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声音小点!声音再大点整个楼层都要听见了。”一直努力维持秩序而无果的班长看起来似乎比苏酥更加心累,着急地一直在唇边比“嘘”的口型,“大家都安静,安静!”

    “骗不骗人的,你等班主任回来之后不就知道了。”苏酥似笑非笑道。

    她没有多说,无视了周围同学好奇打量的眼神和薛晴晴楚楚可怜、泪光闪闪的目光,一脸淡然地回到座位拿起数学书开始复习。

    不过这镇定的模样维持不过三秒,就被桌子上飞来的小纸团打散了。

    苏酥顺着纸团的方向望向隔着一条过道的右前方,发现何萌萌对她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地指了指桌上的纸团。圆溜溜的小猫眼在小巧柔和的脸庞显得格外可爱。此刻那双总是平静如潭的眼眸里流露出对她浓浓的担心。

    苏酥心里一暖。打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怎么样了,许宏华没有针对你吧?”

    没有。她抬头对上对方关切的眼神,摇摇头,用口型无声回答。

    “我没事”。

    苏酥能看出来何萌萌是真的在为她担心。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这一世能拥有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朋友实在是件值得庆幸和感激的事。

    两人目光撞上,苏酥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比着口型,轻声道了声谢。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长时间的对视让周遭的氛围变得微妙的肉麻起来。

    最后还是何萌萌率先遭受不住这格外漫长而又格外直白真挚的情感传达,微红着脸胡乱点了点头,然后不自然地转移了目光。

    苏酥真的是。搞这么煽情。

    何萌萌摸着发烫的耳根子暗自嘀咕,她只是想普通表达地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而已。

    ……

    苏酥回座位后大概半小时左右,许宏华才从教室前门姗姗走进,从他焉头耷脑,一脸萎靡的模样可以看出刚刚和刘主任在办公室谈话不太愉快。

    酒气未消的脸颊还残留几片红晕,他刚进来就把教案往桌上狠狠一拍,大声喝道:“薛晴晴,你给我到站在教室后面复习!”

    薛晴晴被他猝不及防的吼声吓得一抖,整个人像摇摇欲坠的残露般娇弱。她顺从地站起身,大颗的眼泪却从眼眶中不断涌出。

    苏酥在她斜后方看得清晰,不得不承认她在表情方面的造诣真的是炉火纯青,眼眶说红就红,眼泪说掉就掉,不知道的人可能还真以为她被冤枉了呢。

    101忽然插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宿主你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苏酥嫌它罗里吧嗦的,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今天晚上回家就开始练表情管理行了吧。”

    「宿主不要骗人哦,我会监督你的。」

    苏酥无奈地答了声好。

    就没见过这么唠叨的系统,要不是自己刚才打断它,恐怕又是一篇长篇大论的小作文。有的时候真怀疑101是因为嘴太碎才被领导下派到这里完成任务。

    但不得不说,薛晴晴这场无声戏剧的表演收获颇丰。

    她抬头用余光悄无声息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同学的反应,果然,除了何萌萌脸上是义愤填膺的神色以及同桌陈金保持着常年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大多数人对于薛晴晴的委屈啜泣表现出来的都是同情和关切,慰问和担忧这样的神色。少部分人则是还云里雾里的搞不清状况。

    苏酥径直飘过的目光忽然顿了顿,在一片或茫然或同情的脸上,发现了一张特别的脸。她有些惊讶,是她?

    那人外表上看上去和陈金一样平静,脸上也并未有任何明显的神色变化,仍是一派温温和和的容色,仿佛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声,只是低头安静地、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作业。

    但,眼神从来不会骗人。

    苏酥注意到,她偶尔会抬头,旋转着放松颈椎,平静的目光瞥向薛晴晴时,眼睛里的不耐与厌恶却在不经意间溢了出来。

    这种浓烈的情绪比望向自己时眼睛里的冷淡和排斥更甚。

    苏酥讶异于这种情绪竟然会出现在她这样的老好人脸上。

    难道徐雯讨厌薛晴晴?她暗自寻思着。那这样今天下午她会无缘无故地帮自己的原因也就很容易能解释通了。

    但是印象里两人好像也没发生过什么大的矛盾和争吵啊,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毫无交集了。

    难不成她只是单纯因为写作业被人打扰而觉得烦?

    苏酥还在心里细细地品味,琢磨两人的关系。讲台上方惊雷般的喝骂声却再次砸了下来,倒是把她也吓了一跳。

    “哭什么哭!你好意思哭的?你偷扔人家作业还有理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呵,这次骂得还怪狠的。苏酥顺着粗鲁的喝声抬眼望向许宏华铁青的脸,肥大冒着油光的鼻翼微微扩张,张着嘴,像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不知道刘主任后来到底跟他说了什么,看来这次给他气得不轻。苏酥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薛晴晴前面那一出算是哭给瞎子看了。

    不过,在她看来,薛晴晴这次失策的原因,最主要还是因为这场哭戏最主要的受众许宏华并不买她的账。

    苏酥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终究是现在年纪太小,阅历太浅,薛晴晴还真是太不了解许宏华这个人了。

    她也不想想,像他这么自私自利自信自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别人几滴眼泪而轻易改变想法?特别还是在对方还触及了他切身利益的前提下。

    因此在他面前哭得再伤心再难过也没有用,不仅可能讨不着半点好,甚至还可能直接在他的雷区里蹦迪。

    更何况苏酥从他进教室那副神态就不难猜中他在刘主任办公室里不说责骂,至少也挨了几声批评,心底正是不爽的时候。

    按照他的性格,如果不找个由头惩罚学生,借机发泄一下自己的怒气,他也就不是苏酥认识的那个许宏华了。

    而薛晴晴看起来再次被他的喝骂吓得瑟缩了一下,像只在雨中紧紧拢住羽毛的鹌鹑,眼眶里的即将滚出的泪珠似乎也被吓得缩了回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到教室后面去!以后你上课和晚自习的时候都给我站到后面去,没两个星期不许回位置!”

    罚站两个星期!这对于薛晴晴来说犹如晴天霹雳,身体愈发摇摇欲坠。

    毕竟对于她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来说,在后面罚站五分钟也是极其屈辱的一件事,何况她还要站两个星期,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脸上血色褪去,咬着唇,不死心地问:“老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偷扔了苏酥的本子呢?她绝对在撒谎,您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啊。”

    “证据,证据,证据!你还问我证据?”

    许宏华“哼”地冷笑了一声,“走廊监控里不都拍得清清楚楚的吗?你把人家的数学作业本偷偷扔到了垃圾通道里!”

    说到这他更加生气,本来他可以凭着这件事趁机一举把苏酥这讨厌的臭丫头搞退学,没想到薛晴晴这个蠢货连做个坏事都做不干净,还差点连累到他。

    于是他又瞪了薛晴晴一眼,似有似无的目光扫过讲台下方的座位,洪声道:“亏我之前还那么相信你,信誓旦旦地给你在年级主任面前做担保,结果你倒是这样对我的?”

    一直竖着耳朵听到这的苏酥闻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人到这时候了竟然还记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薛晴晴低着头啜泣。

    而周围的同学则是睁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放下一个鸡蛋,脸上倒是一模一样的惊奇差异的神情。

    有人开始在下面和同伴窃窃私语。

    “我天,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薛晴晴哭得那么委屈,我一直以为她是无辜的,而且就冲她以前总是愿意跟减肥前的苏酥玩,我就觉得她人很好很善良了,没想到还真是她偷了苏酥的作业本!”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才看明白了。哭得再委屈有什么用?没有证据照样不能证明她是好人,哭就是在耍赖。你忘了今天上午也是因为她哭然后许老师才冤枉了苏酥的?”

    “噢噢,我记起来了。对哦,你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早上明明是王志先挑衅苏酥的,怎么到她嘴里反而反过来了?怎么变成苏酥先挑事了。”

    “对咯,我也正想着这事呢。”

    说罢,对面同学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交谈的两人在目光接触间会意一笑,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都早有了答案。

    周围旁听的同学也逐渐回过味来儿。津津有味地插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薛晴晴也太装了吧。明明是自己做错了,还故意哭得那么惨,这不就是恶人先告状吗?”

    “对呀对呀,这也太那个了,亏我以前还跟朋友夸过她,说我们班上有个成绩又好,心地又善良的美女呢!”

    “真的太可怕了,要不是苏酥发现我们走廊有监控,那她岂不是又要被冤枉了?按班主任刚刚说的,她还要被退学呢。”

    “哐当”一声响,尖锐且高昂的金属振荡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薛晴晴若无其事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她掉落的不锈钢杯子。

    说话者余光觑了觑薛晴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适时地停止了交谈。毕竟以后还得做同学,话也不能说得太过分。

    倒是有人思路清奇,尤为擅长抓重点:“也就是说我们走廊真的装了监控?那不是什么都被摄像头拍到了?”

    这下好了,此言一出,周围哄然,各自又开始忧虑引火烧身。

    走廊偷偷牵手的小情侣又开始担心被老师抓包;走廊打架的男生违反校训开始害怕被老师训斥;而在许宏华背后偷偷踢他屁股的那位奇才则是哭丧着脸,嘴里直道“完了完了,班主任要追杀我了。”

    最后还是许宏华在讲台上又吼了一声,教室里哄哄闹闹的声音才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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