会消失,这点事都不肯通融,我瞧着他们是不将文德宫放在眼里。”

    凡筱然原本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被她这一番话激起涟漪来,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旁的法子,脸上笑意尽散,捏起帕子拭了拭唇,轻声开口,像是劝解官锦安,也像是自我安慰。

    “好了,明日是你皇兄的重要日子,别再说这些糟心事了,不愿就不愿罢了。总归也就是接亲时从长安街上过一下,主要还是在王府里头。王府是我们瞧着修葺的,富丽堂皇,葳蕤气派,定叫他们好好开开眼。”

    官锦安还是气不忿,皇兄可是皇长子,不久后就会立为太子,他大婚都只能这般,自己将来指不定得多寒酸随便呢,官锦安不只是为了皇兄打抱不平,也是为自己谋前程。

    她嘟囔道:“可长安街上都是百姓呀,他们若是瞧见皇兄一生只有一次的大婚还比不上官凤仪每年都有的生辰,定会在心里笑话咱们的。”

    “再说了,红灯笼多喜庆呀,就该成婚的时候用——”

    “好了”,凡筱然冷着脸打断她,“不要再提这事了,让你皇兄听了去只是徒增烦恼。灯笼王府里多得是,至于那些贱民,量他们也没胆子议论当今唯一一个封王的皇嗣,你莫不是忘了你舅舅如今的身份?”

    闻言官锦安总算露出点笑来,骄傲道:“舅舅是都城巡防指挥使,整个昌南,都在他的管辖之内。”

    说到这凡筱然心中也是宽慰不少,神色松快下来,继续指挥宫女们挑衣裙首饰。

    “总之先将你皇兄的婚事风风光光办完,将郑家牢牢捏在手里,待他们生下皇孙来,你父皇便也不好再拖延,有的是人会催着他立储。”

    “至于凤临宫那个,你也不用总想着同她争长短,婚事一过,我们有大把时间对付她。她也要搬去公主府了,届时离开皇宫,没了禁军守卫……”

    凡筱然话没说完就停下了,但官锦安懂了,都城把握在舅舅手里,要做点什么那可比在皇宫里头简单多了,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也不知道她的公主府建在哪里,一直没消息。”

    凡筱然确定好了明日的装扮,让人将衣裙拿去好好熨烫挂起来备着,而后坐回来,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在哪都一样,总归都是在昌南,只要在都城,就逃不出凡家的手掌心。”

    “她爱挂红灯笼就让她挂去吧,谁知道她还能挂几次呢,说不定明年也许就该换个颜色了,往后这些荣宠都是你的,不必心急,母妃心里有数。”

    官锦安笑容洋溢,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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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鸾宫内,官凤仪跟官晏清和文冉冉三人正在欢庆除夕。

    用了晚膳,天逐渐黑了下来,民强点燃了院中早已备好的烟花,火药蹦上夜空,划出绚丽的弧线时,文冉冉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望。

    除夕一过,一年之期就近在咫尺了,官凤仪能不能活下去,也决定了她能不能活下去,若是女儿没了,余生也不会再有半分欢愉,她兴许也活不下去。

    父女俩瞧着她虔诚的样子,不约而同都明白她在求什么。

    官晏清搂过文冉冉,其实他心中也害怕,但总要有人扛起事来,他宽慰道:“不用担心,闻心大师赐了云和机缘,定能逢凶化吉,渡过难关。”

    官凤仪神色无异,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早已做好了选择,因而现在说不出别的宽慰的话来,只是庆幸多活了这一年,好歹父皇母后经历了一次她的死亡,不至于完全接受不了。

    更重要的是,重建了边关,建立了禁军,还开了女子医馆,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未出现死后看到的那些场景,但好歹做足了准备,哪怕将来胡广来袭,云庆也有了与之一战的实力,不至于血流成河,国破家亡。

    凡尘泥如今是太师保,他师承外祖父,博古通今,算无遗策,一开始跟自己合作虽然只是一心复仇,想要报复凡家,但如今官凤仪看得出来他的变化。

    他其实也盼着云庆好,明明被亲人伤得体无完肤,却仍旧心存善念,救过榴子兄妹俩,救过半夏姐姐,收留过白赤羽,抵命救了自己,后来又救了宋妙妙。

    禁军,医馆,兵部……许多的事,都是两人商议合计出来的,凡尘泥有谋算有爱国之心,目光长远,将来定有一番成就。官凤仪知道父皇也看重他,有他在,云庆的将来定不会差。

    若说闻心高僧赐她的机缘意义何在,官凤仪想过,最好的就是助她找到了救命恩人凡尘泥。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杀他以此永久换命。有这一年多活的日子她已经很是感激了,替云庆做好了面敌的准备,还找到了凡尘泥这样的可用之人,足矣。

    但父母总是盼着儿女好的,他们定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官凤仪没法现在就戳破母后的期盼,本就时日无多了,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完最后这一程吧。

    她扬起笑来,拥过依偎在一起的父皇母后,看着最后的一簇烟花升空,心中默默许愿:没了自己他们也要顺遂安康好好活下去,愿云庆永葆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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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安十七年,正月初一,慎王大婚。

    礼部尚书郑虎的嫡女郑紫烟为正妃,骁勇大将军、都城巡防指挥使凡骁义的庶女为侧妃,两人同日进门。

    皇上皇后都赐了贺礼,慎王生母婉贵妃亲临王府观礼,到场的都是朝中重臣,官眷贵妇,场面极为隆重,热闹非凡。

    三公主官锦安着盛装穿梭于慎王府中,今日沾了皇兄和舅舅的光,诸多夫人小姐都凑到她面前行礼问安,态度恭敬,语气亲昵,一箩筐的赞美奉承之言说得极为熨帖,她满足极了。

    便也没有了平日里不喜搭理人,高高在上端着的架子,同一众夫人小姐谈得很是欢愉,就连找了许久没找到元纪澜的愤懑都消散了大半。

    听到她们对慎王府赞不绝口,满眼满脸的羡慕,官锦安简直与有荣焉。

    尤其是一位夫人说了“慎王府居然还有温泉,着实让我们开了眼呀。三公主有贵妃娘娘和慎王殿下的疼爱,将来的府邸也定是葳蕤华贵的”后,她更是差点飘起来。

    一下没忍住就脱口炫耀起来,“那是自然,皇兄和母妃最是疼我,我将来的公主府定是最合我心意的。莫说是温泉,暖阁花园、马场树林也是会有的。”

    “哇”

    “哇”

    “哇”

    此起彼伏的羡慕惊叹声让官锦安满足得不得了,原来被人拥簇称赞是这种感觉,叫人欲罢不能难以抗拒。

    一个不知哪家的小姐忽然咋舌感叹道:“如此说来,三公主将来的府邸怕是比长公主的府邸还要富丽堂皇,听闻长公主的府邸里就有暖阁花园和马场。”

    官锦安下意识应声:“那是自然。”

    而后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喜色全无,甚至怒目而瞪,扬声吼道。

    “谁?”

    “你说谁的府邸有暖阁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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