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高原。

    浪屿。

    早晨的少见的起了点雾,林飒坐在房间里向外面看的视线立刻觉得模糊了许多。一如他的心境和现在的局势。

    天空显得不那么明媚,手边的药汤亦苦涩极了。

    林飒是一百个不放心让藏青跟着海澈的,天知道自己那个死心眼的表哥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和杨瑁一样,他不认为北程,也就是倪明有多顾念着他们的曾经,可以说曾经有多么的蜜糖过,当年就有多少玻璃渣子,这一点,他早在知晓是倪明给了自己家表哥致命的一刀时就已经明白,他们确如以前大人们担忧过的,根本不应该成为恋人。

    他并不认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若是真的可以,哪儿还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

    但是现下里他给送回了浪屿,而且因为那浴水之泉的缘故,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还得要杨瑁这小姑娘来伺候,真当他是什么也做不了废物了(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比喻),域中上下谁敢把他当成废物看待?

    那边传来的消息并不好,默汐有些遮遮掩掩的语焉不详,回来的人也有些在闪烁其词,但是林飒想不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站着出去的藏青是被挺着送回来的,而且出去前是活蹦乱跳的鲜活生命,回来时却只得一口气生生不肯断绝的假死之人!

    那个人可是最会上下折腾的,怎么竟然会这样被送回了地下高原?送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而表哥和默汐,竟然还在游域滞留不归。

    还有什么比藏青此刻的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他为什么不回来?

    杨瑁说临走前,表哥和她说他要等倪明和倪佳,但看藏青的情况,那把琉璃净火已经是烧到了藏青的身上,他等来的是北歆!那么,他为何还不回来!

    这样烦燥着,随手拿起汤药直接丢了出去。

    没有如愿听到当啷声。

    他诧异的抬头。

    杨瑁一脸怒气的站在门口,淋了一身黑绿色的药汤,一手捧着个果篮,果篮也被洒上了药汁,里面鲜绿的葡萄显得十分无辜。那只倒霉的药碗正倒扣在果篮里。

    虽然杨瑁狼狈的样子很可笑,林飒却不敢笑。

    杨瑁站在那里,看看自己淋得一团乱绿的衣服,咬牙切齿:“阿飒哥哥!我觉得应该要让白婆婆来给你扎几针让你老老实实躺着才行。”她恶狠狠凑过来:“可惜我好心给某人采了新鲜的水果,看来根本用不着!”说着,将果篮直接丢到地上。

    翡翠葡萄和果篮一起落在地上,晶莹剔透的让人垂涎欲滴。

    林飒知道自己在杨瑁面前是没理由的霸道,只低头:“好阿瑁,我只是觉得有些苦不好喝所以……”

    杨瑁道:“我都看到了,不要乱找借口!你担心阿澈哥哥他们,难道我们不担心!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才能去接他回来!”她两手叉腰,十足像个小泼妇:“你没权利拒绝吃药!”

    她对林飒的心思,已经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得到了诸多人的认可,小姑娘决定不再隐藏自己那点真心,也不再允许林飒逃避。不管前面有多少的路要走,她决定了,一定一定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林飒体内的绿翡翠清除的并不是很顺利,它们在他身体里已经和血脉溶合,时间又太久,长久到它们已经成了他自己的一部分,所以即使有叶天亲自掬出的浴水之泉做为药引,清除的过程仍然十分的艰难而且痛苦。

    林飒每一天都承受了怎么样的煎熬,杨瑁都看在眼睛里。但她的林飒哥哥不知道,因为他总以为自己能躲过小姑娘的双眼,其实不然。他假笑和真笑时的眉头舒展的方式不同,他舒服和难受时眼睛里的闪烁不同,他正痛着或是一点也不痛时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同,她都看在眼睛里。

    她知道他向自己展露的都是非常美好的模样,却也知道他其实疼得满床打滚的样子十分的可怜。他会对着空气嘶吼,叫着:“爸爸,妈妈,姐姐,表哥!”也会死死咬着嘴唇,哼一首他们都十分熟悉的乐曲,那是何朔还在时常常哼的调子,但他一次也不会叫杨瑁的名字。

    杨瑁起初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有一次她躲在墙根下,听到了他与宁珑的对话,他说:“反正我就是喊上一千遍爸爸妈妈姐姐表哥,别人也不会笑话,我要是叫阿瑁的名字……”他停了停,他笑了,杨瑁听到他说:“你们就会笑话我喜欢上了个小姑娘。”

    这是他亲口承认的,她心如鹿撞。

    如果她不在他身边,就听不到这样的话,因为面对她的感情,林飒总是闪避多于接受,哪怕在黑狼谷中她向他那样的表白过,但是他仍然在逃避。诚如海澈所言,他的体质一天不能改变,他就会逃跑。所以阿瑁能做的便只有紧紧跟上,死死咬住。

    脱胎换骨的过程于林飒而言苦不堪言,甚至远比他当年被强制改造体质更甚。但是海澈给他的这条路竟然是无路可退。表哥给他指出的路虽然艰难,却一定要走过去,走到终点,那里一定会春暖花开。林飒从小就坚信,只要是跟着表哥,就一定会找到归乡。这种想法,似乎远在他出生之前就烙在心上。

    白氏婆婆将与林飒一并回到浪屿的浴水之泉真品与相应的药液溶合,一方便外用泡澡,一方面内服,还有另一个用途,就是不断在林飒身体的关节部分施针,绿翡翠深埋于他血脉之中,要一点一点的促其溢出再加以驱赶,整个过程都十分漫长,而且这个过程中林飒原本的力量一点也施展不出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此刻的他远远脆弱于常人,这也是海澈命人将他送回来的原因之一。只是没有想到,紧跟着被送回来的竟是藏青。

    藏青被送回来时几乎没有气息,但是却有一股灵息不肯离去,白婆婆知道他们摇花一族生来有异常人,立刻便找来藏青的族叔,顺便把藏青的爷爷藏龙也接过来,老头子虽然老了迷迷糊糊,却还能有些用处,用处嘛,就是以老头子近百岁的花气为藏青相辅补魂。少了殿下是差了点,不过是至亲总好过外人。

    把藏青留在身边其实比送他回去浪屿要好的多,起码自己可以为他整日的疗伤,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

    因为倪佳已经到了。

    一个倪明就已经不好应付,反而损了藏青,再加一个倪佳,更是要费无数的精神。

    海澈十分的头痛。

    北歆也十分的头痛。

    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伤了藏青的,虽然那青年历来的口无遮拦让人心浮气燥,但是,她绝对没有想要杀了他的心思!

    那是海澈身边无比亲近之一,于他重要程度并不下于林飒。

    自己只是一直不喜欢他的多嘴多舌和乱七八糟,一时情急想要他闭上那张锋利如刀的嘴,却从没想过要他的性命。

    即使她从来没想要回倪明的那个身份,但是她也没想过要海澈用那样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从来不要,他看我的时候永远是那么温柔,他怎么能用那么凌厉冷酷的眼睛看我?

    那时,要是青非真的断了气,他一定会杀了我为青非报仇的!他虽然爱我,却是深深的恨着夺去他诸多的倪氏族人的。

    因为我是倪明,所以他们都没想到我会突然出手,去取藏青的性命,连藏青自己都想不到。可是,又有谁知道,我不过只是想让他闭嘴而已……

    北歆在痛苦中反复挣扎,慕凯也好不到哪里去。

    意外一个接一个接连而致,敲打得头整晚整晚都无法入眠。

    自己的身世竟然是那样的不堪,那么我活在世上到底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救下我?为什么不干脆些直接杀了我?

    这样对我,于当年就直接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我不应该来到这世界上,我是个弃子,是个任何人眼中都可以随意处置的弃子罢了,我甚至还不如海澈。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需要我。

    他陷入了莫大的痛苦和绝望之中。

    更可怕的是,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他要怎么去面对自己的父亲?

    叫了那么多年的义父,是授业的恩师,竟然是生身父亲……

    我,我能怎么做?谁来救救我?

    放眼望去,一片青葱,谁还能相信不久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发黑的土地板结着硬块,让人不忍目睹。

    倪佳站在这片久违了的土地上,再一次感受到当年令自己与父亲都叹为观止的那个力量。

    那个男人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创造的力量。到死前都不肯放手想要得到的力量,那个力量的源正是自己所爱之人。

    亲眼见他受尽非人的凌虐,亲眼见他自云端坠入地狱,亲眼见他涅槃重生,亲眼见这万木春生,更要亲眼见证他的消亡。我爱上他,痴迷他并不是因为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也不是因为他从来不曾用看一个女人一样的眼光看过我,而是,我喜欢他,我爱他,我心悦他,得不到便要毁去!我谁也不给!何况,那个女人是我姐姐!是我那个一无是处且其貌不扬的异母姐姐。我不知道他爱上她哪一点,却知道从小到大我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我不甘心。

    倪佳仰头向天,天空高远,阳光明媚,云彩也变幻出许多种模样。她握了握拳头,在他消亡之前,要他成为我的!

    空气里的水份在迅速的聚拢,然后绽开五颜六色的泡泡飞舞在空中。她想:“这样他就知道是我来了。”她亲吻了一下腕上的铃兰手串:“我爱的人,我的哥哥,我来了。”

    同样的天空,同样的草原,碧色青草染尽。

    她离开彼加尼魔鬼域的那天,倪昊急切的问她说:“现在灾民还没安置稳妥,你就急着要去找海澈么?”

    倪佳笑道:“他既然有余力在游域做出这么大的阵势来,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哪一次不是我主动去找他,难道他会主动来找我?他心里面巴不得一辈子不要来招惹上我才是。可是,他不肯来就我,难道我不能去就他么。”

    倪昊一脸的不可理喻,道:“他是你哥哥!嫡亲的那种!我要是你就趁早回头了!反正,”他犹豫了一下道:“你长的这么美,有哪个男人能得你青睐,自然会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情,你却只要自己的哥哥,这份执念散了就是,天下两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俊俏男人多的是!”

    他迎着倪佳诧异的眼神,吞了吞口水,又道:“就算,就算找不到海澈那模样的,你看你自己的脸就行了 !况且,海澈那性情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宁可一死不回头!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他吼道:“少了男人就不能活么!你们女人,真是难懂!明姐姐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倪佳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句话来:“你说了和父亲当年一样的话。”

    “啊?啊,哪一句?”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倪佳轻轻笑着,想起许多年前父亲说这句话时的神态,道:“那一刻我就知道,其实老头子也是很在乎倪明的。”她歪歪头:“那是他生命中第一个自己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初为人父,幼小而可爱,软糯的婴孩儿,抱在怀里温暖的身体,全心的依赖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在乎。越是在意越是刻意的去疏远,甚至以为自己并不喜欢她,这样的笨父亲。否则,怎么会明知故犯,任意由得索格瞒天过海带走了一意求死的她。许多事情现在能慢慢想通透,是因为经历过了太多的事情,终于看清了一切。特别是在父亲死后,得到他与母亲两人的日记之后,许多迷题迎刃而解,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迷茫的了。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我要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

    她看着倪昊:“你们都以为老头子满脑子都是我和我母亲,其实不然。阮阿姨,”她轻叹了一声:“阮姨是他第一个女人,又是结发妻子,在他心中地位自然不同。纵然是后来有了我的母亲,他对阮姨可有半分的怡慢和轻视?许多人以为是因为阮姨的身份,其实她就算不是曾经的彼加尼魔鬼域的大小姐又如何?她曾经也是老头子心尖上的人……虽不及我母亲,却也离的不远,否则,你,倪昊,怎么可能降生于世!他再怎么不喜,终是将你与倪明放在心上,若是不刻意的远离,万一我母亲一时意气,又怎么保住你们母子姐弟,可是我妈妈没那心思。她不过是想好好过自己的后半生罢了,所以才最后选择了老头子。父亲他患得患失多年,这些想法他都详细记在这本日记之中,你可以拿去看看。”一抖手,将一本绿皮册子丢在倪昊脚下:“这里有你想要的父亲。”她仰首:“而我要去寻我的哥哥了。”

    “倪佳!”倪昊大声叫她:“如果,如果你有需要,我是说如果你想回头,这彼加尼魔鬼域任你来去!”他仿佛赌气一般吼道:“你的那些心腹我也用不了!反正老头子属意的也是你!你想回来做御主我也抢不过!”他咬牙:“我只有一个姐姐了。”

    是的,只有一个姐姐了,只有倪佳。

    倪佳闻言,微微一怔,想到他并不知道倪明其实仍然在世,却也不想点破了他,只是定定看他:“你叫我什么?”

    倪昊闷声:“我说我只有你这一个姐姐了!需要什么只管说来,要人马要兵将自然会安排给你,还怕你捉不到个海澈。”他捡起脚边据说是父亲的日记的册子,轻轻拍拍上面落的尘土:“倪佳姐姐,不管你再怎么讨厌我,或者是我再怎么讨厌你,都得承认,我们只剩下彼此,不是么?”

    倪佳想,的确,我们只有彼此。可是那又如何?

    她嫣然一笑,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好啊,到时我要什么你得都给我才是,别负了你今日之言。”她挑高了眉,道:“只有一件,这御主之位一直是你的,没人会和你抢。这位子,本来也就是你的。”

    她想,老头子在世时虽然将军权下放于自己手上,却从来没说过会传位于自己,那可不是留给倪昊的么?老头子说过女生外向,他怎么可能将御主之位留给自己。倪明和自己纵然是他的掌上明珠,也不过就是明珠生辉罢了,可笑倪昊,竟然看不破看不穿,到如今还是个傻的。这御主之位,终究还是得在男人手上传下去,哪怕真的是个草包!因为,那是阮姨的孩子,流着阮氏与万俟氏,还有倪氏的血。似自己这般,才是不伦不类。母亲,我要去了,我要去找他,当年你不能将他带来我身边,那么如今我去寻他,将他带来我身边,如何?只有他,我绝不放手!

    她再不顾倪昊的欲言又止,转身绝尘而去。

    她身后,重门渐次关闭。

    倪昊颓然坐在椅上,只觉得这御主之位冰冷无用。

    谁都不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要给我?

    他狠狠的翻开父亲的那本所谓的日记的册子,一眼便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阿蕊,吾妻……”立时僵了。

    他跌坐在御座上,急切的一页页的翻过。

    字迹是父亲的亲笔,绝无被人篡改的可能,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却绝不是平常时间能看到的父亲的模样。

    从最初与母亲相见,到与母亲有第一个孩子,再到与径若雅的重新相遇,桩桩件件都详细记录,很是符合那人一向的性情,可是,为什么那文字里荡漾着的却是不一样的感情?难道这么多年我是过了个假的生活?我从来也没看明白过父亲?老头子一直是这样想的?老头子他……倪昊紧攥着这一本薄薄的日记,这轻飘飘的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渐渐组成了那张平素总是对着自己和明姐姐横眉怒目的父亲。是了,横眉怒目,一直以来他对着自己与明姐姐的不善神情就是这种,怒其不争,恨其不明。他恨铁不能成钢,他说明姐姐女生外向,竟然向着地下高原与海澈,他恨我不学无术,整日里只知道逗猫溜狗。却不知道正是他自己那莫明奇妙的态度才让自己与明姐姐成了他眼中的模样。他在乎倪佳,所以送走了明姐姐为人质远去地下高原,他在乎倪佳,所以无视我的存在,他在意径若雅的一喜一怒所以冷落了我母亲,难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臆测?不,或者他是有些许真心,只是那点真心抵不过他想得到滨族人的花神秘传,所以他还是毁了明姐姐,舍弃了我的妈妈,无视了我的存在,他一直想要的到死了也没能得到,反倒是死在我和倪佳的联手算计之下。他是会欣慰还是会诅咒?还有,他记中写道,明姐姐或许还活着?姐姐还活在世上?那姐姐在哪里?为什么从来也不回来?不,我不相信,我宁可恨他。哪怕他是我的父亲。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只是一念之间。我若要坐在这位置上,想长久的坐下去,便得一直恨着他,这样,才不愧是他倪尊寿的儿子。

    良久良久,时间长到倪昊以为已经过去了整个初夏,他起身。

    捡起那本被他丢在案机上的册子,信步走到母亲灵前,运起父亲亲传的疾电指,点着了它。

    看着在阮蕊华的长生牌位前翻卷着,升起青烟,燃上火舌,化为飞灰的那本册子,倪昊道:“妈妈,老头子让我和倪佳下毒弄死的,所以烧了他直接丢去了江里,反正他也想和那径若雅在一起。所以儿子没让他与您合葬,是儿子不孝。可是,儿子今天在这里烧了这个,也许老头子的魂灵会循着来与您相见,您生前有许多话来不及与他说明白,您就趁这机会看看清楚。也许,父亲他……并不如您所想。可是,我并不想原谅他,真的。”这样说着,他流下泪来。

    自从父亲死后,他第一次真正的因为那老头子流下了眼泪。也许是看过了那本册子的缘故,也许只是烟熏疼了眼睛。也许是因为想起来小时候那些为数不多的所谓疼爱。

    他不想再去反复追究那些曾经的存在或是不存在的真实了,因为死去的人无法复生,活着的人不可能活在过去,只能向前看。诚如倪佳所说,他才是一域之主的现在,没那么多时间给他任性。他要做的只有向前而已,只有这一条路。

    如果在这里停下来,那么,自己过去二十六年来的人生中所有的不得志,所有的悲伤都是假的,那样的人生竟也成了假的。这种认知我不认可。

    他在母亲的灵前长跪不起:“妈,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臭老头儿的。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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