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山中云雾缭绕,久久散之不去,更为离奇的是昨夜那场风雨仿若不曾发生过,三千师徒三人行进的道路上毫无风雨留下的痕迹,白雪与三千皆是各自心中揣测,若有所思。

    雾气看似成了他们前行的障碍,但这对三人来说却是不值一提,白雪走在前,三千行在最后,苏可儿则在二人中间,一路走得还算顺畅,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不辨南北。

    日近午时,雾气清淡了许多,点缀着青山绿水,犹如人间仙境。三人已经行了近三里路,三人于路旁青石上小憩,白雪将手上扬,一支玲珑的翡翠箫倏然出现在手中,只见那箫在白雪手中挥转一圈,竟变出了许多吃食,有新鲜的果子,有香甜的点心,有......三千见白雪停住了,只见他眼里还外放着强烈的祈盼的光,问道:“师父,你怎么停下了?这,就这些了?”

    白雪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但心里还是升起了丝丝快意,听她淡淡道:“如今出门在外,以后的日子指不定还不如此刻。”三千一怔,又问:“师父,那有没有烤鱼吃?”一听烤鱼,白雪忽而神情一滞,不知对烤鱼有何指教,气氛霎时凝住,一旁的苏可儿实在看不过了,跳来快速将果品甜点收入怀中,嬉笑道:“师兄,你既然不喜欢吃,我可喜欢呢!”

    “师父,你也吃!”苏可儿将点心和果品递给白雪,白雪欣然接过,苏可儿高兴地拿起一块儿小点心放进嘴里,“嗯!师父,这也太好吃了!”听着那声音仿佛也浸着蜜意。又见白雪将点心放进嘴里,苏可儿已将第二块又放进口中。三千看得两眼发直,喉头滚动,伸手去拿,苏可儿却将身子一转,咕哝问道:“你要做什么?”

    三千一时语塞,心想早知如此就不该犹豫了,想当年游玩山野时,光吃野果子度日亦是美味呢!“我......我,谁说我不喜欢吃了!”三千支支吾吾地说道,脸颊微红,伸手又要去拿,苏可儿道:“师兄,你等等!”

    三千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她究竟是要怎样!只见苏可儿又将手中的食物分了许多出来放在白雪手中,然后自己又慢悠悠地拿起一块儿将要吃掉,眼见就所剩无多了,三千急急上手,往苏可儿怀中一捞,苏可儿早料到,往后一退,三千便捞了空。

    三千已急不可耐,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他指着苏可儿道:“你你你,你给我吃一个!我可是你师兄!”说着,两人便围着白雪追逐嬉戏起来,白雪脸上虽然挂满了笑容,但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或许这样的情境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吧。

    不远处,朦胧的雾气中,三个黑衣人裹得严严实实,伴着弥漫的阴雾,好似来自地狱的修罗,瘆人心神。一人道:“主上,我记得来时的路并不是这样!”

    “哦!那是哪样?”被尊为主上的人反问道,口气将嘴边的雾吹出一个洞来。

    方才那人继续答道:“我们来时是从湖岸小道一直往上到的干海,自然回去要往下走,我们似乎是直走,应该是错了!”此人一番说辞,言之凿凿。

    但那主上却一个耳刮子啪地扇在他的头上,他倍感意外,惶恐退去。“我还不知道要往下走不成?雾气如此浓重,走平路尚且困难重重!你还想往下走,一不小心你就成了这山间孤魂野鬼,你可知道?”只见那主上指鼻子骂脸,愤怒到了极点。如此还不解气,他又道:“你看得见吗?”

    那人唯唯诺诺压低语气回答道:“回主上,看不见。”

    “依我看未必,前面带路!”主上冷冷地道。

    面对主上的威逼,那人不敢反抗,像瞎子过马路,地龙筑巢一般带着二人摸索前进,在他的引导下,三人片刻走过了数米路程,忽而那主上顿足,举手朝天命令道:“停!”

    “前方有人,小心行事!”主上道。三人提高警惕,更加小心前行,忽而一人似是踩到枯枝干木,在林中发出“啪嗒!”一声脆响,白雪师徒三人亦是听得真切,嬉闹的苏可儿和三千立刻安静下来,白雪神情严肃。

    三千这才有机会从苏可儿手中拿到一块点心,只见他像朝嘴里扔花生米一般随意,将一块银锭大小的点心毫无意外嗖的一下便扔进了嘴里,动作十分潇洒耐看。

    “咳咳咳......”洒脱利落不过分秒之间,三千遽然猛烈咳嗽起来,看样子被卡得不轻,白雪与苏可儿纷纷为他拍背顺气。突然之间,雾气伴着劲风骤然涌动,雾气被疾风消释的瞬间,只见三团黑影立在了师徒三人十步开外,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被踩踏的刺耳脆音。

    三千竟是一惊,直起腰杆来的一瞬,硬生生将点心咽下了喉咙,不知是何滋味,反倒硌得嗓子生疼。三千转过头来看向白雪,方要开口问是不是山中野兽,但见白雪脸色十分凝重,苏可儿满面惶然,三千方知时下情境不容乐观。

    “敢问阁下是何许人也?这般恶劣的天气竟在这山野中晃荡,不知是在赶路还是寻物呢?”语气冰冷摄人,此话无疑是出自那主上之口。

    白雪深知来者不善,凝重的面色反倒微微一缓,恢复当初的云淡风轻,她淡淡道:“尊驾不也在这茫茫山中行,何出此言呢!”

    三个黑衣人昨夜赶到干海,冒着大雨顶着寒风将干海以及方圆几里搜了个遍,一无所获的他们饥寒交迫,大雾弥漫又找不着归路,此时心中充满了怨气,正当无处发泄心中的怒火,白雪的言辞恰恰成了黑衣人爆发的导火索。

    三个黑衣人已然恼羞成怒,将寻找“圣物”一事抛诸脑后。只听闻那主上冷喝一声“上!”,三个黑衣人如风一般刮向白雪师徒三人,白雪忽而浑身真元气流汹涌而出,氤氲全身,恍若变了一人,一道气流将三千和苏可儿往前推出,继而听白雪说道:“三谦,可儿,你二人往前跑,快!稍后我自然会找到你们!”

    言语之间,白雪已腾空而起,躲过黑衣人的攻击,见三千与苏可儿杵着不动,白雪语气一变,似是呵斥,道:“快走!你们在这儿只会让我分心!”

    三千跟苏可儿跑了,如受惊的野兔!

    白雪浑身散发出的真元之气继而弥漫开,断了掉头去拦截三千与苏可儿的黑衣人的去路,三个黑衣人暗暗吃惊,恐此人不容易对付,瞬间背对背靠拢来。

    “本无意与几位发生口角,何至如此大动干戈?若非小女子不是修行中人,岂不是要成几位的刀下亡魂了!”白雪语气变得淡漠,愤愤之情溢于言表。

    白雪收敛了真元气息,立于参天乔木的一枝上,只因眼前的迷雾三个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白雪以为三人就此罢休,将手一挥,笼罩在黑衣人周围的雾气散开,三个黑衣人展露无遗,然而,其中一人反应之快,一眼便望向白雪方向,四目对望,皆让彼此吃惊,他的眼神犀利阴冷,而她全然与之相反。

    雾气散开,三个黑衣人如鱼得水,窃窃商议起来,突然其中两人朝着三千与苏可儿的方向追去,白雪本想阻拦,但地上之人浑身亦是真元气流涌出,拔地而起,顺势将手掌推向白雪,一阵空气震动,白雪被逼向一边,而方才白雪所立之处,木断枝离,落叶纷飞!

    “这才是你真正的本事么!”白雪暗暗道,心中骇然。此人真元之气磅礴深厚,但却明显气力虚弱,受雾气的影响,无法全然出击,白雪心中默念,分析其中局势因素。

    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待逼近的黑衣人又要施法攻击时,白雪将手中的箫吹响了,一股股气流伴着箫声自箫孔溢出,融合在空气中,霎时狂风大作,由南向北狂吹去,恰是三千与苏可儿逃离的方向,也将直直而上的那人淹没在雾气中,但那人狂喝道:“雕虫小技!这样就能难倒我不成!”

    那人挥肘拂袖,真元之气如波涛海浪,将汹涌的雾气冲散一波又一波,白雪的箫声越来越急促,狂风雾气愈来愈大。而后,箫声间断语音来,白雪自说自话:“是时候了!”话音落下,只见汹涌的雾气不再一开一合,浓雾中的一棵老松却剧烈晃动起来,继而听闻一声惨叫!

    风吹不停,雾涌依旧,白雪隐没于雾气之中,循着三谦与苏可儿的方向,在林间轻盈自如地穿梭而过。前进未几多时,隐隐看见两道黑影在雾气中胡冲乱撞,而未发现三千二人的踪迹,白雪心底一松,继而催动丹田真元之气,正当她要施与那二人一击时,清明空旷由远而近,天空吐露出了冰蓝一角。

    天气善变,更有不测风云,看着快速飘散远去的雾气,白雪怕那三个黑衣人聚拢来,反倒威胁巨大,索性转身离开,前去寻找苏可儿二人。雾气消散的速度极为惊人,顷刻间便无影无踪,然而天空依旧一片灰白,没有丝毫晴开的征兆。

    白雪追寻三千二人许久,按理说早该追上了才是,但偏偏许久追不见二人的影子,白雪心中有些焦急不安起来。白雪不再往前,她于原地一闪,一阵旋风激起残叶的瞬间,她便立身于乔木顶颠之上,她并未四方眺望,而是闭上了双眼,似乎在用心感知着。忽而,睁眼的那刻,见她柳眉一扬,便又下了树。

    “师兄,你......你流血了!”苏可儿语气不可自抑地颤抖。

    三千低头看看自己被抓破的衣袖下,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即使疼痛,他依然强忍着,他转过头,面色平和安慰道:“没事儿,放心!你一定靠紧石壁,躲在我身后。”

    原来方才苏可儿与三千在途中对上了一头于林间捕食的大黑熊,在这一带,大黑熊乃是人们避之不及的野兽之一,原因在于它是肉食动物,若是捕食不到山中野兽,它们还会闯入村庄捕食村民饲养的家畜,特别是牲畜幼崽,但它们更喜欢捕食羊,不论羔羊与否,皆是们的口中之餐,它们力气极大,凶恶无比,但也并非全然没有弱点。

    汪公曾告诉三千,在山中游玩一定要带上火炬,因为大黑熊唯一怕的便是火,所以当有黑熊闯入人们的村庄时,人们都会点起火把将它驱逐开,所以只要有火在身,便好对付。

    恰巧不幸的是,三千与苏可儿在途中由于前行速度太快,与正在捕食的大黑熊撞上,大黑熊一惊,分了神,一张大饼一般大小的熊掌下锁按的野山羊挣扎逃脱了,大黑熊便将矛头指向了三千二人,奈何三千二人身上没有火种。

    那头黑熊足有五尺之长,体格堪比十头野狼,但它似乎也受了伤,只见它两足一掌立在地上,龇牙咧嘴,獠牙外露,眼放凶光,呜咽低吼着将三千二人死盯不放。

    回想方才,那是无比惊险!

    三千与苏可儿进退两难,唯有向下兴许能够躲过一劫,但那大黑熊被彻底激怒,对三千二人穷追不舍,直到将两人追到绝路。

    三千与苏可儿被黑熊逼到一座悬崖,实力悬殊,三千与苏可儿皆无力与之搏斗,三千携着苏可儿机灵一转,变了方向向前跑去,大黑熊险些坠下悬崖,它愈加愤怒,原地两足立起而狂啸,足有六尺之高!

    它并未罢休,转过头来一路穷追,三千因携着苏可儿反应与速度笨拙不少,很快到了前方的峭壁,还未等二人做出反应,便被大黑熊追上了,两人再次进退维谷。奈何此番更是不可上不可下,唯有左右有出路,但左边是一方直立死角,固然不可去,只有右边数步开外有一深不见底的山崖。

    大黑熊张着血盆大口向两人直冲而来,两人急急后退,抵在了崖壁上,大黑熊举起它硕大的熊掌向二人拍去,就在熊掌即将落在三千身上的瞬间,两人又向后退去一步。原来崖壁上竖着一道槽缝,躲在三千身后的苏可儿用力一挤便将身子挤了进去,便腾出了一步的空间来,苏可儿及时将三千拽了一把,这才躲过了大黑熊铺天盖地的一掌。

    三千面对着大黑熊,两手扒着石壁,大黑熊扑了空,又腾起身来,大掌再次迎面而来!只见三千将身子一扭,右手快速迎去,与熊掌对碰在一起,大黑熊发出一声摄人的吼叫,蓄积了千斤之力的熊掌依然毫无意外地薅在了三千的手臂上,三千只感受了百斤重力的压迫,向地上萎去,本以为大黑熊会接连攻击三千,但它也同时向后退了去,离两人数里,不甘地咆哮低吟。

    苏可儿将三千扶起,紧紧握住三千的左臂,方才的声嘶力竭才算是有了回应,苏可儿眼里充满了泪花,却极力压制着。地上的血迹,氤氲扩大,三千的右臂被抓伤,大黑熊的熊掌也被三千从石壁上扒下的锋利如刃的尖石片刺伤,深入肉骨。

    大黑熊与三千二人就这般僵持对峙着,过了很些时候,也不见它有离去的意思,三千只觉手臂上传来的痛楚愈来愈重,苏可儿拿出一张凉丝锦帕来,本要替三千包扎伤口,可三千却不让苏可儿乱动,因为他害怕大黑熊再次扑来,或将猝不及防,那大黑熊看似也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听见远处林中窸窣作响,声音由远而近,似有人在奔跑,又似石块冲撞林间,滚落而来,一个个拳头大的石头蹦跳着在崖岸边上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印迹后,跃下山崖,阵仗骇人!三千与苏可儿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警惕的目光直至扭曲却也不敢眨眨眼。

    “吼!”一声咆哮传来,紧接着一头黑熊奔出,它径直走向方才那头黑熊,皮毛下的肌肉在它的步履带动下颤动,强壮如牛!它走到受伤黑熊跟前,吐出舌头舔舐它受伤的地方,而它闭着眼似是在强忍疼痛。

    三千与苏可儿已无退路,情不自禁握紧了手掌。大黑熊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三千,三千自言自语道:“要来了吗?”转而看向右方的悬崖,苏可儿已然知道他的想法,“师兄。”苏可儿语声微颤喊道,三千转头回望,眼中万般不甘。

    大黑熊步步逼近,突然加速而来,其健硕无比,脚掌掀起地上的碎石,看得直使人心悸。三千拉起苏可儿的手,转向悬崖,心想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在这畜牲的爪牙下面目全非!正当他拉着苏可儿迈向悬崖的瞬间,突然胸中一阵气闷,跪倒在地,他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大黑熊的身影占据了瞳孔。

    瞳孔一缩,三千咯出一口鲜血来,面色苍白,那种紧张到快要窒息的感觉却消释一空,又回到了初见大宗师时的安心柔畅。只一声抑扬的箫声急急入耳,三千便闭上了眼,不省人事。

    跃起扑向三千二人的大黑熊在箫声响起的那刻,张牙舞爪的样子被定格在半空,无法动弹,苏可儿吓得不轻,眼神一时迷离涣散,神智尚且还清晰,只觉身如浮云,飘飘然离开了地面。

    片刻,那大黑熊,好像自上而下受了重重一击,肉身猛然砸向地面,“砰”地发出一声闷响,而后嘴中鲜血直流,方才被三千伤了掌的黑熊,掌心的伤势不减,它吃疼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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