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季繁没有等来母亲崔氏的关心，先等来了姑母季笙的探望。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季笙声音高亢，笑着由自己贴身服侍的嬷嬷虚扶着进了季繁的内室。
她本就是世家女，礼仪规范自然不差，便是这样长驱直入的失礼行为硬是让她做出十分亲近的姿态，凭外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关系姣好的姑侄俩。
季繁看着季笙握着自己的手，柔嫩白皙，指尖是凤仙花染的指甲，每一个都修剪得圆润饱满，举手投足间，衣衫上熟悉的熏香若有似无，应该是季家常用的香料。
看来这个姑姑大约还保持着出嫁前的习惯。
“姑母。”
季繁乖巧称了一声长辈，仿佛前几日在宴会上的那声“郭夫人”是发的癔症。
实际上她也并不在乎季笙如何想，于季繁而言，她迟迟早早是要离开季家的。
这几日卧床她想的很透彻，不论大陈昨日种种是不是一场梦，她是纪繁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既然有这奇遇，便不能再和普通女子一样嫁人生子，操持后院，子孙绕膝。
作为平昭王世子的身份始终束缚着她，她没办法忘记前尘过往做一个普通的世家女，这一世若想得一逍遥，唯有避世出家这一条路，兴许天道无情收了她这妖孽，还能还季家一个真正的季繁。
有了目标，再面对季家人，心里也平和许多。
仔细论起来，季笙虽蠢，却尚有父母高堂在世，自己前几日为了季笺驳了她一次面子已然够了。
季笙却不这么想，她见季繁不如先前那样张牙舞爪，心道她吃了崔氏的教训，定然知道天高地厚了。
因此说话间不由又拿出长辈派头：“也该仔细身体才是，往后去往夫家要生儿育女，总是病歪歪的，耽误子嗣可不行。”
她担心季繁与郭楼二人生不出健康的嫡子。
不过倒也无碍，将来为郭楼再纳两房良妾也是一样的，想到这里，季笙又舒了一口子，兀自安慰自己道：如今得到高义公在朝堂的支持才是要紧。儿媳可以慢慢教导，想来弟媳崔氏多年无子，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说什么，前日里看崔氏对季繁的态度十分冷淡，可不正应了自己的猜想。
季笙算盘打得噼啪响，压根儿连装一装都不想做，直言不讳：“好孩子，你楼表兄都同我说了，他和你在外面玩久了，害你风寒发作，心中很是愧疚不安，我已经使你姑丈教训他了。”
这便是欺负她一个孩子不懂事儿了，若季繁真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受了委屈听长辈这样说，定然感动的一塌糊涂。
如果言辞间稀里糊涂认下了季笙的说法，那“私相授受”可就跑不掉了。
凭郭楼昨日的态度他也不可能去长辈面前说什么，他还奢望着娶七姓女呢。
按照季繁前世的性格，必要让季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或釜底抽薪坏了郭榭的前程，或借力打力挑拨郭家两兄弟离心，
可那都是对付政敌，对付内宅妇人的话，手段应该稍微温和些吧？
季繁不太确定。
前世她应付的人里有军营里的大将军，庙堂上的百官，龙椅上的皇帝，为了皇位打破头的皇子们，唯独没有女人。
她是女人，却没有真正在女人堆里生活过，说是在后宫当公主，实际上后宫的女人们对她又敬又怕，敬得是平昭王府的权利，怕得是出入朝堂的身份。
她在王府时自不必说，府中她娘第一，她第二，连父亲都做不了府里的主。
便是上京为质的时候也是每日去皇后那里点个卯，然后去国子监听学，所谓的教养，其实皇后根本不想看见她。
好在季繁运气好，还没等她找到个合适的方法应对季笙，崔氏已经带着一众仆从杀进清风楼。
听到季笙还在打季繁的主意，她冷哼一声，终于露出本来的面目。
“郭夫人，我儿只是身体欠佳，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二郎君不是说一直在忘忧亭等小厮吗？季家的丫鬟婆子们最是忠心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有没有遇到二郎君一问便知。你一大清早就来看望秾华，我崔温娘领你这份情谊。你离家多日，郭老夫人怕是想你得紧，阿姐不如早日回去侍奉婆婆，你说呢？”
这是怎么个事儿？
季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崔氏。
可惜崔氏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态度冷硬地盯着季笙。
季笙向来没把这个弟媳放在眼里，一来崔氏不是崔家长房嫡支的女儿，不过沾了个清河崔氏女的名头，二来崔氏这些年除了季繁一个痴女再无所出，在季家步步谨慎小心。
如今吃了崔氏的排头，她气的面皮发紫，嘴唇轻颤，好半天才指着崔氏说了一句：“崔温娘你岂敢？”
崔氏丝毫不退让，反而更气定神闲地拿捏住季笙：“郭老夫人与家母年幼时尚且有些渊源，我早些年还去拜会，若不是要照顾秾华轻易不出门，我该逢年过节去问安才是。”
是了，郭老夫人的母家也姓崔，虽说早出了五服，可若崔氏嫡系二房的晚辈去拜访，那就是天大的脸面。
那个老虔婆定会教训自己！
季笙气的不轻，却不敢真的在崔氏手里硬碰硬，只能掐着掌心强迫自己挤出个看起来还算体面的笑容，道：“婆母年事已高早已不问世事，家中诸事繁琐，想来今日便该告辞，是我这个姑姑放心不下阿繁，来瞧瞧她。方才一时太高兴说话不严谨，还请弟妹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她假惺惺地从鬓间褪了支点翠如意簪给季繁：“是姑母口不择言，原是来瞧瞧你，实在是我们姑侄俩有缘，我太爱你，这是姑母的一点心意，好孩子，快收着。”
季繁被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操作惊得神魂颠倒。
原来世家后院比起皇宫也不遑多让啊。
她装腔作势地露出几分怯怯去瞧崔氏的脸色，见她冷着脸微微颔首，这才双手接过簪子，学着季笙假惺惺地回答：“多谢姑母。”
多的话却一句不说，生怕被人拿住把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季笙声音高亢，笑着由自己贴身服侍的嬷嬷虚扶着进了季繁的内室。
她本就是世家女，礼仪规范自然不差，便是这样长驱直入的失礼行为硬是让她做出十分亲近的姿态，凭外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关系姣好的姑侄俩。
季繁看着季笙握着自己的手，柔嫩白皙，指尖是凤仙花染的指甲，每一个都修剪得圆润饱满，举手投足间，衣衫上熟悉的熏香若有似无，应该是季家常用的香料。
看来这个姑姑大约还保持着出嫁前的习惯。
“姑母。”
季繁乖巧称了一声长辈，仿佛前几日在宴会上的那声“郭夫人”是发的癔症。
实际上她也并不在乎季笙如何想，于季繁而言，她迟迟早早是要离开季家的。
这几日卧床她想的很透彻，不论大陈昨日种种是不是一场梦，她是纪繁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既然有这奇遇，便不能再和普通女子一样嫁人生子，操持后院，子孙绕膝。
作为平昭王世子的身份始终束缚着她，她没办法忘记前尘过往做一个普通的世家女，这一世若想得一逍遥，唯有避世出家这一条路，兴许天道无情收了她这妖孽，还能还季家一个真正的季繁。
有了目标，再面对季家人，心里也平和许多。
仔细论起来，季笙虽蠢，却尚有父母高堂在世，自己前几日为了季笺驳了她一次面子已然够了。
季笙却不这么想，她见季繁不如先前那样张牙舞爪，心道她吃了崔氏的教训，定然知道天高地厚了。
因此说话间不由又拿出长辈派头：“也该仔细身体才是，往后去往夫家要生儿育女，总是病歪歪的，耽误子嗣可不行。”
她担心季繁与郭楼二人生不出健康的嫡子。
不过倒也无碍，将来为郭楼再纳两房良妾也是一样的，想到这里，季笙又舒了一口子，兀自安慰自己道：如今得到高义公在朝堂的支持才是要紧。儿媳可以慢慢教导，想来弟媳崔氏多年无子，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说什么，前日里看崔氏对季繁的态度十分冷淡，可不正应了自己的猜想。
季笙算盘打得噼啪响，压根儿连装一装都不想做，直言不讳：“好孩子，你楼表兄都同我说了，他和你在外面玩久了，害你风寒发作，心中很是愧疚不安，我已经使你姑丈教训他了。”
这便是欺负她一个孩子不懂事儿了，若季繁真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受了委屈听长辈这样说，定然感动的一塌糊涂。
如果言辞间稀里糊涂认下了季笙的说法，那“私相授受”可就跑不掉了。
凭郭楼昨日的态度他也不可能去长辈面前说什么，他还奢望着娶七姓女呢。
按照季繁前世的性格，必要让季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或釜底抽薪坏了郭榭的前程，或借力打力挑拨郭家两兄弟离心，
可那都是对付政敌，对付内宅妇人的话，手段应该稍微温和些吧？
季繁不太确定。
前世她应付的人里有军营里的大将军，庙堂上的百官，龙椅上的皇帝，为了皇位打破头的皇子们，唯独没有女人。
她是女人，却没有真正在女人堆里生活过，说是在后宫当公主，实际上后宫的女人们对她又敬又怕，敬得是平昭王府的权利，怕得是出入朝堂的身份。
她在王府时自不必说，府中她娘第一，她第二，连父亲都做不了府里的主。
便是上京为质的时候也是每日去皇后那里点个卯，然后去国子监听学，所谓的教养，其实皇后根本不想看见她。
好在季繁运气好，还没等她找到个合适的方法应对季笙，崔氏已经带着一众仆从杀进清风楼。
听到季笙还在打季繁的主意，她冷哼一声，终于露出本来的面目。
“郭夫人，我儿只是身体欠佳，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二郎君不是说一直在忘忧亭等小厮吗？季家的丫鬟婆子们最是忠心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有没有遇到二郎君一问便知。你一大清早就来看望秾华，我崔温娘领你这份情谊。你离家多日，郭老夫人怕是想你得紧，阿姐不如早日回去侍奉婆婆，你说呢？”
这是怎么个事儿？
季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崔氏。
可惜崔氏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态度冷硬地盯着季笙。
季笙向来没把这个弟媳放在眼里，一来崔氏不是崔家长房嫡支的女儿，不过沾了个清河崔氏女的名头，二来崔氏这些年除了季繁一个痴女再无所出，在季家步步谨慎小心。
如今吃了崔氏的排头，她气的面皮发紫，嘴唇轻颤，好半天才指着崔氏说了一句：“崔温娘你岂敢？”
崔氏丝毫不退让，反而更气定神闲地拿捏住季笙：“郭老夫人与家母年幼时尚且有些渊源，我早些年还去拜会，若不是要照顾秾华轻易不出门，我该逢年过节去问安才是。”
是了，郭老夫人的母家也姓崔，虽说早出了五服，可若崔氏嫡系二房的晚辈去拜访，那就是天大的脸面。
那个老虔婆定会教训自己！
季笙气的不轻，却不敢真的在崔氏手里硬碰硬，只能掐着掌心强迫自己挤出个看起来还算体面的笑容，道：“婆母年事已高早已不问世事，家中诸事繁琐，想来今日便该告辞，是我这个姑姑放心不下阿繁，来瞧瞧她。方才一时太高兴说话不严谨，还请弟妹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她假惺惺地从鬓间褪了支点翠如意簪给季繁：“是姑母口不择言，原是来瞧瞧你，实在是我们姑侄俩有缘，我太爱你，这是姑母的一点心意，好孩子，快收着。”
季繁被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操作惊得神魂颠倒。
原来世家后院比起皇宫也不遑多让啊。
她装腔作势地露出几分怯怯去瞧崔氏的脸色，见她冷着脸微微颔首，这才双手接过簪子，学着季笙假惺惺地回答：“多谢姑母。”
多的话却一句不说，生怕被人拿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