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荆中刚到市局经侦大队不过两个星期，就忙得不可开交。
他想象中，他会先熟悉熟悉工作流程，再逐渐上手，哪知刚报道的第一天，队长就给他派了个师父，再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好好干”，就潇洒离去。
师父叫文达，35岁左右，人如其名，也是文质彬彬的。
后来他才明白，文质彬彬只是师父的假象，辣手无情才是他的本质。
这两个星期贺荆中对办公楼的各个区域都还没看明白，各位同事都还没认识几个，就已经被师父带出外勤、审问嫌疑人、整理卷宗一套组合流程搞得七荤八素了。
晚上9点多，贺荆中还在电脑前整理资料。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以前在派出所时，没有这么高的角度去看风景。
他拍了一张自认为满意的夜景照片，发给池桐：“以前从未发现这座城市这么美。”
池桐看着手机里高糊散光的照片，实在夸不出口。
“贺警官，你们单位座机也能拍照呢？”
贺荆中迷茫了，这不是拍得挺好的吗？不过，只要是她说的就都是对的。
池桐又问：“在新的部门适应得还好吗？”
贺荆中心里暖暖的，回道：“挺好的，就是很忙，还在学习中。”
池桐发来一个表情：“看好你哟。”
贺荆中感受得出来，她有些敷衍。是在忙？两个星期未见她了，说好的夜跑叫他，她也从来没主动找过自己。
他想见见她。
“加了两个星期的班了，再加就不礼貌了！”贺荆中心想。
贺荆中回家拿了一本摄影集，还有一些小孩子可能会喜欢的玩具，这些东西，有的是他路过商店时买的，有的是他以为她会需要所以刻意去寻的。
他轻描淡写地发信息跟池桐说，下班路过书店看到有摄影书集，又正好路过她家附近，想拿给她。
池桐这才告知他，孩子发烧了，她在医院。
贺荆中赶到医院时，池桐正抱着女儿在儿科急诊大厅输液。临近秋冬，病毒肆虐，大厅里乌泱泱的满是担忧的父母和哭闹的孩子。
言言手上扎了针，小小的一只蜷缩在池桐的怀里睡着了，而池桐，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休息。
“孩子怎么样了？”贺荆中蹲在池桐面前，轻声细语地询问。
池桐笑笑，“没什么大事，细菌感染，还没到住院的程度，输点抗生素。”
贺荆中才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体会不到，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有多辛苦。
“我帮你抱一会儿吧？这样手和腿都麻了。”他说。
池桐正待拒绝，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
贺荆中抬头看去，是池桐的那个前夫，张阳也面带愠色，似乎在埋怨，又说：“怎么好好的发烧了？为什么不去私立医院？在这破地方孩子怎么休息？”
贺荆中站起身，也有些恼怒：“你没看到她已经很疲惫了吗？能不能好好说话？”
张阳也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起贺荆中，问道：“你哪位？”
“我是她朋友。”贺荆中冷冷地说。
“朋友？”张阳也转头看池桐，“呵，怪不得。想给言言找后爹了？”
贺荆中瞬间火冒三丈，他一下明白池桐离婚的原因了，要不是在公共场所，贺荆中真想揍他一顿。他担忧地看着池桐，池桐却一脸坦然，似笑非笑地对着张阳也说：“你好像一个跳梁小丑，张阳也。”
张阳也愣神于池桐的反应，没再开口说话，他试图让自己平复，面色从暴怒的红渐渐平静下来，而后说：“我去给你们换个舒服点的地方。”
池桐和贺荆中看着张阳也到护士站，不知道跟护士在说些什么，“他好像以为钱能解决所有问题。”池桐说。
贺荆中用手捂住输液管，试图让液体温暖一些，开口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张阳也吃了败仗回来，“这里到处都满了，也没有什么VIP服务。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们去私立医院好不好？你就当为了孩子，花点钱，买孩子的舒适，不好吗。”他的语气逐渐软下来。
池桐想了想，点了点头。
张阳也叹气，坐在池桐旁边，心疼地摸摸言言的脑袋。
“是患儿张言言的家属吗？”一位护士过来问道。池桐点点头，护士悄声说：“我们领导有交代。你带着孩子跟我过来这边吧。”
池桐不解地抱着言言准备起身，张阳也举着吊瓶杆子，贺荆中匆匆赶来，在池桐耳边说：“咱们换个地方，那边有床。”
池桐了然，起身时腿麻，一下没站稳，趔趄了一下，言言不舒服地哼唧扭动了几声，贺荆中赶紧扶住池桐。
池桐抱着孩子，贺荆中扶着池桐，张阳也推着吊瓶杆，就这样，三个人默默地跟在护士的后面挪动。
护士带着他们去了一个房间，里面有几张床位，她指着里面说：“这里本来是开辟给急诊重症患者临时用的，你们让患儿在里面躺一下吧，有事可以过来叫我。”
池桐感激地连声说谢谢，护士离开又去忙了。
她轻轻地把言言放在床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手臂的酸胀袭来，又不断地揉着肩膀。
察觉到房间里还有两根木头，池桐真心地感谢贺荆中：“你又帮了我。”
张阳也心里咯噔一声：又？这个男的，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他上下打量贺荆中，终于想起这是前阵子派出所的那个小警察。
贺荆中说：“刚好有认识的朋友在这家医院，我也只帮了一点小忙……”
“今天的事，的确要谢谢你，”张阳也的语气做足了表面功夫，“改天我会亲自登门道谢。不过，有我们做父母的在这里照顾就够了，就不劳烦你再费心了。”
贺荆中本不想搭理他，他是来看望池桐和孩子的，不是来这里参加什么斗鸡比赛的。
他用眼神询问池桐的意见，池桐正低头给孩子盖被子。看着池桐略显苍白的脸色，他已不忍再让她烦恼。
贺荆中心下了然，正待离开，池桐却说：“张阳也，你回去吧。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但是这里没必要那么多人。”
池桐没有精力争吵。如果贺荆中和张阳也在这里争论，她一定会把两人都赶走，可是贺荆中竟然一再忍让，就算张阳也不肯走，她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能预想到，张阳也会有多暴怒。
“池桐！你搞清楚，谁才是言言的爸爸！”张阳也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发泄他的不满。
池桐甚至不看他，又轻声对贺荆中说：“贺警官，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言言的药顶多还有一个小时就输完，我自己处理就好。”
贺荆中点点头：“那你自己也在这里休息休息。等会儿我来接你们，可好？”
“不用啦，这里离我家很近，我打个车回去很快的。”池桐笑着说。
“好……你自己小心啊。”
贺荆中离开了。
房间里剩下张阳也和池桐，池桐小心地坐在床沿，背对着张阳也，无声地下达逐客令。张阳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愤怒、酸楚还是无奈，她和那个男人，两人刚刚仿佛无视他的存在，像老友般对话，而他，真的像个小丑。
他沉默地离开房间，到大厅寻了个椅子坐下。
这里吵吵嚷嚷，有父母、老人因为孩子的病情互相埋怨，也有母亲独自带着孩子，有孩子大声放着动画片，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总算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再戴上时，余光瞥到不远处，竟然坐着那个贺警官。
他竟然没走！
贺荆中在张阳也从离开房间出来时就发现他了。出于一种警察的直觉，他总觉得这个前夫有点不对劲，整个人阴森森的，喜怒无常，而且看似关心孩子，实则一副跟孩子不熟的样子。
他和张阳也无声地打量着对方。
既然池桐不愿意让他送，他就坐在这里，看着他们安全上车就好。这个张阳也，很容易被激怒的样子，他有些担心这人会作出不好的举动。
好在，两人眼神交流片刻，便不再注意对方。没过多久，池桐抱着言言从房间里出来，她左手抱孩子右手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在跟司机通话，张阳也凑上前去想说什么，池桐没有理会她，带着孩子径直离开了医院。
回家了就好。
贺荆中也默默离开。
他想象中，他会先熟悉熟悉工作流程，再逐渐上手，哪知刚报道的第一天，队长就给他派了个师父，再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好好干”，就潇洒离去。
师父叫文达，35岁左右，人如其名，也是文质彬彬的。
后来他才明白，文质彬彬只是师父的假象，辣手无情才是他的本质。
这两个星期贺荆中对办公楼的各个区域都还没看明白，各位同事都还没认识几个，就已经被师父带出外勤、审问嫌疑人、整理卷宗一套组合流程搞得七荤八素了。
晚上9点多，贺荆中还在电脑前整理资料。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以前在派出所时，没有这么高的角度去看风景。
他拍了一张自认为满意的夜景照片，发给池桐：“以前从未发现这座城市这么美。”
池桐看着手机里高糊散光的照片，实在夸不出口。
“贺警官，你们单位座机也能拍照呢？”
贺荆中迷茫了，这不是拍得挺好的吗？不过，只要是她说的就都是对的。
池桐又问：“在新的部门适应得还好吗？”
贺荆中心里暖暖的，回道：“挺好的，就是很忙，还在学习中。”
池桐发来一个表情：“看好你哟。”
贺荆中感受得出来，她有些敷衍。是在忙？两个星期未见她了，说好的夜跑叫他，她也从来没主动找过自己。
他想见见她。
“加了两个星期的班了，再加就不礼貌了！”贺荆中心想。
贺荆中回家拿了一本摄影集，还有一些小孩子可能会喜欢的玩具，这些东西，有的是他路过商店时买的，有的是他以为她会需要所以刻意去寻的。
他轻描淡写地发信息跟池桐说，下班路过书店看到有摄影书集，又正好路过她家附近，想拿给她。
池桐这才告知他，孩子发烧了，她在医院。
贺荆中赶到医院时，池桐正抱着女儿在儿科急诊大厅输液。临近秋冬，病毒肆虐，大厅里乌泱泱的满是担忧的父母和哭闹的孩子。
言言手上扎了针，小小的一只蜷缩在池桐的怀里睡着了，而池桐，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休息。
“孩子怎么样了？”贺荆中蹲在池桐面前，轻声细语地询问。
池桐笑笑，“没什么大事，细菌感染，还没到住院的程度，输点抗生素。”
贺荆中才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体会不到，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有多辛苦。
“我帮你抱一会儿吧？这样手和腿都麻了。”他说。
池桐正待拒绝，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
贺荆中抬头看去，是池桐的那个前夫，张阳也面带愠色，似乎在埋怨，又说：“怎么好好的发烧了？为什么不去私立医院？在这破地方孩子怎么休息？”
贺荆中站起身，也有些恼怒：“你没看到她已经很疲惫了吗？能不能好好说话？”
张阳也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起贺荆中，问道：“你哪位？”
“我是她朋友。”贺荆中冷冷地说。
“朋友？”张阳也转头看池桐，“呵，怪不得。想给言言找后爹了？”
贺荆中瞬间火冒三丈，他一下明白池桐离婚的原因了，要不是在公共场所，贺荆中真想揍他一顿。他担忧地看着池桐，池桐却一脸坦然，似笑非笑地对着张阳也说：“你好像一个跳梁小丑，张阳也。”
张阳也愣神于池桐的反应，没再开口说话，他试图让自己平复，面色从暴怒的红渐渐平静下来，而后说：“我去给你们换个舒服点的地方。”
池桐和贺荆中看着张阳也到护士站，不知道跟护士在说些什么，“他好像以为钱能解决所有问题。”池桐说。
贺荆中用手捂住输液管，试图让液体温暖一些，开口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张阳也吃了败仗回来，“这里到处都满了，也没有什么VIP服务。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们去私立医院好不好？你就当为了孩子，花点钱，买孩子的舒适，不好吗。”他的语气逐渐软下来。
池桐想了想，点了点头。
张阳也叹气，坐在池桐旁边，心疼地摸摸言言的脑袋。
“是患儿张言言的家属吗？”一位护士过来问道。池桐点点头，护士悄声说：“我们领导有交代。你带着孩子跟我过来这边吧。”
池桐不解地抱着言言准备起身，张阳也举着吊瓶杆子，贺荆中匆匆赶来，在池桐耳边说：“咱们换个地方，那边有床。”
池桐了然，起身时腿麻，一下没站稳，趔趄了一下，言言不舒服地哼唧扭动了几声，贺荆中赶紧扶住池桐。
池桐抱着孩子，贺荆中扶着池桐，张阳也推着吊瓶杆，就这样，三个人默默地跟在护士的后面挪动。
护士带着他们去了一个房间，里面有几张床位，她指着里面说：“这里本来是开辟给急诊重症患者临时用的，你们让患儿在里面躺一下吧，有事可以过来叫我。”
池桐感激地连声说谢谢，护士离开又去忙了。
她轻轻地把言言放在床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手臂的酸胀袭来，又不断地揉着肩膀。
察觉到房间里还有两根木头，池桐真心地感谢贺荆中：“你又帮了我。”
张阳也心里咯噔一声：又？这个男的，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他上下打量贺荆中，终于想起这是前阵子派出所的那个小警察。
贺荆中说：“刚好有认识的朋友在这家医院，我也只帮了一点小忙……”
“今天的事，的确要谢谢你，”张阳也的语气做足了表面功夫，“改天我会亲自登门道谢。不过，有我们做父母的在这里照顾就够了，就不劳烦你再费心了。”
贺荆中本不想搭理他，他是来看望池桐和孩子的，不是来这里参加什么斗鸡比赛的。
他用眼神询问池桐的意见，池桐正低头给孩子盖被子。看着池桐略显苍白的脸色，他已不忍再让她烦恼。
贺荆中心下了然，正待离开，池桐却说：“张阳也，你回去吧。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但是这里没必要那么多人。”
池桐没有精力争吵。如果贺荆中和张阳也在这里争论，她一定会把两人都赶走，可是贺荆中竟然一再忍让，就算张阳也不肯走，她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能预想到，张阳也会有多暴怒。
“池桐！你搞清楚，谁才是言言的爸爸！”张阳也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发泄他的不满。
池桐甚至不看他，又轻声对贺荆中说：“贺警官，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言言的药顶多还有一个小时就输完，我自己处理就好。”
贺荆中点点头：“那你自己也在这里休息休息。等会儿我来接你们，可好？”
“不用啦，这里离我家很近，我打个车回去很快的。”池桐笑着说。
“好……你自己小心啊。”
贺荆中离开了。
房间里剩下张阳也和池桐，池桐小心地坐在床沿，背对着张阳也，无声地下达逐客令。张阳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愤怒、酸楚还是无奈，她和那个男人，两人刚刚仿佛无视他的存在，像老友般对话，而他，真的像个小丑。
他沉默地离开房间，到大厅寻了个椅子坐下。
这里吵吵嚷嚷，有父母、老人因为孩子的病情互相埋怨，也有母亲独自带着孩子，有孩子大声放着动画片，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总算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再戴上时，余光瞥到不远处，竟然坐着那个贺警官。
他竟然没走！
贺荆中在张阳也从离开房间出来时就发现他了。出于一种警察的直觉，他总觉得这个前夫有点不对劲，整个人阴森森的，喜怒无常，而且看似关心孩子，实则一副跟孩子不熟的样子。
他和张阳也无声地打量着对方。
既然池桐不愿意让他送，他就坐在这里，看着他们安全上车就好。这个张阳也，很容易被激怒的样子，他有些担心这人会作出不好的举动。
好在，两人眼神交流片刻，便不再注意对方。没过多久，池桐抱着言言从房间里出来，她左手抱孩子右手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在跟司机通话，张阳也凑上前去想说什么，池桐没有理会她，带着孩子径直离开了医院。
回家了就好。
贺荆中也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