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见宋雁书不好糊弄,只得道:“公子听见老爷和大公子说兵部前几日在围剿几个人,好像是为东南军而来,最后逃出来了三个人不知所踪。公子想他们一定还困在京陵城,便让我来找他们,将他们带出京陵城送回去。”

    送回去?

    宋雁书突然想起贺晏明派张玉来拦截自己一行人时也是打算让自己打道回府,于是有些无语地问道:“贺公子什么都不知情,便要将人送回去?”

    张玉似乎不明白宋雁书为何有此一问,纳闷道:“不然呢?京陵城有人有杀他们啊,他们还不赶紧逃留在京陵城做什么?”

    宋雁书想了想,道:“找到人你就能带他们出去?”

    张玉含糊道:“我不能。”

    见宋雁书脸色似乎要变,又连忙道:“但我家公子能啊。”

    宋雁书问道:“贺公子打算如何将他们带出去?”

    张玉垮脸道:“我不知道。”

    宋雁书又问:“除了与东南军有关,样貌不详,可有三人的其他特征?”

    张玉黑脸道:“没有。”

    宋雁书顿了顿,又问:“那我怎么找他们?”

    张玉跳脚道:“我要知道就不找你了!”

    宋雁书笑了笑,似是得逞一般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帮忙?”

    张玉傻眼,语气中充满不敢置信道:“你不帮忙?”

    见宋雁书微笑地看着他,张玉脸上的不敢置信渐渐变成了愤恨,最后怒道:“公子果然看错了你!公子还说宋小姐听见是东南军的事,不论真假都会先相助,谁知公子走眼了!哼!”

    说着,张玉就要走,宋雁书赶紧拦下他,“要我帮忙也不是不行,”见张玉脚步微缓,宋雁书接着道,“只是,我要先见贺公子一面。”

    张玉回过头来,似乎有些受伤,“你不相信我?”

    宋雁书忙道:“既然贺公子也知道我听见是东南军就会相助,那我不知道贺公子有何方法将他们送出去,又怎敢轻易找出他们的行踪,增加他们暴露的风险?”

    张玉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宋雁书说得有理,纠结半晌道:“行吧,但是公子进城不易,”张玉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暗了的天色,“那我明日……”

    宋雁书打断他道:“今夜也行。”

    见张玉诧异地看着他,宋雁书解释道:“你肯来找我,肯定是事态已十分紧迫了,自然要抓紧一切时间。”

    张玉磨了磨牙,若不是这几日京陵城的搜查越发严密,他……

    张玉只得点头道:“那宋小姐记得在城门关之前出城,戌时正我来城门处接宋小姐。”

    宋雁书看着张玉离开的背影,心中本已理清的思绪又乱了。

    贺晏明要救东南军的人,是他的意思,还是贺尚书的意思?

    他是真的要救人吗?救了人之后打算做什么?

    他对东南军兵败一事的真相知道多少?

    宋雁书在回忆中捕捉到了那个神情中总带着几分萧瑟,杀起人来却果断得有些狠辣的男子。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家。

    宋雁书食不知味地用过晚膳,便回屋将匕首带上,在院子盯着夜色,估算着时辰。

    “雁书。”陈永年突然在身后唤她。

    宋雁书一怔,忙回身一礼道:“舅舅。”

    陈永年摆手,走到她身边道:“今夜又要出去?”

    宋雁书犹豫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陈永年见宋雁书一脸难色,笑道:“不便说便不说,你不是寻常闺秀,舅舅明白。只是……”陈永年顿了顿,“你毕竟是还未出阁的女子,总是深夜不归也不好,便是你不在,你房里也得有人。”

    宋雁书听着舅舅似有所指的最后一句,疑惑道:“舅舅可是发现了什么?”

    陈永年笑了笑,道:“小心你那两个丫头,特别是星榆。”

    “她昨夜似乎格外留意你的去向,被我糊弄了过去。”

    宋雁书与钟承赶在最后一刻出了城。

    一路上,钟承向她细细说了他们一下午的收获。

    总结成一句话,便是一无所获。

    七八巷百姓众多,这几日又涌进了好些流民,要找一个隐秘又四通八达的地方确实不是易事,更不是短时间内说找就能找到的。

    宋雁书愁眉苦脸道:“时间太紧了。”

    她们刚回京陵城不到十日。

    钟承也是无可奈何,转而又想起另一件事,有些担心道:“乔州扮小姐糊弄外人还可,要糊弄家里人怕是有些难吧?”

    宋雁书想起乔州用上所有工具,最后扮成与她有九分相似的模样,不由笑道:“有夜色和贾虎的遮掩,糊弄文绣星榆应当够了,舅舅也会帮忙遮掩的。”

    钟承点点头,疑惑道:“我们出城到底所为何事啊?”

    宋雁书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转机来了。”

    钟承一怔,喜道:“小姐有法子送于将军出城了?”

    宋雁书含糊道:“且看看吧。”

    两人正说着,便见远处一个土坡后出现一个人影,向她们挥了挥手。

    两人走了过去,来人正是张玉。

    宋雁书与钟承跟着张玉走了一阵,便见他在一处茅草屋前停下来,绕到后院去了,不由有些疑惑。

    上次贺晏明的住所那么隐蔽,这次就在大道上?

    宋雁书正要跟进去,便见张玉牵了三匹马出来。

    张玉将缰绳递给宋雁书,道:“路有些远,公子备了马。”

    宋雁书疑惑道:“贺公子怎知我们有两人?”

    张玉似是想起了吴鹏的话,阴阳怪气道:“宋小姐可是护国将军之女,出行那可是前呼后拥……”

    见钟承瞪向他,张玉瞬间就想起那夜钟承一刀便砍下那刺客的双臂,脸色一白,将剩下的揶揄咽了回去,嘟囔道:“备了六匹马,还有三匹在后面呢。”

    宋雁书拍了钟承一下,接过缰绳上马,示意张玉前面带路。

    夜色渐浓,林中由远及近传来阵阵马蹄声。

    贺晏明提着一盏灯笼,守在篱笆前,看着那日飞出他视线的大雁一点点靠近。

    宋雁书勒马停下,向他明媚一笑,“贺公子!”

    她身姿矫健地翻身下马,衣诀纷飞间,分明已是寒秋深夜,周遭却仿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让贺晏明眼前瞬时亮了起来,手中的灯笼黯然失色,仿若萤火之光,不足匹敌。

    贺晏明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眼睛紧紧望着她,不舍得放过宋雁书的每一个动作。

    这些时日总是爬上心间的缕缕思念让他困惑,他以为那是担忧,是敬佩,是赞赏……

    而乘着夜色骑马而来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瞬,则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那是心动。

    对眼前人。

    “贺公子?”宋雁书疑惑地看向呆愣住的贺晏明。

    “更深露重,贺公子何必在此等候,倒叫雁书不安。”

    宋雁书有些缥缈遥远的声音传入耳膜,贺晏明回过神,藏住响如擂鼓的心跳,笑道:“是在下有求于宋小姐,自当恭候。”

    宋雁书眼神飘忽了两下,含糊道:“贺公子严重了。”

    “宋小姐请。”

    张玉上前牵过两人的马。

    宋雁书微微点头,跟着贺晏明进了屋子。

    刚一坐下,宋雁书便直截了当道:“张玉已告诉我贺公子要救东南军的人,并有法子在救了他们之后将他们带出京陵城,我想当面问问贺公子的计划。”

    贺晏明顿了顿,不再犹豫,从袖中掏出一叠文书,递给宋雁书。

    宋雁书有些疑惑地接过,打开才发现是一个人的户籍及路引。

    “李煊?”

    宋雁书抬头看向贺晏明,困惑道:“此人是谁?贺公子为何有他的路引户籍?”

    宋雁书又细细端详了那户籍路引上的人像,“倒是与贺公子眉眼有几分相像。”

    贺晏明本紧紧看着宋雁书,闻言眼睫微颤,垂下眼道:“宋小姐可能看出这户籍路引的破绽?”

    假的?

    宋雁书震惊,又低头细细端详了一阵,将那符印和户部印章看透了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她又将路引的纸张细细摸了一阵。

    这种用作路引的纸张民间是不许生产交易的。

    最后宋雁书摇头道:“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她兴奋了一阵,又想起那日在城门处观察到的,摇了摇头道:“只是恐怕就这些,并不能万无一失。”

    见贺晏明疑惑,宋雁书道:“近日城门处查得极严,特别是壮年男子,不仅会一一查看户籍路引,还会询问其营生经历,并与税收县志比对,即便他们有这般仿真的路引,也难逃过比对。”

    贺晏明拧起眉,想了一阵道:“每日出入城的百姓至少有上万人,总不会每人都如此细致。只要让他们避过他们重点审查的人群就好。”

    宋雁书观察的确实是外形与于浩相似的人的检查方式。

    只是这并非万全之策。

    乔州已细细思量过乔装出城的事,仲云的身形比较矮小,眉眼也清秀,倒可扮作女子,谭凡腿脚不便,面容也比较沧桑,扮作老人也瞒得过。

    只有于浩身高八尺,身形健硕,无论是女子还是老人都不适合。

    也就是说,即便他有假路引和户籍,他的身形就一定会引来守卫的注意和盘查。

    思及此,宋雁书摇摇头,“此法不妥,倘若被发现,以城门处的守卫,他们无处可逃。”

    贺晏明默了一瞬,道:“恕在下直言,世上并无万无一失之事,即便此法有风险,却也是将他们悄无声息送出城的唯一办法。”

    宋雁书看向贺晏明,坚定道:“贺公子此言恕雁书不能苟同,世上虽无万无一失之事,但此事事关性命,需得慎重行事。如此明显的破绽,怎能以世上无万无一失之事搪塞呢?”

    贺晏明看向宋雁书,突然道:“宋小姐似乎知道他们无法避过城门守卫对重点人群的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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