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和老刘的家，于立之前来过一次，老刘有点洁癖，家里被收拾得一层不染，今天见倒是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客厅的桌面堆满了杂物，地板散落着被推到的乐高拼图碎片。家里的窗帘紧拉着，房间也因为长时间没有通风再加上这段时间接连下雨有股霉味。于立开了灯，自顾帮她把窗帘拉开。
“开窗通通风吧，保持空气流通你晚上也能睡好些。”
说罢，把医生开的药拿出，告诉她服用剂量，其实上面都有写，他只是看林斐这一整天都没说两句话，所以只能找些不容易出错的话题让她有个输出的窗口。
“去洗把脸吧，在外面呆了一天了，我先帮你把药拿出来，吃完药早点休息。”
林斐点了点头，也没有脱外套，径直走向卫生间。约莫两分钟，林斐出来，袖子没有挽得太高，袖口被水打湿颜色渐深，脸也没有擦干，额前的刘海还滴着水珠，头半低着，因为没看到路撞到了玄关，她好像感受不到痛一般，只是绕开继续向前走。
于立见状抽了两张纸上前，看她没什么大碍后把纸递给她：“擦擦脸。”
林斐接过，说了声谢谢后，就自顾地走到餐桌吃了于立给她拿出来的药。
于立跟在她身后说道：“后面给你安排两个月病假，薪资减半，这段时间先好好休息休息。”
林斐点点头，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她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还是建议你，让你妈妈或者你妹妹来陪陪你，有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
“没事的，你放心还没到轻生哪一步。”林斐终于开口“谢谢你送我回来，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于立看了眼手机，已经块十点了，原本约了个项目会，现在也只能线上参加了“可能还需要借用一下你家的网，我等会儿有个还挺重要的会议，大概半个小时这样。”
林斐本来想拒绝，她并不想让除了闻矜之外的另一个人入侵她的私人生活领地，但想到于立给自己争取了2个月的带薪病假，也不好再下逐客令，自己进卧室，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他。
林斐在卧室躺了一会儿，见客厅没什么动静传来，以为于立已经走了，便准备把客厅的大门反锁上，自从闻矜走了之后，每天晚上反锁大门已经成了习惯。
于立听到卧室开门的声音，注意力从手机的一头转移出，见林斐出来，还以为有什么事：“怎么了？”
林斐见于立还在：“我还以为你走了，出来看看。”
他听出了林斐下逐客令的意思：“我这边差不多了，你早点休息。”
说罢，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起身，走至门口时，突然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又回过身。
“给你看个东西。”于立启动应用，把手机递给林斐。
林斐接过手机，划拉了两下屏幕，除了中间有个信号的标志外，手机屏幕漆黑一片，看不出具体用途。
“你把它想象成一个具体的人，随意开启一个话题，跟她说话，看看她回答什么。”
“有唤醒词吗？”
“不是指令型的，没有唤醒词，你点击中间的信号标志就可以了。”
起初林斐并不觉得这种聊天机器人有什么新奇的，市面上类似的应用不少，基本都是服务于某种固定的场景，没有温度的声线，官方的回答，了无生趣。
她和于立面对面站着，只想尽快测试完让于立离开。
“你是谁？”
“你想让我是谁，我就可以是谁。”
出乎意料的答案，如果不是自己已经知道了这是个程序，她大概会以为对面在说话的是真人，不仅嗓音甜美，甚至语气还有些轻佻。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肯定不是于立。”
林斐握着手机的手有些不稳，她看了眼于立，于立示意她继续。她坐到沙发上，手机放在茶几，准备回复，于立也跟随她的行动路线，坐回到沙发上。
“于立现在就坐在我身边。”
手机内没有再立刻回复，林斐以为是程序出了什么问题，正准备拿起手机时，对面声音传来，嗓音依旧甜美，但确不似先前回复般松弛，而是有一丝质问的意味。
“你是于立什么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斐不由得一惊，额头竟微微冒汗，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于立，示意他可以结束了。
“打个分吧。”于立直接问她。
“这是擎天的项目？”林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从来没听过公司内部有这么个产品，不过公司项目更迭极快，她不知道也正常。
“不是，我朋友做的，叫蜉蝣，我打算个人参点股。”
这个产品的技术目前无疑是领先的，首先模拟出人类的回答需要投喂的素材量级不小，其次是这逼真的声线，拟合人类的声线不难，难得是保持声线的同时还需要将语调和对话场景结合，甚至是要在适时的地方停顿以模拟人类的情绪。至少在目前，林斐还没有见过哪个人工智能产品能达到这个效果。
“技术层面你肯定比我更懂，如果我打分的话7分，纯个人直观感受，这个产品C端应用范围会更广一些，但每个人的偏好不同，所以可能很难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可以个人定制吗？我是说，按照使用人的偏好，设计机器人的性格。”
“有这个打算，但现在还做不到，他们开发了三套模型，性格是固定的，你刚刚测试的那款是目前模拟真人程度最高的，但机器学习也花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下一阶段他们的重点就是千人千面。”
林斐点头，眼神中难得有了些光彩，于立走后没多久她就睡下了，今夜她没有辗转反侧，但闻矜又一次来到了她梦中，不管她怎么用力怀抱中的那个人都没有实感，她竭力呼喊着，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林斐第二天还是照例来到办公室。
“不是给你放了两个月的假？”于立见推门而入的林斐不由地吃惊，昨天还是一副世界毁灭的样子。
林斐没有回答，而是递上一封辞职信。
“你要离职？”昨天提出给她放病假时她并没有要离职的打算，他不明白为什么过了一晚突然改变想法“为什么？”
“我想加入蜉蝣，机器学习方面我应该能够帮得上忙，不需要工资，你不是也打算入股吗？这样也算是帮你。”
“少鬼扯，你以为我是老刘，你说什么我都信。”
于立明白林斐突然要离职的原因是什么了，昨天她问是不是可以个人定制时自己就应该反应过来。
“你何必呢，就算你真的实现了又能怎么样，他已经走了。”
她眼眶渐红，声音也是哽咽的，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能说出连贯的字句“我不在乎，只要他能跟我说说话就好。”
“可是那不是他，你一昧的欺骗自己，只会让你自己沉溺在这无尽地痛苦里越陷越深你明白吗？”
周围的人一直再反复强调这个事实，她当然明白，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她更清楚闻矜再也回不来了，这些天，她感觉她的意志在院里自己的身体，她无法再感受闻矜怀抱的温度，甚至他衣服上的气味也逐渐消逝。可她接受不了，她就是接受不了。
“自从他离开以后，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也以为只要时间久了我就会好，但不是这样的，每过一天，我感觉我的痛苦就增加一分，我想他，我真的太想他了，我怕我真的有一天会撑不住。”
“我求求你，帮帮我。”林斐用手背擦着眼泪，但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尽。
于立给她递了张纸，他见过老刘在林斐加班至深夜时给她按摩肩颈，见过林斐把不喜欢吃的菜挑出夹到老刘的饭碗里，也见过林斐在老刘的葬礼上如同魂魄离身般对于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毫无反应双眼空洞的样子。
他无法感同身受，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感同身受。即便如此，听到林斐说怕有一天会撑不住时，他的心好像被钝器给刺痛，他承受不住太过浓烈的情感，但却在这一个月亲眼地见证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山呼海啸的情感冲击折磨得不成人样，终究他还是松口了。
“你回去等消息吧，我尽力。”
两天后，林斐收到了于立发的面试通知“他们团队配置不低，虽然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我帮你争取了面试机会，能不能进就靠你自己了。”
“谢谢你，已经足够了。”
“开窗通通风吧，保持空气流通你晚上也能睡好些。”
说罢，把医生开的药拿出，告诉她服用剂量，其实上面都有写，他只是看林斐这一整天都没说两句话，所以只能找些不容易出错的话题让她有个输出的窗口。
“去洗把脸吧，在外面呆了一天了，我先帮你把药拿出来，吃完药早点休息。”
林斐点了点头，也没有脱外套，径直走向卫生间。约莫两分钟，林斐出来，袖子没有挽得太高，袖口被水打湿颜色渐深，脸也没有擦干，额前的刘海还滴着水珠，头半低着，因为没看到路撞到了玄关，她好像感受不到痛一般，只是绕开继续向前走。
于立见状抽了两张纸上前，看她没什么大碍后把纸递给她：“擦擦脸。”
林斐接过，说了声谢谢后，就自顾地走到餐桌吃了于立给她拿出来的药。
于立跟在她身后说道：“后面给你安排两个月病假，薪资减半，这段时间先好好休息休息。”
林斐点点头，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她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还是建议你，让你妈妈或者你妹妹来陪陪你，有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
“没事的，你放心还没到轻生哪一步。”林斐终于开口“谢谢你送我回来，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于立看了眼手机，已经块十点了，原本约了个项目会，现在也只能线上参加了“可能还需要借用一下你家的网，我等会儿有个还挺重要的会议，大概半个小时这样。”
林斐本来想拒绝，她并不想让除了闻矜之外的另一个人入侵她的私人生活领地，但想到于立给自己争取了2个月的带薪病假，也不好再下逐客令，自己进卧室，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他。
林斐在卧室躺了一会儿，见客厅没什么动静传来，以为于立已经走了，便准备把客厅的大门反锁上，自从闻矜走了之后，每天晚上反锁大门已经成了习惯。
于立听到卧室开门的声音，注意力从手机的一头转移出，见林斐出来，还以为有什么事：“怎么了？”
林斐见于立还在：“我还以为你走了，出来看看。”
他听出了林斐下逐客令的意思：“我这边差不多了，你早点休息。”
说罢，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起身，走至门口时，突然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又回过身。
“给你看个东西。”于立启动应用，把手机递给林斐。
林斐接过手机，划拉了两下屏幕，除了中间有个信号的标志外，手机屏幕漆黑一片，看不出具体用途。
“你把它想象成一个具体的人，随意开启一个话题，跟她说话，看看她回答什么。”
“有唤醒词吗？”
“不是指令型的，没有唤醒词，你点击中间的信号标志就可以了。”
起初林斐并不觉得这种聊天机器人有什么新奇的，市面上类似的应用不少，基本都是服务于某种固定的场景，没有温度的声线，官方的回答，了无生趣。
她和于立面对面站着，只想尽快测试完让于立离开。
“你是谁？”
“你想让我是谁，我就可以是谁。”
出乎意料的答案，如果不是自己已经知道了这是个程序，她大概会以为对面在说话的是真人，不仅嗓音甜美，甚至语气还有些轻佻。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肯定不是于立。”
林斐握着手机的手有些不稳，她看了眼于立，于立示意她继续。她坐到沙发上，手机放在茶几，准备回复，于立也跟随她的行动路线，坐回到沙发上。
“于立现在就坐在我身边。”
手机内没有再立刻回复，林斐以为是程序出了什么问题，正准备拿起手机时，对面声音传来，嗓音依旧甜美，但确不似先前回复般松弛，而是有一丝质问的意味。
“你是于立什么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斐不由得一惊，额头竟微微冒汗，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于立，示意他可以结束了。
“打个分吧。”于立直接问她。
“这是擎天的项目？”林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从来没听过公司内部有这么个产品，不过公司项目更迭极快，她不知道也正常。
“不是，我朋友做的，叫蜉蝣，我打算个人参点股。”
这个产品的技术目前无疑是领先的，首先模拟出人类的回答需要投喂的素材量级不小，其次是这逼真的声线，拟合人类的声线不难，难得是保持声线的同时还需要将语调和对话场景结合，甚至是要在适时的地方停顿以模拟人类的情绪。至少在目前，林斐还没有见过哪个人工智能产品能达到这个效果。
“技术层面你肯定比我更懂，如果我打分的话7分，纯个人直观感受，这个产品C端应用范围会更广一些，但每个人的偏好不同，所以可能很难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可以个人定制吗？我是说，按照使用人的偏好，设计机器人的性格。”
“有这个打算，但现在还做不到，他们开发了三套模型，性格是固定的，你刚刚测试的那款是目前模拟真人程度最高的，但机器学习也花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下一阶段他们的重点就是千人千面。”
林斐点头，眼神中难得有了些光彩，于立走后没多久她就睡下了，今夜她没有辗转反侧，但闻矜又一次来到了她梦中，不管她怎么用力怀抱中的那个人都没有实感，她竭力呼喊着，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林斐第二天还是照例来到办公室。
“不是给你放了两个月的假？”于立见推门而入的林斐不由地吃惊，昨天还是一副世界毁灭的样子。
林斐没有回答，而是递上一封辞职信。
“你要离职？”昨天提出给她放病假时她并没有要离职的打算，他不明白为什么过了一晚突然改变想法“为什么？”
“我想加入蜉蝣，机器学习方面我应该能够帮得上忙，不需要工资，你不是也打算入股吗？这样也算是帮你。”
“少鬼扯，你以为我是老刘，你说什么我都信。”
于立明白林斐突然要离职的原因是什么了，昨天她问是不是可以个人定制时自己就应该反应过来。
“你何必呢，就算你真的实现了又能怎么样，他已经走了。”
她眼眶渐红，声音也是哽咽的，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能说出连贯的字句“我不在乎，只要他能跟我说说话就好。”
“可是那不是他，你一昧的欺骗自己，只会让你自己沉溺在这无尽地痛苦里越陷越深你明白吗？”
周围的人一直再反复强调这个事实，她当然明白，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她更清楚闻矜再也回不来了，这些天，她感觉她的意志在院里自己的身体，她无法再感受闻矜怀抱的温度，甚至他衣服上的气味也逐渐消逝。可她接受不了，她就是接受不了。
“自从他离开以后，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也以为只要时间久了我就会好，但不是这样的，每过一天，我感觉我的痛苦就增加一分，我想他，我真的太想他了，我怕我真的有一天会撑不住。”
“我求求你，帮帮我。”林斐用手背擦着眼泪，但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尽。
于立给她递了张纸，他见过老刘在林斐加班至深夜时给她按摩肩颈，见过林斐把不喜欢吃的菜挑出夹到老刘的饭碗里，也见过林斐在老刘的葬礼上如同魂魄离身般对于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毫无反应双眼空洞的样子。
他无法感同身受，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感同身受。即便如此，听到林斐说怕有一天会撑不住时，他的心好像被钝器给刺痛，他承受不住太过浓烈的情感，但却在这一个月亲眼地见证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山呼海啸的情感冲击折磨得不成人样，终究他还是松口了。
“你回去等消息吧，我尽力。”
两天后，林斐收到了于立发的面试通知“他们团队配置不低，虽然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我帮你争取了面试机会，能不能进就靠你自己了。”
“谢谢你，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