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仙楼后园养着位年迈医者，专一给家里姑娘们照看身子，初来时人都唤他“颜老爷子”，时间久了，大家渐渐体味出其仁心仁术，加之年高德劭，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对他的称呼便减了两字，只称“颜老”，以显敬重。
近日，颜老有一“远亲”投奔至京城，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揣着家信上门，眼中流光跃动，笑着央他帮忙寻个差事。
颜老接过所谓的家信看了又看，问明来意后两手一摊：“上山采药的小路我倒记得几条，寻差事的门路我当真是不知不识。”
这孩子名叫洛风，与颜老虽不沾亲却还算带故，老人想着能帮就帮一下，于是托了李珍娘帮忙安排。
桂清姮被关在客房的这天，李珍娘刚与其他几位青楼妈妈议事回来，她按着颜老说的位置，由丫鬟搀着到了洛风的寓所。
许是有缘，他恰好与桂清姮寓在同家客店，又恰恰好住着相邻两间。
李珍娘进门落座，见这少年清正利落，快人快事，心想若是让他当个伙计、镖师之类的多少有点埋没了，又看着颜老面上，便答应了来日为他在衙门找个事做，只是急不得，衙门的差事也分三六九等，若要好的须得徐徐探问，左右她在城郊有处别苑空着，少年可以先搬过去住着，一来帮着打理庭院，二来也省了住店的花费。
这壁厢几人才将洛风的去处议定，正欲离开，忽听得外面一阵吵嚷，接着便听到了官爷与群芳院妈妈的一番对话。
那二人刚走，李珍娘便命丫鬟再去换壶热茶，又对少年郎说：“洛风，你脚程快，把刚刚那位官爷请回来，我与他有话说。”
不到半刻钟人就回来了。
李珍娘将银票在官爷眼前轻晃一下，他的酒就又醒了几分，忙堆着笑开锁。
房中的女孩以脊背示人，只看背影也可知其身段婉丽姿媚。
官爷欲走上前将女孩揪起，被李珍娘轻轻止住了。她径自走到床前，并不动口或动手，只是遥遥端详。
女孩正闭眼啼哭，似嘤嘤梦魇，模样几多娇气。发觉有人走近，她略微回转身，睁眼看了来人，泪花盈盈，含春带怯。
当真绝色。
当真绝色——这是李珍娘初见桂清姮时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即便放眼整个京城，也难找得出几个比她出色的。
跟在第一个念头后面的其他联想，便是许多许多不便言说的画面。
李珍娘不由得想，这女孩笑时、哭时、嗔时、怨时……任何一种样子，都能得客人喜欢，尤其是她伴客承欢时的样子，必定最能得客人喜欢。
她不动声色地走至一旁的桌前，丫鬟已用帕子将绣墩上的浮尘抹去，扶着她款款坐下。
官爷见状也拖出一只绣墩，因动作太急弄出一阵刺耳的声响，他顿时尴尬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全都没处放似的。还好李珍娘正低眉展弄银票，并未注意到方才的声音，他才觉得没那么难堪，便带着几分忸怩坐在对面。
“还未请教官爷，在何处高就？”李珍娘估摸对面的人坐稳当了，方幽幽开口。
提起衙门，他重拾底气，下意识挺了挺腰杆，随着酒气吐出几个字：“镇抚司。”
“镇抚司？”李珍娘反问。
这里面的门道别人或是装糊涂、或是真不懂，可她在官场多有结交，再清楚不过。衙门卖人向来都是朱批落印、判好身价、交与牙婆发卖，镇抚司也不例外。似这般由官差私下弄了人出来卖，本是不许的。
因为太知道其中利害，李珍娘免不得要刨根问底。
她正欲问个清楚，那官爷却心一横，先开口了：
“人是我弄出来的，她老子娘都死透了，她家在南边山高水远的，回也回不去，就是回去了也是饿死，南边家里一应房产田地都充公入册了，我看着不忍心，想着给她找口饭吃……”
听他如此说，李珍娘心下了然，接着道：“我那儿，也有几位你们衙门的爷常常走动，我不担心别的，就怕哪一天撞见了，又是一场官司，倒时若是再把您牵扯出来，倒辜负了您今日的善心。”
官爷的脖颈向前一探，腹中粗劣酒菜涨上来的浊气更逼人了：“你可知我在何人手下当差？”
李珍娘强忍着恶心：“您说。”
“张千户。”
镇抚司五个卫所中只有一位姓张的千户，京中关于这个人的传闻可不少：心狠手辣、屡建奇功、妖冶尤物、放浪形骸……是国主跟前极得脸的人，最关键的是，这位张千户是女儿身，没有逛青楼的需求。
李珍娘稍加思索，想通了这层关系，随即眸光一闪，终于莞尔：“那是了。容我再多问一句，除了张大人和您，可还有旁人见过这孩子？”
“旁的也有人见过，我如实说了吧，都是我这一班的粗人，在外边儿人五人六的，实际混的还不如我呢，他们有几个胆子敢去落仙楼造次？便是哪一日真给他们撞见了，我也压伏得下去。”
李珍娘盘算着其中利害，一边柔声说道：“官爷折煞奴家，”一边用中指轻点着银票，玉手缓缓从袖中延出，将百两之数奉上，“这孩子着实可怜，多亏遇见官爷，也是她的造化，我不看别的，只看您这份心，也必定将她好好看顾；再一个，您今番行此善事，来日必有福报、定然财运亨通，得空可别忘了来我落仙楼捧场。”
明知是奉承话，却实在让人听着舒坦，况且她李珍娘是什么人物？多少老爷在她跟前都客客气气的，如今竟这般软款奉承，官爷哪还敢说二话，收了银票便找个托辞离去了。
路上他也有些不甘。
他原是个贪财恋色的秉性，本想着将桂清姮卖与群芳院，等梳拢之后凭着交情，妈妈说不定还能让他沾上一沾，如今去了落仙楼，那可不是他敢去的地方，这仙子一般的人物，终究是无缘消受。
好在钱财到手，些微分给兄弟们封口，自己留下大头又够挥霍一阵了。
再说客店这边，桂清姮第二次听到门响时正在感伤身世，回身见了李珍娘，知道又是鸨儿相看，心痛如绞，依旧侧着身啜泣。
耳中听着李珍娘与官爷说话，虽然措辞极尽客气，声音却是婉肃敦柔、不亢不卑的。
虽然声音不卑不亢，却还是要买她去倚门卖笑。
及至买卖谈成，她知道自己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心中生出了一死了之的念头。
“官爷已经离去，这几个人接下来该原形毕露了吧？”
“是打？是骂？是逼着我接客？我宁死不受这屈辱！”
“这里约莫二三层高，我从窗中跃下，若还是不死，爬也要爬到河里沉下去”。
桂清姮心里这么想着，人就支着胳膊作势要起来，谁知身子太虚，只扑腾了一下便又重重地原地砸了下去。
往后的人生中，桂清姮遇到过很多事，遍尝了各种各样的无望，但她只有这一次起过寻死的念头。
混沌之中有人给她喂了热水，再睁眼时，面前一位老者须发皆白，长寿眉垂至耳际，恍然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面前的怕不是引路仙人？
面前的只是一个肉体凡胎的老者。
耳中传进熟悉的声音，是买下她的女人在从容问询：“如何？”
颜老应道：“无妨，只是遭逢家变致使肝气上逆，兼之饮食不调，好在这孩子底子厚，恢复饮食后徐徐开解，自无大碍。”
颜老退下，丫鬟笑意盈盈地补了上来，舀了一勺藕粉羹，吹散热气后送到桂清姮唇边，她扭过头不吃，只是流泪。
丫鬟退下，李珍娘施施然补了上来，从袖筒中抽出帕子，娴熟地绕在指间，指腹顶着帕子，一点点拭去她腮上的泪。
“孩儿莫哭，同姨娘说说，遇到甚事了？”
实在，太过动人。
桂清姮的一切都在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听到一句关切的话，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心中的某座大山好似轰然崩塌、某处大河好似突然决堤。
她不愿意这么想，可她的情感不受控制地向这个女人倾斜：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要与她对抗的，总有人愿意给她一点温情，她实在太想抓住这丝丝情意了——哪怕是虚情假意，也认了。
她要趁着对方还愿做戏的时候，做一回梦蝶的庄周。
后来的花魁银鸾将此法用得炉火纯青，不知将几多人玩弄于股掌。
他们正如此时的桂清姮，真情实感地、不厌其烦地剖白着心迹。
她将自己的这些天的苦楚一一道来。
李珍娘听着，适时地叹气、蹙眉、报以同情。她不需要太多情感的注入，即便哪一刻漏了奉陪，倾诉者也自会替她找补。
等女孩说完，渐渐止住抽噎，丫鬟又捧了一碗热气升腾的羹，这次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食入腹的感觉，真好。
李珍娘将空碗递给丫鬟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姑娘京中可还有故旧？”
这一问，给桂清姮问愣住了。
是啊，她在京中还有故旧啊！前几日在官差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全没想过此事，可现在她出来了！她有故旧的啊！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咏蓝姐姐，一个是定了亲的邻家哥哥，他们在京中有权有势，一定能救她出去！
“有啊！”
她吃了东西中气足了许多，意识到自己还能出“狼窝”，她放声呼号。
“姨娘，我有的啊！您帮我给他们带个信儿，我让他们把钱还您！我让他们多多备礼谢您！”
待桂清姮说出这两人的名姓，李珍娘心中不由得起了踌躇：这个信儿，传还是不传？
近日，颜老有一“远亲”投奔至京城，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揣着家信上门，眼中流光跃动，笑着央他帮忙寻个差事。
颜老接过所谓的家信看了又看，问明来意后两手一摊：“上山采药的小路我倒记得几条，寻差事的门路我当真是不知不识。”
这孩子名叫洛风，与颜老虽不沾亲却还算带故，老人想着能帮就帮一下，于是托了李珍娘帮忙安排。
桂清姮被关在客房的这天，李珍娘刚与其他几位青楼妈妈议事回来，她按着颜老说的位置，由丫鬟搀着到了洛风的寓所。
许是有缘，他恰好与桂清姮寓在同家客店，又恰恰好住着相邻两间。
李珍娘进门落座，见这少年清正利落，快人快事，心想若是让他当个伙计、镖师之类的多少有点埋没了，又看着颜老面上，便答应了来日为他在衙门找个事做，只是急不得，衙门的差事也分三六九等，若要好的须得徐徐探问，左右她在城郊有处别苑空着，少年可以先搬过去住着，一来帮着打理庭院，二来也省了住店的花费。
这壁厢几人才将洛风的去处议定，正欲离开，忽听得外面一阵吵嚷，接着便听到了官爷与群芳院妈妈的一番对话。
那二人刚走，李珍娘便命丫鬟再去换壶热茶，又对少年郎说：“洛风，你脚程快，把刚刚那位官爷请回来，我与他有话说。”
不到半刻钟人就回来了。
李珍娘将银票在官爷眼前轻晃一下，他的酒就又醒了几分，忙堆着笑开锁。
房中的女孩以脊背示人，只看背影也可知其身段婉丽姿媚。
官爷欲走上前将女孩揪起，被李珍娘轻轻止住了。她径自走到床前，并不动口或动手，只是遥遥端详。
女孩正闭眼啼哭，似嘤嘤梦魇，模样几多娇气。发觉有人走近，她略微回转身，睁眼看了来人，泪花盈盈，含春带怯。
当真绝色。
当真绝色——这是李珍娘初见桂清姮时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即便放眼整个京城，也难找得出几个比她出色的。
跟在第一个念头后面的其他联想，便是许多许多不便言说的画面。
李珍娘不由得想，这女孩笑时、哭时、嗔时、怨时……任何一种样子，都能得客人喜欢，尤其是她伴客承欢时的样子，必定最能得客人喜欢。
她不动声色地走至一旁的桌前，丫鬟已用帕子将绣墩上的浮尘抹去，扶着她款款坐下。
官爷见状也拖出一只绣墩，因动作太急弄出一阵刺耳的声响，他顿时尴尬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全都没处放似的。还好李珍娘正低眉展弄银票，并未注意到方才的声音，他才觉得没那么难堪，便带着几分忸怩坐在对面。
“还未请教官爷，在何处高就？”李珍娘估摸对面的人坐稳当了，方幽幽开口。
提起衙门，他重拾底气，下意识挺了挺腰杆，随着酒气吐出几个字：“镇抚司。”
“镇抚司？”李珍娘反问。
这里面的门道别人或是装糊涂、或是真不懂，可她在官场多有结交，再清楚不过。衙门卖人向来都是朱批落印、判好身价、交与牙婆发卖，镇抚司也不例外。似这般由官差私下弄了人出来卖，本是不许的。
因为太知道其中利害，李珍娘免不得要刨根问底。
她正欲问个清楚，那官爷却心一横，先开口了：
“人是我弄出来的，她老子娘都死透了，她家在南边山高水远的，回也回不去，就是回去了也是饿死，南边家里一应房产田地都充公入册了，我看着不忍心，想着给她找口饭吃……”
听他如此说，李珍娘心下了然，接着道：“我那儿，也有几位你们衙门的爷常常走动，我不担心别的，就怕哪一天撞见了，又是一场官司，倒时若是再把您牵扯出来，倒辜负了您今日的善心。”
官爷的脖颈向前一探，腹中粗劣酒菜涨上来的浊气更逼人了：“你可知我在何人手下当差？”
李珍娘强忍着恶心：“您说。”
“张千户。”
镇抚司五个卫所中只有一位姓张的千户，京中关于这个人的传闻可不少：心狠手辣、屡建奇功、妖冶尤物、放浪形骸……是国主跟前极得脸的人，最关键的是，这位张千户是女儿身，没有逛青楼的需求。
李珍娘稍加思索，想通了这层关系，随即眸光一闪，终于莞尔：“那是了。容我再多问一句，除了张大人和您，可还有旁人见过这孩子？”
“旁的也有人见过，我如实说了吧，都是我这一班的粗人，在外边儿人五人六的，实际混的还不如我呢，他们有几个胆子敢去落仙楼造次？便是哪一日真给他们撞见了，我也压伏得下去。”
李珍娘盘算着其中利害，一边柔声说道：“官爷折煞奴家，”一边用中指轻点着银票，玉手缓缓从袖中延出，将百两之数奉上，“这孩子着实可怜，多亏遇见官爷，也是她的造化，我不看别的，只看您这份心，也必定将她好好看顾；再一个，您今番行此善事，来日必有福报、定然财运亨通，得空可别忘了来我落仙楼捧场。”
明知是奉承话，却实在让人听着舒坦，况且她李珍娘是什么人物？多少老爷在她跟前都客客气气的，如今竟这般软款奉承，官爷哪还敢说二话，收了银票便找个托辞离去了。
路上他也有些不甘。
他原是个贪财恋色的秉性，本想着将桂清姮卖与群芳院，等梳拢之后凭着交情，妈妈说不定还能让他沾上一沾，如今去了落仙楼，那可不是他敢去的地方，这仙子一般的人物，终究是无缘消受。
好在钱财到手，些微分给兄弟们封口，自己留下大头又够挥霍一阵了。
再说客店这边，桂清姮第二次听到门响时正在感伤身世，回身见了李珍娘，知道又是鸨儿相看，心痛如绞，依旧侧着身啜泣。
耳中听着李珍娘与官爷说话，虽然措辞极尽客气，声音却是婉肃敦柔、不亢不卑的。
虽然声音不卑不亢，却还是要买她去倚门卖笑。
及至买卖谈成，她知道自己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心中生出了一死了之的念头。
“官爷已经离去，这几个人接下来该原形毕露了吧？”
“是打？是骂？是逼着我接客？我宁死不受这屈辱！”
“这里约莫二三层高，我从窗中跃下，若还是不死，爬也要爬到河里沉下去”。
桂清姮心里这么想着，人就支着胳膊作势要起来，谁知身子太虚，只扑腾了一下便又重重地原地砸了下去。
往后的人生中，桂清姮遇到过很多事，遍尝了各种各样的无望，但她只有这一次起过寻死的念头。
混沌之中有人给她喂了热水，再睁眼时，面前一位老者须发皆白，长寿眉垂至耳际，恍然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面前的怕不是引路仙人？
面前的只是一个肉体凡胎的老者。
耳中传进熟悉的声音，是买下她的女人在从容问询：“如何？”
颜老应道：“无妨，只是遭逢家变致使肝气上逆，兼之饮食不调，好在这孩子底子厚，恢复饮食后徐徐开解，自无大碍。”
颜老退下，丫鬟笑意盈盈地补了上来，舀了一勺藕粉羹，吹散热气后送到桂清姮唇边，她扭过头不吃，只是流泪。
丫鬟退下，李珍娘施施然补了上来，从袖筒中抽出帕子，娴熟地绕在指间，指腹顶着帕子，一点点拭去她腮上的泪。
“孩儿莫哭，同姨娘说说，遇到甚事了？”
实在，太过动人。
桂清姮的一切都在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听到一句关切的话，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心中的某座大山好似轰然崩塌、某处大河好似突然决堤。
她不愿意这么想，可她的情感不受控制地向这个女人倾斜：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要与她对抗的，总有人愿意给她一点温情，她实在太想抓住这丝丝情意了——哪怕是虚情假意，也认了。
她要趁着对方还愿做戏的时候，做一回梦蝶的庄周。
后来的花魁银鸾将此法用得炉火纯青，不知将几多人玩弄于股掌。
他们正如此时的桂清姮，真情实感地、不厌其烦地剖白着心迹。
她将自己的这些天的苦楚一一道来。
李珍娘听着，适时地叹气、蹙眉、报以同情。她不需要太多情感的注入，即便哪一刻漏了奉陪，倾诉者也自会替她找补。
等女孩说完，渐渐止住抽噎，丫鬟又捧了一碗热气升腾的羹，这次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食入腹的感觉，真好。
李珍娘将空碗递给丫鬟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姑娘京中可还有故旧？”
这一问，给桂清姮问愣住了。
是啊，她在京中还有故旧啊！前几日在官差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全没想过此事，可现在她出来了！她有故旧的啊！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咏蓝姐姐，一个是定了亲的邻家哥哥，他们在京中有权有势，一定能救她出去！
“有啊！”
她吃了东西中气足了许多，意识到自己还能出“狼窝”，她放声呼号。
“姨娘，我有的啊！您帮我给他们带个信儿，我让他们把钱还您！我让他们多多备礼谢您！”
待桂清姮说出这两人的名姓，李珍娘心中不由得起了踌躇：这个信儿，传还是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