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雁书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面不改色道：“既然贺公子怀疑他们与东南军有关，那么雁书猜想他们大概率是东南军的将士，而城门口对壮年男子的严密查问，也证明了这一点。甚至城门处的守卫可能已知晓了他们的面容身形，这等情况下，一份无法与官府记录比对的路引户籍就会变成他们的催命符。”
贺晏明听了宋雁书这一大堆推测，也皱起眉头细细思索，最后站起身叹道：“小姐缜密，是在下疏忽了。”
宋雁书摆摆手，“并不怪贺公子，雁书刚刚出城时便仔细观察了，所以有此担忧。”
贺晏明想了一阵，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我可以替换一些假的记录进去，这样即便被盘问，也可糊弄过去。”
宋雁书眼睛一亮。
贺晏明接着道：“只是如此便需要更多时间，我需得先拿到真实的记录，再制作假记录与真的重新装订成册，再加上制作路引户籍的时间……”贺晏明默默算了一下，“恐怕得七日。”
张玉沏了茶端进来，忍不住插嘴道：“何必做假的，用真的不就行了？”
见三人疑惑地看向他，张玉洋洋得意道：“宋小姐和公子不就是怕他们的假路引和户籍与官府记录对不上么，那直接做官府记录中有的不就行了？”
钟承道：“那若是本人也出现了呢？”
张玉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向钟承道：“打晕不就行了……反正也就用一时……”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一旦于浩他们出了城，被他们冒用身份的人在城中行动或出城就会很快被官府察觉，恐怕难逃连累。
宋雁书垂目想了会，看向自称在京陵城中找人十分擅长的张玉，问道：“京陵城中失踪人口多吗？”
张玉嗤笑一声，似是听见什么傻问题，见贺晏明看向他，忙敛了神色道：“多，几乎每日都会有，特别是平头百姓或是奴仆妓女，不知什么时候就找不到了，富贵人家么……应该也有，只是我就不知道了。”
宋雁书看向张玉，“那你能发现近期失踪而官府还未记录的人吗？”
张玉明白了宋雁书的意思，嘟囔道：“何必这么麻烦……”
见贺晏明要说话，又连忙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宋雁书笑了笑，“年龄在二三十左右的。”
张玉愣了下，“那就少了。”
“最好是男的。”
张玉苦着脸，求助般地看向贺晏明，谁知贺晏明并不回应他的眼神，反而垂头端起茶盏，只好收回视线道：“那就更少了。”
“至于样貌……”
宋雁书还没说完，张玉就连忙打断她道：“不会还要找与他们长得相似的吧，我又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而且哪有那么巧，与他们长得相似的就恰好在这几日失踪了，还被我发现他们失踪了？”
确实不会那么巧。
宋雁书笑笑，“样貌暂且不必管，等我找到他们再说。”
见张玉还要抱怨，宋雁书忙转头看向贺晏明，问道：“若只是户籍路引不知贺公子需要多少时日仿制？”
“两日。”
贺晏明解释道：“这份户籍路引之所以如此真实，连宋小姐都辩不出真伪，是因为其确实出自户部。”
以贺晏明的身份，拿到户部制作的假路引和户籍倒也可信，只是……
宋雁书道：“那人可信吗？”
贺晏明抿了一口茶笑道：“可信，是我偷偷进去用户部的东西做的。”
宋雁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贺公子还有这手艺呢？”
贺晏明耳朵悄悄红了，他道：“不值一提。”
随即他像是不想再提此事，转而问道：“宋小姐对如何找到他们有头绪吗？”
宋雁书道：“略有一点，他们为躲避追捕，必定不敢轻易露面……”宋雁书将那日找到于浩等人的思路一一说明。
待宋雁书说完，贺晏明惊喜地点点头，“看来请宋小姐帮忙确实是明智之举。”
宋雁书笑道：“贺公子客气，只是雁书还有一事不明。贺公子因何要救他们？”
贺晏明笑意微敛，眼神沉下来看向前方，“这些日子有不少百姓流亡到此，缺衣少食，我回家找父亲，却听到了兵部围剿东南军的消息，回来后询问南来的百姓，他们中大多数声称东南军已投敌了，却有少部分百姓说李诚将军誓死不降。”
贺晏明脸上笑意尽数消失，头微微侧向宋雁书，轻声道：“他们说，李诚将军已战死沙场，朝廷的战报上却是李诚将军下落不明，所以我怀疑其中有疑，便想救下东南军的人问清楚。”
宋雁书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身处局势之外，却屡屡涉身其中的人，怀着一种不知何样的心情问道：“公子问清楚之后呢？”
贺晏明脸上浮起一丝茫然，他看向宋雁书，“宋小姐以为呢？”
宋雁书定定地看着贺晏明，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掷地有声道：“若东南军果真投敌，便以叛逆论处，若东南军兵败为人设计，幕后之人便是国之大贼，当诛！”
“若幕后之人权势滔天，不可动摇呢？”
“亦当诛！”
贺晏明心中被这明明白白的三个字所震动，当所有人都畏惧权势不敢轻举妄动时，她给出了如此简单的答案。
他从未如此大胆，亦如此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应当肖似她的母亲，面容温婉秀丽，尚且透着几分稚嫩，眼眸低垂时亦如寻常闺秀一般透出几分脆弱，然而当她毫不掩饰地直视他时，她那如利剑一般的气势却势如破竹地直冲云霄，在他心中带来石破天惊的翻天海啸。
他的感觉没有错，她就是当前局势的变数。
贺晏明刚刚静下来的心，霎时破开一个大洞，沉寂已久的那股热血迅速涌动上来，他道：“吾愿携手”。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对眼前的这个女子，他的心这样告诉他。
宋雁书被贺晏明眼中莫名的坚定惊到，她顿了一下，“贺公子既身处局外，何必涉身其中。”
贺晏明从未像今日这般清醒坚定过，听见宋雁书这话，他笑了笑道：“生在辽国，如何能在此家国大事上身处局外。”
宋雁书下意识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知道。”
“会有危险。”
“我知道。”
“可能会连累贺尚书。”
“我知道。”
宋雁书无言，贺晏明的语速一句比一句快，一句比一句坚定，仿佛此刻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闯，去跳。
于是她认真看向他，微微笑道：“既然如此，”宋雁书站起来向贺晏明施礼，“雁书有一事要向贺公子坦白。”
贺晏明忙站起身回礼，“宋小姐请说。”
宋雁书紧紧看着贺晏明的眉眼，“我已经找到东南军的那三人了。”
“什么？！”
张玉在一旁发出一声尖啸。
“你已经找到了？！我下午才告诉你！！你怎么能就找到了！！！”
张玉在一旁抓狂，他在城中搜寻了五六日了，还找了不少兄弟帮忙，却一无所获，他才告诉宋雁书不到两个时辰，她就找到了？！
张玉感到一阵幻灭，见贺晏明看向他，他委屈解释道：“我很努力了……我没有偷懒……”
贺晏明看着宋雁书有些心虚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我明白宋小姐的顾虑，若换做是我，也不敢轻易告知。”
说完，他看向张玉，“既然宋小姐已经找到那三人了，你便快些寻几个形貌相似之人，我明日便入城，你可随时来找我，一旦信息确定了，我便去户部制作户籍路引。”
张玉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宋雁书道：“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一个五六十岁的坡脚老伯，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强壮男子。”
张玉张大嘴巴，“东南军连老伯都收？”
被贺晏明瞪了一眼后，他撇着嘴道：“样貌呢？”
“样貌不必管，他们会画作户籍上的模样。”
从贺晏明处出来，钟承有些忧心道：“小姐就这么告诉他们了，会不会太过冒险？兵部毕竟由贺尚书直接管辖。”
贺尚书未必没有参与其中……
宋雁书抬头看了眼高悬的明月，转过头，罕见地有些俏皮道：“我说什么了？”
钟承怔住，似乎不明白宋雁书的意思。
宋雁书道：“他们的下落，具体样貌，姓名我都没说，甚至性别及年岁都是假的，就算他在骗我们，也只会马上暴露。”
钟承明白过来，瞪大眼睛道：“诱敌深入！”
宋雁书笑了笑，“若是敌，自然是诱敌深入，若不是……我说的也是实话，他们确实会乔装成这样出城。而且……”她看向天边，“我有预感，他不是敌。”
见钟承陷入沉思，宋雁书笑着唤他，“钟大哥。”
钟承愣了一下，自回京陵城后，宋雁书便再未如此唤过他。
他的眉眼柔和下来，“怎么？”
宋雁书眯眼看了一眼前方微动的草丛，摩拳擦掌道：“反正城门已闭，我们好久没有夜猎了，不如比比？”
贺晏明听了宋雁书这一大堆推测，也皱起眉头细细思索，最后站起身叹道：“小姐缜密，是在下疏忽了。”
宋雁书摆摆手，“并不怪贺公子，雁书刚刚出城时便仔细观察了，所以有此担忧。”
贺晏明想了一阵，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我可以替换一些假的记录进去，这样即便被盘问，也可糊弄过去。”
宋雁书眼睛一亮。
贺晏明接着道：“只是如此便需要更多时间，我需得先拿到真实的记录，再制作假记录与真的重新装订成册，再加上制作路引户籍的时间……”贺晏明默默算了一下，“恐怕得七日。”
张玉沏了茶端进来，忍不住插嘴道：“何必做假的，用真的不就行了？”
见三人疑惑地看向他，张玉洋洋得意道：“宋小姐和公子不就是怕他们的假路引和户籍与官府记录对不上么，那直接做官府记录中有的不就行了？”
钟承道：“那若是本人也出现了呢？”
张玉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向钟承道：“打晕不就行了……反正也就用一时……”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一旦于浩他们出了城，被他们冒用身份的人在城中行动或出城就会很快被官府察觉，恐怕难逃连累。
宋雁书垂目想了会，看向自称在京陵城中找人十分擅长的张玉，问道：“京陵城中失踪人口多吗？”
张玉嗤笑一声，似是听见什么傻问题，见贺晏明看向他，忙敛了神色道：“多，几乎每日都会有，特别是平头百姓或是奴仆妓女，不知什么时候就找不到了，富贵人家么……应该也有，只是我就不知道了。”
宋雁书看向张玉，“那你能发现近期失踪而官府还未记录的人吗？”
张玉明白了宋雁书的意思，嘟囔道：“何必这么麻烦……”
见贺晏明要说话，又连忙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宋雁书笑了笑，“年龄在二三十左右的。”
张玉愣了下，“那就少了。”
“最好是男的。”
张玉苦着脸，求助般地看向贺晏明，谁知贺晏明并不回应他的眼神，反而垂头端起茶盏，只好收回视线道：“那就更少了。”
“至于样貌……”
宋雁书还没说完，张玉就连忙打断她道：“不会还要找与他们长得相似的吧，我又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而且哪有那么巧，与他们长得相似的就恰好在这几日失踪了，还被我发现他们失踪了？”
确实不会那么巧。
宋雁书笑笑，“样貌暂且不必管，等我找到他们再说。”
见张玉还要抱怨，宋雁书忙转头看向贺晏明，问道：“若只是户籍路引不知贺公子需要多少时日仿制？”
“两日。”
贺晏明解释道：“这份户籍路引之所以如此真实，连宋小姐都辩不出真伪，是因为其确实出自户部。”
以贺晏明的身份，拿到户部制作的假路引和户籍倒也可信，只是……
宋雁书道：“那人可信吗？”
贺晏明抿了一口茶笑道：“可信，是我偷偷进去用户部的东西做的。”
宋雁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贺公子还有这手艺呢？”
贺晏明耳朵悄悄红了，他道：“不值一提。”
随即他像是不想再提此事，转而问道：“宋小姐对如何找到他们有头绪吗？”
宋雁书道：“略有一点，他们为躲避追捕，必定不敢轻易露面……”宋雁书将那日找到于浩等人的思路一一说明。
待宋雁书说完，贺晏明惊喜地点点头，“看来请宋小姐帮忙确实是明智之举。”
宋雁书笑道：“贺公子客气，只是雁书还有一事不明。贺公子因何要救他们？”
贺晏明笑意微敛，眼神沉下来看向前方，“这些日子有不少百姓流亡到此，缺衣少食，我回家找父亲，却听到了兵部围剿东南军的消息，回来后询问南来的百姓，他们中大多数声称东南军已投敌了，却有少部分百姓说李诚将军誓死不降。”
贺晏明脸上笑意尽数消失，头微微侧向宋雁书，轻声道：“他们说，李诚将军已战死沙场，朝廷的战报上却是李诚将军下落不明，所以我怀疑其中有疑，便想救下东南军的人问清楚。”
宋雁书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身处局势之外，却屡屡涉身其中的人，怀着一种不知何样的心情问道：“公子问清楚之后呢？”
贺晏明脸上浮起一丝茫然，他看向宋雁书，“宋小姐以为呢？”
宋雁书定定地看着贺晏明，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掷地有声道：“若东南军果真投敌，便以叛逆论处，若东南军兵败为人设计，幕后之人便是国之大贼，当诛！”
“若幕后之人权势滔天，不可动摇呢？”
“亦当诛！”
贺晏明心中被这明明白白的三个字所震动，当所有人都畏惧权势不敢轻举妄动时，她给出了如此简单的答案。
他从未如此大胆，亦如此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应当肖似她的母亲，面容温婉秀丽，尚且透着几分稚嫩，眼眸低垂时亦如寻常闺秀一般透出几分脆弱，然而当她毫不掩饰地直视他时，她那如利剑一般的气势却势如破竹地直冲云霄，在他心中带来石破天惊的翻天海啸。
他的感觉没有错，她就是当前局势的变数。
贺晏明刚刚静下来的心，霎时破开一个大洞，沉寂已久的那股热血迅速涌动上来，他道：“吾愿携手”。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对眼前的这个女子，他的心这样告诉他。
宋雁书被贺晏明眼中莫名的坚定惊到，她顿了一下，“贺公子既身处局外，何必涉身其中。”
贺晏明从未像今日这般清醒坚定过，听见宋雁书这话，他笑了笑道：“生在辽国，如何能在此家国大事上身处局外。”
宋雁书下意识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知道。”
“会有危险。”
“我知道。”
“可能会连累贺尚书。”
“我知道。”
宋雁书无言，贺晏明的语速一句比一句快，一句比一句坚定，仿佛此刻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闯，去跳。
于是她认真看向他，微微笑道：“既然如此，”宋雁书站起来向贺晏明施礼，“雁书有一事要向贺公子坦白。”
贺晏明忙站起身回礼，“宋小姐请说。”
宋雁书紧紧看着贺晏明的眉眼，“我已经找到东南军的那三人了。”
“什么？！”
张玉在一旁发出一声尖啸。
“你已经找到了？！我下午才告诉你！！你怎么能就找到了！！！”
张玉在一旁抓狂，他在城中搜寻了五六日了，还找了不少兄弟帮忙，却一无所获，他才告诉宋雁书不到两个时辰，她就找到了？！
张玉感到一阵幻灭，见贺晏明看向他，他委屈解释道：“我很努力了……我没有偷懒……”
贺晏明看着宋雁书有些心虚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我明白宋小姐的顾虑，若换做是我，也不敢轻易告知。”
说完，他看向张玉，“既然宋小姐已经找到那三人了，你便快些寻几个形貌相似之人，我明日便入城，你可随时来找我，一旦信息确定了，我便去户部制作户籍路引。”
张玉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宋雁书道：“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一个五六十岁的坡脚老伯，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强壮男子。”
张玉张大嘴巴，“东南军连老伯都收？”
被贺晏明瞪了一眼后，他撇着嘴道：“样貌呢？”
“样貌不必管，他们会画作户籍上的模样。”
从贺晏明处出来，钟承有些忧心道：“小姐就这么告诉他们了，会不会太过冒险？兵部毕竟由贺尚书直接管辖。”
贺尚书未必没有参与其中……
宋雁书抬头看了眼高悬的明月，转过头，罕见地有些俏皮道：“我说什么了？”
钟承怔住，似乎不明白宋雁书的意思。
宋雁书道：“他们的下落，具体样貌，姓名我都没说，甚至性别及年岁都是假的，就算他在骗我们，也只会马上暴露。”
钟承明白过来，瞪大眼睛道：“诱敌深入！”
宋雁书笑了笑，“若是敌，自然是诱敌深入，若不是……我说的也是实话，他们确实会乔装成这样出城。而且……”她看向天边，“我有预感，他不是敌。”
见钟承陷入沉思，宋雁书笑着唤他，“钟大哥。”
钟承愣了一下，自回京陵城后，宋雁书便再未如此唤过他。
他的眉眼柔和下来，“怎么？”
宋雁书眯眼看了一眼前方微动的草丛，摩拳擦掌道：“反正城门已闭，我们好久没有夜猎了，不如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