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梁树送回家,梁成文还在客厅等着,两兄弟见了没多的话,梁成明叫了声“大哥”,梁成文拍着他的肩膀:“小树以后就要靠你们多关照了。”

    梁成明夫妻第二天还有工作上的事,没有多待,很快就下了楼离开。

    梁成文一瘸一拐地把他们送到门口。

    回来时梁树正在卫生间洗漱。

    “今天的小伙子,能看上吗?”梁成文坐在沙发里问。

    梁树敷着面膜从卫生间探出个头:“没来。”

    梁成文脸色一变,正要掏出手机问梁成明怎么回事,就听到梁树心情很好地回答:“可是我有了个新工作。”

    梁成文收起手机,顺着梁树的话猜:“嗯,是个大公司的工作,比你现在的还好。”

    梁树抿着嘴笑,脸上的面膜皱起来,她跑去卫生间对着镜子拉平:“爸爸,你都猜对了。”

    梁成文对梁树没别的要求,见梁树自己也不在意相亲对象放鸽子的事儿,他也不深问,站起身来:“你洗漱了就早点睡觉。”

    路过卫生间,看到梁树穿着大老虎长睡衣站在破旧的小房子里,地板缝隙是擦不干净的污垢,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简陋,还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个无忧无虑的笑,他心里涌起不忍的情绪,难过地偏过头。

    “明天吃大肉包。”梁成文忍下喉头的酸涩,“爸爸亲手包的,比外面的肉更多更香!”

    “那我给我热一个半就够啦。”梁树咧嘴笑,在镜子里跟梁成文对视。

    “嗯,再加一碗胡辣汤。”梁成文笑了笑,回了房间。

    他眼底的酸涩梁树不是看不出来。

    小时候她过得无忧无虑,住的大别墅,家里的厨师在星级酒店工作过。

    以前的房子里,卫生间里洗漱的地方都能比客厅大。

    梁成文把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归于自己,要不是信错人投资失利,家里就不会破产,从微末时就在一起的妻子也不会意外离世。

    都是他的错。

    梁树知道爸爸的心结,但不能问,只能装得毫无察觉,尽可能地表现出很开心。

    洗漱完,梁树看着时间,估摸着太平洋对岸的闺蜜聂雯雯已经起床,给她弹了个通话过去。

    聂雯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着哈欠问:“什么事我的老闺蜜。”

    梁树问:“你还没有醒吗?”

    聂雯雯:“别说了,这不是要毕业了,昨天晚上十点多才从实验室出来,接着就参加了个party到凌晨,我早上六点多才上床睡觉。”

    梁树的关注点奇特:“那为什么不直接通宵?”

    聂雯雯也沉默了两秒:“好问题,不如你先回忆一下我昨天给你说了什么,或者猜猜看这周的小组会是在几号。”

    聂雯雯是梁树的初中同学兼高中校友,她跟当艺术生的梁树不一样,聂雯雯是理科学霸,高中毕业后在国内上完大学,研究生就到了国外读。

    梁树立马卑微道歉,聂雯雯:“好了,卑微组上大分,你这是怎么啦,突然给我打电话。”

    梁树跟她多年不见,几乎都是线上聊天。如果有打电话或者视频,那十次有九次半是聂雯雯发起,梁树很少跟她主动打。

    梁树磨磨蹭蹭的,对着话筒小声说:“我要换工作了。”

    听起来很神秘的样子,聂雯雯也压低声音:“在保密局?”

    梁树笑出声音:“不是啦。”

    接着给她讲了今天晚上的饭局的事儿。

    聂雯雯只关心一个问题:“你的新老板,既然年纪也不大的话,帅不帅?”

    梁树回想陆辛远的脸,羞涩地点头:“嗯。”

    “心动了?”

    梁树:……

    “是的吧。”

    接着听到聂雯雯那边床垫被弹起又落下的声音,可想而知聂雯雯有多激动:“恭喜你梁树同志,你迎来了爱情上的第二春!”

    梁树:“不……”

    聂雯雯打断她:“或者你要告诉我你还喜欢那个陆辛远?”

    咬牙切齿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聂雯雯当初跟陆辛远一个班,是亲眼看到梁树怎么追陆辛远的,作为闺蜜,当然是怎么都看不上被梁树喜欢着的陆辛远的。

    就算是年级第一也不行。

    梁树犹豫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也可以说是好感?”

    聂雯雯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行了,那就告诉我你的新老板叫什么吧,让我来给他取个代号。”

    聂雯雯懒得记名字,对于将要频繁出现在她和梁树对话里的新老板,她选择用代号替代。

    没想到梁树那边沉默良久,久到聂雯雯以为网断了。

    结果听到:“陆辛远。他是陆辛远。”

    平地惊雷,聂雯雯又如同习惯被雷劈一样冷静。

    “你俩这什么缘分。”她简直无语了,“这都七年没见了吧?”

    梁树说是的。

    聂雯雯:“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我们家小树可以。”

    梁树:“我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聂雯雯:“我就是在嘲讽你啊。”

    梁树:……

    “不,你应该是三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聂雯雯的话让梁树想起高中时候的事。

    她最开始是不认识陆辛远的。

    梁树虽然美术类拔尖,但文化成绩很差,750的总分她只有三百出头,数学尤差,只有二十几分——靠选对了第一题和蒙对了几道题来的。

    身边的朋友轮流给她补习数学,无奈梁树对数学实在是兴趣不大。

    听题宛如听天书。

    这时有个朋友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要是找个她喜欢的男生讲题,说不定作用会大一点。

    梁树问为什么。

    朋友说小说里看的。

    另一个朋友拿出月考的最新排名,在梁树心里已经成绩逆天的聂雯雯竟然还只排在第三名。

    她指着第二名说:“那我喜欢这个。”

    聂雯雯脸上冒出个问号:“你……为什么?”

    梁树说:“因为他数学考了149,我喜欢不完美。”

    又指着第一名的150说:“这个就太完美了。”

    几个朋友已经忍不住笑了:“你搞什么,第二名是女生。”

    聂雯雯的表情有点裂,眼神隐约有一丝害怕:“你不会喜欢女生吧?”

    艺术类出同性恋的几率似乎确实比纯文化的高,梁树为了以后找对象不出现误解,赶忙澄清:“我喜欢男生。”

    接着指着第一名的成绩:“陆辛远,陆辛远总不是女生了吧!”

    “那我要陆辛远这样的。”她选定。

    “你不是喜欢不完美吗?”

    梁树往其他科目一看,门门年级第一。

    梁树理直气壮:“他完美,我不完美就行了。”

    聂雯雯想了想:“陆辛远,也行。虽然话不多,但人挺好的。”

    梁树目光期待地看向她,聂雯雯受不了梁树小狗一样的眼睛:“帅帅帅,是个大帅哥。”

    梁树的朋友众多,跟陆辛远同班的除了聂雯雯,还有个叫傅博宇的,跟陆辛远做过同桌。

    梁树又问:“跟傅博宇相比呢?”

    傅博宇每天上蹿下跳,走半路能空气投篮,像只快乐的猴子。

    聂雯雯说:“他没这么跳,比较稳重?比我们早熟?”

    聂雯雯最后也没想到个合适的词去形容陆辛远,只说:“喜欢他的人也挺多,但是你还是有可能的。”

    梁树满意地露出个笑。

    结果聂雯雯说:“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挺好的。”

    梁树转过头看聂雯雯一眼,觉得自己不是没头脑,但也不是不高兴——她这点特别好,觉得不是自己的,一向不对号入座,不放在心上。

    帮梁树传话的重任,交到了傅博宇手上。

    没两天,傅博宇在午饭的时候带来消息:“陆辛远说了,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让你别想那么多。”

    梁树觉得好奇怪:“你没有告诉他吗,我就是为了学习才要跟他在一起的。”

    傅博宇觉得这个罗辑也没毛病,快速扒了两口饭:“可能是不喜欢你?”

    梁树的表情很失落,看得在座的都伤心。

    “是他没眼睛,别说我们年级的级花了,要是选校花你也当仁不让。”

    梁树不服气:“那他是不知道我内在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吗?”

    傅博宇:“……比如?”

    梁树扔了块排骨到傅博宇碗里。

    聂雯雯说:“我们小树画画全国第一,师从全国最优秀的国画大师,你说她内在是什么?”

    傅博宇了然:“我知道了。”

    梁树有种跟狐朋狗友厮混的感觉,刚才的暗示全然没起作用:“我善于分享啊!”

    傅博宇一口吃下排骨,对梁树抱拳:“我们永远不在一个频道。”

    过两天,傅博宇又带着情报来了。

    “还是没同意,让你好好学习,别想其他的。”

    梁树叹气:“真是冥顽不灵啊。”

    幸好月考的伤痛已经离去,距离下一次月考还有两个周,朋友们不再逼着梁树学数学,她也不执着要追陆辛远的事。

    这件事原本可以就这样淡下去,直到五月末,渝城雨天开始增多。

    渝城本就潮湿,在雨季来临前,树干上和一些不常有人走的角落已经覆上了青苔。

    教学楼比前面的广场做高了一部分,就要上几级台阶。

    一到雨天,台阶格外湿滑,需要铺上防滑的地毯。

    老师从仓库拿出防滑毯才看到被老鼠咬破了一部分,来不及买新的,将就铺上,有缺口的部分被放到了台阶最右边,很少有人从那边上来。

    陆辛远是学生会副主席,那天轮到他值日,堵在教学楼的入口,拿着小本本记下迟到的人。

    也有很多人知道,在陆辛远值日这天,迟到的女生都会变得更多。

    青春期的少女们等着陆辛远问自己的名字,也希望陆辛远能够记住自己。

    梁树前一晚爸爸出差没回来,她跟妈妈一起睡,结果母女俩都睡过头,打着车来还是迟到了。

    她极佳的视力看到值日的学生正不急不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没站在一楼的位置,意味着还没开始打迟到。

    梁树一路狂奔,就近上了离自己最近的台阶,还没注意这一片台阶颜色怎么跟另一边的不一样,就“扑通”一声,梁树摔倒了。

    膝盖嗑在台阶上,又往下挂了一截,疼得她连喘气用力了都觉得疼。

    眼泪无声从眼角滑下,伞被抛到了一边,她就地坐下,卷起裤腿看到破皮流血的前膝,过于白净的皮肤衬得血红色的伤口很狰狞,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痛上加痛

    梁树赶紧给自己吹气,闻声而来的值日生其中一个是傅博宇,亲眼看到梁树摔倒,直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一楼挨着阶梯的班里也有梁树的朋友,跑出来看到梁树,想要扶她起来的,结果看到她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跟她平时咋咋呼呼走路带风反差太大,也实在是忍不住想笑。

    当着她的面大笑太过分了,他们只好背过身去,唯一能体现他们有点儿良心的,就是把伞捡起来给梁树了。

    梁树疼得手都在抖,雨不大,但额前细碎的头发粘在了额头上,狗狗眼里带着泪,要掉不掉的,白净圆润的脸蛋上还有泪痕,红唇紧抿着,像很生气,又很委屈。

    她捏着伞的手指都用力到泛红了,她真的很想大哭出来,想要打电话给爸妈,想回家。

    这时,一双白色运动鞋停在她面前,拾级而下,走到梁树身后,一手穿过她的腋下,一手接过梁树的伞,尽可能地保持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怎么用力,把她半抱着扶了起来。

    梁树的心跳在刹那间几乎要停下来了。

    安静的校园响起朗朗读书声,似乎是书墨的香气混杂了雨天的潮湿,味道像雨水渗入泥土一样,渗进了梁树的呼吸。

    那人伸出手让她扶好,低沉清朗的少年音在梁树头顶响起,好听又温柔:“去医务室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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