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苏小姐身体无碍,有几处的擦伤有些严重,按时擦药应当不会留疤。只是,内里亏损有些厉害,衣食方面得多多注意,否则生育那一关怕是有些难。”

    刘氏送走大夫后,不断地回想这段话,眉头紧皱,“苏家也算富足,为何阿杳会内里亏损?”

    刘氏越想越担忧,“红袖,你去,将我库房中那株人参拿来。隔几日便是长宁王妃的寿宴了,阿杳的身体还是得好好养起来才是。”

    长宁王妃寿宴,盛京那些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都会去,她要想给阿杳找一份好姻缘,可不能错过。

    “是!”

    苏杳倚靠在床头,听着门外传来的话语声,心思微转。

    这位刘姨母是母亲假扮女侠在外闯荡时救下的女子,后来两人交好,便认母亲为义姐。

    此次她来盛京不宜暴露身份,便是打着母亲的名头来认亲的。只是没想到,这位姨母对她是真的上心,还想着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刘氏吩咐完,立刻又进了屋,看着苏杳沉默的样子,有些心疼,“阿杳乖,是姨母不好,姨母该多陪陪你的。”

    苏杳听着这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是阿杳自己不小心,哪里能怪姨母。”

    “唉,不说这些。眼下最要紧的是,阿杳得好好把身体养起来。”刘氏伸手,用手背轻轻触了下苏杳的脸。“过几日便是长宁王妃寿宴,姨母想带你去看看。”

    初来盛京,刘氏没有女儿,对待苏杳就如亲生女儿一般,但苏杳多年没接触母亲这种角色,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许抵触。苏杳身体僵硬了一下,悄悄躲开了些,“嗯,听姨母的。”

    苏杳心中也对盛京的这些世家大族也有些感兴趣,尤其是青岚背后那人,说不定也会去。

    *

    “小姐!三夫人已经派人来请了。”

    “知道了,我这就起!”

    苏杳望着窗外湛蓝的天,被困盛京,不是她所愿,但她也不能就此认命。

    当年母亲明明回到了扬州苏家,却莫名在夜间自缢。

    苏杳从不相信母亲是那种会随意轻生的人,不然也不会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到处辗转躲藏。

    她暗中查探了许多年,最终在莫城得到一丝线索——母亲去世不是意外,且与荣安王有关。

    而与荣安王沈耀关联最多的地方,除了北地,便只有京城。

    是以,那人提起沈耀时,她才会因差点没控制住情绪而露出破绽。

    舅舅和外祖母一直不愿她入京,她不愿让亲人为难,从未表现过对盛京的在意,也将那件事深藏在心里许多年,久到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遗忘。

    苏杳鞠了一捧热水浇在自己脸上,就像十年前的热血淋在了她心里那般。

    既然被困在京城,若是有机会她是一定要查一查这沈耀的。

    穿上秋兰精心挑选的衣裙,芷兰开始替苏杳梳妆,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眸含秋水,肤如凝脂。

    芷兰用细软的象牙梳缓缓梳理着苏杳的长发,又从木盒中取出各式精致的首饰。

    苏杳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皱了皱眉,“芷兰,用寻常些的就行,不用太华丽的。”

    “是。”芷兰重新换了几样首饰,再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苏杳,心中不禁赞叹小姐真的是天生丽质,换什么样的首饰都一样美。

    “带上青岚,我们走吧。”

    *

    长宁王府。

    长宁王妃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她的寿宴是真正的盛宴,盛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苏杳一袭青绿色长裙,跟在刘氏与林家各位女性长辈身后,微笑地应付着各种打量。

    “哟,林夫人,您家这位姑娘可真标志,不知是府中哪位小姐啊?”

    “孙夫人谬赞了,这是我三弟妹的侄女苏杳。”林夫人记得苏杳,还是因为自己这三弟妹一连几天都在耳边念叨,说这小姐如何如何惹人心怜,又如何懂事乖巧。

    “阿杳,这位是孙夫人,还不快见礼。”林夫人乐得为苏杳介绍,巴不得苏杳能入了盛京哪个大家族的眼,也能为侯府联络一份有用的姻亲关系。

    “阿杳见过孙夫人。”

    “哎!是个好孩子。”孙夫人笑容不变,只是眼里的热切熄了些许。

    本以为是林夫人的哪位亲戚,特意带在身边,没成想是那商户女的亲戚,孙夫人没多停留,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苏杳将孙夫人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对盛京的认识也在渐渐加深。

    阶级,是盛京最深的鸿沟。

    “姿燕,阿杳,你们自个儿去逛逛吧。”林夫人也看得明白,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是,母亲。”林姿燕行了一礼,看了眼苏杳,眼中带了一丝不情愿,“郡主前日令人传了信给我,我实在不方便带苏表妹过去,苏表妹不妨去那边花园逛逛吧。”

    “这……”刘氏脸色有些难看。

    “姨母,夫人,我正打算去瞧瞧那边的花呢!”苏杳巴不得自己一个人,赶忙截住刘氏的话,并给她眨了眨眼。

    刘氏见苏杳是真的想一个人逛,便也没再说话。

    苏杳也带着秋兰、芷兰还有青岚一并往王府花园去。

    还未等苏杳开口,青岚先开了口:“苏小姐,请您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取东西。”

    未等苏杳回复,青岚的身影便完全混入了人群。

    苏杳眯了眯眼睛,站了起来,“秋兰,如果我姨母找来,便说我衣服脏了,更衣去了,明白吗?”

    “小姐!这里是王府,怕是危险……”秋兰一下子急了起来,王府这种地方可不比一般府邸。

    “做什么不危险?吃东西还有噎死的呢!”苏杳很清楚,如果顺利,这次便能探出那人的真实身份。她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这泥潭一般的盛京,还在坚持查当年荣安王府的事情。

    秋兰、芷兰劝阻无果,只能听话地留在原地。

    *

    苏杳顺着青岚身影消失的方向找到了一处湖边小榭。

    此处旁竹林茂盛,确实适合谈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水榭两面挂上了竹帘,正好遮挡住了苏杳的视线,只隐约能看到一抹人影。

    苏杳一时之间有些踌躇。长宁王府的寿宴热闹非凡,宾客如云。然而,此处却安静得诡异。

    那亭中似乎只有一人模糊的身影,苏杳这会儿也不知道青岚是不是已经拿了解药回去。

    一番犹豫,苏杳还是决定去探查一番。

    心中想好说辞,苏杳深吸一口气,轻轻撩起了水榭的竹帘的一角。

    竹帘开启的瞬间,一阵湖风夹杂着淡淡的茶香迎面扑来。

    苏杳匆匆一瞥,只见亭中有一张小几,两人对坐,小几上铺着一张棋盘。

    苏杳的右对面是一位蓝衣男子,此刻他眉头紧锁,手指不停地摩挲着下巴。

    而背对着苏杳的墨衣男子则似乎更为游刃有余,从侧面望去,能看见他正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棋子在指尖轻轻旋转。

    苏杳没见到青岚,正准备放下竹帘悄悄离开,突然,一粒黑影向她袭来。她的心中一惊,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只见那黑影在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直奔她的面门而来。

    苏杳的反应极快,她迅速侧身躲避,同时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那黑影。然而,那黑影的速度却超出了她的预期,只在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便“啪”的一声落在了她身旁的地板上。

    是一颗黑色的棋子。

    苏杳抬头望去,只见那墨衣男子已侧转过身来,眼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苏杳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本以为那位蓝衣男子已是容貌俊朗,但这位墨衣男子却更甚。

    漫天的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落在那男子的脸上,那一刻,那张不真切的面庞似乎如玉生华。

    苏杳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男子虽周身气质温和,但却隐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也使得苏杳从那“惑人”的容貌中极快地回过神来。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棋子,迅速低下头,微微欠身,适当地露出一丝怯意,“无意打扰两位公子,我是永昌侯府的人,与府中侍女走散了,看见这边有一水榭,才想过来寻一寻,不曾想惊扰了两位的雅兴。”

    “哎,不打扰!不打扰!”蓝衣男子本有些不满,一瞧见来人是位娇美的姑娘,立马换了脸色。说完,又拍了拍墨衣男子的肩膀,“允安呐,你吓着人小姑娘了。”

    墨衣男子不语,静静地看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蓝衣男子反应过来,迅速收回了手,“你什么毛病!我的手又不脏!”

    墨衣男子这才收回视线,看了一眼竹帘外的苏杳,“抱歉,这位姑娘,我原以为是哪只野猫钻了进来。”

    男子声音清润,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蓝衣男子闻言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人家这般貌美的一位姑娘,你也能认成野猫?难怪你宫里那位愁你的婚事。你这除了一张脸,哪里讨小姑娘喜欢了?”

    接着他又看向苏杳,声音迅速柔和了下来:“这位姑娘,不必害怕,可需要帮忙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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