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腊月初八。
因着祖皇帝是在这一日起事，推翻前朝建立大魏的，是以每年的腊月初八，大魏上下都热闹非凡。
白日里要阖家共饮七宝粥，晚间腊八集会上，烟火角抵拥挤在盛京城各处，世家贵女们也在这一日被允许外出自在游玩，虽需得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但不妨有些贵女会趁今日混迹在热闹中，寻得如意郎君，待晚些时候回到家中告知父母，若郎君未有婚配，便可成就一对美好姻缘。
......
东风楼里，红玉催了几遍，温绮沅才拥着软被坐起身来。
近来几日，她都在藕花巷，一待就是一天，只让那两位姑娘将与客人之间的相处之道讲一讲，便让她觉得无趣，更遑论还要学习她们举手投足的娇羞妩媚。
不过几日，她便想要作罢。
这靖远侯不讨好也罢，她凭自己也能救出表哥。
好在理智尚存，她时间不多，还是得走靖远侯这条捷径。
值得庆幸的是她学东西极快，矫揉造作比四书五经来说，还是很易上手的。
......
午睡过久她有些头脑昏沉，抬眼时的朦胧又似云间白雾，让红玉瞧着都有些不忍叫醒，偏偏小姐吩咐了，晚间的集会一定要去，她才只得多次催起。
温绮沅困倦的揉捏着眉心，接过红玉手中的凉帕子贴在面颊，只一瞬，便觉得七窍通畅，反复贴了三五次，温绮沅终于觉得脑子没有那么混沌，起身由红玉服侍她梳妆更衣。
“把那支累金丝的步摇戴上吧，再配上...”温绮沅说着，自首饰匣子翻找几下，找到了一对儿金珠耳坠，“再配上这一副耳坠便好。”
红玉手巧，不用多久一个单螺髻就成了，瞧着自家小姐挑选出来的配饰，抿唇笑道：“原来小姐心中还是念着那位殿下的。”
这金珠耳坠并不算贵重，但因是那位殿下送来的，便意义非凡。
温绮沅听见红玉打趣自己，面上也浮现了几分笑意，应道：“我视殿下为臂助，自然要将人放在心上。”
“啊？”红玉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她家小姐终于春心萌动了，虽说小姐已经被赐婚给了靖远侯，可若是那位殿下请旨，这桩婚事未必能成。
知道红玉想岔了，温绮沅无奈一笑，道：“傻丫头，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在意过儿女私情？”
“可儿女私情与小姐的谋划本不相悖。”红玉仔细的替她插上步摇，对镜瞧了瞧后捏起耳坠儿给她戴好。
许久不戴首饰，温绮沅有些不适应，她抬手轻捏了捏耳朵，才说道：“只可惜，我与这位殿下注定要站在对立面。”
......
红玉愣了愣，有些惋惜，但她从不置喙自家小姐的决定，想起今晚小姐要做的事儿，她正了神色，叮嘱道：“今夜奴婢不能贴身跟在小姐身边，还请小姐务必小心！”
“别担心。”温绮沅拿起一旁的面具戴在脸上揽镜自照，“我戴着这样一张面具，能减少很多不安因素，再说不是还有青染他们暗中跟着？”
“奴婢只怕小姐会以身犯险。”红玉轻叹口气，她太了解自家小姐了，又细细叮嘱了暗器的使用方法。
至戌时，两人才先后出了温府。
天色完全黑暗，一盏盏灯火燃起，照亮了盛京城的繁华，条条街巷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世家贵女们从各个巷子鱼跃而出，面具精致妩媚，贵女们或是婀娜多姿，或是巧笑盼兮，唯有一位贵女，实在与众不同。
她穿了件银丝夹云的绛紫裙裳，自灯下走过，发间步摇辉映，耳畔金珠落在肩颈光晕点点，偏生戴在脸上的面具将想要近前搭话的公子哥儿吓退几步远。
青面獠牙，吓煞鬼神，正是温绮沅。
......
行至护城河畔的浔阳楼，温绮沅买了一盏兔子花灯进入楼中择了一处靠边的位置坐下，将花灯放在脚边，要了一壶清茶便开始等待。
约么半刻钟之后，小二路过她的桌前，极小声的说了句：“那位今晚会暗查美人楼。”
美人楼？
温绮沅了解过，那是盛京城最大的声色场所，幕后老板深不可测，且专侍权贵，定期还会运送楼中女子前往各州各郡。
京兆府尹虽多次接到女子失踪在红楼附近的报案，可每次清查都没找到一丝痕迹，难保不是官官相护的结果。
为何殿下会选在今日清查？
她正思索着，见几位贵女自窗外相携而过，一清俊公子跟在旁侧，请她们同去玄武街观赏域外表演。
域外？西域同大魏早不通商，盛京城里怎么会有域外表演？
温绮沅倏地站起身，美人楼就开在玄武街的暗巷里头，今夜盛京各处热闹非凡，世家贵女数不胜数，贵女们自来不食人间烟火，现下又无家丁跟随，若被人蒙骗进了红楼连夜送出盛京城...
她不敢再想，若事情真如她猜测，那这红楼幕后的老板可谓手眼通天。
......
“去美人楼。”
温绮沅说罢，不待小二反应过来便起身跑了出去。
她记得盛京城的地图，选了人少的巷子一条条穿过去，越接近美人楼的那条暗巷，人声便越少。
窄巷深深，灯火晦暗，很快便听到女子的哭泣和挣扎声。
温绮沅紧贴墙壁，借着微弱的光亮探首去瞧，暗巷深处有座红楼，一女子正被人拽着头发往那儿走，凄厉的哭喊声仿佛响在耳畔，在地面拉出深深的痕迹。
不能再等了，时间不等人。她知道自己贸然出手一定会打乱那位殿下的计划，可若是再等下去，这名女子不知会经历什么样的折磨。
在大魏，女子名声极为重要，若是名声受损，便是生不如死！
至于她原本的计划，另找机会也可。
不再犹豫，温绮沅双手合十准备发出暗号让红玉她们现身救下这名女子，谁料她还未拍出声响，一男子便从天而降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提起至空中。
......
“要以身诱敌，也不掂量自己的斤两？”男子责怪的语气响在耳畔。
突然的失重令温绮沅的心被高高抛起悬在虚空，这声音，不是那位殿下。
她在半空中竭力回头，瞧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庞，是他？温绮沅凤眸一转，生出一计。
她这几日的学习打磨，到了见真章的时候。
两人落在旁边院子的廊檐上，男子提溜着她的衣领一松，温绮沅便整个人向下滑去，廊檐高而陡，她脸上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率先滚落下去摔成了两半。
摔碎的声响引起红楼跟前那人的注意，刚朝这边看过来，便被一支飞镖穿透咽喉钉在墙壁之上，哭声凄厉的女子不敢回头看一眼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就往出跑。
身侧之人手快。
暗器杀人的同时还能顺手抓着衣领把她提溜起来，正要低声斥责，便察觉到她在瑟瑟发抖。
温绮沅此刻像是怕极了，站也站不稳，即便是被男子拉扯着，手脚也不听使唤，缓了缓才怯怯的抬头，道一声：“多谢公子。”
烟火恰逢此刻在空中炸响，五颜六色的光将两人映照其中。
......
女子莹白的面颊若暖玉柔滑，柳眉琼鼻芙蓉面，似明珠般秀色照人，唇瓣因着害怕失去血色变成浅淡的粉，抬眼往上看过来的时候，一双凤眼含着清泪在眼角将落未落，像山间清潭烟煴水遮雾绕，勾人心魄媚态横生。
在男子打量她的时候，温绮沅也在细细打量对方。
棱角分明的脸庞，刀削斧刻的五官精致非常，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深邃狭长的眼若深渊一般不可测，无法让人轻易窥见其中情绪，厚薄适中的唇上唇珠微微凸起，似无情又多情，周身嗜杀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温绮沅见过他的画像，却没想到会在今日见到他。
傅骁，她的未婚夫婿。
......
是她？
傅骁呼吸一滞，连手里抓着的衣领也不禁放松了些，他半刻钟前才看过她的画像，真人便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
“你...”傅骁开口，喉间微微滑动，“你可还好？”
观他神色，温绮沅心思转动，垂在身侧佯装发抖的手掐了一把大腿，凤眸轻轻颤动，两行清泪滑落在双颊，她轻咳两声后双颊便泛起红晕。
“抱歉，一时情急。”见她这般脆弱，傅骁不觉语气和缓，攥紧她衣领的手放松许多，待她终于能站稳了才放开，又瞧她领子被他扯开些许，眼眸一闪低声道：“你...自己整理一下。”
说罢，他转身面向无际的烟火，宽阔的肩膀将她挡在身后，身姿板正。
温绮沅暗自长舒一口气，整理好裙裳后，又咬着唇畔，怯怯的说道：“公子，我好了。”
“嗯。”傅骁回眸，眼神极快的滑过她的面颊，问道：“此地污浊，你不该来。”
......
他的人在美人楼监视多日，早已知晓今夜会发生什么，他本想借此机会瞧瞧美人楼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没想到会看见一柔弱女子不怕死的冲进来，连个帮手也没带就要救人，莽撞又愚蠢。
到底是怕她引起美人楼的注意，使得今日的计划横生波折，他才出手相救，却不曾想，会救下她。
“我想救她，她太可怜。”温绮沅抬手擦去面颊上的泪，可泪水却像是决堤一般止不住。
傅骁眼眸微敛，默了默，从袖中掏出一块靛蓝色的帕子递过去：“用这个。”
原来这位女诸生，爱哭胆小还逞能。
......
见着帕子，温绮沅哭得更可怜，她颤着声儿控诉：“我...我是不是哭的很丑？”
天可怜见，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不出来了。
美人垂泪，自不会丑，浓密的睫毛沾着泪水粘成几簇，一双凤眸像是浸过水的猫眼石，倒映着灼灼烟火。
比那张画像还要惑人。
“还好。”傅骁面色无波，像是并不在意她的容貌，见她还在发抖，便捏着帕子拂过她眼角。
动作不算轻柔，甚至算得上粗鲁，他实在没有经验。
他长得这么大，从未和女子单独相处过，更别说为女子拭泪。
好在，她止了哭声，只是发着抖，大约是吓坏了。
......
“你若害怕。”傅骁声音沉沉，眼眸锁住暗巷外头拖着几名女子进来的灰衣人，胳膊却朝着温绮沅伸过去，继续道：“可以扶着。”
暗处，几道人影攒动，只等拖着几名女子的灰衣人走近，便一跃而下将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灰衣人惊声呼喊，美人楼里立刻响起了锣鼓声，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一般。
傅骁站在高处，眼中杀意四起，“办你的人。”
刹那间，暗巷乱了起来，美人楼内嘈杂一片，有打手举着武器冲出来，女子的尖叫哭喊混杂其中，暗巷外亦传来齐整的脚步声，一队官兵冲了进来，穿着京兆府尹的官袍。
......
混乱中，高而陡峭的廊檐上，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搭在了傅骁的胳膊上，一点点抓紧，少女终于露出温软的笑，娇娇俏俏的道了一声“多谢你。”
这样轻柔的尺度，温绮沅同两位姑娘修炼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学会了两三分，也不知道够不够造作。
“咚咚，咚咚，咚咚。”在最后一支烟火的炸响声中，傅骁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是为着，他未过门的妻。
因着祖皇帝是在这一日起事，推翻前朝建立大魏的，是以每年的腊月初八，大魏上下都热闹非凡。
白日里要阖家共饮七宝粥，晚间腊八集会上，烟火角抵拥挤在盛京城各处，世家贵女们也在这一日被允许外出自在游玩，虽需得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但不妨有些贵女会趁今日混迹在热闹中，寻得如意郎君，待晚些时候回到家中告知父母，若郎君未有婚配，便可成就一对美好姻缘。
......
东风楼里，红玉催了几遍，温绮沅才拥着软被坐起身来。
近来几日，她都在藕花巷，一待就是一天，只让那两位姑娘将与客人之间的相处之道讲一讲，便让她觉得无趣，更遑论还要学习她们举手投足的娇羞妩媚。
不过几日，她便想要作罢。
这靖远侯不讨好也罢，她凭自己也能救出表哥。
好在理智尚存，她时间不多，还是得走靖远侯这条捷径。
值得庆幸的是她学东西极快，矫揉造作比四书五经来说，还是很易上手的。
......
午睡过久她有些头脑昏沉，抬眼时的朦胧又似云间白雾，让红玉瞧着都有些不忍叫醒，偏偏小姐吩咐了，晚间的集会一定要去，她才只得多次催起。
温绮沅困倦的揉捏着眉心，接过红玉手中的凉帕子贴在面颊，只一瞬，便觉得七窍通畅，反复贴了三五次，温绮沅终于觉得脑子没有那么混沌，起身由红玉服侍她梳妆更衣。
“把那支累金丝的步摇戴上吧，再配上...”温绮沅说着，自首饰匣子翻找几下，找到了一对儿金珠耳坠，“再配上这一副耳坠便好。”
红玉手巧，不用多久一个单螺髻就成了，瞧着自家小姐挑选出来的配饰，抿唇笑道：“原来小姐心中还是念着那位殿下的。”
这金珠耳坠并不算贵重，但因是那位殿下送来的，便意义非凡。
温绮沅听见红玉打趣自己，面上也浮现了几分笑意，应道：“我视殿下为臂助，自然要将人放在心上。”
“啊？”红玉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她家小姐终于春心萌动了，虽说小姐已经被赐婚给了靖远侯，可若是那位殿下请旨，这桩婚事未必能成。
知道红玉想岔了，温绮沅无奈一笑，道：“傻丫头，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在意过儿女私情？”
“可儿女私情与小姐的谋划本不相悖。”红玉仔细的替她插上步摇，对镜瞧了瞧后捏起耳坠儿给她戴好。
许久不戴首饰，温绮沅有些不适应，她抬手轻捏了捏耳朵，才说道：“只可惜，我与这位殿下注定要站在对立面。”
......
红玉愣了愣，有些惋惜，但她从不置喙自家小姐的决定，想起今晚小姐要做的事儿，她正了神色，叮嘱道：“今夜奴婢不能贴身跟在小姐身边，还请小姐务必小心！”
“别担心。”温绮沅拿起一旁的面具戴在脸上揽镜自照，“我戴着这样一张面具，能减少很多不安因素，再说不是还有青染他们暗中跟着？”
“奴婢只怕小姐会以身犯险。”红玉轻叹口气，她太了解自家小姐了，又细细叮嘱了暗器的使用方法。
至戌时，两人才先后出了温府。
天色完全黑暗，一盏盏灯火燃起，照亮了盛京城的繁华，条条街巷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世家贵女们从各个巷子鱼跃而出，面具精致妩媚，贵女们或是婀娜多姿，或是巧笑盼兮，唯有一位贵女，实在与众不同。
她穿了件银丝夹云的绛紫裙裳，自灯下走过，发间步摇辉映，耳畔金珠落在肩颈光晕点点，偏生戴在脸上的面具将想要近前搭话的公子哥儿吓退几步远。
青面獠牙，吓煞鬼神，正是温绮沅。
......
行至护城河畔的浔阳楼，温绮沅买了一盏兔子花灯进入楼中择了一处靠边的位置坐下，将花灯放在脚边，要了一壶清茶便开始等待。
约么半刻钟之后，小二路过她的桌前，极小声的说了句：“那位今晚会暗查美人楼。”
美人楼？
温绮沅了解过，那是盛京城最大的声色场所，幕后老板深不可测，且专侍权贵，定期还会运送楼中女子前往各州各郡。
京兆府尹虽多次接到女子失踪在红楼附近的报案，可每次清查都没找到一丝痕迹，难保不是官官相护的结果。
为何殿下会选在今日清查？
她正思索着，见几位贵女自窗外相携而过，一清俊公子跟在旁侧，请她们同去玄武街观赏域外表演。
域外？西域同大魏早不通商，盛京城里怎么会有域外表演？
温绮沅倏地站起身，美人楼就开在玄武街的暗巷里头，今夜盛京各处热闹非凡，世家贵女数不胜数，贵女们自来不食人间烟火，现下又无家丁跟随，若被人蒙骗进了红楼连夜送出盛京城...
她不敢再想，若事情真如她猜测，那这红楼幕后的老板可谓手眼通天。
......
“去美人楼。”
温绮沅说罢，不待小二反应过来便起身跑了出去。
她记得盛京城的地图，选了人少的巷子一条条穿过去，越接近美人楼的那条暗巷，人声便越少。
窄巷深深，灯火晦暗，很快便听到女子的哭泣和挣扎声。
温绮沅紧贴墙壁，借着微弱的光亮探首去瞧，暗巷深处有座红楼，一女子正被人拽着头发往那儿走，凄厉的哭喊声仿佛响在耳畔，在地面拉出深深的痕迹。
不能再等了，时间不等人。她知道自己贸然出手一定会打乱那位殿下的计划，可若是再等下去，这名女子不知会经历什么样的折磨。
在大魏，女子名声极为重要，若是名声受损，便是生不如死！
至于她原本的计划，另找机会也可。
不再犹豫，温绮沅双手合十准备发出暗号让红玉她们现身救下这名女子，谁料她还未拍出声响，一男子便从天而降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提起至空中。
......
“要以身诱敌，也不掂量自己的斤两？”男子责怪的语气响在耳畔。
突然的失重令温绮沅的心被高高抛起悬在虚空，这声音，不是那位殿下。
她在半空中竭力回头，瞧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庞，是他？温绮沅凤眸一转，生出一计。
她这几日的学习打磨，到了见真章的时候。
两人落在旁边院子的廊檐上，男子提溜着她的衣领一松，温绮沅便整个人向下滑去，廊檐高而陡，她脸上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率先滚落下去摔成了两半。
摔碎的声响引起红楼跟前那人的注意，刚朝这边看过来，便被一支飞镖穿透咽喉钉在墙壁之上，哭声凄厉的女子不敢回头看一眼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就往出跑。
身侧之人手快。
暗器杀人的同时还能顺手抓着衣领把她提溜起来，正要低声斥责，便察觉到她在瑟瑟发抖。
温绮沅此刻像是怕极了，站也站不稳，即便是被男子拉扯着，手脚也不听使唤，缓了缓才怯怯的抬头，道一声：“多谢公子。”
烟火恰逢此刻在空中炸响，五颜六色的光将两人映照其中。
......
女子莹白的面颊若暖玉柔滑，柳眉琼鼻芙蓉面，似明珠般秀色照人，唇瓣因着害怕失去血色变成浅淡的粉，抬眼往上看过来的时候，一双凤眼含着清泪在眼角将落未落，像山间清潭烟煴水遮雾绕，勾人心魄媚态横生。
在男子打量她的时候，温绮沅也在细细打量对方。
棱角分明的脸庞，刀削斧刻的五官精致非常，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深邃狭长的眼若深渊一般不可测，无法让人轻易窥见其中情绪，厚薄适中的唇上唇珠微微凸起，似无情又多情，周身嗜杀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温绮沅见过他的画像，却没想到会在今日见到他。
傅骁，她的未婚夫婿。
......
是她？
傅骁呼吸一滞，连手里抓着的衣领也不禁放松了些，他半刻钟前才看过她的画像，真人便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
“你...”傅骁开口，喉间微微滑动，“你可还好？”
观他神色，温绮沅心思转动，垂在身侧佯装发抖的手掐了一把大腿，凤眸轻轻颤动，两行清泪滑落在双颊，她轻咳两声后双颊便泛起红晕。
“抱歉，一时情急。”见她这般脆弱，傅骁不觉语气和缓，攥紧她衣领的手放松许多，待她终于能站稳了才放开，又瞧她领子被他扯开些许，眼眸一闪低声道：“你...自己整理一下。”
说罢，他转身面向无际的烟火，宽阔的肩膀将她挡在身后，身姿板正。
温绮沅暗自长舒一口气，整理好裙裳后，又咬着唇畔，怯怯的说道：“公子，我好了。”
“嗯。”傅骁回眸，眼神极快的滑过她的面颊，问道：“此地污浊，你不该来。”
......
他的人在美人楼监视多日，早已知晓今夜会发生什么，他本想借此机会瞧瞧美人楼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没想到会看见一柔弱女子不怕死的冲进来，连个帮手也没带就要救人，莽撞又愚蠢。
到底是怕她引起美人楼的注意，使得今日的计划横生波折，他才出手相救，却不曾想，会救下她。
“我想救她，她太可怜。”温绮沅抬手擦去面颊上的泪，可泪水却像是决堤一般止不住。
傅骁眼眸微敛，默了默，从袖中掏出一块靛蓝色的帕子递过去：“用这个。”
原来这位女诸生，爱哭胆小还逞能。
......
见着帕子，温绮沅哭得更可怜，她颤着声儿控诉：“我...我是不是哭的很丑？”
天可怜见，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不出来了。
美人垂泪，自不会丑，浓密的睫毛沾着泪水粘成几簇，一双凤眸像是浸过水的猫眼石，倒映着灼灼烟火。
比那张画像还要惑人。
“还好。”傅骁面色无波，像是并不在意她的容貌，见她还在发抖，便捏着帕子拂过她眼角。
动作不算轻柔，甚至算得上粗鲁，他实在没有经验。
他长得这么大，从未和女子单独相处过，更别说为女子拭泪。
好在，她止了哭声，只是发着抖，大约是吓坏了。
......
“你若害怕。”傅骁声音沉沉，眼眸锁住暗巷外头拖着几名女子进来的灰衣人，胳膊却朝着温绮沅伸过去，继续道：“可以扶着。”
暗处，几道人影攒动，只等拖着几名女子的灰衣人走近，便一跃而下将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灰衣人惊声呼喊，美人楼里立刻响起了锣鼓声，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一般。
傅骁站在高处，眼中杀意四起，“办你的人。”
刹那间，暗巷乱了起来，美人楼内嘈杂一片，有打手举着武器冲出来，女子的尖叫哭喊混杂其中，暗巷外亦传来齐整的脚步声，一队官兵冲了进来，穿着京兆府尹的官袍。
......
混乱中，高而陡峭的廊檐上，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搭在了傅骁的胳膊上，一点点抓紧，少女终于露出温软的笑，娇娇俏俏的道了一声“多谢你。”
这样轻柔的尺度，温绮沅同两位姑娘修炼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学会了两三分，也不知道够不够造作。
“咚咚，咚咚，咚咚。”在最后一支烟火的炸响声中，傅骁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是为着，他未过门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