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处,一道斜坡上熙熙攘攘长满了灌木丛,而其中有一个浑然天成的山洞,只见洞口长满了青青的绿草,将洞口掩得密不透风,而洞中尚且景致宜人,全是水晶石柱倒嵌于洞壁之上,越往深处走,地质越是湿润,洞壁的小孔之中沁出清凉的泉水,汇聚成流,最终流入山洞最深处,于凹陷处形成清泉水塘,水塘四周凉意幽幽而宽敞。

    整个山洞除了洞口有光射入,越往深处越是黑暗,然而在最深处的水塘四周,一颗葡萄大小的珠子散发着犹如来自月儿的明亮,只不过是蓝色的,光可鉴人。

    三千躺在一张泛着幽蓝光色,冒着白色烟气的水晶石床上,紧闭着双眼,一旁的苏可儿如坐针毡,在三千身旁转来转去,脸上挂满焦灼。

    终于苏可儿停下,坐在一旁,眼睛盯着三千,默默不语,心里自然还想着昨日的惊心动魄,但她对三千舍命也要保护她的事情看得极重,泛滥在心头的各种情感让她守着三千彻夜不眠。

    反观白雪,她却对此视作平常,将三千带回洞府之中,除了替他把脉还是把脉,别无其他,尽管她对苏可儿说了许多遍三千并无大碍,但苏可儿这丫头抓住他受伤了,都吐血了为由不放,白雪奈何不得,索性任由她转来转去。

    清泉塘另一边闭目打坐的白雪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见自己的小徒儿终于安分下来,但细细一看,苏可儿瞅着三千默默发呆,脸上时不时有些怪异的神情闪现,白雪看着祥和的一幕,却越看下去,心中反而像是有蚂蚁在爬,痒酥酥的,让她也坐立不安起来。

    白雪起身来,信步走向苏可儿,苏可儿恍若入了神,全然没有发现师父过了来,白雪不自觉将脚步加重了几分力气,苏可儿这才回过神来。“师父。”她微微颔首道。

    “累了吧!你呀,完全不用担心,三千虽说确实是受了伤,但这与他咯出血来全然不相干,他咯出那口浊血,恰恰通了经脉,反而对他今后的修行大有助益,说白了,这反倒是一桩因祸得福的幸事,你不必心心念念自责自己才是。”白雪语重心长又开导了她一回,说罢,白雪伸手扶在苏可儿纤薄的肩头上。

    苏可儿一怔,她以为师父从不会与人有这般显得亲密的肢体接触,尽管她很温柔,很和善,可毕竟风轻云淡,淡仿佛已融入了她的灵魂一般的淡。白雪也感觉到苏可儿微微的反应,她反倒拉起苏可儿的手来,“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走吧,我们过去聊聊。”白雪云淡风轻道。

    苏可儿又瞥头看向三千,白雪拉起她的手便走,边走边道:“你这丫头,怎么就不信我的话呢!”

    白雪与苏可儿一齐坐在一块晶石上,紧挨着,在氤氲的蓝光晕染下,乍一看两人反倒像极了一对孪生姐妹。“师父,你是怎么发现这里有个山洞的?外面的野草把洞口都封没了,我很好奇!”苏可儿扫视一遍洞府后问道。

    白雪若有所思,片刻答道:“机缘巧合,或许真是运气好呢!无意中发现的。”随即,她急急续接道:“还有,在你看来我是否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大宗师?或者就只是你的师父?”苏可儿不解地看着白雪,思索着白雪的胸臆。

    “师父,其实若不是亲眼看见你施展道术,我还真就以为你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呢!”苏可儿也不避讳,说出心中最真诚的想法来,白雪淡淡一笑,看似很高兴!她微笑道:“如此甚好!其实我与你年纪相仿,也是尝尽人间烟火的一个普通人,只不过机缘好,先于你习了道术,如此而已。”

    略一思忖,白雪又道:“所以,私下里,你大可叫我一声姐姐。”“师父,这不成,坏了规矩!”苏可儿直接快速反驳道,但她看着白雪忽而消失的欣喜,又道:“但是,师父,如果......”

    “如果怎样?”白雪问道,以为此事还有转机。

    “如果师兄也叫你姐姐我就叫你姐姐!”苏可儿嘻嘻笑道。白雪心头不知什么涌了上来,也让她把身子立了起来,对苏可儿笑笑便不语,心中却思量着,准确的说是纠结着,“叫姐姐吗!他......”正当她思索着,忽而听三千那头叫道:“可儿快跑!可儿快跑!可儿......”声音渐渐的低微而后消失。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苏可儿心头那是一个五味杂陈,眼泪瞬间就充盈了眼眶。两人急急来到三千身旁,苏可儿虽然走得略快一步,但到了三千身旁却束手无策,泪汪汪的大眼睛转向白雪,楚楚可怜,“师父......”只听苏可儿低低喊道。

    白雪回应一声“无事”便屈身坐于幽蓝水晶石床上,纤纤玉指搭上三千的脉搏,片刻,只见她皱了皱眉头而不说话,一旁的苏可儿急得更甚,手指头紧紧捏着衣角。白雪收回手来,苏可儿急不可耐地问道:“师......师父,师兄他怎么样了?”

    白雪见她一副忧容,心中也是对其恻隐不已,字字温柔地安慰道:“无碍,只是做了梦吧。”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睡足了时辰梦解了自然会醒,你不用太过担忧。”

    “睡足了才会醒,他已经睡了将近十二个时辰,难道还不曾睡足?”苏可儿又问。

    其实,按理来说,三千身体本无大碍,早该醒来了才是,但迟迟醒不来,且又梦语,怕是正经历着“梦困”。梦困一破,便会醒来了,但不知他梦了些什么。

    白雪思索片刻,对苏可儿道:“其实他迟迟醒不来,实则是被困在梦中,方才他叫你快跑,想必是梦着昨日黑熊一事,但这并不是问题之所在,你可曾听说过‘梦困’?”

    “梦困!”苏可儿似是大吃一惊,这梦困她却是知晓的,她道:“入梦困,家长里短易解,而心结情结难了!”

    “正是,所以再过担忧亦是徒劳,只需静心等待就好,相信他年纪轻轻的该不会有什么心结情结才是。”白雪望着三千,又看看苏可儿道。如此一说,苏可儿倒是安心了不少,只得静下心来等待。

    ......

    喀哧!轰隆隆!闪电雷声不停,大雨如注,小小的三千奋命奔跑着,身后的黑衣人握着兵器穷追不舍,啪!跑了不知多远,被追到悬崖岸边,三千再无力也无法向前逃跑,黑衣人逼近,向三千举起了刀,忽而一道闪电划过,只见黑衣人露出的手腕上有一条蛇一样的纹案......跳下悬崖的三千嘴里呼喊着那最亲切的称谓:“爹爹!娘亲!”

    “爹爹!娘亲!”躺在水晶石床上的三千嘴里叫着,白雪与苏可儿再次来到三千身旁,苏可儿欣喜道:“师父,看来师兄是想念家人了,家长里短易解!”而白雪却不答话,她将淡淡衣袖撩起,轻擦他额头的汗珠,殊不知待苏可儿怔愣看着她时,她已将三千眼角溢出的泪不留痕迹地拭去。

    三千紧绷的脸也在白雪将衣袖贴近他时而瞬间舒缓,嘴里叫起了“师父!”白雪额头的那一丝担忧隐没在他嘴角的微笑和浅显的梨涡之中,美极了!

    他与她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心有灵犀。

    苏可儿看得发愣,眼珠子转了转又停住,苏可儿诺诺道:“师父,你......你在笑什么?”

    白雪这才发觉自己失了态,忙起身来,说道:“他该是要醒了!”

    “真的吗?”苏可儿问道,见白雪点了头,她愈加兴奋起来,双手握在胸前,默默祈祷着“师兄快醒来!师兄快醒来!”

    就在白雪转身须臾,三千果真睁开了眼,揉着眼睛还叫了一声“师父”,全然没有注意到于身前立着的人。白雪闻声而转身,两个人就这样猎奇地看着三千,待三千放下手来,视线逐渐清晰,他却“啊!”一声便从水晶石床上蹦了起来,苏可儿吓得一退,白雪瞬间激发体内真元,将三千托控在半空之中,只因他这一蹦,实在是惊为天人,如不控制住他,怕是要撞在洞顶尖利的水晶石上,后果可想而知。惊恐的余音还未尽,缭绕在山洞之中。

    三千神情惊恐地望着周遭,眼里全是惧色!白雪缓缓开口道:“三千,你且看清楚了,我们不是大黑熊。”三千顺着声音寻望去,忽而神色温缓,道:“师父!真的是你?”

    “师兄,你没事儿吧?”三千又望去,原来这还有一人呢,忽而口中吐出一口气来,瞬间恢复了平常,半开玩笑似的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我死了呢!”苏可儿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情绪,只感觉心中既感动却又酸涩。

    白雪慢慢地将三千降下,三千却急急道:“哎,师父,别急,这是哪里,怎么都是蓝幽幽的,怪吓人的!”白雪心头一沉,竟然说蓝色吓人?昨夜耀着蓝色的月明光珠看到他时,怎么不怕?想到这儿,白雪心头若有所悟,仿佛明白了什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将他放下,三千却不坐下了,跳到地面上来,看着前方一大片幽蓝的泉水,他肩、头一颤,转过身来不再去看。

    白雪与苏可儿都盯着他看,他感觉浑身不自在,勉强装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盯着我看?”

    只听白雪与苏可儿异口同声道:“看着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两人仿若心有灵犀,说罢便也移开了眼睛,氛围实在有些焖燥,三千忽而急急问道:“对了,师父,那几个黑衣人呢?大黑熊呢?你把他们都怎么样了?”苏可儿霎时也好奇起来,从来到山洞到现在苏可儿一门心思都在三千身上,哪里还想到其他事呢!

    白雪笑而不语,心中还想着那两头只是被自己教训一番,并未伤及要害的大黑熊现在该是离开了吧。

    在丛林的另一边,三个黑衣人即使是青天白日的也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连熊熊篝火烤的炽热无比,汗水粘腻衣襟,也全然没有要解下衣服的意思,再看那赤红火焰两端支着木架,中间横着一根削尖的木棒,木棒上串着一坨坨一片片鲜红的血肉,血水滴落在火堆里发出“哧!哧!哧!”的声音。

    一人坐在篝火旁翻烤着美味,而另外两人还在不远处的溪流旁蹲着身子冲洗血肉,一人道:“今天还真是走了运,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一人则摇头却是在表示庆幸,说道:“对啊!要不是这厮脚掌受了伤,也不可能这样轻松放倒它!”

    “你还别说,还是主上的刀快啊,一挥就将它四脚筋挑断,在地上翻滚,嗷嗷直叫,要说另一头啊!也亏它有眼力劲儿,及时跑开了,若不然还得吃主上一刀呢!”

    “你可别这般说,主上那是有意放了它离开,不然你以为它跑得掉吗?再说了就只这一头咱们几天都吃不完。”

    “其实不然,主上昨日到现在都不曾多动,话也不说,恐怕是受了伤!不然以他的性子,是不会放了它的!”

    “嘘!别说了,主上听见了,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说着又将洗好的鲜肉拿到篝火旁,先前烤着的肉香气四溢,面色焦黄,滴下的油脂依然在火焰中哧哧作响,所有的鸟儿蛇虫仿佛是闻到气味抑或听见声音,皆不敢靠近,无意中飞来一只乌鸦,只听它哀嚎两声,拉下一泡白屎掉在篝火旁便飞走了,气得几个黑衣人抓狂。

    肉烤好了,几个黑衣人却面面相觑,好似不饿,但看眼神却像眼睛里要伸出手来一般,想是内心在挣扎,一会儿,只见烤肉的那人将绷在脸上的黑布摘下,脸上湿漉漉的满是汗渍,苍白得瘆人,但即使如此也遮掩不住他寒若冰霜的神情,让人不敢直视。

    其他两个相视一眼,也将黑布扯下,其中一人长得清秀,一人长得俊俏,不过还是有所区别,其中一人鼻梁高挺,名曰无情,另一人鼻子像一只屁大头小的金蝉爬在上面,名曰殇情,三人之首则是生得标志,名曰冷血。三人皆是长得一副好人模样,但身上却透着阴冷的气息,手里握着的是嗜血的恶器。

    冷血头也不抬便指着殇情道:“你,到那里去!”

    殇情茫然,但一细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殇情大步跨过去,将那坨恶心的乌鸦留下的废物踩在脚下,面无表情蹲了下来,冷血继而对着无情,指着篝火上的肉道:“你,取下来!”无情赶快取下,递到冷血面前,恭敬道:“主上,您请!”

    三人将肉分着吃完又再次烤上,仿佛今日他们就只为吃,吃着吃着,身后传来响动,三个黑衣人迅速将面蒙上,警惕起来。

    山洞中,三千失落得很,想着昨日被大黑熊追赶的场景,不是害怕,却是深深的悲哀,悲哀自己没有丝毫的反击之力,继而近日诸多的不顺接连涌上心头,他越来越渴望力量,希望自己变得强大,他又走向白雪,希望师父教他练功,即使方才已经被白雪说教了,说自己太过心急,只会适得其反,诸如此类,但他不以为然,相信自己可以。

    “师父,您就教我修行好不好,哪怕只是指点一二也可以,我一定慢慢领悟,不会心急。”三千对着白雪又说道,白雪见他态度诚恳,但出于心中顾虑,她犹豫着,三千砰跪在了地上,白雪心中大震,赶紧说道:“好!我答应你,你起来!”

    三千面露喜色,苦肉计得逞!但他笑得却不像平日的那样随意,而是带着感激的格调,他起身来。

    白雪深知他资质不错,但上头的要求却是不得在磨练期间传授弟子任何道法,否则就得受到严惩,白雪心里挣扎不已,她本想忽悠三千,但心中却是抗拒的,于是她打破了规矩。

    “你可知世间的修行分流?”白雪问他。

    “道修与武修!”三千答道,“的确如此,修道者乃称之为修行者,修武者则是武者,但是世间还有两种人,其中一种即是修行者又是修武者,这种人......”说着白雪便沉默了,这种人是世间最强的!

    但随后她脸上泛起洒脱的笑意,说道:“在我看来,你适合修道,也适合修武,两者兼修!”

    “但师父,我想像你一样,做一个修行者,大宗师!”三千脱口而出,但看见白雪脸上的笑忽而凝固,他茫然无措,支支吾吾又道:“不过师父既然说我是个人才,我双修便是了。”白雪见状,神色淡淡,转过头去,脸色微润,竟是听了双修一词而赧颜。

    其实她唯一确定的便是三千是个适合修道的苗子,但至于修武,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但她却说三千可修。

    “如此,那从今日你便开始,我会随时指点你,但我有一个条件。”白雪淡淡道。

    “师父,您说!什么我都答应!”三千拍拍胸脯,高兴地说道。

    白雪转头看向一边熟睡的苏可儿,继而对三千严肃说道:“此事不得告诉任何人!”三千挠挠头,但怕白雪下一刻又改变了主意,他便爽快应下了。

    洞内一如既往,但只有苏可儿一人安睡其中。白雪与三千和苏可儿可以说是熟络了,话多了,动作也多了,洞外日近黄昏,出了洞口,白雪搀起三千的手,一晃便飞到了一座山顶上,山顶上三千闭目禅坐,清风拂来,青丝飘逸。

    一旁的白雪信步围绕在三千左右,赏景吟诗一般道:“秘术之密,在于冥想,始于冥想,无穷无尽!修道之身,冥冥之中,通其经脉,生其真元,法从中来!催法则腾云驾雾、战于海市、舞于蜃楼、幻生万物......”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三千蓦然睁开眼,整个人散发着不同一般的真元气息,白雪吃惊道:“赤流真元!”

    红光氤氲,美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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