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桌上晕睡过去的少女却慢慢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染了寒霜,眼神清亮得可怕。

    江似锦站起身,瞧了眼地上衣冠楚楚的男人,神情嫌弃,路过时,甚至往男人身上踢了一脚。

    “色欲熏心,自私无情的贪婪东西。”

    她走去门前,将门打开,门外萧子期和一个女人早已恭候多时。

    萧子期说:“二小姐,万事已备。”

    江似锦点了点头,看向他身后的美艳女子,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萧子期补充:“二小姐,她叫何荷。”

    江似锦知道。

    何荷是春华院里有名的人。

    何荷十五岁进的青楼,十八岁就染了花柳病,是去年冬天的事。得了病无客,青楼里的人无情,老鸨不给她请大夫,想将她轰出去,她便以死相逼,留在了后院干苦活。

    是个苦命的人,但也是倔的。

    上一世,何荷死得并不早,应是比她早一些,但是不多。

    她躺地不起快要死的时候,隐约有听到其他女妓讨论,那后院里挖草吃的疯女人终于死了。

    何荷是个不爱笑的人,走到江似锦身旁,也始终低垂着脑袋。

    江似锦问:“他和你说清楚了没?”

    何荷闷着脑袋点头,“小姐说话算话,要记得救我。”

    早些时候,她在后院里忙活,前院里来人,疑惑说有年轻公子找她。

    她也疑惑,便应了。

    萧子期和她说,让她帮忙,将这病传染给一个人,他们便会将她赎身,请大夫给她治病。

    听到江似锦回:“自然算话。”

    何荷毅然走了进去。

    她不管屋里是谁,是谁也无所谓,她只知道干好那小姐说的活,她就能活下来,还能恢复自由身。

    …

    江似锦换了身衣服,让萧子期在屋子外面守着,便拿了把油纸伞,出了春醉楼,漫步在大雨滂沱的路上。

    她其实不怕雷声,相反,她喜欢雷声。

    人们常诅咒做了坏事的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也不例外。

    她喜欢看人遭报应!

    上一世,临死前,她有听到将她丢去乱葬岗的伙计嘀咕,让她不要找他,要找就找谢长璟,是谢长璟找了人强行玷污了她。

    这不,她重活了。

    谢长璟也该遭报应了。

    他怎么做,她便怎么做。

    江似锦望着前方,可却不看路,沉浸在报仇的快感中,只垂眸得意笑着,连前面来了一匹马也没发现,直到一声尖锐的马鸣声响起,她才清醒过来。

    吓得油纸伞一落,跌坐在了细水潺潺的街道上。

    高头大马停在她正前方,离她只有一两步的距离。

    差点又命丧,江似锦心怦怦乱跳,等吓走的魂回来了,才迎着雨水,抬起头去看。

    马已经后退了些,马背上湿漉漉的男人也正冷冷看着她。

    隔着雨帘,江似锦觉得人有些眼熟,等看清了,又再次下了一跳。

    是谢长眠!

    谢长眠依然是一身黑,大雨倾盆落下,浸湿了的布料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因常年行军打仗而练出的精壮肌肉。

    他语气刻薄,“看来,江二小姐不仅没脑子,也没眼睛。”

    江似锦无法反驳,不看路本就是她的问题。

    “这世道,有一条不下贱的命,还是珍惜些的好。”

    说完,他收回目光,双腿狠夹马腹,朝马屁股甩了响亮的一鞭子,骏马吃痛嘶鸣,马蹄扬起,踏着雨水,便飞奔而去。

    城外的半月山突发泥石流,他必须赶去军营。

    …

    萧子期再次看到江似锦时,吓了一跳。

    出门时还衣衫整洁的少女归来却成了狼狈的落汤鸡,不仅湿了衣服,还染了泥水。

    “二小姐这是?”

    “没事,摔了一跤。”江似锦并不在意,而是朝屋内望去,“如何了?”

    她话音刚落,门便从里被拉来,何荷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

    见到湿漉的江似锦,她也吓了一跳。

    不过,她没问,而是说:“一定要说话算话。”

    她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可以抓。

    江似锦点了头,让萧子期先拿了一个银锭给她,她才又放心了些。

    何荷一走,江似锦便走进了房间,擦拭干了头发,换了最初的衣服。

    最里面的隔间里,谢长璟睡死了过去,衣冠整齐,横躺在床上。

    江似锦走过去,没有什么表情,确认了谢长璟还在,便回到杯盘狼藉的桌子前,趴着脑袋,睡了过去。

    …

    言阳夫妇听到小厮传回来的消息时,屋外已经是瓢泼大雨,等雨稍微小了些,两人便急匆匆地赶往了春醉楼。

    哪有刚与嫡女订婚,就和庶女搞在一起的道理?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在他们后面,一个人也悄悄跟了上来。

    到了春醉楼,亮出身份,掌柜便带着两人上了楼,到了谢长璟订的厢房。

    门口守着一个高大的侍卫,却想阻拦两人。

    谢胤恼怒地将人一脚踹开,甚至还要再上去揣两脚。

    吕氏连忙拉住谢胤,低声说:“这件事可不能闹大。”

    谢胤这才忍住了怒气,见门开了,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侍卫一眼,随后招呼掌柜退下,才进了房间。

    刚进去,就看见狼藉的桌子上睡着个好看的少女。

    少女穿戴整齐,妆容未花,只是发髻有些凌乱。

    夫妇俩暂时松了口气。

    又往里走了些,才见到没有形象躺着,呼呼大睡的谢长璟。

    两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吕氏深呼了一口气。

    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却突然传来。

    门口的丫鬟大喊:“江夫人来了。”

    夫妇俩吓了一跳。

    谢胤脸色有些黑。

    吕氏瞧了眼自家儿子,冲过去,把被褥掀了,将人脑袋盖上。

    成玥走了进来,看着里屋的言阳侯夫妇,礼貌笑着问了声好。

    吕氏有些局促地回应。

    成玥方才冷了脸,叫来身后的丫鬟,让人将江似锦弄醒。

    她继续朝里面走去,脸上又挂上了微笑。

    大家其实心知肚明,气氛有些尴尬。

    她盯着床上男人的绣云靴子,慢慢开口:“侯夫人,和我家庶女厮混在一起的好像是个男人?”

    说了跟没说一样。

    吕氏尴尬笑了笑,没说话。

    谢胤瞪了吕氏一眼,扭头就出房间。

    他脚还没踏出门槛,桌上的少女就醒了过来。

    “嗯?世子,怎么了?”

    家门不幸!

    谢胤气得怒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开。

    成玥看向江似锦,手指微微颤抖,冷静地叫丫鬟将她带回府,方才回头看着吕氏,脸上连礼貌的微笑也消失了。

    “出了这事,是我未管教好家中庶女,还望侯夫人见谅。”

    “那婚事?”

    成玥冷笑一声,“侯夫人,悦悦虽不是高门大户出身,但我们侍郎府贵在讲究礼义廉耻。我回去后,自会和老爷商量退婚之事。”

    吕氏脸色微黑,“江夫人,你这是何言?”

    成玥毫不客气回答:“此事错在令公子风流及我府中庶女管教不力。事情闹大了,对你我都不好,不如安静退婚。”

    “我不同意!”

    成玥态度强硬,“我无法左右侯夫人同不同意,不过退婚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侯夫人也左右不了。”

    吕氏没说话,脸色黑成了一片,乌压压的。

    成玥是小小的礼部侍郎夫人,但也是护国公嫡女。

    他们惹得起礼部侍郎,但惹不起护国公。

    成玥带着江似锦回到了府中,江似锦一路跟在成玥身后。

    还没走到江府,她大老远就看到了门口的江明昭。

    阴沉着一张俊脸,有些可怕。

    她早就让步鱼回府,将她私会谢长璟的事告诉了江明昭,当然,也告诉了成玥。

    到了跟前,江明昭冷冷看着她,不死心地问:“曦曦,告诉我,是不是他强迫你?”

    江似锦低下头来,咬着唇,沉默不语。

    她不敢看江明昭,不敢看他心碎的样子。

    算是默认。

    江明昭绝望地闭上了眼,对成玥说按家法处置吧。

    他的曦曦终究还是被许氏教养坏了。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来,最后只是让江似锦挨了十个板子,禁足屋中,抄写一百遍女戒。

    江似锦抄完女戒,结束禁足已是半个月之后。

    听说江府要退婚,但谢家不同意。两家人差点闹到皇帝面前去,最后是成玥找了她的弟弟——护国公府的小公爷成旭出面。

    成旭亲自上门,与言阳侯夫人夫妇交谈,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第二天,那言阳侯府就答应了退婚。

    此事才尘埃落定。

    已到了春分,风柔雨棉,丞相府牵头,邀请城中各家夫人,公子小姐一同春游,地点在城外半月山上。

    许氏也恰好结束了禁足。

    她听说了江似锦的事,觉得奇怪,但又觉得正常。

    那日江似锦和她说不想高攀侯府,结果私下里又偷偷去和谢长璟私会。

    江似锦确实是个蠢的,但是无厘头的蠢。

    许氏坐在亭子中,瞧向外面。

    阳光灿烂,树木茂盛,幽深秀丽,枝头万紫千红,争奇斗艳。

    少女折了两枝桃花,朝她走过来,“姨娘,这桃花是不是和我一样好看?”

    许氏笑了笑,“似锦你可比这桃花艳丽好看。”

    旁边和她交好的姨娘们也掩嘴笑了起来。

    “许姨娘这女儿确实貌美得很。”

    一个好事的姨娘靠近些,贴着许氏耳朵说:“你这女儿比城中那些嫡出的姑娘不知好看了多少,还不趁着这次春游给她寻个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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