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来到真正的傍晚,乌云散开后亮了的光线再一次暗下来。

    时顷顺着朗星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前方几间错落的平房围成一圈,房屋之间距离远,中间空地大,算一个不太集中的小型聚集地。

    这些平房外观与之前躲雨的空屋相似,采用了一样的建筑材料,面积比空屋大。

    朗星正在开门的一间,处于聚集地边缘。

    “哥哥!”随着房门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跳出来,蹦到朗星身上。

    朗星熟练地抱住,掂了掂,语气轻快起来:“朗小月,今天在家里乖不乖啊?”

    “乖啊!我可乖了!”

    小女孩四五岁的模样,看上去偏瘦,没有时顷熟悉的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婴儿肥。于是乎,一双黑亮的眼睛仿佛占了小半张脸。

    “姐姐?”小女孩看见了时顷,疑惑地偏头,与她打招呼。

    朗星回头,介绍道:“这是我妹妹朗月。”

    时顷点了一下头,听到朗月兴冲冲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时顷。”她拆开解释道,“时间的时,少顷的顷。”

    朗星招呼时顷进屋,刚进去,时顷便愣了一下。

    整间屋子,用家徒四壁形容毫不为过。屋内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垫着石头的断腿塑料桌外,就只剩下一床卷起来不足半臂高的薄被。

    刚进屋,朗星将朗月放下,又出去了。

    时顷站在门口,正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头顶传来异响。她仰头扫了一眼,刚准备出门,袖口被一只小手拉住。

    朗月的手并不白净,但比她哥的柴火棍子好多了。

    她的声音细细:“是哥哥。”

    时顷蹲下身,握住那只小手,有点凉,她又把朗月的另一只手握进掌心,问:“你哥哥为什么要上房顶?”

    朗月似乎很喜欢这种亲近,将头靠在时顷肩膀,音量因喜悦扬高了些:“因为下雨了!坏蛋雨!打坏我们家!”

    时顷明白过来,这是在检查房顶被黑雨腐蚀程度。

    至于为什么是朗星检查,答案不言而喻,因为没人可以帮他。

    这个家,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下他们两兄妹相依为命。

    “姐姐真好看!”朗月比朗星多了孩子气,小手轻轻触碰时顷的头发,还凑上去闻,“香香!”

    小孩面黄肌瘦,中气不足,只一双眼睛是全身上下最有精气神的地方,清透纯粹,仿佛一轮毫无雾气的清月。

    她一个劲儿地往时顷怀抱深处钻,毫不认生。

    朗星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板着脸训斥:“朗小月,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哥哥!”朗月一点不怕朗星黑脸,反而一脸兴奋地把他往下拽。

    朗星不肯配合,朗月急了:“姐姐是香的!你闻!你闻啊!”

    朗星顿时一僵,脸颊连着脖子根唰一下红透,跟煮熟了似的直冒热气。

    他瞪大眼,一把将朗月小小的身躯提起来,作势要打她屁股。朗月刚挣扎了两下,肚子响亮地叫起来。

    两小孩同时一顿,都没了折腾的精神头。

    “哥哥,我饿。”朗月捂着小肚子,可怜兮兮地揉着。

    朗星沉着脸,把人轻轻放下,转身去关门。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不知道源头在哪儿的灯光从远方照射过来,能见度不高。

    朗星没将门关完,留下了两指宽的缝隙。

    时顷原本以为室内会看不清,谁料,她竟然看见光线似流动的雾,从门缝钻进来,把室内一点点照亮。

    时顷眸光微凝,张开手掌抓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感觉到。

    这时,朗星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团白色糊状物,八分满。

    时顷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不过从朗月吞咽口水的表现看,应该是他们的食物。

    那么小的一份食物,朗星一分为三,给了她一份。

    时顷看着眼前枯瘦的手,顿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

    “明天我得到的食物也这样一分为三。”

    她接受了好意,也作出回报。

    闻言,朗星紧绷的嘴角放松,与朗月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分吃剩下的糊糊。

    时顷先是观察了他们一会儿,然后跟着尝了一小口。

    糊糊的粘性很强,但出乎意料,什么滋味也没有。

    既不是米糊也不是土豆泥,没有大米的清香,也没有土豆的绵软。她慢慢将糊糊抿化,发现里面连淀粉都没有,未尝到丁点淀粉与唾液作用后的甘甜。

    唯一的好处是,喉咙没那么痛了,这些食物补充了身体缺少的水分。

    刚吃完,屋内亮度下降。

    时顷望向门缝,发现光线仿佛流水正往外溜,这种运动让她有了一种光线具有生命的错觉。

    朗星放下舔舐干净的铁盒,快步走出去。

    房门大开后,光线竟然又亮了些许,时顷意外地看见了被无数星光点亮的夜空。

    夜空很亮,比原来世界的亮好几个级别。

    夜空很低,低到星星不再是一粒粒闪烁的光点,而是一颗颗具有形状的宝石。

    数不清的璀璨宝石点缀在始终不甚清晰,仿若罩着一层雾气的灰黑色天幕上。好似隔着一层面纱,神秘而朦胧的美。

    朗星弓着腰,从屋前空地搬起一块大石头。

    石头足有他半人高,三个他宽。

    时顷看着都怕下一秒朗星脚下一个趔趄,石头砸在身上,将他压扁。

    她连忙上前帮忙,刚一接手,不禁再次怀疑朗星是怎么搬动的。

    她力气大,没要又瘦又小的火柴人帮忙,问清楚搬哪儿去后,一把接过石头,三两大步搬进屋内。

    朗星落后她一步,惊讶不已:“你的力气好大,这块石头很重很重的!”

    时顷当然知道石头重,所以才担心会把本来就不高的朗星压得更长不高。

    朗星跟着进屋,随后将大门上锁。

    时顷沉默看着,退后一步,靠在墙上。

    她早观察过了,这屋内没有灯,现下灯光流走了,星光也被关在门外,屋内一个窗户也无,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她听见朗星挪动大石头的声音,沉闷的拖拽,呼哧呼哧的喘气,直到大门被石头撞了一下,他一屁股坐到地上。

    时顷蹙了蹙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朗星费大力气搬一块石头堵在门后,不会毫无意义。

    堵门,应对的是门外,门外有什么?

    或者说,门外可能会出现什么?

    时顷下意识捏住大拇指与食指,摩挲两下,又慢慢放开。这里有太多未知,依赖掐算很容易被误导。

    她的手掌无声拂过心口,顺着墙面滑下,席地而坐。

    她累了。

    “哥哥。”朗月稚嫩的声音,不似还有灯光时非要拉着朗星闻时顷头发的活泼劲儿,“姐姐。”

    “睡睡觉啦。”

    朗星没有动,靠在门后,同样小声回应:“朗小月,你自己睡。”

    时顷则是认真想了一下。

    为了攒功德业绩,她帮人超度死气,入深山里清修,为人处世之道更是天翻地覆了一遭,这么多年苦日子过不少,她得到了什么?

    一趟凶地体验游?

    时顷扯了扯嘴角,那还修个屁啊!

    于是慢慢摸索过去,躺下,睡觉。

    朗月显得极为高兴,一骨碌滚进时顷怀里,小手小脚抱住她。

    ……

    不知过了多久,时顷陡然睁眼,从浅睡中惊醒——她听到了不寻常的脚步声。

    眼睛已经适应黑暗,时顷看见了大门后朗星模糊的轮廓。即使看不清楚,光用听的,她也能听出他清醒未入睡的呼吸声。

    看来朗星对她这个临时收留的人,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友好与信任。

    不过,保持警觉是一个好习惯,时顷并不会觉得这是对她人格的怀疑,她轻轻合眼,专注倾听屋外的动静。

    “有东西在外面流窜,而且越来越靠近这边。”时顷开口提醒朗星。

    之所以说“东西”,是因为时顷凭听觉确认不了发出动静的是动物还是人类,她觉得都像又都不像,总之,很奇怪。

    朗星的呼吸重了一刹那,小声回应道:“保持安静,他们不一定会过来。”

    “不一定”,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过来。

    时顷依言一动不动,甚至放轻呼吸。

    可惜,事与愿违,脚步声朝他们这边过来,杂乱而沉重,夹杂着骇人的低吼。

    时顷的神情忽地凝重——她听到了肖似人类的嗓音。

    可是人又怎么会这样如野兽般嘶嚎?

    问题一闪而过,来不及思考,脚步声已至门外。粗重的迫人的鼻息穿透大门渗透到屋里,好似一门之隔不过薄纸一张。

    被窝传来轻微的抖动,朗月已经醒来,懂事地保持着安静。

    时顷无声坐起,侧耳倾听。

    毫无章法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数圈,逐渐远离。

    她于黑暗中轻轻合眼,发现外面除了脚步声,竟在这时新增了一股环绕而缠绵的轻呼——夜里起风了。

    时顷忽地皱眉,而后听到了微弱的白天熟悉的“滋”声。

    下黑雨了。

    雨势尚小,朗星听不到,且门外的脚步声骤然停止。

    时顷警觉地提醒:“下雨了。”

    朗星腾一下跳起来,再不遮掩音量:“遭了!”

    话音未落,“哐——”

    薄薄的门板发出剧烈的震颤。

    一丝星光漏进屋内,马上又被门外的东西遮挡,屋内再次陷入黑暗。

    只不过这一次,混乱与疯狂的气息同黑暗一道,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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