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天气好久没遇过这么大阵仗了。
狂风袭卷暴雨，倾泻而下，似无数条鞭子，狠命往大楼玻璃上抽。
路边几棵未来得及成长的小树苗们，被迫跟着疯狂乱舞，和顶着翻面雨伞没入雾色的人类，比较着谁更狼狈。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叶语斓倒不着急走，必经之路车水马龙的拥堵，已经够烦躁了，突如其来的暴雨，更是给加班人一个坚定留下的理由。
她倚靠在落地窗前，看园区的星星点点陆续亮起，白天还觉得冷酷无情的写字楼，待夜幕降临，在一格格暖橙灯光包裹下，竟有几分朦胧美。
骤然一个响雷，把她吓一跳，大厅方向也传来几个小姑娘的叫声，怕是敲着键盘正投入自己的金句构想中，被猛地打断了思绪。
叶语斓推开玻璃门，走向卡座，在嘈杂声中丢下倦怠的一句：“天气不好，你们早点下班，文章回去再发吧。”
正准备转身，却被叫住。
“小叶总，来热点了。”
女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兴奋，“中央转盘那里发生严重的交通事故，上了热搜。我们能写这个选题吗？今晚就发，肯定有十万加。”
那女孩一口气说完，看向对面几个编辑。
大家也都两眼放光，在电脑和手机上来回切换，现场图片和网友评论被反复刷新，似乎只要有人一声令下，她们会马上化身写作机器，用熟能生巧的文字，配上一个颇有噱头的标题，就能超额完成今天乃至本周的KPI。
叶语斓下意识皱了皱眉，原来刚才姑娘们传来的不止惊吓声，还有新闻从天而降的惊喜声。
想到这，她一阵反感，“你们领导呢？问胡总吧。”
胡亮是运营部的总监，二把手肖副董家的亲戚，此人也就定定选题开开会，基本到点就没影，美其名是和商务部的人去外边应酬拉客户，实则是蹭着公司的招待费厮混而已。
倒是他手下那帮姑娘，个个拼劲十足，整日抓耳挠腮找素材，深更半夜分析数据，每天最盼望的，便是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发生什么大事，好让文章多些点击量，她们能多赚点奖金，可每个月的薪水，还不如胡总请客的一顿饭。
叶语斓不喜欢为难人，也确实心疼这些姑娘，见半天没人吱声，只好主动打破沉默：
“现在离发文时间还有两小时，如果你们能在这期间写出一篇让我满意的，我就同意发。”
话音刚落，姑娘们纷纷跃跃欲试，埋头苦干起来。
叶语斓摇摇头，回到总经理室，她点开头条：
“一公交车正常行至中央转盘时突然加速，与一辆私家车发生碰撞，致3人当场死亡，多人受伤……事故原因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首页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映入眼帘，私家车受到严重撞击，几乎被夷为平地；公交车车头严重凹陷，多块侧窗玻璃碎裂，被马赛克遮掩的伤者倒在路边，雨水血水混在一起，现场一片狼藉。
叶语斓不忍看下去，准备关掉页面，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里的人语气很是焦急，“好，南城医院是吧，我马上过去。”
她倏地站起身，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歪着头一边回应，一边手忙脚乱地将桌上钥匙，雨伞塞进包里。
“小叶总，文章等我们写完发你啊……”编辑们朝奔走的小叶总背影喊道。
*
叶语斓刚到南城医院，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一楼急诊区围满了人，走廊里哭喊声此起彼伏。
白大褂们推着转运车来回奔走，见缝插针安慰着情绪激动的家属。
这些画面叶语斓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一时有些恍惚。
她扫视一圈人群，半天没发现熟悉的面孔，再次回拨刚才那个号码，“终于打通了……你们在哪儿？”
叶语斓低沉的嗓音和喧闹的背景音似乎把对方吓一跳，“住……住院部……十楼VIP病房啊，叶总，您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过去。” 她长舒一口气，刚要离开，远处一阵刺耳的哀号传来：
“你们还我儿子的命！把我儿子还给我啊~~”
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长相清秀的男孩，无助地坐在大厅排椅上，低着头，搓着手，任凭周遭人像蚂蚁一样围住，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脸色惨白，唯有嘴唇是一抹鲜艳的红，是不停用牙齿撕咬而泛出的血色。
瘦小的老妇人边喊叫边上手捶打，他不还手也不说话，就只是保持同一个姿势，视线没有焦距地盯着地面。
叶语斓走近，从谩骂中听出个大概，原来这男孩的母亲就是公交司机，人目前也在手术室抢救，乘客家属需要找个发泄的渠道，就暂时一股脑的把罪责全压在男孩身上。
开始只是一两个人喋喋不休，怪司机下雨天车速还那么快，后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特别是伤势较重的乘客家属，越说越激动，愈发笃定男孩母亲就是罪魁祸首。
叶语斓于心不忍，想上前帮他说说话，可看着家属们泛红的眼眶，蜡黄的脸色，想必也是因为正在经历生离死别，才会如此失态。
想到这儿，她抽回了脚。
突然不知谁喊了句，“出来了。”人们一窝蜂地向手术室跑去。
男孩终于解脱，舔舔嘴唇，站起身，望着人群攒聚的方向。
叶语斓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是邮箱收到了专门为今晚这场热点赶制的文章。
前半段描写车祸惨状，字眼基本来源于头条和路人，中间穿插几个臆想的煽情片段，最后号召大家珍惜当下，毕竟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来。
她对这种模板式的内容毫无兴趣，却还是客气地回了邮件，告诉对方过于写实的描写和照片，都来源于网友，官方还未发布通告，最好删去；想象的部分还是要换种表达方式……
这个世界的悲喜果然不相通，有人命悬一线，有人权当看客。
写故事的人，终究不会感同身受被写进故事里的人，他们大多数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只管用包装好的文字记录一出出悲伤喜剧，全然不顾被他们推上风口浪尖的人的活法。
*
住院部十楼VIP病房，和刚才急诊区的人声鼎沸，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叶语斓姗姗来迟，倒也没客气，推开房门径直走到沙发坐下，全然没顾病床还有个脸上贴着纱布，左臂打着石膏的男人，正无语地看着她。
“大小姐，您再不来，我都快出院了。”
男人将吃一半的苹果递给床边的人，“不过您来了，招呼都不打，自己倒先坐下了，也跟我太不见外了吧。”
叶语斓并没回以笑意，眼神中甚至夹杂着一丝怨气。
“傍晚时候，中央转盘，一辆公交车和白色私家车相撞，我正看新闻，你助理给我电话，说你出了车祸，我以为私家车上的是你。”
说完和床边的黑西装对视一眼，又转向病床上面露惊讶的男人，“我去急诊区找了一圈，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结果你正在VIP悠闲自得地啃苹果。尹韬，可否跟你的人提个醒，下次说话分个轻重缓急行不行？”
“哎呦，让大小姐担心了，实在不好意思。”
尹韬拍拍身边的人，示意他出去等着，“小崔啊，他就是太紧张我了，上次被狗爪子挠一下，他哭着非要带我去打疫苗，夸张吧。”
叶语斓没再继续跟他贫下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指指尹韬贴着纱布的脸，冲他一点头，语气终于柔和些，“怎么回事，还好吗？”
“害，没多大事，雨天看不清路，我自己开车不小心追尾，轻微脑震荡，左臂也骨折了。”尹韬边说边用右手接过叶语斓递来的水杯。
“车技不行就别逞能，这能随便开玩笑吗？”
叶语斓见他说话没个正形，眉头一皱，“你知道我刚在急诊那儿，因车祸被推进手术室的，因抢救无效盖着白布被推出来的，有多触目惊心吗？”
尹韬知道叶语斓是好心，双手合十举到她面前，对着她拜了几下，算是感谢，又突然想到什么，换了一种略微严肃的语气，“对了，别告诉我家里人，我怕他们多想。要是问起，就说我……”
“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叶语斓见他应该是往心里去了，便话锋一转调侃起来。
“喂，我才刚结婚，你别乱扯啊。”
叶语斓拎起包，朝门口走去，递上一个虚情假意的微笑，“行，既然尹少爷没事，那我就不在这儿陪着了，夜已深，孤男寡女的，万一你又对我旧情复燃，我可不好跟弟妹交代。”
“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
尹韬趁她还没完全走出病房，不忘补上一句，“认识你快20年，感情这事，就没见你对谁认真过。”
叶语斓向后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假装没听到“明天给我带点好吃的来”这句。
电梯到达一楼，路过楼梯间，叶语斓习惯性的朝里望了一眼。
柱子后面，一个穿着白色衬衣修长的背影，正讲着电话，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叶语斓听不清具体内容，不过能从“抢救”“治疗费”等关键词中拼凑个大概。
“是他？”叶语斓微微一震。
正好这时，公众号的文章提前发了出来，她停下脚步，侧身靠在墙边，点开亮屏的手机。
几乎未做改动的内容让她毫无耐心浏览，但当手指快速滑动到底部时，评论区吸引了她的注意。
【听说公交司机边开车还在边闲聊，不出事才怪呢】
【是女司机啊，那解释的通了】
【好像私家车一家三口，女人当场就死了，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作孽哟】
【女司机的儿子被人扒出来了，叫谢宥晨，还是南城大学的大三学生呢】
……
“我母校的？”叶语斓听见脚步渐近的声音，楼栋里的声控灯也随之亮起，她猛地一抬头，正对上男孩目光，确实是刚才在大厅里，被家属层层围住的那个人。
他分明哭过，深邃的眼眶通红，眼角还留有未被擦拭掉的泪水。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在身后灯光的投射下更显立体，本该是帅气逼人的形象，此刻竟有一种惹人心疼的楚楚可怜之感。
叶语斓误打误撞得以近观，忽想起他和他的母亲，已然在网上被掀起波澜，因觉得多少跟自己有点关系而感到抱歉，一时愣在原地。
狂风袭卷暴雨，倾泻而下，似无数条鞭子，狠命往大楼玻璃上抽。
路边几棵未来得及成长的小树苗们，被迫跟着疯狂乱舞，和顶着翻面雨伞没入雾色的人类，比较着谁更狼狈。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叶语斓倒不着急走，必经之路车水马龙的拥堵，已经够烦躁了，突如其来的暴雨，更是给加班人一个坚定留下的理由。
她倚靠在落地窗前，看园区的星星点点陆续亮起，白天还觉得冷酷无情的写字楼，待夜幕降临，在一格格暖橙灯光包裹下，竟有几分朦胧美。
骤然一个响雷，把她吓一跳，大厅方向也传来几个小姑娘的叫声，怕是敲着键盘正投入自己的金句构想中，被猛地打断了思绪。
叶语斓推开玻璃门，走向卡座，在嘈杂声中丢下倦怠的一句：“天气不好，你们早点下班，文章回去再发吧。”
正准备转身，却被叫住。
“小叶总，来热点了。”
女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兴奋，“中央转盘那里发生严重的交通事故，上了热搜。我们能写这个选题吗？今晚就发，肯定有十万加。”
那女孩一口气说完，看向对面几个编辑。
大家也都两眼放光，在电脑和手机上来回切换，现场图片和网友评论被反复刷新，似乎只要有人一声令下，她们会马上化身写作机器，用熟能生巧的文字，配上一个颇有噱头的标题，就能超额完成今天乃至本周的KPI。
叶语斓下意识皱了皱眉，原来刚才姑娘们传来的不止惊吓声，还有新闻从天而降的惊喜声。
想到这，她一阵反感，“你们领导呢？问胡总吧。”
胡亮是运营部的总监，二把手肖副董家的亲戚，此人也就定定选题开开会，基本到点就没影，美其名是和商务部的人去外边应酬拉客户，实则是蹭着公司的招待费厮混而已。
倒是他手下那帮姑娘，个个拼劲十足，整日抓耳挠腮找素材，深更半夜分析数据，每天最盼望的，便是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发生什么大事，好让文章多些点击量，她们能多赚点奖金，可每个月的薪水，还不如胡总请客的一顿饭。
叶语斓不喜欢为难人，也确实心疼这些姑娘，见半天没人吱声，只好主动打破沉默：
“现在离发文时间还有两小时，如果你们能在这期间写出一篇让我满意的，我就同意发。”
话音刚落，姑娘们纷纷跃跃欲试，埋头苦干起来。
叶语斓摇摇头，回到总经理室，她点开头条：
“一公交车正常行至中央转盘时突然加速，与一辆私家车发生碰撞，致3人当场死亡，多人受伤……事故原因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首页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映入眼帘，私家车受到严重撞击，几乎被夷为平地；公交车车头严重凹陷，多块侧窗玻璃碎裂，被马赛克遮掩的伤者倒在路边，雨水血水混在一起，现场一片狼藉。
叶语斓不忍看下去，准备关掉页面，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里的人语气很是焦急，“好，南城医院是吧，我马上过去。”
她倏地站起身，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歪着头一边回应，一边手忙脚乱地将桌上钥匙，雨伞塞进包里。
“小叶总，文章等我们写完发你啊……”编辑们朝奔走的小叶总背影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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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语斓刚到南城医院，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一楼急诊区围满了人，走廊里哭喊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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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画面叶语斓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一时有些恍惚。
她扫视一圈人群，半天没发现熟悉的面孔，再次回拨刚才那个号码，“终于打通了……你们在哪儿？”
叶语斓低沉的嗓音和喧闹的背景音似乎把对方吓一跳，“住……住院部……十楼VIP病房啊，叶总，您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过去。” 她长舒一口气，刚要离开，远处一阵刺耳的哀号传来：
“你们还我儿子的命！把我儿子还给我啊~~”
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长相清秀的男孩，无助地坐在大厅排椅上，低着头，搓着手，任凭周遭人像蚂蚁一样围住，对着他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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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语斓走近，从谩骂中听出个大概，原来这男孩的母亲就是公交司机，人目前也在手术室抢救，乘客家属需要找个发泄的渠道，就暂时一股脑的把罪责全压在男孩身上。
开始只是一两个人喋喋不休，怪司机下雨天车速还那么快，后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特别是伤势较重的乘客家属，越说越激动，愈发笃定男孩母亲就是罪魁祸首。
叶语斓于心不忍，想上前帮他说说话，可看着家属们泛红的眼眶，蜡黄的脸色，想必也是因为正在经历生离死别，才会如此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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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故事的人，终究不会感同身受被写进故事里的人，他们大多数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只管用包装好的文字记录一出出悲伤喜剧，全然不顾被他们推上风口浪尖的人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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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十楼VIP病房，和刚才急诊区的人声鼎沸，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叶语斓姗姗来迟，倒也没客气，推开房门径直走到沙发坐下，全然没顾病床还有个脸上贴着纱布，左臂打着石膏的男人，正无语地看着她。
“大小姐，您再不来，我都快出院了。”
男人将吃一半的苹果递给床边的人，“不过您来了，招呼都不打，自己倒先坐下了，也跟我太不见外了吧。”
叶语斓并没回以笑意，眼神中甚至夹杂着一丝怨气。
“傍晚时候，中央转盘，一辆公交车和白色私家车相撞，我正看新闻，你助理给我电话，说你出了车祸，我以为私家车上的是你。”
说完和床边的黑西装对视一眼，又转向病床上面露惊讶的男人，“我去急诊区找了一圈，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结果你正在VIP悠闲自得地啃苹果。尹韬，可否跟你的人提个醒，下次说话分个轻重缓急行不行？”
“哎呦，让大小姐担心了，实在不好意思。”
尹韬拍拍身边的人，示意他出去等着，“小崔啊，他就是太紧张我了，上次被狗爪子挠一下，他哭着非要带我去打疫苗，夸张吧。”
叶语斓没再继续跟他贫下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指指尹韬贴着纱布的脸，冲他一点头，语气终于柔和些，“怎么回事，还好吗？”
“害，没多大事，雨天看不清路，我自己开车不小心追尾，轻微脑震荡，左臂也骨折了。”尹韬边说边用右手接过叶语斓递来的水杯。
“车技不行就别逞能，这能随便开玩笑吗？”
叶语斓见他说话没个正形，眉头一皱，“你知道我刚在急诊那儿，因车祸被推进手术室的，因抢救无效盖着白布被推出来的，有多触目惊心吗？”
尹韬知道叶语斓是好心，双手合十举到她面前，对着她拜了几下，算是感谢，又突然想到什么，换了一种略微严肃的语气，“对了，别告诉我家里人，我怕他们多想。要是问起，就说我……”
“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叶语斓见他应该是往心里去了，便话锋一转调侃起来。
“喂，我才刚结婚，你别乱扯啊。”
叶语斓拎起包，朝门口走去，递上一个虚情假意的微笑，“行，既然尹少爷没事，那我就不在这儿陪着了，夜已深，孤男寡女的，万一你又对我旧情复燃，我可不好跟弟妹交代。”
“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
尹韬趁她还没完全走出病房，不忘补上一句，“认识你快20年，感情这事，就没见你对谁认真过。”
叶语斓向后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假装没听到“明天给我带点好吃的来”这句。
电梯到达一楼，路过楼梯间，叶语斓习惯性的朝里望了一眼。
柱子后面，一个穿着白色衬衣修长的背影，正讲着电话，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叶语斓听不清具体内容，不过能从“抢救”“治疗费”等关键词中拼凑个大概。
“是他？”叶语斓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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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私家车一家三口，女人当场就死了，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作孽哟】
【女司机的儿子被人扒出来了，叫谢宥晨，还是南城大学的大三学生呢】
……
“我母校的？”叶语斓听见脚步渐近的声音，楼栋里的声控灯也随之亮起，她猛地一抬头，正对上男孩目光，确实是刚才在大厅里，被家属层层围住的那个人。
他分明哭过，深邃的眼眶通红，眼角还留有未被擦拭掉的泪水。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在身后灯光的投射下更显立体，本该是帅气逼人的形象，此刻竟有一种惹人心疼的楚楚可怜之感。
叶语斓误打误撞得以近观，忽想起他和他的母亲，已然在网上被掀起波澜，因觉得多少跟自己有点关系而感到抱歉，一时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