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半日,来到第一处驿站。

    此时已入夜,阿嬛扶着苏墨进到房内,一切妥当,吹熄灯离去,唯余苏墨独自凝视着夜幕。

    而此时的远安军内,军师再次失踪。

    苏墨见到楚钰时,她以为是幻觉,自嘲着:“我竟无可救药到这般地步了吗?”

    楚钰走近一步,在案上放了一样东西,回头看向苏墨道:“你便当是幻觉吧,楚钰,也是时候与你告别了。”

    说完,翻窗离去。

    黑夜里,苏墨眼角湿了。

    是啊,她确实是幼稚极了,与沈雍还未完全清楚,就同楚钰说出那种话。京中贵女大多自诩不凡,总见不得苏墨区区太傅之女得封郡主,冷嘲热讽之言苏墨听的也不少,入耳的也不过那么几句——

    “她苏墨心性幼稚,怎也当的好郡主?”

    所以,楚钰也觉得她幼稚,觉得她不配尊为郡主,那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有郡主之名。

    ......

    京城。

    这里依旧很是繁华,歌声入耳,楼楼相掩,四处吆喝声不断,热闹非凡,不过,这些都与苏墨无关。

    “终于,我还是回来了。”苏墨低声叹道。

    苏勉依旧视她若明珠,长姐也总是传她入东宫同她说话,沈雍每月初一和十六也照旧登府拜访。

    一切如故,只是心性不一样了。

    而另一边却并非如故。

    远安军军师告别沈大将军,离开了。

    沈则宽为他送行时说道:“楚钰,八年了,你替我出谋划策,行军布阵,这恩也早就报了。”

    楚钰对着沈则宽长长作揖,平静道:“我不会食言,将军,再会。”

    说完,转身走向漫漫风沙里,风吹散了他低低的声音,他低声喃喃:“终于,我还是回来了。”

    不错,楚钰回漠北了——这是一个交易。

    当日苏墨不小心撞见他与漠北人见面的场面,那些人均是楚钰父亲的心腹,险些杀了苏墨。

    楚钰冷眼:“我人就在此处,休想在此动他人分毫。你们回去告诉他,我自会解决,莫要插手。”

    再后来,那些人带着话又来了。

    楚钰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苏墨死,楚钰自由留在大遥;要么放过苏墨,楚钰随他们回漠北。

    纵然楚钰不愿承认,但他的父亲,的确是猜透了他的心思。

    不错,他对苏墨动心了。

    是因为她第一次醉酒时向他胡言乱语,也是因为,知晓他漠北人身份后说的相信。

    ......

    庆煊一百七十四年,遥帝驾崩,太子遭人暗杀,漠北大军压境,安城岌岌可危。

    朝堂之上,年仅七岁小圣上不知所措,摄政王则是望着军报和使臣带来的信函,眉头紧皱,眼里寒光分毫不敛。

    先帝子嗣单薄,唯有两名皇子,一是已亡太子,另一便是小圣上,而漠北却要求大遥下嫁一位公主到漠北同大王子成婚。

    使臣此时又说:“可汗知晓大遥前些年册封了一位郡主,安国郡主学识渊博,知书达理,是王妃的不二人选。”

    满朝文武百官顿时鸦雀无声。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大遥百年来不曾有此先例,万万不可!”

    “朕不允!”

    前者是沈雍。

    摄政王先是冷冷扫过小圣上一眼,而后又看向沈雍,眼神狠厉。继而,他又看向苏勉道:“苏太傅意下如何?”

    又自顾自说道:“苏太傅是明事理之人,开国之初,楚大将军之女便被赐以遥姓封为郡主,而后又册封为公主与郁国结亲,此乃先例。”

    三日后,苏府。

    再次迎来圣旨——册封苏墨为安国公主,着安国公主三个月后前往漠北,与漠北大王子成婚。

    苏墨很是平静,她对苏勉说:“阿爹,您就当是墨儿出门远行了吧!摄政王暗中刺杀,太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能与阿姐相守,若是不答应,摄政王定是要对苏家下手了。”

    “以往皆是你们护着我,这次换我来守护苏家,守护大遥。沈伯伯一定能够挽回这一切的,我就替他暂时稳住局面。”

    “阿爹不曾知道吧,墨儿在安城喜欢上一个人,但已然两别了,墨儿心里也住不了人,那便去和亲吧,也算是我对得起郡主的身份了。”

    “阿姐是太子妃,外界传言他们二人已死,这些尚需阿爹打点,阿爹,莫要告诉阿姐和亲之事,墨儿会过好的。”

    那一日,苏墨没有哭,寻日里最爱哭的她不曾落泪,倒是苏勉,哭的老泪纵横。

    苏墨出嫁时早已入夏,她想,不过一年,竟已是这般景象了,心不曾死,里面住的人依然鲜活,只是,再也不能肆意妄为了,她希望再留几分余地。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百里唢呐,千里风沙。

    ——楚钰,当真永别了,你可会知晓我此刻心里眼里,全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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