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辉园里正乱作一团，那突然发疯的大黄狗对着宋勉吠个不停，两个小厮使出了全力才堪堪将它拉住。
宋勉缩在角落一声不吭，福贵倒是忠心，虽然惧怕却仍然挡在他身前。
宋樱一路奔至宋勉跟前，见他小小的人衣衫都被抓破了，虽竭力克制着没有哭出声，但仍然止不住浑身颤栗。
宋勉几时有过这般惊惶模样？便是当初面对流匪他也不曾如此恐惧过，宋樱登时火起，扭头瞪向那仍在狂吠不止还想要上前的黄狗，毫不迟疑地纵身扑了上去。
众人只见这只突然冒出来的黄狸猫“喵——”了一声就猛然一爪子扇在黄将军的脸上，黄将军一张狗脸瞬间滋出了血花，奈何两个小厮还在后面拉着它，它无法反击，只痛得狂吠不已。
宋樱一击得逞立刻打了一套无影喵喵拳，把那黄狗挠得满脸开花。一旁的周大郎不乐意了，朝两个小厮嚷嚷道：“看不见黄将军被这畜生打了吗？还不赶紧放手！”
他的话小厮不敢不听，两人当即就撒开了手，黄将军一朝重获自由龇着牙就朝那猫儿咬去。
一时间一猫一狗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猫毛狗毛飞了一地。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一群孩子各自站了阵营，竟此起彼伏地给这一猫一狗鼓起劲来。
直到孔夫子更衣回来喝止众人，这才终止了一场闹剧。两个小厮见状立即将黄将军拉了下去，宋樱筋疲力竭也不再恋战，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钻了进去，一边喘息一边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孔夫子了解了前因后果，见宋勉虽受了惊吓却并没有大碍，当场罚了周大郎二十戒尺。
他道：“宋勉虽今日才入此间学堂，但一日同席终生谓之同门，你如此欺凌同门，可有半分仁爱？再者他比你年幼，你纵狗威吓便是欺凌弱小，辩之不过就出此下策，更是有失君子风度。”
“更何况，”他的目光如一柄利剑，直直刺向周大郎，“猫狗走兽不通人性，不知生命之可贵，可你一介读书之人，肉身凡躯学的圣贤之道，焉能不知生命之可贵？还是说，只有你命可贵，他人皆为草芥乎？！”
这些话如裂帛碎玉，可谓字字诛心。
周大郎慌忙辩解：“学生不敢——”
“念你年幼，二十戒尺，已是小惩。”
匆匆赶至的尚书夫人和柳氏听闻这一番话张口便要求情，然而孔夫子一眼扫过她们，丝毫不留机会：“余者，罚五戒尺，包括宋勉。”
其余学生难免心中不服，却并不敢开口质问。孔夫子一一扫过他们，肃容道：“贩夫走卒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偏尔等对眼前之事视若无睹，难道尔等心中竟无一丝道义吗？还是说你们心中清如明镜，不过是习惯了捧高踩低？”
“学生不敢——”
见众人各个垂着头噤若寒蝉，孔夫子又看向宋勉，道：“你是否觉得自己乃受害之人并无过错，因此不该罚你？”
这话正说中了宋勉心中所想，是以他低着头并不吭声。
孔夫子道：“这五戒尺便是要让你记住，俗世之中，操履不可少变，锋芒不可太露。”
尚书夫人和柳氏见宋勉也受了罚，这求情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大郎被打得鬼哭狼嚎。
宋樱躲在灌木丛中听了全程，虽然心疼宋勉被罚，但也知道那孔夫子是真心为了这些学生好。周家的私塾虽然不怎么样，但夫子却是个难得的好老师，如此想着她心情渐渐平复下来，那边宋大郎的惨叫也令她气顺了不少。
就是尚书夫人和柳氏在那呜呜咽咽实在是折磨耳朵，于是她直接跑了出去，干脆到马车上去等宋勉。
在马车上坐下才发现猫爪子被那黄狗咬秃了一块，宋樱重重一叹，将今日之事复盘了一遍，不禁感慨：“想不到，我竟沦落到跟一只狗打架的地步了……”
说完又握了握爪子，略找回了些自信：“幸好没输，嘿嘿。”
“……”
马车外路过的沈君年恰好听到她这几句嘀咕，忍不住朝那车厢看了一眼。
宋樱并不知道外面周府管事领着沈君年刚刚经过马车，两人径直入了周府大门，她还沉浸在自己就是做只猫也能护住宋勉的微微得意之中，并计划着改天再次潜入周府好探听更多关于周芙的消息。
待她复盘结束，宋勉也正好上了马车。
她早有预料，学生们都挨了罚，今日的课是上不下去了，孔夫子定会早早放他们归家。
见宋勉情绪低落，她难得地主动靠了过去，宋勉似是这才发现她的存在，伸手抱起来蹭了蹭，露出个三分委屈七分感动的笑来：“谢谢你，咪咕噜。”
“……”
这种气氛，宋樱没敢挣扎。
——怪不好意思的。
到了宋家，可把兰夫人给吓坏了，生怕宋勉身上被狗咬中，那可是一个不慎要一命呜呼的。她不顾宋勉的抗拒，愣是里里外外把他检查了个七八遍，见果真没有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听福贵说得凶险，她后怕之余也生出一股气来，骂起周大郎来便毫不留余地。
“一个官宦子弟，成日读书都不忘招猫逗狗，能成什么气候？孔夫子骂得好，此子就是没有仁爱之心，毫无君子风度，欺凌弱小，草菅人命！”
宋勉：“阿娘，我也带猫了……”
兰夫人恨铁不成钢，一根手指点在他额头上：“我骂他，又没骂你。”
说着她看向身上秃了毛的黄狸猫，道：“咱们家的猫，焉能跟外面的阿猫阿狗比？这可是有灵性、会护主的忠义之猫！”
宋樱：“……”
说完兰夫人又瞪了宋勉一眼：“赶紧把猫给你阿姐送回去，这是你爹费了功夫聘来的，原指着这只猫能在家给你阿姐解解闷，好让她得个趣儿，便不会成日想着要出门了。你倒好，第一天就把猫据为己有，羞也不羞？”
宋勉辩解道：“我没有，是它自己上了我的马车的。”
兰夫人一顿，盯着黄狸猫看了半晌，道：“莫不是它早知你今日有此难，特意去护着你的？果真是……”
宋勉噎了噎：“阿娘，它真不是我太姥。”
绝对不是，不然他以后还怎么撸猫？
“我又没说一定是你太姥显灵，”兰夫人白他一眼，“也可能是你爹这边的祖宗显灵了。”
宋樱：“……”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母子俩这么能贫呢？
正想着，碧云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道：“夫人，姑娘过来了，说是来看看勉哥儿。”
兰夫人一听，竟显得有些紧张，她看向宋勉道：“你阿姐这么关心你，你竟偷她猫！”
宋勉：“我没偷……”
兰夫人显然听不进去，她抱起地上的猫，手忙脚乱地给它顺着毛，企图把秃了的那块给盖住。
直到周芙进来了，她才现出一副端庄镇定的模样。
这时候宋樱反倒不镇定了，缩在兰夫人怀里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周芙一眼就看见了兰夫人怀里的猫，愣了片刻才矮身行礼，问道：“听闻学堂里出了点事，勉儿可还好？”
兰夫人回道：“他很好，就是受了些惊吓，没受伤。”
“那就好，”周芙看向宋勉，“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是第一天去，与他们不熟起了些摩擦也是再正常不过。霁……那几个孩子虽顽皮了些，但是心地应该不坏，明日一早我给你备些点心，你带过去与他们分一分，略表下歉意，这事估摸着也就过去了。”
兰夫人一顿，腾出手推了推宋勉：“还不谢谢你阿姐。”
宋勉低着头，小声道：“多谢阿姐操心。”
“嗯。”周芙点头，一时间三人竟已无话可说了。
气氛有些微妙，宋樱几乎大气都不敢出，只希望这人千万别想起这里还有只猫。
到底是让她失望了，因为周芙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这只黄狸猫身上，兰夫人立时主动递上去，道：“这狸奴太过活泼，也不知道怎么就赖在这里了，我正想使人给你送去，正好你来了，倒省的她们跑这一趟。”
周芙伸手接过，一手按在猫后脖子上，朝兰夫人点头：“那我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兰夫人微微点头，命碧云亲自去送她。
等人都出去了，她扭身抓住宋勉肩膀，一脸不可置信：“她刚才喊我母亲？！”
宋勉也有些意外：“您没听错，但是不是真心就不知道了。”
“都喊我母亲了！”兰夫人坐在椅子上，手抚着胸口，一时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能喊我母亲就不错了，还要什么真心？！”
……
宋勉撇嘴：“您开心就好。”
周芙出了归芜院就不让碧云跟着了，她道：“这猫儿不太亲我，我想在路上正好逗逗它，培养培养感情。”
碧云想了想，便应下了：“那姑娘小心着些，别被猫儿伤着了。”
见周芙点头，她这才返身回去。周芙原是一个人来的，这下碧云一走，就剩下她和这只猫了。
她挑了个僻静的地方，低头看向怀里的猫。
“宋樱？”
宋樱皱眉，她就知道她要作妖。
见怀里猫儿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一般，周芙缓缓道：“虽然我不明白，既然我重生在你身上，为何你还活着？但眼下我们应该都很清楚，你和我，只能活一个。”
宋樱呼吸一窒，现在她在她手里，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实力悬殊太大了。
眼下绝不能承认自己就是宋樱，只能装猫装到底。
于是她掐着嗓子轻“喵”了一声，伸出粉嫩的舌头在周芙手上舔了一口。
“……”
天知道她是怎么放下自尊心的啊！只能麻痹自己，那是她的手，她舔的她自己！
周芙眼神一凛，掐在她后脖子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
宋樱很努力才忍住了想抓咬她的冲动，只轻轻叫了一声以示抗议。
周芙手上加重了力道，咬着下唇道：“对不住，上天选择的是我。”
“喵——”
猛然一声凄厉猫叫，宋樱朝着她另一只手重重咬了下去，四个爪子奋力蹬在周芙身上，此刻已然顾不得那是谁的身体了。
周芙眼睛一亮，竟生生忍住了疼痛。她在那一瞬间下足了决心，带血的手扣住了猫下巴，很是用力。
“认命吧宋樱，老天爷让我重活一次，就证明你本不该活着！”
那狸奴拼尽了全力蹬向周芙，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尖锐的爪子也显得不堪一击，它的眼睛已经开始翻白……
宋樱的灵魂在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像是被命运强按着低头，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这股要抹杀她的洪流。
天要人亡，谁又能责怪老天爷不长眼？
“你在做什么——”
一道充满愤怒的稚嫩声音响起，周芙吓得手上一松。
宋勉从不远处跑过来，声音因为发怒而微微颤抖：“你对咪咕噜做了什么？！”
宋樱瞬间回神，抓住了这一刻的空隙，她纵身一跃，撒开了脚丫子狂奔。
死里逃生的她此时此刻在脑海里把周芙骂了八百个来回。
——周芙这个癫婆！死了的人是你，该活着的人是我才对！
宋勉缩在角落一声不吭，福贵倒是忠心，虽然惧怕却仍然挡在他身前。
宋樱一路奔至宋勉跟前，见他小小的人衣衫都被抓破了，虽竭力克制着没有哭出声，但仍然止不住浑身颤栗。
宋勉几时有过这般惊惶模样？便是当初面对流匪他也不曾如此恐惧过，宋樱登时火起，扭头瞪向那仍在狂吠不止还想要上前的黄狗，毫不迟疑地纵身扑了上去。
众人只见这只突然冒出来的黄狸猫“喵——”了一声就猛然一爪子扇在黄将军的脸上，黄将军一张狗脸瞬间滋出了血花，奈何两个小厮还在后面拉着它，它无法反击，只痛得狂吠不已。
宋樱一击得逞立刻打了一套无影喵喵拳，把那黄狗挠得满脸开花。一旁的周大郎不乐意了，朝两个小厮嚷嚷道：“看不见黄将军被这畜生打了吗？还不赶紧放手！”
他的话小厮不敢不听，两人当即就撒开了手，黄将军一朝重获自由龇着牙就朝那猫儿咬去。
一时间一猫一狗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猫毛狗毛飞了一地。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一群孩子各自站了阵营，竟此起彼伏地给这一猫一狗鼓起劲来。
直到孔夫子更衣回来喝止众人，这才终止了一场闹剧。两个小厮见状立即将黄将军拉了下去，宋樱筋疲力竭也不再恋战，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钻了进去，一边喘息一边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孔夫子了解了前因后果，见宋勉虽受了惊吓却并没有大碍，当场罚了周大郎二十戒尺。
他道：“宋勉虽今日才入此间学堂，但一日同席终生谓之同门，你如此欺凌同门，可有半分仁爱？再者他比你年幼，你纵狗威吓便是欺凌弱小，辩之不过就出此下策，更是有失君子风度。”
“更何况，”他的目光如一柄利剑，直直刺向周大郎，“猫狗走兽不通人性，不知生命之可贵，可你一介读书之人，肉身凡躯学的圣贤之道，焉能不知生命之可贵？还是说，只有你命可贵，他人皆为草芥乎？！”
这些话如裂帛碎玉，可谓字字诛心。
周大郎慌忙辩解：“学生不敢——”
“念你年幼，二十戒尺，已是小惩。”
匆匆赶至的尚书夫人和柳氏听闻这一番话张口便要求情，然而孔夫子一眼扫过她们，丝毫不留机会：“余者，罚五戒尺，包括宋勉。”
其余学生难免心中不服，却并不敢开口质问。孔夫子一一扫过他们，肃容道：“贩夫走卒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偏尔等对眼前之事视若无睹，难道尔等心中竟无一丝道义吗？还是说你们心中清如明镜，不过是习惯了捧高踩低？”
“学生不敢——”
见众人各个垂着头噤若寒蝉，孔夫子又看向宋勉，道：“你是否觉得自己乃受害之人并无过错，因此不该罚你？”
这话正说中了宋勉心中所想，是以他低着头并不吭声。
孔夫子道：“这五戒尺便是要让你记住，俗世之中，操履不可少变，锋芒不可太露。”
尚书夫人和柳氏见宋勉也受了罚，这求情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大郎被打得鬼哭狼嚎。
宋樱躲在灌木丛中听了全程，虽然心疼宋勉被罚，但也知道那孔夫子是真心为了这些学生好。周家的私塾虽然不怎么样，但夫子却是个难得的好老师，如此想着她心情渐渐平复下来，那边宋大郎的惨叫也令她气顺了不少。
就是尚书夫人和柳氏在那呜呜咽咽实在是折磨耳朵，于是她直接跑了出去，干脆到马车上去等宋勉。
在马车上坐下才发现猫爪子被那黄狗咬秃了一块，宋樱重重一叹，将今日之事复盘了一遍，不禁感慨：“想不到，我竟沦落到跟一只狗打架的地步了……”
说完又握了握爪子，略找回了些自信：“幸好没输，嘿嘿。”
“……”
马车外路过的沈君年恰好听到她这几句嘀咕，忍不住朝那车厢看了一眼。
宋樱并不知道外面周府管事领着沈君年刚刚经过马车，两人径直入了周府大门，她还沉浸在自己就是做只猫也能护住宋勉的微微得意之中，并计划着改天再次潜入周府好探听更多关于周芙的消息。
待她复盘结束，宋勉也正好上了马车。
她早有预料，学生们都挨了罚，今日的课是上不下去了，孔夫子定会早早放他们归家。
见宋勉情绪低落，她难得地主动靠了过去，宋勉似是这才发现她的存在，伸手抱起来蹭了蹭，露出个三分委屈七分感动的笑来：“谢谢你，咪咕噜。”
“……”
这种气氛，宋樱没敢挣扎。
——怪不好意思的。
到了宋家，可把兰夫人给吓坏了，生怕宋勉身上被狗咬中，那可是一个不慎要一命呜呼的。她不顾宋勉的抗拒，愣是里里外外把他检查了个七八遍，见果真没有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听福贵说得凶险，她后怕之余也生出一股气来，骂起周大郎来便毫不留余地。
“一个官宦子弟，成日读书都不忘招猫逗狗，能成什么气候？孔夫子骂得好，此子就是没有仁爱之心，毫无君子风度，欺凌弱小，草菅人命！”
宋勉：“阿娘，我也带猫了……”
兰夫人恨铁不成钢，一根手指点在他额头上：“我骂他，又没骂你。”
说着她看向身上秃了毛的黄狸猫，道：“咱们家的猫，焉能跟外面的阿猫阿狗比？这可是有灵性、会护主的忠义之猫！”
宋樱：“……”
说完兰夫人又瞪了宋勉一眼：“赶紧把猫给你阿姐送回去，这是你爹费了功夫聘来的，原指着这只猫能在家给你阿姐解解闷，好让她得个趣儿，便不会成日想着要出门了。你倒好，第一天就把猫据为己有，羞也不羞？”
宋勉辩解道：“我没有，是它自己上了我的马车的。”
兰夫人一顿，盯着黄狸猫看了半晌，道：“莫不是它早知你今日有此难，特意去护着你的？果真是……”
宋勉噎了噎：“阿娘，它真不是我太姥。”
绝对不是，不然他以后还怎么撸猫？
“我又没说一定是你太姥显灵，”兰夫人白他一眼，“也可能是你爹这边的祖宗显灵了。”
宋樱：“……”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母子俩这么能贫呢？
正想着，碧云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道：“夫人，姑娘过来了，说是来看看勉哥儿。”
兰夫人一听，竟显得有些紧张，她看向宋勉道：“你阿姐这么关心你，你竟偷她猫！”
宋勉：“我没偷……”
兰夫人显然听不进去，她抱起地上的猫，手忙脚乱地给它顺着毛，企图把秃了的那块给盖住。
直到周芙进来了，她才现出一副端庄镇定的模样。
这时候宋樱反倒不镇定了，缩在兰夫人怀里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周芙一眼就看见了兰夫人怀里的猫，愣了片刻才矮身行礼，问道：“听闻学堂里出了点事，勉儿可还好？”
兰夫人回道：“他很好，就是受了些惊吓，没受伤。”
“那就好，”周芙看向宋勉，“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是第一天去，与他们不熟起了些摩擦也是再正常不过。霁……那几个孩子虽顽皮了些，但是心地应该不坏，明日一早我给你备些点心，你带过去与他们分一分，略表下歉意，这事估摸着也就过去了。”
兰夫人一顿，腾出手推了推宋勉：“还不谢谢你阿姐。”
宋勉低着头，小声道：“多谢阿姐操心。”
“嗯。”周芙点头，一时间三人竟已无话可说了。
气氛有些微妙，宋樱几乎大气都不敢出，只希望这人千万别想起这里还有只猫。
到底是让她失望了，因为周芙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这只黄狸猫身上，兰夫人立时主动递上去，道：“这狸奴太过活泼，也不知道怎么就赖在这里了，我正想使人给你送去，正好你来了，倒省的她们跑这一趟。”
周芙伸手接过，一手按在猫后脖子上，朝兰夫人点头：“那我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兰夫人微微点头，命碧云亲自去送她。
等人都出去了，她扭身抓住宋勉肩膀，一脸不可置信：“她刚才喊我母亲？！”
宋勉也有些意外：“您没听错，但是不是真心就不知道了。”
“都喊我母亲了！”兰夫人坐在椅子上，手抚着胸口，一时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能喊我母亲就不错了，还要什么真心？！”
……
宋勉撇嘴：“您开心就好。”
周芙出了归芜院就不让碧云跟着了，她道：“这猫儿不太亲我，我想在路上正好逗逗它，培养培养感情。”
碧云想了想，便应下了：“那姑娘小心着些，别被猫儿伤着了。”
见周芙点头，她这才返身回去。周芙原是一个人来的，这下碧云一走，就剩下她和这只猫了。
她挑了个僻静的地方，低头看向怀里的猫。
“宋樱？”
宋樱皱眉，她就知道她要作妖。
见怀里猫儿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一般，周芙缓缓道：“虽然我不明白，既然我重生在你身上，为何你还活着？但眼下我们应该都很清楚，你和我，只能活一个。”
宋樱呼吸一窒，现在她在她手里，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实力悬殊太大了。
眼下绝不能承认自己就是宋樱，只能装猫装到底。
于是她掐着嗓子轻“喵”了一声，伸出粉嫩的舌头在周芙手上舔了一口。
“……”
天知道她是怎么放下自尊心的啊！只能麻痹自己，那是她的手，她舔的她自己！
周芙眼神一凛，掐在她后脖子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
宋樱很努力才忍住了想抓咬她的冲动，只轻轻叫了一声以示抗议。
周芙手上加重了力道，咬着下唇道：“对不住，上天选择的是我。”
“喵——”
猛然一声凄厉猫叫，宋樱朝着她另一只手重重咬了下去，四个爪子奋力蹬在周芙身上，此刻已然顾不得那是谁的身体了。
周芙眼睛一亮，竟生生忍住了疼痛。她在那一瞬间下足了决心，带血的手扣住了猫下巴，很是用力。
“认命吧宋樱，老天爷让我重活一次，就证明你本不该活着！”
那狸奴拼尽了全力蹬向周芙，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尖锐的爪子也显得不堪一击，它的眼睛已经开始翻白……
宋樱的灵魂在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像是被命运强按着低头，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这股要抹杀她的洪流。
天要人亡，谁又能责怪老天爷不长眼？
“你在做什么——”
一道充满愤怒的稚嫩声音响起，周芙吓得手上一松。
宋勉从不远处跑过来，声音因为发怒而微微颤抖：“你对咪咕噜做了什么？！”
宋樱瞬间回神，抓住了这一刻的空隙，她纵身一跃，撒开了脚丫子狂奔。
死里逃生的她此时此刻在脑海里把周芙骂了八百个来回。
——周芙这个癫婆！死了的人是你，该活着的人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