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晴岚余光一瞥,便见一人从屋顶上轻盈跃下。她正忙于应对敌人,无暇分心,那人蒙着面在人群中快速穿梭,几个后方的喽啰顿时如同木桩僵立不动。

    狼群已奔来,扑向受伤倒地以及被点穴的几人,生生地将之咬颈撕碎,顿时鲜血四溅,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四散,血染红了整片土地,不多时便被啃噬成几具血肉模糊的骨架。

    男子半遮着眼,虚瞟一眼,被眼前的惨状一激灵,砸吧着嘴,“下次投胎做个好人。”

    立于一旁迟迟不动手的那拨“正派”人士,再也看不下去,纷纷拔剑向狼群砍去,狼群溃散而逃。

    山野间尸横遍野,三人正对抗着十余人,依旧此起彼伏,你进我退地激烈交战,只是这其中八人像是打着幌子,未尽全力。

    谢晴岚已与敌人激战良久,又连续应对数人,几乎没有片刻的休息。此刻,她的双腿酸痛,双臂乏力,额头上密布的汗珠接连不断地滴落,以剑拄地,支撑着身体,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歇会,让我与他们玩玩。”蒙面男子闪至她身前,眉眼似透着笑意,不待她道谢便已拦下扑上来的几人,一脚踹飞一个,夹击的两人在他抽身闪躲后,捞着两头撞了个两眼昏花。

    谢晴岚忍不住笑,心道这小子惯会戏耍,功夫也甚好。

    既然有人帮打,不歇白不歇,她一口气跑至棚下,将剑搁在桌上,提着壶便仰头倒下,大口大口地吞咽,刚擦了嘴角,壶还未搁,闻见身后追来几人。她余光一瞥扬腕将壶掷出,最前一人中了招,捂着胸仰躺倒地,壶“哐哐”落地,摔得稀碎。

    两人提剑向她砍来,她左躲右闪,眼见要斩向那钵红烧肉,抬脚将剑踢开,抓起桌上的剑连连攻向二人,将之逼出了棚外。

    忽闻空中接连爆破之声,谢晴岚猛然上前几步,心似打鼓“砰砰”跳着,敌方几人也停下驻足观望。

    两股强大的气场在空中激烈碰撞,瞬间爆破,段飞霜与曲骁阳皆被震退至地面,踉跄了两步。

    谢晴岚疾行过去护住段飞霜,焦急地问道:“师傅,您没事吧?”

    段飞霜轻摇了摇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显然内伤已无法掩饰,喉间一阵翻涌,一口鲜血随之喷出。

    “师傅!”谢晴岚鼻子一酸,用袖子揩去段飞霜唇角的余血,带着警惕和怨恨的眼神匆匆扫了一眼。

    另一边曲骁阳正大口大口地呕着血,情况似乎更糟。

    “今日已讨教,曲某输得心服口服,就此告辞了。”曲骁阳一手捂在胸前,在黑寡妇的搀扶下正欲离去,只听一阵风声,草木轻摇,一人身后尾随数人由空而降。

    “霜儿……”低沉的声音喊道。

    段飞霜抬眸,似在意料之中,无任何情绪地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谢晴岚闻声望去,只见他容貌英俊,但眉宇间隐含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眼神深邃难以捉摸,唇角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那人走近,她警惕地挡在师傅身前。

    段飞霜拨开她的身子,轻浅一笑,“他是我的故人。”

    “这么多年不见,你过得还好?”

    谢晴岚暗自白了他一眼,心道:师傅都受伤了,眼瞎吗?

    “承蒙大人关心,过得还行。”

    “你受伤了?”

    “小意思。”

    “来人,将那些人就地斩杀!”

    “是!”中年男人身后一人颔首应道。

    曲骁阳面色一紧,此时他身受重伤,盟友之间不过利益往来不甚可靠,还有那八人只等他送死好坐收渔翁之利。他早已看透,想先退,让那几人出出力,没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能寄希望于黑寡妇与他多年的交情,低声道:“我们先撤。”

    话音刚落,心口一阵剧烈刺痛,银鳞剑穿胸而过,他瞪着黑寡妇,颞间青筋暴起,眼底杀意奔涌,蓄力一掌向她击去,只是这一掌落空,瞬间血液逆涌,又呕出一大口鲜血,倒地不起。

    “呵呵呵……没用的废物活着干嘛?”黑寡妇望着曲骁阳死不瞑目的双眼,十分欣赏自己的佳作。

    “你这娘们果然心如蛇蝎。”矮个男人应付着杀来的高手,瞥了黑寡妇一眼。

    “你也去死……”黑寡妇话语间风轻云淡,唇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

    两枚毒镖直向他颈间划去,矮个男人躲过一枚,却未料第二枚因紧接第一枚被他剑锋打偏,恰好划在后颈,毒液瞬间蔓延,侵入脑部,他双手掐颈好似不能呼吸,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片刻间便歇了气。

    谢晴岚见这毒如此厉害,不由地身子一紧,脊后汗毛根根立起,瘆出一层冷汗。

    一阵厮杀后,尸堆中又添了几人,山野中仅剩黑寡妇与那看似正义的八人,以及刚来的几人,蒙面男子不知去向。

    黑寡妇面带笑意,似要上前邀功,不料还未开口便被身旁之人一剑割喉,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大眼,望那人一眼,又望向中年男子,口中再难发出一言,死不瞑目地倒地身亡。

    其余几人震惊地望着眼前一幕,随领头之人一同单膝跪地。

    “我们并未为难他们二人,求大人给我们一条活路。”

    中年男子斜瞥一眼,冷笑道:“凡是与霜儿为敌的,皆是我的敌人,不过……看在你凌霄宫的面上不与你们计较。“说罢抬手示意放人。

    “谢沈大人。”八人起身离去,仍有警惕地回望两眼,不久后消失于视野之中。

    “霜儿,这么多年不见,我可想你想得紧。

    中年男子伸手欲碰段飞霜,不料她身子一撤,停在空中的手瞬间垂了下来。

    段飞霜怨怼:“沈天泽,当年你我青梅竹马,确实有些旧情谊,我曾经还想过嫁给你,不过这么多年你已投诚新皇,从未寻过我,你说这些我会信吗?”

    “哎呀,我的公主,你这十二年隐居在此,我寻遍了大江南北,这才得知你在此地,这不就赶了来嘛。”

    “当真?”

    “千真万确,你若不信我可对天起誓。”

    “别……”

    玉指止在他的唇间,段飞霜眸中情意绵绵。

    谢晴岚从未见过师傅如此,心想莫非壁上那贴字是此人所写。

    沈天泽微微一怔,唇角扯出一抹笑意,握住段飞霜的玉指,嘬了一口。

    “沈郎,我想与你单独待会,你让你的人退下。”

    段飞霜媚眼斜瞟,沈天泽似有迟疑,唇间依然泛着笑,抬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瞅见众人远离,段飞霜对谢晴岚说道:“你也下去。”

    “师傅……”谢晴岚皱眉,有些迟疑。

    “去吧,莫扰了我们二人的兴致。”

    段飞霜见她离去,安下心来,转身望向沈天泽嫣然一笑,上前一步毫无情绪地说道:“我们有多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霜儿,你还在怪我吗?可是你也知那时我若不投诚新皇,一家老小性命不保,我也是没有办法。”

    “是吗?沈郎你可曾后悔抛弃我?”

    “霜儿,你可知这些年我茶不思饭不想,日日都在想你。”

    段飞霜抚着他的脸,委屈道:“沈郎,我也这般。”

    沈天泽见段飞霜我见犹怜的样子,上前将她揽在怀中,可即刻目光一戾,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却不想这笑刚挂上便耷了下来,面目拧作一团,眸中霎时惊恐,在她耳畔艰涩说道:“你可真狠!”

    “你也是!”段飞霜笑了起来,笑声爽朗透着一丝凛然,继而惨笑一声,血从唇角淌出,“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卖的国,也是你杀的他吗?”

    “你这贱人!”沈天泽欲脱离,却被段飞霜死死扣住。

    谢晴岚在数丈之外,远远见二人好似相拥缠绵,猛然间白衣红染,渐渐浸湿了大片,顿时心中一凛,疾迅闪至师傅身旁,眼见二人双杀一幕,瞪大了眼,一掌将沈天泽推翻在地,抱着师傅哭了起来。

    “师傅……师傅……”她的泪不停滴落,砸在段飞霜的脸上。

    雪儿自野地中蹿了出来,“嘤嘤——呜呜——”地在她身旁蹭着,明亮的眼中有着哀愁与悲伤。

    “你快走……快走……”

    “我不走,我要陪着师傅……呜……呜……”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段飞霜推着她,她却丝毫不愿放手。

    沈天泽的手下闻声立刻赶了过来,见沈天泽倒地身亡,皆惊诧万分,又见段飞霜也重伤不起,便想抓了她向新皇邀功。

    眼见一群人扑了上来,谢晴岚将师傅小心放下,眸中寒意凝结成冰,继而碎裂迸开,攥起的指尖似要掐进骨子里,拔剑杀气四涌,以凌厉的剑势步步向前逼去。

    这群人个个是一等一的高手,发出的招式剑气强盛。谢晴岚自知内力浅薄无法与之相抗,便以快剑与绝影步极速穿梭于人群之中,却不想即便她快,一人也难敌数人,几人剑气震击配合,天罗地网般难以逃脱。

    她的眼前开始恍惚,被几道力量推搡着,在剧烈的疼痛间游走,身子被乱剑伤了十余处,生命即将终结于刺来的那一剑。

    一道强势的剑气在她身前漾开,眼前那几人顿时被剑气所伤,倒落在地,活着的人踉跄而逃,未及反应一阵风自谢晴岚的身旁呼啸而过,将欲逃之人一剑毙命。

    谢晴岚猛然清醒,满怀期待地定睛一望,竟不是师傅,而是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

    她无暇顾及,拖着满身伤痕向师傅奔去。那男子却抢先一步扶起了段飞霜的身子,不知所措地望着她腰间的匕首,涩声道:“霜儿,我来了……你快醒醒……”

    段飞霜眼睫颤了颤,努力想睁开双眼。

    男子扶她坐起来,向她体内注入内力,却发觉她早已内力尽失,此时注入只会令她身体难以承受,即刻便收了手。

    “霜儿,霜儿……”男子没了办法,只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声音带着哽咽与颤抖。

    “师傅……你不要离开徒儿……”谢晴岚见师傅迟迟不醒,悲怆大哭起来。

    段飞霜虚弱地掀开眼帘,见眼前男子激动地急喘,缓了缓道:“段飞,是你吗?你没死?……”

    “是我……我没死……我一直找不到你……”段飞的泪不住滑落,抓住她的手放在脸颊,“你不要激动……我这就带你去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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