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过夏天（一）
“你晒黑了。”普丽姆说。
“我还嫌不够黑，没有达到我想要的颜色。”
西里斯打量着自己的手臂，然后甩了甩手上沾染的露水，他把怀里已经规整好的一束花交给普丽姆，又走回玫瑰丛前继续挑选。
他回头问，“你打算来帮我吗？”
普丽姆跟了过去，她把怀里的花束放在草丛上，从西里斯手里接过一枝又一枝的玫瑰，然后掐掉多余的枝叶，将它们理成可供观赏的样子。
她做着手头的工作，忍不住抬眼打量西里斯。
他的头发又短了一些，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中显得清爽，皮肤晒成了好看的铜褐色，骨节分明的手掌已经足够大，但他们在绿丛中翻寻的动作却很轻柔。
西里斯低垂的睫毛动了动，眼睛看了过来。
“你不准备拔掉那些刺吗？会扎到你的手。”
普丽姆耸耸肩，“你给我的那一枝也没有除刺呀，还是这样好看一些。”
西里斯点头表示认可普丽姆的审美，然后剪下最后一朵玫瑰交给她，他自己则抱起了另一束花。他们一起走向庭院的后门。
室内阴凉很多，这里连接着宽敞的厨房，西里斯随手拿起一个白色的花瓶将其注满了水，然后把花束平稳地放了进去。
“这个放在你屋里怎么样？”他问。
普丽姆用手指点了下叶子，水珠溅到了西里斯的领口上。
“会很好看。”她说。
他们看着彼此，重逢的喜悦在这阵无言的对视中逐渐浮现，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欢迎你的到来，普丽姆罗丝。”
西里斯绕过桌角，张开双臂拥抱了她，这个动作平和又温暖，带着普丽姆所熟悉的真挚和热情，他面对朋友时总是这样毫无保留。察觉到这一点的普丽姆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她安心地环绕住了西里斯。
“你说话就好像这里是你家一样。”普丽姆松开了他，打趣道，“怎么？你难道要改叫西里斯·波特了？”
西里斯还没来得及说些俏皮话，弗利蒙先生就寻声走进了厨房。
“我倒是不介意！”弗利蒙叉着腰说，“前提是布莱克家不要派人来把我的房子炸了。”
西里斯装作惊恐的样子，“那我们必须搬离这个村子了！”
“拜托，我才刚来呢。”普丽姆拖着长音说。
“那就安心住下吧。”弗利蒙笑着拍了拍西里斯的肩膀，“西里斯，你既然醒了就先带普丽姆去她的房间收拾一下，我来准备早餐。”。
“没问题。”
西里斯拿起花瓶推着普丽姆离开厨房，他们走过摆放着红木家具的温馨客厅来到走廊，西里斯打开了左边的一扇门，示意普丽姆先进去。他跟在身后，把花瓶摆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这里空间不大，也足够一人活动，看得出来波特夫妇在室内的装饰上花了不少心思。木床上是缀着碎花的粉红色床单，窗户边的书桌上放着许多零食和日用品，他们全被彩纸条包了起来，像堆在一起的圣诞礼物。
普丽姆拉开米黄色的纱质窗帘，后院的景色一览无余。
“一楼只有这一间客房，我睡在詹姆的隔壁。”西里斯把笼子里的笨先生放了出来，让他站在自己的肩头，“但过阵子我可能要和他一起住了，把那间屋子腾出来。”
普丽姆问，“莱姆斯和彼得也要来吗？什么时候？”
“应该是八月底，谁知道呢？”西里斯挠着笨先生的脑袋，环视房间，“你需要我把他送到阁楼吗？我和詹姆的猫头鹰都在那里，还是你想让他在你的房间？”
“去吧，让他也和朋友见一见。”普丽姆摆摆手，从腰后拿出自己的魔杖准备收拾行李。
西里斯轻巧地转身出了房间，没走几步又后退了回来，留一个脑袋在门边，眼睛上下打量着普丽姆。
“还有什么事吗？”普丽姆停下挥舞魔杖的动作。
西里斯咧嘴一笑，“没什么，就是很开心能见到你。”
普丽姆怔了怔，扯了下嘴角，笑得生硬。
“我也很开心见到你。”
西里斯察觉到了她神情中的不自然，但并没有说什么。他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门框，哼着不知名的歌离开了。
普丽姆走过去关上房门，然后来到床边坐下。
她忘记了行李该收拾到哪一步，只是盯着床头的那束花看。
西里斯选的大多都是未开的花苞，可以在房间装饰很久。普丽姆并不能从那些各异的颜色中辨别出任何品种，她只认识那朵完全盛开的玫瑰。
它在清淡的花草中显得格格不入，姿态艳丽，红得耀眼，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普丽姆想到刚才那一瞬间出现的尴尬，感到浑身不自在，此刻再看这些新鲜的花朵，只觉得它们完全变了个味。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普丽姆这样想，带着某种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自欺欺人。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和西里斯刚才的见面一切正常，他看自己时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一举一动显然还是那个傲慢的家伙。
这显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什么能绊得住西里斯·布莱克，他说他们会忘记，那普丽姆就相信他做得到。
没错，现在她要好好享受暑假，这才是最要紧的。
她整理好了思绪，随后也整理好了行李，底气十足地开门出去。
厨房飘来食物的咸香味，弗利蒙的魔杖像指挥棒一样在锅碗瓢盆间上下跳跃，切好的面包和水果沙拉已经自动来到了餐桌上，油亮亮的香肠还在锅里煎着。
弗利蒙打开了巫师无线电联播，一个无趣的男声在播报早间新闻，正讲到古灵阁出现了小型的金融危机，然后又扯到某位歌手的婚姻破裂。中间穿插开奖环节，一位姓格雷斯的太太中了三百金加隆和今年魁地奇世界杯的门票（弗利蒙先生在此时发出了一声羡慕的叹息），最后便是广告环节。
“速顺滑发剂，让您永远柔顺，想柔顺？用速顺。”
广告的音乐结束后，弗利蒙看向站在厨房门口观赏他做饭的普丽姆。
“听说过这个滑发剂吗？孩子。”
普丽姆点点头，“这是您的发明，詹姆在圣诞节时送了我一大瓶，我一直用到现在还没用完。”
弗利蒙得意地笑了，“我看到你有一头漂亮的黑发，要注意保养，但说来也奇怪，我这个发明就是对波特家的男人没用，你看詹姆的那个头发，真是让他妈妈闹心——哦，来帮我把这些端出去吧！”
普丽姆从他手里接过盛着培根的盘子，转身走向餐厅，她看到餐桌上的矮花瓶里已经插好了西里斯刚刚摘来那一束玫瑰，忍不住伸手弹了下那些含着露水的花瓣。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来，接着一个长相和蔼的妇女出现在普丽姆眼前。
她穿了一身正式的裙装，灰白色的发髻整洁优雅，脸上还画了得体的妆容，这身打扮在自己家里着实显得有些隆重了。
她一看到普丽姆双眼就冒出激动的欣喜，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热情，似乎有些紧张。
“您好，波特太太。”普丽姆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尤菲米娅上前扶住普丽姆的肩膀，眼里是藏不住的喜爱，“你长大了好多呀，普丽姆，上次在车站见你才这么高吧？”
“是的，二年级开学的时候。”
“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尤菲米娅摸着她的头发说，“欢迎你来这里过暑假，对了，还喜欢你的房间吗？我特地问了男孩们你喜欢什么颜色，西里斯说你喜欢粉色，还特地强调了是粉红色（rosy），不知道我有没有选对床单。”
普丽姆暗暗咬了咬牙，在心里痛骂西里斯这种在别人背后捣鬼的行为。
“好得不能再好，您太客气了，波特太太。”普丽姆假笑着说。
“那就好——”她看到了普丽姆端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盘子，一下接了过去，“这怎么能让你干？弗利蒙·波特！你又偷懒了是不是！”
尤菲米娅大步走向厨房，指责丈夫不该让刚来的客人摆桌子。弗利蒙则表示他是在让普丽姆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孩子为自己的家帮些忙也是应该的。
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楼上又响起一连串吵闹的脚步声。
詹姆和西里斯推搡着冲下楼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嘿！这不是我的好搭档希尔选手吗？没想到能在校外见到你！这多巧啊！”
詹姆顶着刚睡醒的毛躁头发，穿着松垮的睡衣，鼻梁上的眼镜也滑了下来，用力抱住了普丽姆。
“是啊，忽略你写来催我的那四五封信，我出现在你家真是个巧合。”普丽姆拍了拍他的后背表示思念。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呢？”詹姆一边从橱柜里拿出餐具一边说，“你可真是难请，为什么不能学一学某人的积极性，我都没请他就自己来了。”
“别嫉妒，詹姆。”西里斯作为“某人”很自觉地发表了看法，“我现在虽然是波特夫妇最喜欢的那个孩子，但我相信他们也会爱你。”
“话别说得太早……”詹姆看到了从厨房走来的妈妈，难以置信地摇头，“天啊，亲爱的尤菲米娅女士，你至于打扮成这样吗？普丽姆又不是英国女王。”
尤菲米娅瞪了他一眼，小心思被揭穿后显得有些难为情。
“我认为您很漂亮，波特太太。”普丽姆急忙说。
尤菲米娅腼腆地笑了起来，然后热情地招呼她入座，弗利蒙端着最后的一些食物也来到了餐厅，他在餐桌一端的主位坐下，魔杖一挥，为大家的空杯子注满了橙汁。
“各位，来欢迎新朋友的加入吧。”他说。
“欢迎！”詹姆喊得最大声。
普丽姆端起橙汁和大家碰杯，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在陌生环境里的紧张感，食物的香气让她空空的胃感到舒适，早起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亲爱的，今早还顺利吗？”尤菲米娅问。
“畅通无阻，是吧？普丽姆。”弗利蒙对她眨眼。
普丽姆接话，“没有麻瓜看到我们。”
“告诉他们我的车技如何，孩子，你说过你对我很有自信。”
普丽姆表情很不自然地说出夸赞的话，“非常，令人感到惊喜，先生。”
餐桌上的其余三人一同笑了出来。
詹姆敬佩地说，“你在第一次移形换影后又被这位假司机带着兜风，现在竟然还能吃得下饭，我开始怀疑你的胃是什么做的了。”
弗利蒙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臭小子，你的车技就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吗？上次偷开车把前灯撞碎的是谁？”
“我都说了那是西里斯干的！”
尤菲米娅冷哼，“是他干的还是你干的有什么区别吗？你们两个就没一天消停的。”
“哎呦。”西里斯装作受伤的样子捂住心口，“亲爱的尤菲米娅，你怎么突然对我这种态度？”
詹姆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说，“我告诉过你了，兄弟，普丽姆一来你的地位就要往后排了，你什么时候见她穿成这样迎接你了？”
“真是令人寒心。”西里斯摇头说，“没想到我还比不上一个什么也没干的新人。”
普丽姆白了西里斯一眼，他故意冲自己挑了挑眉。
“谁说普丽姆没干活？”弗利蒙指着桌上的花瓶对妻子说，“她刚来就去摘花了，是专门献给你的，亲爱的。”
“唉，这多不好意思，谢谢你，孩子。”尤菲米娅红了脸。
“不……”普丽姆略显尴尬地摆手，“这是其实是西里斯摘的，我去的时候他就在后院了。”
“是吗？”尤菲米娅惊奇地看向西里斯，“那你今天可起得可真够早的。”
詹姆垂着头偷笑了两下，脸上的表情似乎让西里斯很不爽。
“原来那个在四点半起来洗澡的人是你啊？”詹姆说，“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西里斯用刀安静地磨着一块土豆，手上的青筋微微显现，他的脚在桌下碾压詹姆的脚，让他疼得吸冷气。
普丽姆默不作声地嚼着鸡蛋，头也不抬。
“我想西里斯是太高兴了。”弗利蒙坦荡的声音让普丽姆心里一沉，只希望他不要说些什么吓人的话。
弗利蒙看向自己的儿子，“西里斯来的前一天你不也是开心得睡不着吗？”
这话让普丽姆发现了好机会。
她立刻笑着看向波特夫妇，大方地说，“我昨晚其实也没睡好，先生。我可是从放假就开始盼着来这里。”
长辈最喜欢孩子这样说话了，波特夫妇果然被她哄得笑逐颜开，一个劲儿地把吃的往她那里推。普丽姆成功地让这个话题圆满结束，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仰头喝下一大口橙汁，尽量不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是什么反应。
这顿早餐剩下的时间也在闲聊中度过，作为新来的那个人，普丽姆大部分时间都是话题的中心。波特夫妇的确喜欢孩子，而尤菲米娅尤其喜欢女孩，她对普丽姆的出现抱有极大的热情，一直在用那种过分慈爱的目光看她，普丽姆还不是很习惯这种视线，这让她受宠若惊。
吃饱之后，普丽姆本想回房间小憩一会儿，但詹姆非要带她参观一下自己的房间，普丽姆拧不过他，只能哈欠连天地跟着他上了二楼。
“我说实话吧。”普丽姆依靠着书柜说，“你房间内唯一对我有吸引力的东西就是那张床了。”
詹姆正打算给她介绍自己书桌上的各种宝剑模型，听到这话开始责怪对方的不懂欣赏。
“你怎么对我的房间一点都不好奇？你不打算写信告诉伊万斯暑假在我家的见闻吗？”
西里斯不客气地躺在了床上，连鞋也没脱，他懒懒地说，“伊万斯对你都没兴趣，怎么会对你的房间有兴趣？”
“你还没放弃幻想吗？詹姆。”普丽姆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拿起一本魁奇球队的画册翻看，“如果你想寻找挫败感来抵消自己过剩的自信，为什么不找些别的办法？”
西里斯接话，“我觉得追求伊万斯就是最有用的办法。”
詹姆幽怨地瞪着他们，“你们两个在我家里一唱一和地对付我？有没有做客的自觉？”
“波特先生和太太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在家的时候说话一向很难听。”普丽姆理直气壮地说。
“我在家不太喜欢说话。”西里斯哼哼了一声，听起来快睡着了。
“你在我家话可不少——给我起来！要睡回你自己屋里睡！”
詹姆抢过普丽姆手里的画册朝床上扔了过去，正打在西里斯的脸上，他气定闲神地拿下来翻了几页。
“霍利黑德哈比队换队长了，嗯，下个赛季应该能拿联盟杯。”他评价道。
普丽姆冷哼，“先打过黄蜂队再说吧。”
“哦？看来我们要争论一番了。”西里斯坐了起来，用手指转着画册，“詹姆，哪个更好？霍利黑德哈比还是温布恩黄蜂？”
詹姆举起手，“不要牵扯无辜的博爱之人，我不参与你们的战争。”
“嘴上这么说，但你我的喜好总是一致，我知道你只是在给波特太太的新欢一个面子。”西里斯自信地说。
被他的话这么一激，普丽姆眯着眼睛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抱着手俯视西里斯。
“黄蜂今年可是进了欧洲联盟赛，请问你的金色老鹰什么时候走出过大不列颠？”
西里斯饶有兴趣地站了起来，他个子高一些，显得很有气势。
“需要我提醒你他们在上个赛季输了多少场比赛吗？聪明的普丽姆罗丝难道不会数数了？”
“面对你的愚蠢时我确实不会，因为它们无穷无尽。”
西里斯不屑地笑了，“你的言语就像黄蜂队的击球手一样无力，亲爱的。”
“无力？”普丽姆活动了一下手指，“等你见识了我的拳头还会这么说吗？”
“我倒想看你试试。”
空气中冒出了火药味，詹姆怀疑，如果他现在点根火柴放在这两人的视线之间，一定会引起一场小型爆炸。
“我说，你们为什么不能去我房间外面进行这种小游戏呢？”詹姆哀怨地看着他们，手指房门开始赶客。
普丽姆看了过来，对詹姆摆摆手，“不管你们了，我要回去打个盹。”
就在她离开的时候，西里斯抓准时机，不知死活地喊了一声。
“祝你睡个好觉，就像黄蜂队的守门员在赛场上睡得那样香甜！”
走到门口的普丽姆突然收回了步子，然后快速转身从书桌上抄起一个东西朝西里斯扔了过去，他利索地跳开躲避攻击，那可怜的骑士盔甲模型就哗啦啦散了一地，西里斯的脚还不小心踩了一下。
“啊——”詹姆发出一声嘶吼，气冲冲地瞪着普丽姆，“这可是限量款！你这个疯丫头！”
做错事的普丽姆心虚又无辜地瞪圆了眼睛，她举起双手往外退，然后又指着在大笑的西里斯推卸责任。
“是他！和我没关系！”
不等詹姆发泄怒火，她便逃命似地冲下了楼，詹姆连个影子都没有抓到，只能痛心地大喊大叫。
“詹姆·波特！闭上你的嘴！”尤菲米娅朝楼上吼了一声。
“但是他们打碎了我最爱的骑士！”
“我不在乎！你给我安静！普丽姆罗丝要睡觉了！”
詹姆抓着头发，咬牙切齿，“她才来了两个小时！”
“想象一下，还有大半个暑假没过完呢。”西里斯悠哉地坐在地上，捡起玩具的碎片尝试将他们拼回去。
“梅林！我到底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请这个大小姐来？”
“我想想。”西里斯佯装思考，“用你的原话说就是，因为詹姆·波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我之前只赞同一部分，但介于你热爱收留我们这样的问题儿童，我现在完全赞同了。”
詹姆一时分不清西里斯到底是不是在夸他。他无奈地揉了揉脸，也坐了下来加入修理工作。
“普丽姆罗丝家里还是那样吗？”詹姆回想到西里斯刚才说的话，忍不住问，“我是说，她的父母还是不能接受魔法？”
西里斯揉搓着一个金属零件，眼睛在搜寻与之配对的另一个，“我能说什么呢？我想有些麻瓜的脑袋就像某些纯血巫师的一样硬得像石头，不过她妹妹还算开明，她们关系不错。”
“是了，她在信里说过，她就是为了给她妹妹过生日才一直不来——”
说到这里，詹姆突然笑了一下。
西里斯抬眼，“哪里好笑了？”
詹姆挠了挠下巴，似乎对自己将要说的话很心虚，但他还是选择说了下去。
“没什么，只是我之前猜想过她一直拖着不来是因为你。”
西里斯阴着脸问，“我是食人妖吗？”
“差不多了。”詹姆回想起西里斯的行为，还是忍不住嘲笑他，“食人妖告白的方式或许还正常一点。”
旧事重提，西里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郁。
西里斯其实从不后悔他当时的决定。但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会选择一个人少的地方进行坦白，至少不要让他的三个朋友看到他和普丽姆抱在一起。
那晚之后，本以为会听到好消息的詹姆和彼得不约而同地表示失望，只有莱姆斯理解了他，但他总觉得事情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西里斯认为，比起詹姆和彼得清晰的反对态度，莱姆斯的这种成熟且模糊的不支持更让他难受，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自我怀疑，很少有人能让西里斯怀疑什么，莱姆斯·卢平确实做到了。
不过这还不足以让西里斯后悔，因为在把秘密丢出去后，他确实畅快了。
而在面对这件事上，普丽姆比西里斯想象得更冷静。她的这份冷静让西里斯短暂地消沉了几个晚上，但消沉之后，西里斯也意识到这其实是件好事，这能让他更轻松地放下了。
他能感受到心底那些没来得及完全生长的情愫在慢慢退去，他不确定这什么时候会彻底结束，但他至少不会再被那些可能性折磨。
西里斯把对普丽姆的所有感情都归类于友情的圈子里，然后再也不打算为其贴上任何其他的标签。虽然他的内心依旧会因为她的到来而欢呼雀跃，可他们是朋友，所以一切都合理。
这不是压抑，他想，这只是忘记了，他快忘了。
所以，面对詹姆的嘲讽时，西里斯可以有理有据地进行反击了。
“我不介意让你的骑士挫骨扬灰。”西里斯的手掌狠狠挤压着两件金属零件，刺耳的声响从指缝之间冒出，让詹姆皱起眉头。
詹姆抢过他手里的零件，慢悠悠地继续拼凑，“放过他吧，你就算把我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变成灰也改变不了你做了蠢事的事实。”
“我只是没按照你和莱姆斯所期望的做罢了，这并不代表我的行为就是蠢。”西里斯固执地说。
“所以我该相信你是真的对她没感觉了？”
西里斯自信地扬起下巴，“在来你家的大半个月里，我主动提到过她一次吗？”
“是啊，你可真是忘干净了，忘记了还四点半起床洗澡然后去花园给她摘花。”詹姆翻了个白眼。
“这是为了表示对朋友的爱，亲爱的詹姆，我虽然不喜欢她了但她依旧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也会为你这样做的。”
“那我希望莱姆斯和彼得来的时候你也能这么积极。”詹姆安装好了最后一个零件，小心地捧着他的骑士将其放回原位。
西里斯低声笑了，“给大男人摘花吗？我应该爱我的朋友们，不是恶心他们。”
“你刚刚还说你也会为了我做同样的事。”
“我该把这句话理解成，你想看我捧着一束花站在你面前然后将它送给你吗？”西里斯坦荡地耸肩，“我倒是不介意，詹姆，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
詹姆想象了那个画面，感到一阵恶寒，“不用了，你已经证明了你的观点，我们不需要恶心彼此……”
他倚靠在桌边，又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你们会是很可爱的一对。”
西里斯被逗乐了，他轻松地站了起来，一只手搭在詹姆的肩膀上，“那就太俗气了，我的朋友，我不会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恋情上，不，那样一点也不可爱，因为结果显而易见。”
“说说你的预言？”詹姆怀疑地问。
“如果事情是像你幻想的那样，我们在某一时间互相喜欢了，是的，第一天我们会是可爱的情侣，但第二天我们就会因为某件愚蠢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而我们谁也不会去道歉，因为我难以忍受她的固执，她也无法接受我的傲慢，我们会互相厌恶，然后再也记不起对方的任何优点。”
西里斯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嘴角还挂着一丝颇具嘲讽意味的笑，詹姆不知道他是在嘲笑“恋爱”还是在嘲笑自己，或者两者皆是。
詹姆轻轻叹气，“我很爱你，西里斯，但我不得不说，你有时真的过于悲观了，但又在悲观这件事上过于自信，真的，我也比不过你的这份‘自信’。”
“这是很可能会发生的事实。”西里斯指着桌上那件刚刚修好的小玩具说，“你刚刚就见证了一场小型战争，看到了吗？她攻击我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我再躲晚一点脚趾准会被砸断，没错，我不打算和这么暴力的姑娘亲热，会有生命危险。”
“那你不要去惹她不就行了吗？”詹姆烦心地说。
“我没有惹她，我只是不打算再让着她了，你看，这才是真正的平等和尊重。”西里斯肯定地说。
詹姆摇了摇脑袋，“随便吧，反正道理都是你的，你们这两个当事人都像没事人一样，我一个外人又操什么心呢？”
詹姆走到衣柜旁换上便服，窗外的日光在此时热了起来，西里斯打开窗户倚靠在窗沿上，望向远处的田野。
“聊些别的，詹姆，比如我们今天要去哪里找乐子？”
西里斯有些无聊，于是拿起魔杖指向窗外的一个枝丫，顶尖窜出的白光击中了上面的鸟巢，在其中休息的鸟儿一下跳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屋子摔得粉碎。
西里斯满意地笑了。
“我想的是去钓鱼，我们从放假到现在还没有钓上来一条。”詹姆戴上了一个宽檐帽子。
“比赛吗？看谁钓的最多？”
“输的人太阳下倒立二十分钟。”
西里斯和他击掌，“改成三十分钟。”
两个男孩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去外面享受夏天的太阳了。
“我还嫌不够黑，没有达到我想要的颜色。”
西里斯打量着自己的手臂，然后甩了甩手上沾染的露水，他把怀里已经规整好的一束花交给普丽姆，又走回玫瑰丛前继续挑选。
他回头问，“你打算来帮我吗？”
普丽姆跟了过去，她把怀里的花束放在草丛上，从西里斯手里接过一枝又一枝的玫瑰，然后掐掉多余的枝叶，将它们理成可供观赏的样子。
她做着手头的工作，忍不住抬眼打量西里斯。
他的头发又短了一些，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中显得清爽，皮肤晒成了好看的铜褐色，骨节分明的手掌已经足够大，但他们在绿丛中翻寻的动作却很轻柔。
西里斯低垂的睫毛动了动，眼睛看了过来。
“你不准备拔掉那些刺吗？会扎到你的手。”
普丽姆耸耸肩，“你给我的那一枝也没有除刺呀，还是这样好看一些。”
西里斯点头表示认可普丽姆的审美，然后剪下最后一朵玫瑰交给她，他自己则抱起了另一束花。他们一起走向庭院的后门。
室内阴凉很多，这里连接着宽敞的厨房，西里斯随手拿起一个白色的花瓶将其注满了水，然后把花束平稳地放了进去。
“这个放在你屋里怎么样？”他问。
普丽姆用手指点了下叶子，水珠溅到了西里斯的领口上。
“会很好看。”她说。
他们看着彼此，重逢的喜悦在这阵无言的对视中逐渐浮现，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欢迎你的到来，普丽姆罗丝。”
西里斯绕过桌角，张开双臂拥抱了她，这个动作平和又温暖，带着普丽姆所熟悉的真挚和热情，他面对朋友时总是这样毫无保留。察觉到这一点的普丽姆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她安心地环绕住了西里斯。
“你说话就好像这里是你家一样。”普丽姆松开了他，打趣道，“怎么？你难道要改叫西里斯·波特了？”
西里斯还没来得及说些俏皮话，弗利蒙先生就寻声走进了厨房。
“我倒是不介意！”弗利蒙叉着腰说，“前提是布莱克家不要派人来把我的房子炸了。”
西里斯装作惊恐的样子，“那我们必须搬离这个村子了！”
“拜托，我才刚来呢。”普丽姆拖着长音说。
“那就安心住下吧。”弗利蒙笑着拍了拍西里斯的肩膀，“西里斯，你既然醒了就先带普丽姆去她的房间收拾一下，我来准备早餐。”。
“没问题。”
西里斯拿起花瓶推着普丽姆离开厨房，他们走过摆放着红木家具的温馨客厅来到走廊，西里斯打开了左边的一扇门，示意普丽姆先进去。他跟在身后，把花瓶摆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这里空间不大，也足够一人活动，看得出来波特夫妇在室内的装饰上花了不少心思。木床上是缀着碎花的粉红色床单，窗户边的书桌上放着许多零食和日用品，他们全被彩纸条包了起来，像堆在一起的圣诞礼物。
普丽姆拉开米黄色的纱质窗帘，后院的景色一览无余。
“一楼只有这一间客房，我睡在詹姆的隔壁。”西里斯把笼子里的笨先生放了出来，让他站在自己的肩头，“但过阵子我可能要和他一起住了，把那间屋子腾出来。”
普丽姆问，“莱姆斯和彼得也要来吗？什么时候？”
“应该是八月底，谁知道呢？”西里斯挠着笨先生的脑袋，环视房间，“你需要我把他送到阁楼吗？我和詹姆的猫头鹰都在那里，还是你想让他在你的房间？”
“去吧，让他也和朋友见一见。”普丽姆摆摆手，从腰后拿出自己的魔杖准备收拾行李。
西里斯轻巧地转身出了房间，没走几步又后退了回来，留一个脑袋在门边，眼睛上下打量着普丽姆。
“还有什么事吗？”普丽姆停下挥舞魔杖的动作。
西里斯咧嘴一笑，“没什么，就是很开心能见到你。”
普丽姆怔了怔，扯了下嘴角，笑得生硬。
“我也很开心见到你。”
西里斯察觉到了她神情中的不自然，但并没有说什么。他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门框，哼着不知名的歌离开了。
普丽姆走过去关上房门，然后来到床边坐下。
她忘记了行李该收拾到哪一步，只是盯着床头的那束花看。
西里斯选的大多都是未开的花苞，可以在房间装饰很久。普丽姆并不能从那些各异的颜色中辨别出任何品种，她只认识那朵完全盛开的玫瑰。
它在清淡的花草中显得格格不入，姿态艳丽，红得耀眼，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普丽姆想到刚才那一瞬间出现的尴尬，感到浑身不自在，此刻再看这些新鲜的花朵，只觉得它们完全变了个味。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普丽姆这样想，带着某种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自欺欺人。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和西里斯刚才的见面一切正常，他看自己时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一举一动显然还是那个傲慢的家伙。
这显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什么能绊得住西里斯·布莱克，他说他们会忘记，那普丽姆就相信他做得到。
没错，现在她要好好享受暑假，这才是最要紧的。
她整理好了思绪，随后也整理好了行李，底气十足地开门出去。
厨房飘来食物的咸香味，弗利蒙的魔杖像指挥棒一样在锅碗瓢盆间上下跳跃，切好的面包和水果沙拉已经自动来到了餐桌上，油亮亮的香肠还在锅里煎着。
弗利蒙打开了巫师无线电联播，一个无趣的男声在播报早间新闻，正讲到古灵阁出现了小型的金融危机，然后又扯到某位歌手的婚姻破裂。中间穿插开奖环节，一位姓格雷斯的太太中了三百金加隆和今年魁地奇世界杯的门票（弗利蒙先生在此时发出了一声羡慕的叹息），最后便是广告环节。
“速顺滑发剂，让您永远柔顺，想柔顺？用速顺。”
广告的音乐结束后，弗利蒙看向站在厨房门口观赏他做饭的普丽姆。
“听说过这个滑发剂吗？孩子。”
普丽姆点点头，“这是您的发明，詹姆在圣诞节时送了我一大瓶，我一直用到现在还没用完。”
弗利蒙得意地笑了，“我看到你有一头漂亮的黑发，要注意保养，但说来也奇怪，我这个发明就是对波特家的男人没用，你看詹姆的那个头发，真是让他妈妈闹心——哦，来帮我把这些端出去吧！”
普丽姆从他手里接过盛着培根的盘子，转身走向餐厅，她看到餐桌上的矮花瓶里已经插好了西里斯刚刚摘来那一束玫瑰，忍不住伸手弹了下那些含着露水的花瓣。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来，接着一个长相和蔼的妇女出现在普丽姆眼前。
她穿了一身正式的裙装，灰白色的发髻整洁优雅，脸上还画了得体的妆容，这身打扮在自己家里着实显得有些隆重了。
她一看到普丽姆双眼就冒出激动的欣喜，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热情，似乎有些紧张。
“您好，波特太太。”普丽姆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尤菲米娅上前扶住普丽姆的肩膀，眼里是藏不住的喜爱，“你长大了好多呀，普丽姆，上次在车站见你才这么高吧？”
“是的，二年级开学的时候。”
“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尤菲米娅摸着她的头发说，“欢迎你来这里过暑假，对了，还喜欢你的房间吗？我特地问了男孩们你喜欢什么颜色，西里斯说你喜欢粉色，还特地强调了是粉红色（rosy），不知道我有没有选对床单。”
普丽姆暗暗咬了咬牙，在心里痛骂西里斯这种在别人背后捣鬼的行为。
“好得不能再好，您太客气了，波特太太。”普丽姆假笑着说。
“那就好——”她看到了普丽姆端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盘子，一下接了过去，“这怎么能让你干？弗利蒙·波特！你又偷懒了是不是！”
尤菲米娅大步走向厨房，指责丈夫不该让刚来的客人摆桌子。弗利蒙则表示他是在让普丽姆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孩子为自己的家帮些忙也是应该的。
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楼上又响起一连串吵闹的脚步声。
詹姆和西里斯推搡着冲下楼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嘿！这不是我的好搭档希尔选手吗？没想到能在校外见到你！这多巧啊！”
詹姆顶着刚睡醒的毛躁头发，穿着松垮的睡衣，鼻梁上的眼镜也滑了下来，用力抱住了普丽姆。
“是啊，忽略你写来催我的那四五封信，我出现在你家真是个巧合。”普丽姆拍了拍他的后背表示思念。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呢？”詹姆一边从橱柜里拿出餐具一边说，“你可真是难请，为什么不能学一学某人的积极性，我都没请他就自己来了。”
“别嫉妒，詹姆。”西里斯作为“某人”很自觉地发表了看法，“我现在虽然是波特夫妇最喜欢的那个孩子，但我相信他们也会爱你。”
“话别说得太早……”詹姆看到了从厨房走来的妈妈，难以置信地摇头，“天啊，亲爱的尤菲米娅女士，你至于打扮成这样吗？普丽姆又不是英国女王。”
尤菲米娅瞪了他一眼，小心思被揭穿后显得有些难为情。
“我认为您很漂亮，波特太太。”普丽姆急忙说。
尤菲米娅腼腆地笑了起来，然后热情地招呼她入座，弗利蒙端着最后的一些食物也来到了餐厅，他在餐桌一端的主位坐下，魔杖一挥，为大家的空杯子注满了橙汁。
“各位，来欢迎新朋友的加入吧。”他说。
“欢迎！”詹姆喊得最大声。
普丽姆端起橙汁和大家碰杯，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在陌生环境里的紧张感，食物的香气让她空空的胃感到舒适，早起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亲爱的，今早还顺利吗？”尤菲米娅问。
“畅通无阻，是吧？普丽姆。”弗利蒙对她眨眼。
普丽姆接话，“没有麻瓜看到我们。”
“告诉他们我的车技如何，孩子，你说过你对我很有自信。”
普丽姆表情很不自然地说出夸赞的话，“非常，令人感到惊喜，先生。”
餐桌上的其余三人一同笑了出来。
詹姆敬佩地说，“你在第一次移形换影后又被这位假司机带着兜风，现在竟然还能吃得下饭，我开始怀疑你的胃是什么做的了。”
弗利蒙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臭小子，你的车技就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吗？上次偷开车把前灯撞碎的是谁？”
“我都说了那是西里斯干的！”
尤菲米娅冷哼，“是他干的还是你干的有什么区别吗？你们两个就没一天消停的。”
“哎呦。”西里斯装作受伤的样子捂住心口，“亲爱的尤菲米娅，你怎么突然对我这种态度？”
詹姆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说，“我告诉过你了，兄弟，普丽姆一来你的地位就要往后排了，你什么时候见她穿成这样迎接你了？”
“真是令人寒心。”西里斯摇头说，“没想到我还比不上一个什么也没干的新人。”
普丽姆白了西里斯一眼，他故意冲自己挑了挑眉。
“谁说普丽姆没干活？”弗利蒙指着桌上的花瓶对妻子说，“她刚来就去摘花了，是专门献给你的，亲爱的。”
“唉，这多不好意思，谢谢你，孩子。”尤菲米娅红了脸。
“不……”普丽姆略显尴尬地摆手，“这是其实是西里斯摘的，我去的时候他就在后院了。”
“是吗？”尤菲米娅惊奇地看向西里斯，“那你今天可起得可真够早的。”
詹姆垂着头偷笑了两下，脸上的表情似乎让西里斯很不爽。
“原来那个在四点半起来洗澡的人是你啊？”詹姆说，“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西里斯用刀安静地磨着一块土豆，手上的青筋微微显现，他的脚在桌下碾压詹姆的脚，让他疼得吸冷气。
普丽姆默不作声地嚼着鸡蛋，头也不抬。
“我想西里斯是太高兴了。”弗利蒙坦荡的声音让普丽姆心里一沉，只希望他不要说些什么吓人的话。
弗利蒙看向自己的儿子，“西里斯来的前一天你不也是开心得睡不着吗？”
这话让普丽姆发现了好机会。
她立刻笑着看向波特夫妇，大方地说，“我昨晚其实也没睡好，先生。我可是从放假就开始盼着来这里。”
长辈最喜欢孩子这样说话了，波特夫妇果然被她哄得笑逐颜开，一个劲儿地把吃的往她那里推。普丽姆成功地让这个话题圆满结束，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仰头喝下一大口橙汁，尽量不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是什么反应。
这顿早餐剩下的时间也在闲聊中度过，作为新来的那个人，普丽姆大部分时间都是话题的中心。波特夫妇的确喜欢孩子，而尤菲米娅尤其喜欢女孩，她对普丽姆的出现抱有极大的热情，一直在用那种过分慈爱的目光看她，普丽姆还不是很习惯这种视线，这让她受宠若惊。
吃饱之后，普丽姆本想回房间小憩一会儿，但詹姆非要带她参观一下自己的房间，普丽姆拧不过他，只能哈欠连天地跟着他上了二楼。
“我说实话吧。”普丽姆依靠着书柜说，“你房间内唯一对我有吸引力的东西就是那张床了。”
詹姆正打算给她介绍自己书桌上的各种宝剑模型，听到这话开始责怪对方的不懂欣赏。
“你怎么对我的房间一点都不好奇？你不打算写信告诉伊万斯暑假在我家的见闻吗？”
西里斯不客气地躺在了床上，连鞋也没脱，他懒懒地说，“伊万斯对你都没兴趣，怎么会对你的房间有兴趣？”
“你还没放弃幻想吗？詹姆。”普丽姆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拿起一本魁奇球队的画册翻看，“如果你想寻找挫败感来抵消自己过剩的自信，为什么不找些别的办法？”
西里斯接话，“我觉得追求伊万斯就是最有用的办法。”
詹姆幽怨地瞪着他们，“你们两个在我家里一唱一和地对付我？有没有做客的自觉？”
“波特先生和太太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在家的时候说话一向很难听。”普丽姆理直气壮地说。
“我在家不太喜欢说话。”西里斯哼哼了一声，听起来快睡着了。
“你在我家话可不少——给我起来！要睡回你自己屋里睡！”
詹姆抢过普丽姆手里的画册朝床上扔了过去，正打在西里斯的脸上，他气定闲神地拿下来翻了几页。
“霍利黑德哈比队换队长了，嗯，下个赛季应该能拿联盟杯。”他评价道。
普丽姆冷哼，“先打过黄蜂队再说吧。”
“哦？看来我们要争论一番了。”西里斯坐了起来，用手指转着画册，“詹姆，哪个更好？霍利黑德哈比还是温布恩黄蜂？”
詹姆举起手，“不要牵扯无辜的博爱之人，我不参与你们的战争。”
“嘴上这么说，但你我的喜好总是一致，我知道你只是在给波特太太的新欢一个面子。”西里斯自信地说。
被他的话这么一激，普丽姆眯着眼睛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抱着手俯视西里斯。
“黄蜂今年可是进了欧洲联盟赛，请问你的金色老鹰什么时候走出过大不列颠？”
西里斯饶有兴趣地站了起来，他个子高一些，显得很有气势。
“需要我提醒你他们在上个赛季输了多少场比赛吗？聪明的普丽姆罗丝难道不会数数了？”
“面对你的愚蠢时我确实不会，因为它们无穷无尽。”
西里斯不屑地笑了，“你的言语就像黄蜂队的击球手一样无力，亲爱的。”
“无力？”普丽姆活动了一下手指，“等你见识了我的拳头还会这么说吗？”
“我倒想看你试试。”
空气中冒出了火药味，詹姆怀疑，如果他现在点根火柴放在这两人的视线之间，一定会引起一场小型爆炸。
“我说，你们为什么不能去我房间外面进行这种小游戏呢？”詹姆哀怨地看着他们，手指房门开始赶客。
普丽姆看了过来，对詹姆摆摆手，“不管你们了，我要回去打个盹。”
就在她离开的时候，西里斯抓准时机，不知死活地喊了一声。
“祝你睡个好觉，就像黄蜂队的守门员在赛场上睡得那样香甜！”
走到门口的普丽姆突然收回了步子，然后快速转身从书桌上抄起一个东西朝西里斯扔了过去，他利索地跳开躲避攻击，那可怜的骑士盔甲模型就哗啦啦散了一地，西里斯的脚还不小心踩了一下。
“啊——”詹姆发出一声嘶吼，气冲冲地瞪着普丽姆，“这可是限量款！你这个疯丫头！”
做错事的普丽姆心虚又无辜地瞪圆了眼睛，她举起双手往外退，然后又指着在大笑的西里斯推卸责任。
“是他！和我没关系！”
不等詹姆发泄怒火，她便逃命似地冲下了楼，詹姆连个影子都没有抓到，只能痛心地大喊大叫。
“詹姆·波特！闭上你的嘴！”尤菲米娅朝楼上吼了一声。
“但是他们打碎了我最爱的骑士！”
“我不在乎！你给我安静！普丽姆罗丝要睡觉了！”
詹姆抓着头发，咬牙切齿，“她才来了两个小时！”
“想象一下，还有大半个暑假没过完呢。”西里斯悠哉地坐在地上，捡起玩具的碎片尝试将他们拼回去。
“梅林！我到底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请这个大小姐来？”
“我想想。”西里斯佯装思考，“用你的原话说就是，因为詹姆·波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我之前只赞同一部分，但介于你热爱收留我们这样的问题儿童，我现在完全赞同了。”
詹姆一时分不清西里斯到底是不是在夸他。他无奈地揉了揉脸，也坐了下来加入修理工作。
“普丽姆罗丝家里还是那样吗？”詹姆回想到西里斯刚才说的话，忍不住问，“我是说，她的父母还是不能接受魔法？”
西里斯揉搓着一个金属零件，眼睛在搜寻与之配对的另一个，“我能说什么呢？我想有些麻瓜的脑袋就像某些纯血巫师的一样硬得像石头，不过她妹妹还算开明，她们关系不错。”
“是了，她在信里说过，她就是为了给她妹妹过生日才一直不来——”
说到这里，詹姆突然笑了一下。
西里斯抬眼，“哪里好笑了？”
詹姆挠了挠下巴，似乎对自己将要说的话很心虚，但他还是选择说了下去。
“没什么，只是我之前猜想过她一直拖着不来是因为你。”
西里斯阴着脸问，“我是食人妖吗？”
“差不多了。”詹姆回想起西里斯的行为，还是忍不住嘲笑他，“食人妖告白的方式或许还正常一点。”
旧事重提，西里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郁。
西里斯其实从不后悔他当时的决定。但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会选择一个人少的地方进行坦白，至少不要让他的三个朋友看到他和普丽姆抱在一起。
那晚之后，本以为会听到好消息的詹姆和彼得不约而同地表示失望，只有莱姆斯理解了他，但他总觉得事情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西里斯认为，比起詹姆和彼得清晰的反对态度，莱姆斯的这种成熟且模糊的不支持更让他难受，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自我怀疑，很少有人能让西里斯怀疑什么，莱姆斯·卢平确实做到了。
不过这还不足以让西里斯后悔，因为在把秘密丢出去后，他确实畅快了。
而在面对这件事上，普丽姆比西里斯想象得更冷静。她的这份冷静让西里斯短暂地消沉了几个晚上，但消沉之后，西里斯也意识到这其实是件好事，这能让他更轻松地放下了。
他能感受到心底那些没来得及完全生长的情愫在慢慢退去，他不确定这什么时候会彻底结束，但他至少不会再被那些可能性折磨。
西里斯把对普丽姆的所有感情都归类于友情的圈子里，然后再也不打算为其贴上任何其他的标签。虽然他的内心依旧会因为她的到来而欢呼雀跃，可他们是朋友，所以一切都合理。
这不是压抑，他想，这只是忘记了，他快忘了。
所以，面对詹姆的嘲讽时，西里斯可以有理有据地进行反击了。
“我不介意让你的骑士挫骨扬灰。”西里斯的手掌狠狠挤压着两件金属零件，刺耳的声响从指缝之间冒出，让詹姆皱起眉头。
詹姆抢过他手里的零件，慢悠悠地继续拼凑，“放过他吧，你就算把我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变成灰也改变不了你做了蠢事的事实。”
“我只是没按照你和莱姆斯所期望的做罢了，这并不代表我的行为就是蠢。”西里斯固执地说。
“所以我该相信你是真的对她没感觉了？”
西里斯自信地扬起下巴，“在来你家的大半个月里，我主动提到过她一次吗？”
“是啊，你可真是忘干净了，忘记了还四点半起床洗澡然后去花园给她摘花。”詹姆翻了个白眼。
“这是为了表示对朋友的爱，亲爱的詹姆，我虽然不喜欢她了但她依旧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也会为你这样做的。”
“那我希望莱姆斯和彼得来的时候你也能这么积极。”詹姆安装好了最后一个零件，小心地捧着他的骑士将其放回原位。
西里斯低声笑了，“给大男人摘花吗？我应该爱我的朋友们，不是恶心他们。”
“你刚刚还说你也会为了我做同样的事。”
“我该把这句话理解成，你想看我捧着一束花站在你面前然后将它送给你吗？”西里斯坦荡地耸肩，“我倒是不介意，詹姆，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
詹姆想象了那个画面，感到一阵恶寒，“不用了，你已经证明了你的观点，我们不需要恶心彼此……”
他倚靠在桌边，又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你们会是很可爱的一对。”
西里斯被逗乐了，他轻松地站了起来，一只手搭在詹姆的肩膀上，“那就太俗气了，我的朋友，我不会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恋情上，不，那样一点也不可爱，因为结果显而易见。”
“说说你的预言？”詹姆怀疑地问。
“如果事情是像你幻想的那样，我们在某一时间互相喜欢了，是的，第一天我们会是可爱的情侣，但第二天我们就会因为某件愚蠢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而我们谁也不会去道歉，因为我难以忍受她的固执，她也无法接受我的傲慢，我们会互相厌恶，然后再也记不起对方的任何优点。”
西里斯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嘴角还挂着一丝颇具嘲讽意味的笑，詹姆不知道他是在嘲笑“恋爱”还是在嘲笑自己，或者两者皆是。
詹姆轻轻叹气，“我很爱你，西里斯，但我不得不说，你有时真的过于悲观了，但又在悲观这件事上过于自信，真的，我也比不过你的这份‘自信’。”
“这是很可能会发生的事实。”西里斯指着桌上那件刚刚修好的小玩具说，“你刚刚就见证了一场小型战争，看到了吗？她攻击我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我再躲晚一点脚趾准会被砸断，没错，我不打算和这么暴力的姑娘亲热，会有生命危险。”
“那你不要去惹她不就行了吗？”詹姆烦心地说。
“我没有惹她，我只是不打算再让着她了，你看，这才是真正的平等和尊重。”西里斯肯定地说。
詹姆摇了摇脑袋，“随便吧，反正道理都是你的，你们这两个当事人都像没事人一样，我一个外人又操什么心呢？”
詹姆走到衣柜旁换上便服，窗外的日光在此时热了起来，西里斯打开窗户倚靠在窗沿上，望向远处的田野。
“聊些别的，詹姆，比如我们今天要去哪里找乐子？”
西里斯有些无聊，于是拿起魔杖指向窗外的一个枝丫，顶尖窜出的白光击中了上面的鸟巢，在其中休息的鸟儿一下跳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屋子摔得粉碎。
西里斯满意地笑了。
“我想的是去钓鱼，我们从放假到现在还没有钓上来一条。”詹姆戴上了一个宽檐帽子。
“比赛吗？看谁钓的最多？”
“输的人太阳下倒立二十分钟。”
西里斯和他击掌，“改成三十分钟。”
两个男孩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去外面享受夏天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