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际会
天机暗转锋铓里，莫遣佳期更后期。——题记
“既是宝贝，那展家又怎么肯舍得呢？他们又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嫫母还是西施，就只凭这一纸婚约？难道他们就没有什么别的条件么？”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但我还是听见自己用很可笑的腔调这样问。
“展昭是独子，可他似乎对这一点并没有足够清醒的认识。所以他们希望你，帮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叔父顿了顿，再转过脸时带着对我寄予厚望的笑容，“十一号晚上六点，白玉楼，你和他见一面，沟通沟通感情。”
“你就那么确定，他会来？”
“欸，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叔父眯着眼，一脸胜券在握的得意，“那展昭是个讲信义的，所以他一定会赴约。你要做的，就是把他留下。我们月华这么漂亮，一定做得到的，对不对，好孩子？”
叔父异常亲昵地轻抚过我的头顶，在看到我向他勾了勾唇角之后立时安下心来，背过手，徐徐地踱着京戏里老生的步子，一脚一个台阶地上楼去了。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叔父嘶哑的唱腔回荡在穹顶下。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突然感到一阵凄怆。
“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在城外犹豫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 * * *
便是千万般不愿，当天晚上，我还是去了白玉楼。
站在廊厅前，我想走，我想逃，但我不能。我知道，九哥就在对面，隔着车子的玻璃，看着我。
柳昏花暝，华灯初上。举眼，是暮色里的苏州河。河里终日行着的各色船只，到了傍晚，都停泊在近岸处。船上的人跟岸上的人对视之际，都觉着对方的生活是那么神秘。船家应是正在准备晚饭，不信你看那船头的小炉子都飘起了几缕细烟。女人们一边扇几下炉子，一边呵斥身边玩耍的小孩。还有一两个年轻的妇人正解开几粒衣扣给怀里的婴儿喂奶，引得过桥的学生仔脸上不免有些发烫。侍者引着我穿过堂厅，头顶八角形的大吊灯从镂空的缝隙中透出曼妙的光线，将一切绅士淑女的脸都衬得柔和优雅。在交响乐队演奏的新潮曲子中，在漂亮孔雀图案装饰的拱形玻璃窗边，我见到了我要见的人。
竟然是他！——那个《申报》的年轻记者，竟然就是常州展家的少爷。
他身上还是那件靛蓝色的西装。我猜，他应该刚从报社过来。
见我来，他绅士地站起身来向我致意。他的脸是那样温润，和剪彩那日并无二致：“你好，丁小姐。在下展昭。”
我突然对这次约会有了兴致。
“我们见过。”我把手里的小提包放下，坐了下来。
“丁小姐蕙质兰心，聪记强识。”那双清明的眼睛微微一弯，“不过......”
“不过，你不想履行婚约，对么？”我翘起眼角打量着他的反应，短发挡住了我唇边含有捉弄意味的笑意。我从他脸上看到了惊诧，但不是对我。
“我的好妹子，如今世道乱的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的。”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五哥的手已经搭在了我的椅背上。
“小五哥？你怎么在这？”
我回过头，看见透过彩色玻璃折射进来的太阳余晖刚好落在小五哥的白绸长衫上，像是在雪地里骤而燃起的明晃晃的一团火，如此张扬热烈，又不合时宜，正如此刻他盯着展昭时脸上挑衅式的笑容。
“他能来的地方，我就不能来？”
小五哥的话好像是对我说的，又好像不是。总之，他又没在看我。
“我倒忘了，这是你白五爷的产业。”展昭垂眸一哂，再抬起眼来仍是一片坦荡，“照五爷的意思来看，展某是坏人喽？”
小五哥哑然失笑，习惯性地用食指指背轻揉了揉鼻子：“我可没这么说。”
“所以，你们认识？”
我看看小五哥，又看看展昭。我被二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搞得晕头转向，竟有一瞬觉得我才是那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当然。”小五哥错也不错地盯着展昭，语气十分肯定，却显然并不打算再说下去，摆明了要看对方如何反应。
展昭亦没有把目光从那张气焰嚣张的脸上挪开，只无可奈何又忍俊不禁：“他是我的，'债主'。”
“什么时候回来的？当年又为什么不告而别？你......”小五哥的审问并没有继续下去，因为楼下突然起了很大的吵嚷声——
“我们今天非进去不可！！！”
“既是宝贝，那展家又怎么肯舍得呢？他们又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嫫母还是西施，就只凭这一纸婚约？难道他们就没有什么别的条件么？”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但我还是听见自己用很可笑的腔调这样问。
“展昭是独子，可他似乎对这一点并没有足够清醒的认识。所以他们希望你，帮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叔父顿了顿，再转过脸时带着对我寄予厚望的笑容，“十一号晚上六点，白玉楼，你和他见一面，沟通沟通感情。”
“你就那么确定，他会来？”
“欸，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叔父眯着眼，一脸胜券在握的得意，“那展昭是个讲信义的，所以他一定会赴约。你要做的，就是把他留下。我们月华这么漂亮，一定做得到的，对不对，好孩子？”
叔父异常亲昵地轻抚过我的头顶，在看到我向他勾了勾唇角之后立时安下心来，背过手，徐徐地踱着京戏里老生的步子，一脚一个台阶地上楼去了。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叔父嘶哑的唱腔回荡在穹顶下。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突然感到一阵凄怆。
“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在城外犹豫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 * * *
便是千万般不愿，当天晚上，我还是去了白玉楼。
站在廊厅前，我想走，我想逃，但我不能。我知道，九哥就在对面，隔着车子的玻璃，看着我。
柳昏花暝，华灯初上。举眼，是暮色里的苏州河。河里终日行着的各色船只，到了傍晚，都停泊在近岸处。船上的人跟岸上的人对视之际，都觉着对方的生活是那么神秘。船家应是正在准备晚饭，不信你看那船头的小炉子都飘起了几缕细烟。女人们一边扇几下炉子，一边呵斥身边玩耍的小孩。还有一两个年轻的妇人正解开几粒衣扣给怀里的婴儿喂奶，引得过桥的学生仔脸上不免有些发烫。侍者引着我穿过堂厅，头顶八角形的大吊灯从镂空的缝隙中透出曼妙的光线，将一切绅士淑女的脸都衬得柔和优雅。在交响乐队演奏的新潮曲子中，在漂亮孔雀图案装饰的拱形玻璃窗边，我见到了我要见的人。
竟然是他！——那个《申报》的年轻记者，竟然就是常州展家的少爷。
他身上还是那件靛蓝色的西装。我猜，他应该刚从报社过来。
见我来，他绅士地站起身来向我致意。他的脸是那样温润，和剪彩那日并无二致：“你好，丁小姐。在下展昭。”
我突然对这次约会有了兴致。
“我们见过。”我把手里的小提包放下，坐了下来。
“丁小姐蕙质兰心，聪记强识。”那双清明的眼睛微微一弯，“不过......”
“不过，你不想履行婚约，对么？”我翘起眼角打量着他的反应，短发挡住了我唇边含有捉弄意味的笑意。我从他脸上看到了惊诧，但不是对我。
“我的好妹子，如今世道乱的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的。”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五哥的手已经搭在了我的椅背上。
“小五哥？你怎么在这？”
我回过头，看见透过彩色玻璃折射进来的太阳余晖刚好落在小五哥的白绸长衫上，像是在雪地里骤而燃起的明晃晃的一团火，如此张扬热烈，又不合时宜，正如此刻他盯着展昭时脸上挑衅式的笑容。
“他能来的地方，我就不能来？”
小五哥的话好像是对我说的，又好像不是。总之，他又没在看我。
“我倒忘了，这是你白五爷的产业。”展昭垂眸一哂，再抬起眼来仍是一片坦荡，“照五爷的意思来看，展某是坏人喽？”
小五哥哑然失笑，习惯性地用食指指背轻揉了揉鼻子：“我可没这么说。”
“所以，你们认识？”
我看看小五哥，又看看展昭。我被二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搞得晕头转向，竟有一瞬觉得我才是那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当然。”小五哥错也不错地盯着展昭，语气十分肯定，却显然并不打算再说下去，摆明了要看对方如何反应。
展昭亦没有把目光从那张气焰嚣张的脸上挪开，只无可奈何又忍俊不禁：“他是我的，'债主'。”
“什么时候回来的？当年又为什么不告而别？你......”小五哥的审问并没有继续下去，因为楼下突然起了很大的吵嚷声——
“我们今天非进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