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和赛会医生预料的基本相同,的确是跟腱撕裂。但不幸中的大幸是,跟腱并非完全断裂,只是部分撕裂。

    简心简直要喜极而泣,“也就是说我还可以打球,对吗?”

    医生用护具暂时将她的右脚固定住,“如果你想要恢复运动能力,最好考虑手术治疗。”

    归晓星建议,先回国再做下一步打算。

    一来,如果决定手术,手术地点和医生都需要慎重选择。美国人生地不熟,不是做手术的最佳地点。二来,队里已经来过好几个电话,希望他们尽快回国。

    无论简心做不做手术,最好向队里说明情况,征得队里的同意。

    考虑到自己未来会有很长时间不能训练和比赛,简心和团队商量过后,给皮埃尔、卞帅和葛鹏放了假,在归奕宸、归晓星和宋鸣的陪同下返回北京。

    队里安排简心做了一系列更详细的检查,请来北医三院的专家进行会诊。专家的意见也是手术,但当被问到“术后能保证恢复到术前水平吗?康复训练需要多长时间?能保证不影响奥运会吗?”,专家的回答就变得非常谨慎。

    关乎到整个国家的荣誉,没人敢冒着成为千古罪人的风险打包票,专家不敢,队里更不敢。

    简宏陪同总教练来酒店看望简心,总教练告诉她,经主任同意,队里希望她采取保守治疗。

    简心吃惊地看向简宏。

    总教练:“专家和队医都认可保守治疗的疗效,比手术风险小。你目前是奥运混双的主力队员,保证明年如期参加奥运才是最重要的。你也得为归奕宸考虑考虑,不能让他再退赛吧。”

    总教练跟她讲保守治疗的优点和手术的风险,翻来覆去讲了很多。

    简心知道,保守治疗最大的优势,就是不必承担手术失败和术后康复期过长的风险,确保她明年能够按时站上奥运赛场。

    她曾从归晓星那里隐约听过,总局对混双没有寄予太高期望,给混双的任务仅是拿下一个参赛名额。只要她站上赛场,队里就完成任务了。

    但站上赛场之后呢?她拖着一只伤脚,能把比赛打成什么样?

    她不确定。

    “老简,你也不说句话。”总教练盯着简宏。

    简心也盯着他。

    简宏沉默片刻,慢慢地说:“简心,你是国家队的队员,队里还是希望,你能优先,为奥运考虑。”

    从这断句了好几次才说完的话里,简心听出了简宏的无奈和内疚。

    他首先是国家队的教练,其次才是她的爸爸。他必须服从国家队的集体决策,因为他是这个集体中的一员。

    如果她拒绝,会令简宏四面楚歌。

    她说:“我听队里的。”

    简心把队里的决定告诉归奕宸、归晓星和宋鸣后,三人都坚决反对。

    归奕宸沉着脸问她:“你打算带着撕裂的跟腱上场比赛?”

    “以前没少让我爸为难,我不能再这么任性自私了。医生不是也说,保守治疗应该也能愈合。”

    归奕宸怒道:“保守治疗根本不能让跟腱彻底愈合,比赛强度那么大,跟腱有旧伤,随时可能再度撕裂,你的脚就彻底废了!你对自己负责任吗?你这样就不任性不自私了?”

    简心从没见过归奕宸发这么大的火。哪怕被舆论抨击、被对手刁难、被队里施压,他都没有发过火,而现在,因为做不做手术,他居然大发雷霆。

    “可是医生也说,就算手术也不一定能保证赶得上奥运会。如果到时我参加不了,你能临时找到搭档吗?找不到怎么办?我退赛没关系,可你已经为奥运准备了4年了!”

    “别人很重要,你自己就不重要?没有人需要你牺牲你的人生去成就别人!”

    归晓星:“奕宸,好好说话。”

    归奕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如果你的跟腱在场上再度撕裂,你就再也打不了球了!你的职业生涯就完了!你愿意像我姐一样遗憾终生吗!你愿意,我不愿意!”

    宋鸣厉喝:“归奕宸!”

    归奕宸的声音戛然而止。

    “对不起,”他面露懊恼,“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四个人都沉默下来。

    归奕宸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归晓星向宋鸣使眼色让他跟着。

    两人走后,归晓星坐到简心床边,“你别生奕宸的气,他不是针对你。他一直觉得我退役是因为他,有心结。”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顿了顿,简心问:“晓星姐,你后悔过吗?”

    归晓星坦诚,“退役这件事,还是很遗憾的。但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那么做。那个时候我跟奕宸人单势孤,处处受制,没人可以依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跟外界的力量抗衡。”

    “可你不一样。时代不一样,环境也不一样。我很佩服简教当年带你离开省队的魄力和远见,他给了你最大的自由,你不用受制于人,你也不是孤军奋战。你有说‘不’的资本,你也有团队可以依靠。你要做的只是作出你最想要的、对你最有利的选择,剩下的交给我们。相信你的团队能帮你处理好这些事情,也要相信简教,他有能力应对任何状况,不需要他的女儿牺牲自己为他保全安稳的环境。”

    有他们,她多幸运啊,简心默默地想。

    归晓星:“你能不能告诉我,抛开所有外界因素,你自己想不想做手术?”

    简心迟疑道:“我想。可是我,我又很怕,万一手术效果不好,万一到奥运会之前没能恢复,怎么办?”

    “所以我们要挑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方案,把风险降到最低。”

    正说着,归奕宸和宋鸣去而复返。

    宋鸣把几页打印的文件递给简心,“你检查结果全出来之后,奕宸就发给费舍尔医生了。费舍尔医生说你必须手术,还写了一份手术和康复方案。昨天刚发过来,早上奕宸还跟我讨论过,本来就打算今天拿给你看的。”

    简心又感动又羞愧。

    “我以为你被我气跑了。”

    归奕宸:“我的错,是我太冲动了,刚才不应该说那种话。”

    宋鸣:“你俩够了,是不是要我和晓星腾地方?”

    大家都笑了。

    四人重新坐下,详细讨论方案。

    费舍尔医生在邮件里注明这只是初步方案,但这却是简心见过的最认真用心的方案,用心到连术后的康复时间,包括何时可以做有球训练、何时可以重返赛场,都尽可能做出规划,这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归奕宸说,单论手术水平,国内外差不多,但德国的康复技术更先进。且费舍尔医生长期负责简心跟腱炎的治疗,没人比他更了解简心的伤情。

    另外,这段时间国内舆论对简心口诛笔伐,还不时有记者围追堵截,去国外,能让她暂时离开风暴中心,安心养伤。

    简心决定听从归奕宸的提议,去慕尼黑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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