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不知不觉中来临,十几万人的活计也告一段落。只是心情尚在悲痛中。

    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换衣服,是就着血吃的饭。

    林贠和几位同僚在一起吃饭,并不与甘回等人在一起。他们在一起还有重要的事情做,西南这边的叛军其实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厉害,他们在这里势如破竹的一个很大原因是朝廷对边防的不重视,导致西南的兵力弱,但是叛军成分复杂,也是不好解决的问题。

    观宁十六年无疑是大瀛边防最弱的时候。

    人都到了西南,自然要打仗,论战术,自是大瀛更胜一筹,可是那群叛军却是有使不完的诡计和残忍的手段。

    在镇南军的攻打下,叛军已被打出蜀州城,但是出了蜀州城的各个郡县叛军势力却是盘根错节,防不胜防。

    将叛军打出蜀州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林贠并没有急着乘胜追击,反而建设起了蜀州城,安定难民,最重要的是林贠知道这是一场持久的战争,巩固镇南军在西南的驻扎,防止叛军的反扑。

    甘回和金怀羽就是修建城墙的,烈日当空,两人都是大汗淋漓的。

    转眼已是八月,气温中弥漫着炎热的气息,从远处看去,全是光着膀子搬砖和和泥的人,甚至因为汗流的太多,好多人的背是反光的。

    金怀羽逮着休息的时候,凑到甘回身边,甘回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还看着他,准备听他说,可是金怀羽意外的安静,只是啃着手中的馍,神情落寞。

    甘回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不问他怎么了,就问:“怎么你是狗吗?一逮空就钻到我这儿?”

    金怀羽抬头看甘回,一个男人眼眶是红的,他咽下自己口中的馍,“呆在你身边有安全感,心里好受。”

    甘回听了就笑,“不是,你一个男人,这么说心里不膈应吗?”

    金怀羽没接他的话,就好像他一直在自己的世界一样,他涩着嗓子开口,“这一仗,要打很久,久到我们都不知道比战争先结束的是什么。”

    甘回拉过金怀羽,金怀羽眼神干涸,就像是一口枯井,扔进一块千斤大石都没法激起一点水花,甘回想,如果不是他眼睛还红着,他就以为金怀羽老了,甘回放开手,金怀羽听他说,“不要去想明天的事,我们如今只是在搬砖,怎么,你一个中原人,还怕打不过一群蛮人?无论他们是从何处漂泊来的,你要相信我们可以收复失地。意外很多,我们防不胜防。”

    金怀羽这才交代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你知道南欢郡吗?叛军撤回去之后,他们的老大恼羞成怒屠了城,老弱妇孺,无一生还,参了军的,他们模仿中原,三千刀,让其流血而亡。”金怀羽越说越气愤,一脚踢飞了石子,“一群畜牲,有一天,我一定要杀了那领头的人,还西南人民一个公道。”

    甘回听了,南欢郡,又是南欢郡?他一下子就像被抽光了力气,双目怔愣,艰难开口:“你怎么知道?”

    “信使给林将军送来的消息。”

    那夜,甘回一夜无眠,一直在外面练剑。

    雨淅沥沥的下,甘回的衣服湿透了但他不敢停下,南欢郡,他爹就死在南欢郡,当初的一幕幕都重新回到他脑海中。

    横飞的断肢残臂,小孩的哭声和叛军抢劫杀虐的欢笑声,母亲在他耳边说,“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是谁,阿回,去京城。”他和母亲爬出暗道,城门上悬挂的人头,死不瞑目,那是他的父亲。

    暴雨冲刷着一切,似乎要让叛军残忍的证据消失,城门好高啊,他和娘只能被卷在逃难的人群中一路向北。

    远处的林将军负手挺立,旁边的手下给他打好伞,林贠远远注视着雨中发泄自己怒气的甘回,满目欣赏。

    许久,他站的乏了,可是看甘回还在那里练,他的部下先开口打破了只有雨声的夜:“剑剑都带着杀气,这小伙子是不服还是心里有恨?”

    林贠看着甘回,话是说给旁边的手下的:“他叫甘回,是丞相府塞过来的人,出师前三天才来的。”

    部下惊奇:“将军认识他?”

    “我以为是宁致远那老家伙要让这孩子来镀金,我就把他插在了普通士兵中,让他磨练磨练,别死了就行,现在看来,他是有真本事在身的。”林贠点点头,迈步就要走过去,部下将他拦住,“将军,这么大雨,算了吧。”

    林贠坚持过去,部下无奈,只好过去,艰难的给林贠撑着伞。

    甘回一个旋身,剑向后刺去,同时回头。林贠向后退了一步,险险退开这一剑,后面的部下赶紧将林贠护在身后,“大胆,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敢刺?”

    甘回看剑险险停在林贠颈前,赶紧将剑收回来,剑入鞘中,然后恭敬行礼,“见过林将军。”

    林将军摆摆手,“不必多礼。”

    甘回直起身,看着林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林贠看出他的疑惑,慈祥地笑着道

    :“我看你剑术高明,胆识过人,是个有抱负的人,有没有要进入精英队的打算,精英队只有一万人,但是遇到险事,精英队是要一马当先的,而且精英队是要培养能够掌握各种能力的地方。我林贠觉得你是条汉子,你来不来?”

    甘回知道机会来了,但他又想起金怀羽,“我有个朋友能力也很出众,他可不可以来?”

    林贠问:“谁?”

    “金怀羽。”

    林贠一听这个名字面露难色,“金小公子他是不能死在这里的,他是金大人的公子,他只是来历练的。”

    “他可以,他不会死的,将军,信我!”甘回自信的说:“他也有一腔热血,他有爱国报国心,凭什么不行。”

    “好,明日,你带他来见我。”

    “是,谢将军!”

    甘回看林贠走远,心里舒畅几分,收起剑,回了帐篷。

    晨风带着些许的凛冽轻轻地吹过,将稀疏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晨曦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忽明忽暗交错变换,看得人眼花缭乱。

    甘回躺在金怀羽旁边,侧头看金怀羽,金怀羽还没醒,甘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叫醒了金怀羽。两个人出了帐篷,没有吵醒其他人。

    昨夜下了雨,今天太阳出来有一会了,所以路没有那么烂,而且鸟儿叫的欢快,一阵阵微风还带来清新的空气,叫两人神清气爽。

    金怀羽叫了好几声甘回,都没有人答应,最终还是捣了一拳甘回,才得到甘回的回应。

    有人给他们打了水供他们梳洗。

    甘回看着盆里的水,“你是金大人家的公子?你未婚妻是宁舒?”

    金怀羽大惊,几乎打翻了水盆:“你怎么知道的?”

    甘回转头看他,“你想不想上战场?”

    “当然想,我从小就想当一个将军,驰骋沙场。”金怀羽拍拍胸脯,十分肯定。

    “去不去精英队?”甘回直接问他。

    “精英队?,你说的可是林将军手下的核心军队?”

    “是。”甘回认真地看着金怀羽。  金怀羽在甘回眼中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脸,他偏过头,“你开什么玩笑,我这样的水平,怎么可能去那里?”

    甘回知道金怀羽心里担忧什么,但那是他的选择,如果他不去,他也不会逼他,甘回洗完脸,擦了两把,放下毛巾,“你不去我也不逼你,只是我决定去那里了,我们再会。”

    金怀羽一听,赶紧放下毛巾,“不是,你真的要去吗?那可是大瀛最危险的地方了,你死了,连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甘回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早就没有家人了。所以就算老死,也没人给我收尸。”

    金怀羽听了,不愿服输,“我也去,这样我回去了就能风风光光娶我的宁舒了。”

    甘回听了转过头,勾起嘴角,这家伙,还嘴硬。

    两人收拾好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甘回就一把剑,金怀羽也是一把刀。

    林贠明显等候他们多时。

    甘回带着金怀羽进去,林贠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自己的公务。

    甘回和金怀羽恭恭敬敬地行礼。

    “将军,我来了。”

    林贠让部下带走了他俩。

    部下在路上自我介绍:“我是文无尽,精英队队长,只要谁打败了我,就可以担任这一职位。”

    金怀羽不知道这货把自己介绍就行了,干嘛要说怎么继任队长?就听他说:“欢迎你们来挑战我,毕竟不想当队长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甘回和金怀羽满头黑线,感情这家伙是在自矜。

    金怀羽迎合着他,“那您一定很厉害吧?不知道是从一开始到现在还是打败上一个队长才担任的?”

    文无尽一声嗤笑,“自然是从上一任队长手中抢来的。”

    金怀羽一脸崇拜地看着文无尽,“队长好厉害啊!”

    文无尽白了他一眼,“咦,好恶心啊你。”

    文无尽说今日他们的训练就开始了。

    早就听说精英队的训练残酷,可金怀羽还是脱了一层皮。

    结束的时候已经子时了,而且明日卯时就又要开始。

    甘回在金怀羽的抱怨声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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