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西南和西北的战事也越来越紧张,不断有消息传到京城,街道或者是宁乔耳中。

    宁乔知道甘回想去西南甘回却是没有什么动作,依旧早起练剑,好像不关他的事一样。

    张娴来的时候就看见宁乔披着一件红色大氅,斜靠在窗边,左手支着下巴,看宁回。

    张娴远远看着,忍不住笑意。有个人陪宁乔总归是好的。宁乔看见张娴,一阵开心,“张娴,你来了啊!来,坐这儿。”宁乔拍拍旁边,示意张娴坐下。张娴双臂环胸,“我才不,这么凉。”

    “宁乔,我听说成荫到宁大人院中去了?”张娴看宁乔神情厌厌的,壮着胆子问道:“她做了什么啊?”

    宁乔一听成荫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没什么,”眼神却是看着外面的,“都过去了。”

    “你不说,我去问甘回。”张娴恨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人担心你了,你就把所有苦和委屈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我问你,你什么也不说,过去了?什么过去了?别人对你的不好还是你十几年的人生?我告诉你,我张娴这里就没有什么苦都咽下去的道理,谁惹了我们,谁就得付出代价。”

    张娴越想越气,撸起袖子,双手紧紧抓着宁乔的肩膀,宁乔伸手去拂开她的手,可是张娴抓得很紧,“小娴,我教训过她了,但她罪不至死,另择主子是她的事,我与她毫无瓜葛了,我还得向前看,是不是,我很开心你是向着我的,很开心很开心的。”

    张娴听她这么一说,也是消了点气,却也明白宁乔的种种不易,她的庶人身份,不会让她一下子就过的好了,这个小姑娘啊,也是极可怜的。

    宁乔拉着张娴,一用力,张娴跌坐在她旁边,宁乔捧着张娴的脸,“好了,别不开心了,给你看甘回舞剑的好不好,我准备好了,送甘回去林将军那里,去西南啊,完成他的心愿。”

    张娴睁大眼睛:“你疯了,他才回来四个月,你知不知道,林将军的军队是要去前线的,那里是会死人的,甘回死了怎么办?”

    “这几日他心里也是闷闷的,他想去,我知前线危险,也知战事吃人,可是啊,如果不完成他的心愿,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宁乔握紧张娴的手,“别担心,甘回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张娴看着宁乔,“我担心什么,他是你身边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他走了,你怎么办啊?我担心的不是他,是你呀!”

    “我想通了,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干什么,他走了,我也搬出丞相府,去外边看看,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张娴红了眼眶,“那我呢,宁乔你个小白眼狼,我呢,我不在你的人生里吗?”泪水已经不受控地掉下来,“你也要抛下我吗?”

    宁乔给她擦眼泪,哄着她,“我会给你写信的,你永远是我在这京城中最最牵挂之人。”

    张娴是被张府的人接走的,张娴走了之后,宁乔起身,朝着宁致远的院子中走去,虽已到了五月,百花盛开,可宁乔却计划着离开,像她娘一样。

    宁致远院中的花不如她院中的,花团锦簇,更多的是不会开花的树,所以显得干净整洁。

    这是宁乔第三次来宁致远院子,第一次是宁致远刚当上丞相,她和母亲来恭喜,第二次是母亲要走,带着她来这里,把她交给舅舅,第三次便是这次——她来求舅舅。

    宁乔让下人给舅舅通报了一声,就在门上等,没等多久,舅舅让她进去。

    宁乔提着裙子,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进了宁致远书房。

    “舅舅。”宁乔唤道:“宁乔不孝,求舅舅帮忙。”说话间,已经跪下去。

    宁致远赶紧起身,绕过桌子,扶起宁乔,“有话好好说,这是干嘛呢?”

    “舅舅与林将军交好,我想送一人到林将军身边,去西南。”

    “好,我这就给林贠写信。”

    “谢舅舅。”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宁乔一听这句话,瞬间红了眼眶,再抬眼已是泪流满面,这府中,她无愧于任何人,但宁致远是真的为她好,为了她打算,愧疚涌上心头,宁乔跪下:“舅舅,您待我恩重如山,宁乔今日作为,有愧于天地,有愧于您,但我今日不得不说,娘一走就是八年,您待我极好,可今日宁乔去意已决,自是有愧于舅舅,他日宁乔若有一番作为,必报舅舅的大恩大德。”

    宁致远一脸不可置信,“乔乔,你这是做什么呀?”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人,就哽咽着:“丞相府里待的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要走了?”

    “我有了自己的打算,舅舅就答应我吧。”

    “乔乔,就,非走不可吗?”宁致远也是真难过,但想想这几年,姐姐不在,姐夫也没有消息,宁乔也该急了,“你要是哪天想回来了,就回舅舅这里。”

    “好。”宁乔说完也没有起来,而是朝着宁致远磕了三个响头,宁致远哭着看着,“好了好了,孩子,无论走到哪里,丞相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门外宁夫人敲门的手落在半空中,听到宁乔要走,她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她听到宁致远问:“何时走?”

    “甘回随林将军离京那日。”

    “你要去西南?”

    “不去。”

    “那就好。”

    “舅舅召集全家人给你办个宴吧。”

    “算了,舅舅,离别感伤,就不要告诉其他人了。”

    宁乔离开之后,她不知道,宁致远抱着姐姐的画像哭了许久。

    宁夫人回到院子,就将听到的告诉了宁舒和宁湘。

    宁致远办事很高效,很快就有林将军麾下的将士来传唤甘回。

    西南军和西北军离京的那日,天阴沉沉的。

    宁乔起的很早,起来后,让丫鬟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穿了一件正红色襦裙,收拾了一下东西,无非是些宁柳儿留给她的东西和这几年的钱,她早早的将金银换成银票。

    今日的宁乔一改往日乖乖女的形象,妆容张扬,却透露着决绝。

    宁乔出了院子门,就知道府中人都知道她要离开了。

    宁致远,宁夫人和宁期站在门的一边,宁湘揽着宁舒的胳膊,在另一边,所有人都在给她送别。

    她跪下,他们站着。

    宁乔连行三个大礼,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站起来。宁柳儿说人得站着才受世人尊敬,可今日她跪了,是为了堂堂正正出这个门。

    不止是天阴沉沉的,风也不断吹着,撩拨众人的心绪,此刻的宁乔就像秋日的落叶,真的飘落在人世间了。

    宁期跟她说“珍重,对不起。”

    宁湘瞪了她一眼,巴不得她早日离开。

    宁舒褪下一个玉镯,拉着宁乔的手,给她带上去,“表姐知道,乔乔是个好姑娘,今日你去意已决,无人更改,阿姐没有什么要说的,只希望你能像在宁家村时一样开心,快乐,幸福。”宁乔行礼谢过宁舒,心里酸意翻涌。

    像她要求的一样,门上有一辆马车,里面却是布满宁夫人的安排,衣物和食物。

    张娴也在门上:“乔乔,你先去哪?”

    宁乔说道,“不知道,一路行走,到哪算哪吧。”

    张娴拿了一叠银票,塞到宁乔手中,“有事别忘了给我写信。”

    “好。”

    “保重。”

    “好。”

    宁乔上了马车,掀起车帘,看着街道上的种种繁华,回想自己来京的八年多时间。

    宁乔到城门时,百姓已经开始送军了。

    宁乔快速下了马车,提起裙摆,向林家军跑去。

    甘回首先看到了宁乔,他是新兵,站在最后。

    宁乔应该是早就问过宁致远,也有目的的向甘回走来。

    甘回低头:“小姐,你怎么来了?”

    宁乔喘喘气:“有些话同你说。”

    宁乔拿出一叠银票,递给甘回,“拿着,要是有用呢?”

    宁乔给甘回整理整理衣服,如今是一副盔甲。

    “接下来的话,你给我听好了。”

    “我不知道我宁乔在不在你的规划里,可是你是我培养的,我早就说过,我要利用你,可是我身边人太少了,我不想你也离我而去,但我也不想你困在这里郁郁无为。”

    “甘回,无论你是怎么决定的,我都不会干涉了。

    甘回,我希望你可以扬你所长,避你所短,纵马轻裘,一生肆意相伴。

    去吧,你没必要为我而活,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此去山高水长,再相逢也可能是物是人非,所以,遥祝甘回,一路平顺。”

    甘回笑着听着,弯腰靠近宁乔:“小姐这是舍不得我?”

    “嗯,毕竟我身边只有你了。”

    甘回揉揉宁乔的头:“等我回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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