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乔看着林家军在百姓的欢送中出城,宁乔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宁乔还没想好去哪里,但是她不想被舅父知道她的行踪,她思索了一会,让马车夫去一个偏僻的巷子。

    刚到巷子口,宁乔就快步掀开帘子,从背后击晕了马车夫。

    宁乔将马车夫拖进马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割断了牵制着马的绳子,骑上马,出了城。

    出了城,宁乔看了一眼京都两个字,冷笑一声,转身毫不犹豫离开。

    宁乔骑着马,畅快地在山间行走,头发也在马的颠簸中散落,她拿出发带随便扎了一下。

    宁乔一个人,走过了这山这水,这是她八年后再见山水,心中非常欢喜。

    日头早已过了正南,慢慢靠近山头,宁乔透过树梢,看见了月已经上了枝头,只是天还亮着,弯了的月牙也只是白白的一小个。

    宁乔牵着马,在太阳消失的时候进了阳谷县城里,订了一家客栈,安置好了一切,她决定在这个城里呆一段时间。

    宁乔是被小二叫醒的,他们敲着门,“客官,要不要点吃的?”

    “不要。”宁乔翻个身,自己从不曾起的这么迟,如今该怎么做,她自己说了才算。

    起的时候,宁乔还是换了一件普通的衣服,穿的太好招贼。银票折成小块,分散装上,头发找了一个木簪子,随便簪上。

    房中没有镜子,她只好随便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阳谷县是一个小县城,虽说比不上京都的繁华,可是也靠近京都,不算太差。

    宁乔穿梭在街道中,看过很多摊子,也打听一些消息。

    走了许久,宁乔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哭哭啼啼,有人唉声叹气。

    宁乔挤进去,看见一个姑娘头上插着稻草,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旁边一个妇女哭哭啼啼,抱着男人的胳膊,拦着他,姑娘红着眼,不让自己哭出来,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一些油烟,盐粒,油渍。旁边还扔着炒菜的勺子。

    这是做饭呢,就让她这不知是赌徒还是酒鬼的爹给拉出来卖了。

    宁乔觉得小姑娘不错,长的还算眉清目秀,旁边拦人的女人应该是她娘。

    宁乔靠近姑娘,从身上掏出三十两,“三十两,两人我都要了。”

    男人一听三十两,赶紧抬头,看见一个漂亮姑娘,还以为人姑娘看上他了,赶紧摆手拒绝,“姑娘,我这卖女儿,不买我呀!”

    宁乔下巴点了点旁边还在哭泣的女人,“她们两个,我都要了。”男人大喜,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看上他家女人,正好他看上个小姑娘,卖了妻女,他不仅有钱了,还能去找自己喜欢的女人。

    男人眼咕噜一转,“加十两。”

    宁乔摘了姑娘头上的稻草,扔给男人,,连同四十两银子。

    男人拿到钱,就跑了。

    宁乔扶起母女二人,她再清楚不过男人是个什么东西,钱没了,他还会找这母女二人的。她如今也离了丞相府,没有实力护住二人。

    姑娘扶着她娘,看着宁乔,神情复杂,她爹带着她原本是要卖作人妻的,可这姑娘买下自己,不就是惹了麻烦了吗?

    女人开口,“姑娘啊,你买我们母女干什么呀,那败家男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宁乔看着两人,心想,这应该是好人。

    宁乔斟酌一下,看着两人,说:“我现在离开这里,但要出城,我有路引,你们两个现在是我的人了,必须跟我一起走,我会给你们办卖身契,你们得跟我离开这里。”

    姑娘说话了,“去哪儿呢?”

    “不出我意外,你爹很快就会没钱,我们得快些。”宁乔快速道。

    现在有三人,她还是得雇个马车。

    宁乔很快搞到马车,也弄好了卖身契,这一折腾又看到天快黑了。

    宁乔知道城门还没关,火速让二人上了马车,没找到马车夫,她就亲自驾车。

    城门上,宁乔把路引和卖身契交给城门上的守卫,出了城。

    可她们今晚还是得露宿山林了,那个小姑娘生了火,她娘去找了木柴,宁乔什么都不用做,又体验到了大小姐待遇。

    三个人围着火,宁乔双手撑着脸,脸色在这漆黑的夜里随着木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忽明忽暗。

    “你们叫什么名字?”宁乔侧过头看小姑娘。

    小姑娘知道宁乔救了她们母女,就算今日有人看上她,把她娶回家,她也救不了她娘,所以对宁乔是非常感恩的,“我叫狗蛋。”

    宁乔一听,没忍住,噎住了,咳了好一会,才问:“谁取的名字?这么难听。”

    狗蛋说是她爹,宁乔笑着问女人,“取名的时候,你是一点没参与啊?”

    女人面色一红,“她爹和他奶没让我看孩子,我见到的时候就已经取好了名,上了籍。”

    “你呢,叫什么名字?”宁乔也不细究,问女人。

    “大兰。”女人说,“我爹取的。”

    宁乔挺难受的,幸亏她出生的时候她爹不在,这不然给她取个烂名,她受不了。

    宁乔问完什么也没说,低头看着火,许久,没有人说话。

    宁乔抬起头来,双目发光,“狗……蛋,”这名字属实有些难以启齿,“你今后就改名叫明月,姓随我,姓宁。”

    狗蛋点点头,同意了,“明月”多好呀,甩“狗蛋”十八条街。

    “大兰,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宁乔问大兰。

    “李。”

    “您的姓我就不换了,你的名,我就换了?”

    “好。”

    “那就叫竹兰,兰是好字,不要改了,您这一生,遇到那样的男人,想来也辛苦,就配竹。我以后就叫您兰姨了。”

    “我呢,叫宁乔,从京都来,不知要去哪里,你们愿意跟着我吗?”宁乔也不能强迫人家跟着自己,就问问人家的意见。

    竹兰首先就说了,“宁小姐呀,我十六岁被父亲卖给朱大贵,受了不少苦啊,他对我们母女不是打就是骂,说实话,我们母女从来没出过村子,昨日才是第一次出村,我不知道京中的女人都是怎么过的,但我和狗蛋,啊不是,明月,都希望能走出村子,过个好一点的生活。”明月也在一边点头,表示愿意跟宁乔走。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永远被男人困在家里,好一点的还能了解山外,屋外的世界,但有些人永远戴着镣铐,困死在一个不爱自己的地方。

    那个地方很小,在这么大的世界上,只是一方小天地,却是一个,一群女人不被知晓的一生。

    宁乔摇摇头,笑一笑,“我以前有个丫鬟,看似对我很好,其实啊,心是向着别人的,我就不要她了,你们能对我忠诚吗?”

    明月竖起三根手指:“绝对能。”

    宁乔说:“好,我信你们,明天我们就出发。”

    圣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万卷宁乔已经读过了,现在就是行万里路。

    宁乔醒来的时候,竹兰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梳洗的水,她嫌弃宁乔的发式简单,给她弄了一个好看的发式,明月也嚷着要,看宁乔点头了,竹兰就给明月也弄了一个。

    宁乔还是驾着马车,和兰姨聊着天,几人就这么走了一月多,到了定州。

    刚进城,三人就定了客栈。

    宁乔,明月和兰姨在桌子旁吃着饭,再简单不过的阳春面,还遭到兰姨的嫌弃,说着阳春面一点不如自己做的。

    宁乔还打笑,“等哪天安定下来,我一定吃一碗兰姨做的阳春面。”

    明月在一边帮腔,“真的,我娘做的阳春面可好吃了。”

    宁乔一脸认真,“我信,我真的信,兰姨多能干这一路走来我还看不到吗?”宁乔一顿,“不过,你说,朱大贵现在怎么样了啊?钱是肯定没有了,也没有妻女一天伺候他了,他能活多久啊?”

    兰姨还真思索了一下,以前她觉得,自己嫁给朱大贵,以后这一辈子,无论多难,自己都和朱大贵脱离不了干系了,但如今,她离开朱大贵已经一个月了,离阳谷更是千里远,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找到自己,然后打自己或者奴役自己,自己好像真的活过来了,以前觉得人生度日如年,如今回首,虽然每天要奔波,但是她现在不同了,她见过的日月星辰都与以前不同,她以前看见的是自己的操劳,现在就真的只是日月星辰,是各种各样的日出日落,是月的阴晴圆缺,是星辰的变换,她还见过外出行商的女人,见过山水,见过一望无垠的大江,她好像许久不曾记起过朱大贵,甚至内心对这个曾经同床共榻的人没有一丝波澜。

    明月也是极其开心,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开心,她说:“就像关在笼中的鸟见到了大树,养在缸里的鱼见到了大河。”

    宁乔还以为她们会后悔随自己奔波呢。

    “哎,你听说了没?”

    “听说什么?”

    “援助西南那边战事的军队已经和叛军开战了。”

    一则对话吸引了宁乔的注意力。

    “开战了?这援助西北的李炎将军都到了多久了,打西北的叛军都几波了,前不久还受了重伤呢。”

    “这不一样,西南叛军刚平才几年,又卷土重来了,西南这边的叛军比西北的可厉害多了,不然为什么西南的援军比西北的多?”

    这么久了,宁乔这是算听到了甘回的消息,她一路都在避免去西南,她怕听到甘回不好的消息。

    她此刻确实更靠近西北。

    明月首先发现宁乔情绪不对,低声问:“小姐,你怎么了?”

    宁乔笑了一下,却比哭的还难看,“没事,赶紧吃吧,我还有事。”

    兰姨和明月闻言就赶紧吃。

    宁乔上楼时还问小二:“定州最灵的庙是哪个?”

    小二说:“燕山上的庙,这燕山不愧是定州最高的山,别说定州了,就全大瀛,燕山庙都是最灵的。”

    宁乔谢过小二,进了屋子。

    兰姨和明月也进了屋子。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兰姨,你信神吗?”

    蓝衣停下手中做鞋的活,“信则灵,不信就不灵。”

    “几时了?”

    “未时了。”

    “退房,明月,你去买些吃的,兰姨你收拾东西,我去问路。”宁乔吩咐完就出了门。

    宁乔走后,明月边取钱边问兰姨:“娘,你看到了没,小姐的眼睛红了。”

    兰姨手指戳了戳明月的头,“娘又不瞎,你啊,赶紧去办小姐吩咐的事。”

    “哦。”

    临近申时,宁乔等人出了城,向东去。

    几人赶了七八天的路,才到了燕山。

    到了山下,宁乔和兰姨,还有明月,变卖了所有不便拿上山的东西,留了几人的衣服和干粮,还有宁乔娘留给宁乔的东西。

    燕山很高,县衙为了方便人上去,修了阶梯和山路,但这阶梯修了百余年,路也修了几十年,耗费数百万金。

    宁乔等人卯时就从山脚出发,往山上爬,这燕山在定州东南,离西南最近了。这里就算修了阶梯,山也不好爬。

    “怪不得说这燕山庙最灵了,这么高,能爬上去的人,心怎么可能不诚呢?”明月说着,兰姨瞪了她一眼。

    宁乔还是那日那样,几乎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向上爬。

    这山一日是爬不上去的夜里宁乔停下来,整个人特别狼狈,头发也乱了,脸上什么也没涂,此刻也是汗水煮过的样子。

    兰姨拿出吃的,以前还会挑挑,现在看都不看,拿起来就狼吞虎咽起来,也不嚼两下,直接吞下去,几次惹得自己干呕起来。

    兰姨有些心疼宁乔,“这是受什么打击了,把自己逼成这样。”

    明月在一边递着水:“小姐,你喝点吧,别噎着。”

    宁乔吃完,随便抹了一把,“走。”

    宁乔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眼睛有时都要泛白,可她驻着根棍子就往上走。兰姨和明月体力好都受不住。

    三天后,宁乔终于见到了燕山寺,不是庙。

    接待宁乔的是个小和尚,给宁乔倒水的时候还在感慨:“这山脚下日日准备上山的人多,可这真真爬上来的就您和一位贵公子。”

    宁乔的嘴唇都干的起皮,还是陪着小和尚说话,“因为想要神仙的保佑。”

    小和尚倒完水,“这位女施主真是喜欢说笑,我们这寺中,供的可是佛祖。”

    “住一年行不行?”宁乔不搭理他,换个问题问他。

    “可以,寺中还有一位已经住了一年半了。”

    “怎么,你想赶走人家?”宁乔问他,看见小和尚急了眼,脸红脖子粗的,就知道他口中的另一位香客,身份不简单,只是一个时辰后,她就见到了这位香客。

    “见过三皇子。”宁乔看见对面的来人,赶紧行礼,顺便拉着兰姨和明月。

    朱岳看见宁乔,也没思索太多时间,后面的人一听宁乔的话,就要上来拿下宁乔。

    “宁……乔!”三皇子叫宁乔,宁乔腹谤,这朱岳记忆还不错,都两年没见过的人了,贵人都多忘事,两人以前也没有太多交集。

    看来小和尚说的住了一年半的香客是三皇子,那他在两年前差不多就出京了,可是没听到过三皇子不在京城的消息。

    朱岳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认识他的人,尴尬地叫宁乔“不必多礼。”宁乔这就知道朱岳不想让所有人知道他在这寺里,也就给三皇子道歉。

    宁乔走后,旁边的人问三皇子,“殿下,要不要……”手比划了一个抹脖的手势。

    朱岳看了一眼手下,“他是丞相府的人,这几年父皇身子弱,宁致远管了大半朝廷事务,动了她,宁致远不会放过我,而且我会失去一个夺位的筹码,不如好好对她,只要她与我拴在同一条绳上了,宁致远会帮我的。”

    手下又说:“可是要是她是宁致远派来的呢?”

    “不会,京中没有传来消息。”

    宁乔第二天就收到了三皇子的邀请信,宁乔不蠢,自己知道了三皇子的秘密,三皇子自然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暴露他的行踪。

    陪了几天三皇子游山玩水的,宁乔跟三皇子熟悉一些了,宁乔才给三皇子说明自己的来意:“殿下,民女怕是不能在陪你了,民女此番上山是来给家人祈福的,明日起,我就得去佛堂中跪拜,还望殿下恕罪。”

    三殿下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何况他也还有正事要办,就说:“没事,这几天有你陪着本殿,本殿很高兴。”

    宁乔第一次进入佛堂,里面香烟环绕,迷迷糊糊地,她看不清楚佛像,但是佛堂很大,和尚敲木鱼的声音还有回响,屋檐下的铃声不断地响。

    宁乔一个人来的,她跪在一个离佛像既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佛祖在上,信女宁乔,年方十八,此生已遇诸多事且不顺,未曾抱怨佛祖不公,但希望佛祖保佑甘回一路平顺,化险为夷。”

    兰姨和明月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却也态度虔诚地许着愿。

    宁乔日日来,每日许的都是希望甘回怎么怎么样的。

    “佛祖在上,信女宁乔,愿以身,以血,以永恒的敬意与世俗的金钱,换佛祖保佑甘回平安。”

    “佛祖在上,信女宁乔,希望您保佑甘回诸事顺利。”

    ……

    宁乔跪拜完佛祖,出门就见到了兰姨和明月,明月是个小姑娘,见到宁乔,实在没忍住,就问宁乔,“小姐,甘回是你的未婚夫么?”

    宁乔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对甘回是什么感情,她也不知道,但她不希望甘回出事,是喜欢吗?可是她早就把甘回当做家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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