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成蝶
文体艺术节当晚。
后台，人声嘈杂。
【妈妈：你要上台，记得提前吃药。】
【寒一：已经吃了。】
“这个你戴。”
许一寒搁了手机，把碎钻发卡别在阎之之头上。
“你看，和我的是一套，”她说着别头“我特意买的。”
蝶型发卡上簇满了细钻，黑发里绽出点点烁亮。
“……很好看。”阎之之看了眼镜子，抬手摸了下头上的发卡。
许一寒笑：“你喜欢就好。”
【lcc：有空吗？给你带了个东西。】
许一寒低头打字。
【寒一：……？】
【lcc：一条项链，和礼服一套。】
【寒一：………我过来找你。】
“之之，”许一寒说，“路陈驰说礼服有条项链是配套的，我过去拿。”
“知道了，行吧，”阎之之说，“你去找你那亲亲唯一。”
许一寒笑着打了她下：“欠不欠，欠不欠啊。”
阎之之笑得不行。
“好了，我得过去了。”
两人闹了会儿，许一寒说。
阎之之哦了下，望着镜子，低着偏了偏头。
钻石粒子闪烁。
她微微笑了笑，举手触碰。
………好漂亮。
--
“刚刚那个女生又是找你要微信的？”王季邓说着捶了路陈驰一拳，“你小子，这个月桃花这么旺。”
“不是这月，”旁边池澈说，“他桃花一直挺多的。”
路陈驰笑了笑，手随意垂下来，敞着大长腿，挺无奈地说：“我也没法啊，谁叫我长得这么帅。 ”
他也就在朋友面前才这样，台上甚至面对陌生人，比谁都雅正。
“你怎么这么自恋，”池澈笑得不行，“都快和太阳肩并肩了 。”
路陈驰乐了会儿，余光瞥见许一寒提着裙子从那边过来，起身拿了桌上一盒东西，笑：“我朋友来了，等会儿再聊啊。”
“不是，那女生是他什么朋友，”池澈看着路陈驰背影，“这么着急忙慌的。”
“还能什么，”王季邓说，“喜欢的人呗，追了有阵子了。”
“……woc。”池澈听着又朝那边看了眼，“路陈驰眼光高啊。”
--
项链又掉下来，许一寒皱眉接住了。
“我帮你带？”路陈驰说。
“……不用。”许一寒低头戴项链，“是玻璃仿制的吗？挺好看的。”
路陈驰看着她应了声。
她梳着盘头，黑发里就别了片碎钻发卡，胸口镂空了，恰好嵌上近几粒拇指大的墨绿碧玺。
缎面祖母绿挂脖礼服，细颈子处系了条蝴蝶结，披拂地挡着白腻脊背，坠下去时串着珍珠，花团锦簇地缠到了腰上。
她宅，不爱出门，所以白。
路陈驰挪开了视线。
他领带是墨绿条子杂着黑条子，正好和她礼服相配。
路陈驰选那条碧玺项链选了几天，花了几万。
……全是仗着她不懂这些。
真说了实话，不用想，许一寒绝对不会戴，搞不好还直接和他闹翻。
路陈驰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走在时尚前沿。
许一寒托他买礼服，自然要做到精益求精。
项链买小了，衬不出她气质，颜色买浅了层次感又不行……
路陈驰觉得自己算他们那圈子低调的人了，买的东西大多中等价位。
他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也是不高不低，卡在中间。
平常穿的T恤、衬衫也多是百来块的。
许一寒戴好了项链，放下手：“这项链仿制得好逼真，有点重。”
她有点紧张，不时有人朝这边看，项链带了几次没戴上去。
节目轮着来，节目正好是第一，再过半小时左右，她就得上台。
“……是啊。”路陈驰看了她下，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个盒子，从里面拿了支，叼在嘴里，插兜看她。
许一寒瞥着他抽烟，挪过来视线。
“要来一根么？”路陈驰叼着烟说。
“我不抽烟。”许一寒又瞄了眼他，提醒说，“……这是公共场合。”
“我也不抽烟，就知道你会想歪，”路陈驰乐 ，咬断了“烟”嚼，把盒子递过去，“烟状奶糖，我朋友刚刚拿过来的，瞧着挺好玩的。”
“……你好幼稚。”许一寒笑得不行，那股紧张劲儿散了不少，看着奶糖举手抽出根，卡指缝里 。
“……想当年，”许一寒把烟状糖含嘴里，奶香味在嘴里爆开，她瞥他眼，“我在江湖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在街上玩泥巴。”
“你多大。”路陈驰笑起来，问。
“□□年，八月。”许一寒说。
他乐得不行。
………比他小两月。
按阳历算，他生日是在六一儿童节。
路陈驰见她放松了许多，笑：“………一个猎人打了只狐狸，猎人死了。”
许一寒笑，知道他又要讲冷笑话了。
“狐狸说哈哈，我是反射狐。”路陈驰说。
许一寒笑出了声 。
俩人都笑，开了笑闸，足足笑了几分钟。
路陈驰见她没那么紧张了，才说：“……有些人是生活不顺，骚扰欺凌自认为的弱势群体，为他们浪费时间，浪费情绪，不值得。”
“我知道……只是还不习惯被人注视。”许一寒应了声说。
“除了前面几排，大多人都低头玩手机，”路陈驰笑，“你就把他们当白菜空心菜……丝瓜也可以，反正就自顾自地弹下去，不要管他们。”
“……你说得我都饿了。”她笑。
路陈驰也笑，盒子塞她手里：“马上要开始了，我先过去候场，这盒糖你拿着吃，缓解压力。”
--
礼堂内。
“尊敬的各位领导，来宾，亲爱的朋友们，大家好。在这秋风送爽，金菊飘香，硕果累累的时节，我们欢聚一堂，迎来……”
“艹艹艹，西装帅哥！”
“帅哥！”
后面传来几个女生叫声。
“………我妈等会儿要来。”
马上要上台，许一寒看了眼台上主持的路陈驰对阎之之低声说。
“啊，为什么？”阎之之问，“都大学了，上个台，不至于吧。”
“谁知道。”许一寒说，“她就给我发了她要来的消息。”
“我觉得她这几天有点怪，”许一寒说，“给我买礼服也是，她之前对这些都不感冒的。”
“………………全体起立。”
接下来是领导发言，台上主持人说。
许一寒和阎之之站起来鼓掌。
“……严老师提的给你买礼服？！”阎之之震惊了下，压着声音。
“………文化与教育相辅相成，艺术之美更能润物细无声，我代表学校行政团队，向莅临本次艺术节所有嘉宾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到场嘉宾也有许赟鬱。
许一寒应了声，没开口了。
她跟着其她同学过去候场。
--
“遇见，获得，失去，成长，释怀……”
“时间一点一滴溜走，岁月匆匆，总会有人爱你，比夏天炽热，比蓝天澄净……下面请欣赏《十四行诗》。”
路陈驰说话间隙，台上几人搬来架钢琴。
许一寒呼出口气，挺直背脊，往前走。
“……加油！”阎之之在台下说。
许一寒回神，对她笑了笑，踏步走上台阶。
路陈驰正好从台上下来，许一寒不习惯踩高跟鞋，虽然是粗跟，但还是稍有点慢。
她一出场就有人吹起了口哨，观众席掌声雷鸣，有些喧哗。
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上去，她夹在她们中间。
许一寒听到口哨声皱了下眉，和路陈驰擦肩而过。
他走下一台阶，突然握住她手，扶她上去。
许一寒愣了愣。
“加油。”路陈驰放开了手。
“………我觉得把观众当鸡蛋三明治也可以。”许一寒笑，继续往台上走。
故意和他唱反调是吧？
路陈驰乐，下了台坐在前几排看她。
聚光灯亮得出奇。
站在光下，好像整个人都无处遁形。
台下有几百双眼睛。
许一寒又吁出口气，尽力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钢琴前坐下，盯着钢琴，举起手。
她其实没多喜欢弹钢琴。
小时候，严清之逼着她学个乐器，选了钢琴，她就学了。
美术才是兴趣，钢琴被逼着过了十级，她就没怎么弹过了，只是偶尔练练。
她按下琴键，手指力发得均匀，琴音一个个蹦出来，踏板踩着，轻柔温和。
四三拍，她弹得稍慢。
站台上的同学开始朗诵。
“能否把你比做夏日，尽管你比夏日更可爱温柔………”
路陈驰听到她弹的旋律就笑起来。
………蓝色的多瑙河啊。
“每一种美都将消逝，但属于你的仲夏永远繁荣………”
路陈驰听到这句，闪过她笑的样子，有些愣怔。
扯回神的时候，观众席已经掌声雷鸣。
“……弹钢琴的小姐姐牛x！”有人吼了句。
“厉害！”
真正的强大，是战胜自己。
他笑了笑，望着她，举手鼓掌 。
许一寒跟着其她同学走到台中央，目光逡巡着看向观众席，结果抬眼就看见路陈驰。
拳握着，手还在抖。
紧张滞留了个尾巴，余韵震颤。
但一切都结束了。
在台上，在几百双眼睛注视里，她弹完了，已经胜利了。
许一寒吁出口气，笑。
“六啊，向你学习。”
路陈驰冲她比了个赞，笑。
他对朋友，向来不吝啬夸赞。
许一寒笑，跟着大家向观众席弯腰鞠躬，直起身子，眼光扫到了严清之。
严清之和阎之之站在一起。
她们旁边有个男生，有点眼熟，钱笑和他说着笑。
………钱焕竹。
许一寒表情僵在脸上。
大概是发现她的目光，钱笑乐得不行，朝她指过来。
钱焕竹满意地注视她。
许赟鬱也看着这边，笑得温和。
许一寒脑海里冒出个荒诞的想法。
又被她打消了。
底下几百双眼睛看着台上。
聚光灯的冷光，幕布收起来，一抹猩红挂着，但赛不过那光，凉得发硬的光。
世界仿佛就这点人为的亮堂，幕布外的人抬手揿了灯就能关了的亮堂。
幕布钉着，阎之之这边视角看过去，严清之也被框在了台上。
许赟鬱盯着许一寒，在嘉宾席。
指甲深扣进掌心，许一寒也对着观众席微笑，眼睛眯着。
……但手还在抖。
台下观众的掌声波浪般，一阵又一阵。
她下了台。
钱笑看见她叫：“嫂……”
“………许一寒，”钱焕竹拽了下她，微笑着打断，“好久没见了。”
许一寒一僵，偏头看她父母：“………什么意思？”
周围都是人，观众席不时有人瞧过来。
她是被摸准了，被逼着要挟。
鸡皮疙瘩蹿了一身。
“许一寒，我们是担心你。”严清之看了看许赟鬱。
“……之前确实有我不对，”许赟鬱说，“你这话说得，你是我女儿，我难道能害你？”
“许一寒，我是你爸，你小时候提的要求我都认认真真地去做，”许赟鬱说，“你初中生病，我确实有责任。”
“………我难道不痛心吗，花了那么多钱给你治病，看着你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发病，我也心如刀绞啊，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小时候又傲气又那么古灵精怪，现在成这个样子………”许赟鬱说得眼眶一红，指着胸口，注视着她，“……爸想弥补。”
“你做的游戏，要钱只管和我提。”他说，“我都支持。”
“……焕竹这孩子你是知道的，我和你妈，也对他知根知底，我想着让你们接触接触，医生不是说让你和男生多接触，毕业才不会影响找工作。”许赟鬱拍了下她肩膀。
他说一套，做一套的样子让许一寒有些反感。
她皱眉侧开了，忍着脾气发作：“………别碰我。”
许赟鬱眼里滑过道不快，但没表现出来：“你们毕竟从小玩到大，虽然后面他出国，你们生疏了……也没事。你没事就找他出来玩，逛商场、看电影、吃饭………爸都支持你。”
“………我和你妈只希望你好好的，一家人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好。”
--
“………没提前告诉你，特意问你吃没吃药，又摸准了你重视这次节目，众目睽睽下逼着你同意………就是在联姻，”阎之之说，“为了这个，才居然买礼服。”
许一寒在里间，把礼服脱下来换上常服。
“………一寒，你要是难受就发泄出来，别憋在心里怄气。”阎之之说。
厕所有点暗。
绸缎裙子挂在墙上，垂下来，珍珠一串串的，微亮。
祖母绿湿答答滴落，潮润得她白胳膊都生出霉与墨绿青苔，墨绿斑驳的撒花点子箍牢了一圈，衬墙上黑影。
许一寒说不上来情绪。
或许是恶心、或许是厌恶、或许是麻木、失望………又或者，全都有。
………真狗血。
她仰头，耷着眼皮，抬手把脸上掉的泪狠狠揩去了。
--
门口光线微暗。
许一寒耷着眼皮开了门，等了下。
钱焕竹紧着跟她，手伸上去似乎要拉她手。
台上看着各外亲密。
礼堂门口没什么人，又正对演出台，有人进出就特别扎眼。
拿了根针在眼里戳，难以忽视。
“江海潮褪，日月无疆………”
路陈驰余光扫到许一寒，和她身边的男的，举话筒的手紧了下，目光追过去，表情和语速倒是没变，“岁月匆匆，不变的是人如一信念………”
许一寒出了门。
他继续念词，等下场时才给许一寒发了条消息，一个表情包。
他满脑子都在想那男的是谁，但直接问，她大概率要发火。
【lcc: watching（表情）】
许一寒没回。
节目表演完，又到他和另一女主持主持。
路陈驰啧了声，起身，硬挺西装随他动作，落了地棱角分明的影子。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刷刷刷的。
领导发言后散场，演出人员得统一拍照。
路陈驰这会儿才收到许一寒消息。
【寒一：在操场散步。】
“一寒回来了吗？”阎之之问。
“……没，”路陈驰瞧了眼手机，“我去叫她。”
--
天上烘着圈圈浅金月光。
操场，树影婆娑。
路陈驰隔着老远，瞧见许一寒和那男的隔了一米远。
“………钱焕竹，你肯帮我，我很感激，”许一寒抱着手臂，“但我对你没想法，以后也不会有想法。”
“总得试试，”钱焕竹说，“你还小，大学都没毕业。感情上的事，哪能肯定地说，你今天这么肯定，说不定明天就变了。
“……上次你教小笑弹钢琴，我妈提了好多次，说你教小笑教得细心温柔，我知道你对我们家是有好感的。”
“其实想想也是，我和你打小的交情，又知根知底……”
刮了阵寒风，许一寒抬手搓着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有点恶心。
路陈驰过来听到这没情商的话，挺无语地笑了下。
钱焕竹笑，正要脱衣服：“女生就是这样，吹点风就容易着凉……”
“……不用。”
“谢了啊，”路陈驰几步上前，看着她，“许一寒，之前就叫你多穿点，你不听，现在还麻烦别人。”
一开口就是噼里啪啦地火星子。
钱焕竹愣，盯着他。
路陈驰压着火气，在她旁边挨着，瞅着放低了声音，无奈笑了笑：“……又想着开玩笑搞我玩？你怎么这么皮，也不担心自己身体。”
许一寒怔了下。
操场中央，有人踢着足球。
球砸在地上嘭地连着几声响。
树影横斜着在路陈驰深色西装上，光映照着他脸。
灰黑影子割裂光线，折了，张扬落了一地。
话说完，路陈驰漫不经心地提起眼皮，瞄了一眼钱焕竹，眼眸黑得深不见底。
被流氓痞子盯住般，钱焕竹吓了跳，哆嗦着抖了抖。
气氛低沉，剑拔弩张。
文体艺术节当晚。
后台，人声嘈杂。
【妈妈：你要上台，记得提前吃药。】
【寒一：已经吃了。】
“这个你戴。”
许一寒搁了手机，把碎钻发卡别在阎之之头上。
“你看，和我的是一套，”她说着别头“我特意买的。”
蝶型发卡上簇满了细钻，黑发里绽出点点烁亮。
“……很好看。”阎之之看了眼镜子，抬手摸了下头上的发卡。
许一寒笑：“你喜欢就好。”
【lcc：有空吗？给你带了个东西。】
许一寒低头打字。
【寒一：……？】
【lcc：一条项链，和礼服一套。】
【寒一：………我过来找你。】
“之之，”许一寒说，“路陈驰说礼服有条项链是配套的，我过去拿。”
“知道了，行吧，”阎之之说，“你去找你那亲亲唯一。”
许一寒笑着打了她下：“欠不欠，欠不欠啊。”
阎之之笑得不行。
“好了，我得过去了。”
两人闹了会儿，许一寒说。
阎之之哦了下，望着镜子，低着偏了偏头。
钻石粒子闪烁。
她微微笑了笑，举手触碰。
………好漂亮。
--
“刚刚那个女生又是找你要微信的？”王季邓说着捶了路陈驰一拳，“你小子，这个月桃花这么旺。”
“不是这月，”旁边池澈说，“他桃花一直挺多的。”
路陈驰笑了笑，手随意垂下来，敞着大长腿，挺无奈地说：“我也没法啊，谁叫我长得这么帅。 ”
他也就在朋友面前才这样，台上甚至面对陌生人，比谁都雅正。
“你怎么这么自恋，”池澈笑得不行，“都快和太阳肩并肩了 。”
路陈驰乐了会儿，余光瞥见许一寒提着裙子从那边过来，起身拿了桌上一盒东西，笑：“我朋友来了，等会儿再聊啊。”
“不是，那女生是他什么朋友，”池澈看着路陈驰背影，“这么着急忙慌的。”
“还能什么，”王季邓说，“喜欢的人呗，追了有阵子了。”
“……woc。”池澈听着又朝那边看了眼，“路陈驰眼光高啊。”
--
项链又掉下来，许一寒皱眉接住了。
“我帮你带？”路陈驰说。
“……不用。”许一寒低头戴项链，“是玻璃仿制的吗？挺好看的。”
路陈驰看着她应了声。
她梳着盘头，黑发里就别了片碎钻发卡，胸口镂空了，恰好嵌上近几粒拇指大的墨绿碧玺。
缎面祖母绿挂脖礼服，细颈子处系了条蝴蝶结，披拂地挡着白腻脊背，坠下去时串着珍珠，花团锦簇地缠到了腰上。
她宅，不爱出门，所以白。
路陈驰挪开了视线。
他领带是墨绿条子杂着黑条子，正好和她礼服相配。
路陈驰选那条碧玺项链选了几天，花了几万。
……全是仗着她不懂这些。
真说了实话，不用想，许一寒绝对不会戴，搞不好还直接和他闹翻。
路陈驰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走在时尚前沿。
许一寒托他买礼服，自然要做到精益求精。
项链买小了，衬不出她气质，颜色买浅了层次感又不行……
路陈驰觉得自己算他们那圈子低调的人了，买的东西大多中等价位。
他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也是不高不低，卡在中间。
平常穿的T恤、衬衫也多是百来块的。
许一寒戴好了项链，放下手：“这项链仿制得好逼真，有点重。”
她有点紧张，不时有人朝这边看，项链带了几次没戴上去。
节目轮着来，节目正好是第一，再过半小时左右，她就得上台。
“……是啊。”路陈驰看了她下，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个盒子，从里面拿了支，叼在嘴里，插兜看她。
许一寒瞥着他抽烟，挪过来视线。
“要来一根么？”路陈驰叼着烟说。
“我不抽烟。”许一寒又瞄了眼他，提醒说，“……这是公共场合。”
“我也不抽烟，就知道你会想歪，”路陈驰乐 ，咬断了“烟”嚼，把盒子递过去，“烟状奶糖，我朋友刚刚拿过来的，瞧着挺好玩的。”
“……你好幼稚。”许一寒笑得不行，那股紧张劲儿散了不少，看着奶糖举手抽出根，卡指缝里 。
“……想当年，”许一寒把烟状糖含嘴里，奶香味在嘴里爆开，她瞥他眼，“我在江湖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在街上玩泥巴。”
“你多大。”路陈驰笑起来，问。
“□□年，八月。”许一寒说。
他乐得不行。
………比他小两月。
按阳历算，他生日是在六一儿童节。
路陈驰见她放松了许多，笑：“………一个猎人打了只狐狸，猎人死了。”
许一寒笑，知道他又要讲冷笑话了。
“狐狸说哈哈，我是反射狐。”路陈驰说。
许一寒笑出了声 。
俩人都笑，开了笑闸，足足笑了几分钟。
路陈驰见她没那么紧张了，才说：“……有些人是生活不顺，骚扰欺凌自认为的弱势群体，为他们浪费时间，浪费情绪，不值得。”
“我知道……只是还不习惯被人注视。”许一寒应了声说。
“除了前面几排，大多人都低头玩手机，”路陈驰笑，“你就把他们当白菜空心菜……丝瓜也可以，反正就自顾自地弹下去，不要管他们。”
“……你说得我都饿了。”她笑。
路陈驰也笑，盒子塞她手里：“马上要开始了，我先过去候场，这盒糖你拿着吃，缓解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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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内。
“尊敬的各位领导，来宾，亲爱的朋友们，大家好。在这秋风送爽，金菊飘香，硕果累累的时节，我们欢聚一堂，迎来……”
“艹艹艹，西装帅哥！”
“帅哥！”
后面传来几个女生叫声。
“………我妈等会儿要来。”
马上要上台，许一寒看了眼台上主持的路陈驰对阎之之低声说。
“啊，为什么？”阎之之问，“都大学了，上个台，不至于吧。”
“谁知道。”许一寒说，“她就给我发了她要来的消息。”
“我觉得她这几天有点怪，”许一寒说，“给我买礼服也是，她之前对这些都不感冒的。”
“………………全体起立。”
接下来是领导发言，台上主持人说。
许一寒和阎之之站起来鼓掌。
“……严老师提的给你买礼服？！”阎之之震惊了下，压着声音。
“………文化与教育相辅相成，艺术之美更能润物细无声，我代表学校行政团队，向莅临本次艺术节所有嘉宾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到场嘉宾也有许赟鬱。
许一寒应了声，没开口了。
她跟着其她同学过去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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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获得，失去，成长，释怀……”
“时间一点一滴溜走，岁月匆匆，总会有人爱你，比夏天炽热，比蓝天澄净……下面请欣赏《十四行诗》。”
路陈驰说话间隙，台上几人搬来架钢琴。
许一寒呼出口气，挺直背脊，往前走。
“……加油！”阎之之在台下说。
许一寒回神，对她笑了笑，踏步走上台阶。
路陈驰正好从台上下来，许一寒不习惯踩高跟鞋，虽然是粗跟，但还是稍有点慢。
她一出场就有人吹起了口哨，观众席掌声雷鸣，有些喧哗。
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上去，她夹在她们中间。
许一寒听到口哨声皱了下眉，和路陈驰擦肩而过。
他走下一台阶，突然握住她手，扶她上去。
许一寒愣了愣。
“加油。”路陈驰放开了手。
“………我觉得把观众当鸡蛋三明治也可以。”许一寒笑，继续往台上走。
故意和他唱反调是吧？
路陈驰乐，下了台坐在前几排看她。
聚光灯亮得出奇。
站在光下，好像整个人都无处遁形。
台下有几百双眼睛。
许一寒又吁出口气，尽力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钢琴前坐下，盯着钢琴，举起手。
她其实没多喜欢弹钢琴。
小时候，严清之逼着她学个乐器，选了钢琴，她就学了。
美术才是兴趣，钢琴被逼着过了十级，她就没怎么弹过了，只是偶尔练练。
她按下琴键，手指力发得均匀，琴音一个个蹦出来，踏板踩着，轻柔温和。
四三拍，她弹得稍慢。
站台上的同学开始朗诵。
“能否把你比做夏日，尽管你比夏日更可爱温柔………”
路陈驰听到她弹的旋律就笑起来。
………蓝色的多瑙河啊。
“每一种美都将消逝，但属于你的仲夏永远繁荣………”
路陈驰听到这句，闪过她笑的样子，有些愣怔。
扯回神的时候，观众席已经掌声雷鸣。
“……弹钢琴的小姐姐牛x！”有人吼了句。
“厉害！”
真正的强大，是战胜自己。
他笑了笑，望着她，举手鼓掌 。
许一寒跟着其她同学走到台中央，目光逡巡着看向观众席，结果抬眼就看见路陈驰。
拳握着，手还在抖。
紧张滞留了个尾巴，余韵震颤。
但一切都结束了。
在台上，在几百双眼睛注视里，她弹完了，已经胜利了。
许一寒吁出口气，笑。
“六啊，向你学习。”
路陈驰冲她比了个赞，笑。
他对朋友，向来不吝啬夸赞。
许一寒笑，跟着大家向观众席弯腰鞠躬，直起身子，眼光扫到了严清之。
严清之和阎之之站在一起。
她们旁边有个男生，有点眼熟，钱笑和他说着笑。
………钱焕竹。
许一寒表情僵在脸上。
大概是发现她的目光，钱笑乐得不行，朝她指过来。
钱焕竹满意地注视她。
许赟鬱也看着这边，笑得温和。
许一寒脑海里冒出个荒诞的想法。
又被她打消了。
底下几百双眼睛看着台上。
聚光灯的冷光，幕布收起来，一抹猩红挂着，但赛不过那光，凉得发硬的光。
世界仿佛就这点人为的亮堂，幕布外的人抬手揿了灯就能关了的亮堂。
幕布钉着，阎之之这边视角看过去，严清之也被框在了台上。
许赟鬱盯着许一寒，在嘉宾席。
指甲深扣进掌心，许一寒也对着观众席微笑，眼睛眯着。
……但手还在抖。
台下观众的掌声波浪般，一阵又一阵。
她下了台。
钱笑看见她叫：“嫂……”
“………许一寒，”钱焕竹拽了下她，微笑着打断，“好久没见了。”
许一寒一僵，偏头看她父母：“………什么意思？”
周围都是人，观众席不时有人瞧过来。
她是被摸准了，被逼着要挟。
鸡皮疙瘩蹿了一身。
“许一寒，我们是担心你。”严清之看了看许赟鬱。
“……之前确实有我不对，”许赟鬱说，“你这话说得，你是我女儿，我难道能害你？”
“许一寒，我是你爸，你小时候提的要求我都认认真真地去做，”许赟鬱说，“你初中生病，我确实有责任。”
“………我难道不痛心吗，花了那么多钱给你治病，看着你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发病，我也心如刀绞啊，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小时候又傲气又那么古灵精怪，现在成这个样子………”许赟鬱说得眼眶一红，指着胸口，注视着她，“……爸想弥补。”
“你做的游戏，要钱只管和我提。”他说，“我都支持。”
“……焕竹这孩子你是知道的，我和你妈，也对他知根知底，我想着让你们接触接触，医生不是说让你和男生多接触，毕业才不会影响找工作。”许赟鬱拍了下她肩膀。
他说一套，做一套的样子让许一寒有些反感。
她皱眉侧开了，忍着脾气发作：“………别碰我。”
许赟鬱眼里滑过道不快，但没表现出来：“你们毕竟从小玩到大，虽然后面他出国，你们生疏了……也没事。你没事就找他出来玩，逛商场、看电影、吃饭………爸都支持你。”
“………我和你妈只希望你好好的，一家人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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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提前告诉你，特意问你吃没吃药，又摸准了你重视这次节目，众目睽睽下逼着你同意………就是在联姻，”阎之之说，“为了这个，才居然买礼服。”
许一寒在里间，把礼服脱下来换上常服。
“………一寒，你要是难受就发泄出来，别憋在心里怄气。”阎之之说。
厕所有点暗。
绸缎裙子挂在墙上，垂下来，珍珠一串串的，微亮。
祖母绿湿答答滴落，潮润得她白胳膊都生出霉与墨绿青苔，墨绿斑驳的撒花点子箍牢了一圈，衬墙上黑影。
许一寒说不上来情绪。
或许是恶心、或许是厌恶、或许是麻木、失望………又或者，全都有。
………真狗血。
她仰头，耷着眼皮，抬手把脸上掉的泪狠狠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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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光线微暗。
许一寒耷着眼皮开了门，等了下。
钱焕竹紧着跟她，手伸上去似乎要拉她手。
台上看着各外亲密。
礼堂门口没什么人，又正对演出台，有人进出就特别扎眼。
拿了根针在眼里戳，难以忽视。
“江海潮褪，日月无疆………”
路陈驰余光扫到许一寒，和她身边的男的，举话筒的手紧了下，目光追过去，表情和语速倒是没变，“岁月匆匆，不变的是人如一信念………”
许一寒出了门。
他继续念词，等下场时才给许一寒发了条消息，一个表情包。
他满脑子都在想那男的是谁，但直接问，她大概率要发火。
【lcc: watching（表情）】
许一寒没回。
节目表演完，又到他和另一女主持主持。
路陈驰啧了声，起身，硬挺西装随他动作，落了地棱角分明的影子。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刷刷刷的。
领导发言后散场，演出人员得统一拍照。
路陈驰这会儿才收到许一寒消息。
【寒一：在操场散步。】
“一寒回来了吗？”阎之之问。
“……没，”路陈驰瞧了眼手机，“我去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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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烘着圈圈浅金月光。
操场，树影婆娑。
路陈驰隔着老远，瞧见许一寒和那男的隔了一米远。
“………钱焕竹，你肯帮我，我很感激，”许一寒抱着手臂，“但我对你没想法，以后也不会有想法。”
“总得试试，”钱焕竹说，“你还小，大学都没毕业。感情上的事，哪能肯定地说，你今天这么肯定，说不定明天就变了。
“……上次你教小笑弹钢琴，我妈提了好多次，说你教小笑教得细心温柔，我知道你对我们家是有好感的。”
“其实想想也是，我和你打小的交情，又知根知底……”
刮了阵寒风，许一寒抬手搓着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有点恶心。
路陈驰过来听到这没情商的话，挺无语地笑了下。
钱焕竹笑，正要脱衣服：“女生就是这样，吹点风就容易着凉……”
“……不用。”
“谢了啊，”路陈驰几步上前，看着她，“许一寒，之前就叫你多穿点，你不听，现在还麻烦别人。”
一开口就是噼里啪啦地火星子。
钱焕竹愣，盯着他。
路陈驰压着火气，在她旁边挨着，瞅着放低了声音，无奈笑了笑：“……又想着开玩笑搞我玩？你怎么这么皮，也不担心自己身体。”
许一寒怔了下。
操场中央，有人踢着足球。
球砸在地上嘭地连着几声响。
树影横斜着在路陈驰深色西装上，光映照着他脸。
灰黑影子割裂光线，折了，张扬落了一地。
话说完，路陈驰漫不经心地提起眼皮，瞄了一眼钱焕竹，眼眸黑得深不见底。
被流氓痞子盯住般，钱焕竹吓了跳，哆嗦着抖了抖。
气氛低沉，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