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城位于中国的东南沿海地区,每年的7-9月台风频发。

    电视的气象预报显示,今年的第二号台风“蝴蝶”预计在十八小时后登陆霖城,风力将达到12级,暴雨天气将持续2到3天。

    林斐睡了十二个小时,她看了眼床头那只钢带男式机械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她光着脚走到客厅,脚下因为踩到碎屑而传来的异物感让她清醒了些,窗户没有关紧,窗帘已经湿了大半,桌上的啤酒罐、烟头、泡面袋子也洒落一地。

    拉开窗帘,窗外的天灰蒙蒙的,乌云压顶,如同巨石顶在上空,给人一种濒死的窒息感,风一阵一阵地砸向窗户,窗户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呼呼地风声凌厉得让人心惊,住在23楼,强劲的风力格外具象化。

    她叫了个上门保洁,因为台风天的缘故,价格比平常高了一倍,平台显示预计半小时到达。打开微信消息界面,未读消息一条接一条地铺面而来,都是熟悉的名字,她懒得点开,今天是她休假的最后一天,这些消息多半是和工作有关。她把手机抛到沙发上,趁着等待保洁的间隙,快速地冲了个澡。

    保洁还有差不多1公里到,她瘫在沙发上,点了支烟,视线正前方,是电视柜上摆放着的她和老公的合照。

    愣神片刻,她将视线移向窗外,约莫过了几分钟,门铃响了,她方才回过神,手指灼烧感传来,她赶忙将快燃尽的烟头丢进烟灰缸后给保洁开门。

    保洁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她穿着一次性雨衣,额前的刘海基本被打湿,她把雨衣脱下团成球状放在门口,边穿着刚拿出的一次性鞋套边向室内环顾一周,评估着今天的工作量,2个小时后预计会有大暴雨,如果一个小时能完工的话,大概可以赶在暴雨前回家给孩子做饭。

    林斐跟保洁向点了点头,只是简单的说了下打扫的范围,二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保洁将清扫工具一件一件拿出,见林斐窝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台却始终没有定下,不一会儿又关了电视,大概猜到客户可能心情不太好。

    保洁拿起其中几样清扫工具从卧室开始打扫起,房间大概八十多平,面积不算大,但陈设凌乱,屋内的垃圾不少,所以打扫起来也并不省力,但她还算幸运,时间正好控制在一个半小时,赶在暴雨前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她和林斐打招呼表示结束了,但林斐好像没听见,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保洁也没多想,自顾地离开。

    林斐最近时常走神,她并不知道保洁什么时候走的,如果不是看房间整洁了不少,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叫过保洁。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明天要上班了,即便丝毫提不起精神走出这个房间,她也只得强撑着起身,收拾明天的行装。

    今晚她还得早点睡,不仅仅是因为明天要早起,还因为想有个好的精气神,她不想大家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带着同情的眼神看她。

    都缓了好一阵了,日子还是要过的,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跟自己强调着。

    她化了个妆,但黑眼圈却是怎么也遮不掉。办公室内,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同事见到了,也只是简单点个头打个招呼,偶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给了林斐一个拥抱。大家都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一切如常,似乎只有林斐的生活是一片兵荒马乱。

    工位的龟背竹是她老公之前买的,两个多星期没有给它浇水了,叶子已是蜷缩焉萎,似乎昭示着他的痕迹在逐渐消逝。她坐在工位上,只觉得恍如隔世,周边的环境一如昨日,但又似乎什么都不一样了。

    于立看见林斐时,正和技术沟通接下来的需求排期,他观察了林斐好一会儿,只见她呆呆地坐在工位上,不与人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大概也清楚,她还没有走出来,也是,连自己也缓了许久,更何况是她呢。

    “一起喝杯咖啡。”

    于立绕到林斐工位后,林斐回过神,反应有些迟钝,好像如梦初醒般,顿了会儿才回应道“什么?”

    “一起喝杯咖啡?”

    林斐点了点头,跟着于立来到公司的天台。天台开了家露天咖啡馆,做他们这行日夜加班,一天在公司的时间有十几个小时,实在需要这么一个地方在忙碌之余稍微喘息。

    “怎么样,回来上班第一天还适应吗?”

    “还行。”

    “该生活生活,该工作工作,老刘一定也希望你尽快振作起来。”

    林斐沉默,握着咖啡杯低垂着头,周遭的视野开阔,但她似乎没有兴趣多看一眼。

    于立口中的老刘,叫刘闻矜,是林斐的丈夫。因为名字太过书生气,自我介绍时,都是让大家称呼自己老刘,久而久之,就这么叫开了。但林斐一直叫他闻矜,她总说这么好听的名字,不叫可惜了。

    于立、林斐和老刘三人是校友,于立比他们二人高几届,他们上大一时,于立已经是研二,因此在学校里并没有太多交集。三人认识,是因为两人的研究生导师正是于立上大学时的研究生导师。大学毕业后,于立加入了擎天,擎天和A大的实验室有合作,于立的导师是顾问,因此林斐和老刘也会参与一部分擎天的开发任务,二人研究生毕业后,也顺理成章地加入了擎天,三人成了同事。

    于立这个人,平日里不苟言笑,跟谁的关系都是淡淡的,林斐和老刘两人因为有导师这层关系在,再加上搭档已久,和别人相比,关系倒是更亲近些。老刘则不一样,他跟于立是两个极端,和煦得像春风,和人交往的尺度拿捏恰当,在公司人缘非常好,穿着也很有品味,虽然大部分的行头都是林斐帮他置办的,他总是开玩笑地跟林斐说自己这个已婚人士,不需要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林斐总是乐此不疲,打扮他是给她自己看的。

    林斐请了两个星期的假,项目人手紧张,进度也有些耽误,于立犹豫着,不知道她是否能够立马进入工作状态,但一想也许忙碌一点,对她也有好处,便开始和她提起目前的项目进展和后续的工作安排,冷静得像一台能够24小时保持高效运转的机器。

    “你看这么安排有什么问题吗?新版本计划下个月进行公测,所以你这块,这个星期要完工。”

    林斐努力提起精神,按照以往的经验大概预估工作量,按照往常的节奏,于立给她的一个星期是相对宽裕的:“没什么问题,听你安排吧。”

    擎天加班已是常态,晚上已经十点多,开发的同事没有丝毫要走的迹象。林斐坐在工位上,看着眼前的代码如同蜿蜒的条状虫般黏腻地漂浮在自己视野之中,敲击键盘的动作也越发的沉重。

    她高估了自己,原本2-3天的工作量,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完成了十分之一都不到。她晃了晃头,强撑起精神,点了杯冰美式,前台同事见是她点的,便直接给她送过来,她道了声谢,眼底毫无生气。

    这几天,林斐到家差不多是两三点,身体上的疲倦让自己倒头就睡,她自嘲,庆幸这几天这么忙碌,倒是真正可以闭上眼好好休息了。

    林斐在周五下班前完成了工作,于立见她这几天加班的状态,以为她多多少少好些,但工作结果却是让他怀疑眼前的林斐是不是被换了魂。

    他无奈地笑了,甚至不知道这bug百出的代码是如何能够运行得起来的,也无法和后续的程序进行衔接,为了保证其他模块的对接,只能自己在周末把分配给林斐的模块重新写了一遍。

    于立叹气,自己的工作分配确实也出现了问题,他没有客观评估林斐现在的状态是否能够胜任。作为朋友,他体谅林斐的心情,但作为leader,他也同样需要对项目,对其他人的工作成果负责。

    “道歉的话不用说了,你诚实地告诉我,这个项目你自己还有信心能够胜任吗?”

    她知道于立的意思,自己这几天的状态,确实也影响到大家的工作了,她没有信心,不仅仅是对目前的工作没有信心,做什么事她都没有信心。

    “我可能会给你们拖后腿。”

    “你知道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考虑换人的。”

    林斐点点头,右手紧握着左手手腕戴着的男士机械表。林斐眼神空洞,没有欲望,没有情绪。终于,他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去医院做过检查吗?”

    林斐抬眼,于立觉得自己无法对上林斐的始终不能聚焦的眼神,他觉得此刻坐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说话的,不是林斐,而是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她只是活着,只是在呼吸而已。

    于立送林斐回家,他时不时转头观察林斐的状态,她很平静,倒像是早有预料般,拿着写有中度抑郁的报告单呆坐着注视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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