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只有一张床,今夜谁睡床谁打地铺已分明了。夏日晚,空气层依旧透着热。

    “封脉一夜不是办法,阿云若放心我,我为阿云处理下伤口。”

    裴锦云心口的血迹和衣色混交,胸襟前大片大片的深红,她封住脉却没法封住痛感,任谁也忍不了这么久,所以她坐到床榻上休憩精神:“不必,等会小师父就来送药了。”

    贺舟渡看了眼,心中密密麻麻针刺般痛,他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当是自己在她面前演了那么久,而她还不上套的一种颓败之情,他深吸一口气,促使自己不去想她身上的伤,这是她的身体,她自己愿意疼就疼,与自己有何干。

    “若是有毒,怎么办。”贺舟渡鬼使神差道。

    裴锦云撑起了身体,额间汗蹭蹭的渗出,她盯着贺舟渡眼底无波澜:“我封住处血脉,以内力做护,不会蔓延。”

    以内力做护,裴锦云就无法动武,伤筋动骨为轻,毒素扩散回天乏力才是不可挽回。

    裴锦云这话说出来,就是想看贺舟渡会怎么做,贺舟渡不是心仪她吗?此刻她就是板上鱼任君宰割,这么好的机会,贺舟渡能装得正人君子吗,

    贺舟渡话说出,他就恨不得打嘴,世上又无后悔药,他厚着脸皮道:“你无力自保还要逞强来这?”

    裴锦云突然就笑了,不过她脸色苍白,看得让人刺眼。

    “这不是有侯爷在吗?”

    贺舟渡看她笑的没当回事,就忍不住心中的烦躁,仍是裴锦云这句话也没法讨好,要换其他情况,他听这句话指不定有多欢喜,他一下子转过身子,走到窗户口开窗,席着外面的晚风。

    瘦和尚提两桶热水要到屋门前,就看见这个男人在窗户面前面沉沉的,心里还犯唠:这人是怎么了?大晚上的不休息,站窗户前吹风呢?

    贺舟渡也瞧见他,回头让裴锦云坐好,裴锦云斜着的身体才不情愿的坐直了,贺舟渡去开厢门。

    瘦和尚进来看两人隔的远,心道原来是两个人吵架了,边图方便道:“寺门清寒,水是不可再生之物,两位施主是夫妻,就一起洗吧。”

    边觉得自己就是天才,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佛祖定能看见他挽回一对鸳鸯。

    裴锦云和贺舟渡都顿住了,看向对方的眼里罕有的愕然,裴锦云忽然难为情,羞于启齿的说:“小师父能不能通融下,我有伤在身,我夫君又是个饥渴难耐的,我……”

    贺舟渡在旁边陪同的点头,刚要说:“是”啊,听见后面的话,他就咬了舌头。

    瘦和尚一个出家人,瞧着年纪应该比裴锦云还要小上三岁的样子,听这番虎狼之词他可谓是两耳通红,他忙忙放下木桶:“我、我、我去烧水。”就跑出了门。

    外刚拐个弯的胖和尚看他跑的那么急,连喊几声,瘦和尚都没停,他纳闷道:“这一天天是怎么了。”

    贺舟渡脸上生出臊红,提起两桶水往内室去,胖和尚看门也没给人家关,就念着:“这传出去,还不得让人说一声香善寺的和尚不长后手。”

    胖和尚敲了敲门,听声才进去,把药和衣物给他们放在桌子上:“药膏是方丈研制的,什么伤都能用,效果很好的,女施主试一试。”

    裴锦云:“多谢小师父。”

    胖和尚挠了挠后脑勺,给他师弟擦屁股的关上人家的门。

    裴锦云拿了件衣物就进内室,贺舟渡挡着她的路,瞳孔化墨染般郁浓,

    “我饥渴难耐?”

    裴锦云退了一步护在胸前:“侯爷请自重,男女有别。”

    贺舟渡气笑了,挪到墙边:“好的,侯夫人。”

    裴锦云把衣服放在隔板上,一回头看他还没有走。

    “侯爷这是要霸王引上弓,趁我无力占我清白?”

    话虽是阴阳怪气,贺舟渡却觉得这是裴锦云对他态度最好的一天,又觉得离他拿下裴锦云的心不远,离他的复仇之计又近一步,他自觉离开:“阿云不必提防我,就算你提醒我让我霸王引上弓,我也不会这般做。”

    裴锦云被他拆穿了心思,她褪去衣物,抬起嫩白的腿踩入澡桶中,玉足指姆蜷曲,水位上至她的胸脯,热气腾升,她身上皮肤漫上暖红。

    裴锦云一点点擦洗着多余鲜血,马夫暗器小的像玉米粒,可就是这玉米粒大小,差些伤及她的心脏。

    这不是宫中,也不是侯府,水凉了没续的,裴锦云简单擦洗了一番想起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她忘拿药膏了。

    裴锦云闭眼,豁出去道:“贺舟渡。”

    热气漫到外,屋内有些道不清的纠缠色意,贺舟渡索性到屋外杆上撑着,风阵阵,赏月色,听屋内女声呼喊。

    “药膏给我扔进来下,谢谢。”

    贺舟渡把玩着药膏,心生趣味:“这药膏怎么扔?要是扔到水里或者地上不能用了怎么办。”

    裴锦云懒得搭理,堂堂平突厥的大将军,箭术能隔千军取人头,这么简单的投不准?

    “废话。”

    好吧,药膏被贺舟渡捏在手心磨蹭着,盘估着裴锦云的位置,他猜到裴锦云的位置在哪,他就心似火烧,面耳脖都生腾腾的红,就像跑出去的那个瘦和尚一样,不能再待了。

    贺舟渡深深的反思自己,这点定力都没有,还要报什么大业,他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习武之人的一巴掌可不简单,他脸上即生出五个指印。

    白影滑过。

    隔板内,裴锦云手一接,药膏瓶身上带着男人手心的温度,又听外面一巴掌声,她:“怎么了?”

    “没什么,有蚊子。”贺舟渡道。

    夏天,蚊子是烦,裴锦云就没有再怀疑。

    贺舟渡出屋门,站回自己的老位置,这星星他是看不下去了,风也不吹拂他了,他是想静下心都静不下来。

    裴锦云穿上衣服,出来就见贺舟渡站在外,背影萧瑟。

    她系好腰绳:“侯爷真闲情雅致。”

    贺舟渡以一张五指印的脸看向她,脸上又泥洼洼的,唯两个眼珠子有神。

    裴锦云不禁一乐:“蚊子被侯爷打死了吗?”

    贺舟渡虽是可选择侯服玉食的生活,但他是打明白自己要干什么,生生把自己养的糙,所以除了脸上的烫,他感觉不到其他的。

    贺舟渡道:“能让本侯打,它死而无憾了。”

    裴锦云直接笑出声,一笑就带着胸膛,胸膛上又有伤,一带二二带三,就扯着伤口,她好转的脸上又突的一白。

    贺舟渡瞳孔一缩,把着她的肩,勾起她的腿,把人抱进屋,合上门。

    语气是自责。

    “怪我怪我,哪里不站,偏偏站外面。”

    裴锦云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贺舟渡的心跳在她耳边鼓鼓跳动,她扯了扯嘴:“那个、我没事。”

    贺舟渡不会真喜欢她吧?可是不该啊,要是真喜欢,为什么会做那些事呢。

    贺舟渡看她真像是没事的人样,才放下心,只是她刚换上的衣服沾上了他的泥泞,贺舟渡的眼又疼了,他伸手要将泥泞搓下。

    男人的劲很大,衣服在他手里变的皱巴巴的,泥泞也掉下去了。

    裴锦云催道:“快去洗吧,别忘了我们是有正事的。”

    贺舟渡这才把屋内瘦和尚又提来的两桶热水提进去。

    裴锦云无聊趴在床上,想起那日在宣政殿。

    贺舟渡凯旋归朝,一身盔甲还来不及换,就被传到御前,面对文宣帝的质疑,他的眼里好像只有她,笃定的回答道:“万物纤繁都不及她半点。”

    裴锦云站在太后身旁,把殿上所有人的表情都看清完,有不解,有不赞同,有不屑。

    而贺舟渡站在殿前,重复了第二道:“臣,欲求娶裴家大小姐,裴锦云。”

    “望陛下、太后娘娘成全。”

    裴锦云心有不忍,但他在殿前求赐婚,她要想不嫁,就只有当殿拒绝。

    她还有事未完成,不能就这样入内宅,她自认为她不比男子弱,男子能做得三分的事,她能做得九分,凭什么甘愿做男子附属,她要以身入局,只有命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贺舟渡穿上和尚给的衣服,仍旧短了一截,脚脖子还露在外,贺舟渡索性挽起裤子到膝。

    裴锦云:“你就这样出去?”

    贺舟渡没觉得什么不对:“对啊。”

    既然当事人都没有异样,那裴锦云也不好出意见,吹了灯,房间恢于寂黑。

    裴锦云将被子一掀,两个枕头套在里面,没有光线看的话,倒真像两个人躺在床上。

    “你觉得那个人知道我们来了吗?会主动来找我们吗?”

    贺舟渡:“来又怎样,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千我照样能护你一丝不被伤到。”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裴锦云毫无贵女形象的翻个白眼,翻归翻,对贺舟渡说这话的底气和真实性,裴锦云还是相信的:“是是是,今夜小女子就仰仗侯爷了。”

    “你觉得沈府那个下人到底偷的什么?”裴锦云又问道。

    “锦衣卫在审,阿云急的话,明日去就成。”贺舟渡回答的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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