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壹）
月已上了中天，周府内有大片的园林景观，依稀只有几盏灯笼如火星般点缀其间。
虫鸣声渐消，喧嚣的春夜似也进入了安眠的时刻。
十一进屋后，周椿善明白了他踌躇在屋外的缘由。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在他进屋后浸入了松香沁人的闺房内，不明显，但周椿善对血腥味向来敏感，很快便察觉了。
她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侍女退下，女使照做，退出屋内并安静地带上了房门。
周椿善正伏在梳妆台前，用朱砂染笔绘制符咒，眼都没抬一下，“碰到它了?”
十一俯身垂首，单膝跪地，如实回道：
“……是。”
说着，从领子里取出一张已经被血液浸透了的黄符，双手奉上。
“多谢少主赠我符咒保命。”
忽然，他手中的符纸无风自燃，十一没有躲，刺目绚丽的火焰在他掌心翻腾，却没有任何灼烧感。
只是连带着血液一同燃烧殆尽，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灰烬。
周椿善把画好的符举起来吹了吹，又扇了几下，直到上面的朱砂符文彻底晾干之后才递给十一。
十一道谢接过，依旧贴身妥善放好。
“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我用少主给的追踪妖气的罗盘，追了一天。妖气时强时弱，变换不定。有时罗盘给出的反应仿佛它就在我身后，但转瞬气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夜间，月末丑时时分，小人闻到了十分浓烈的血腥气，顺着血气赶到东街巷时，正好遇上了它正在吃人。小人与妖物缠斗了一会儿，不敌，它正要取我性命时，被少主留给我的符咒中伤，逃了。”
周椿善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在他面前的不远处来回慢慢踱步，接着问道:
“死伤如何?”
“死了五家士人，和之前的情况一样，都是被虐杀致死。”
“死法与之前相同，五脏六腑都被挖空了。”
短短时日死了那么多人，手段又如此凶残，别说扬州城内人心惶惶，也难怪连苍梧山都注意到了此事。
“行，我知道了，之后你不必再跟着周允礼了。”
十一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周椿善从袖中掏出了两个精巧的铃铛扔给他，一铜一银，十一接住了。
“少主?”
“这几日你带着云娘和手底下的人去郊外的道观避一避，不要露面。铜制的那个铃铛你随身带着，不可离身。银制的那个你交给道观的无疾道长，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十一明白了，但却忽然垂首抱拳行礼:“少主，我等愿留下助您。”
周椿善睨他一眼，:
“那是妖，你们帮不上忙，反而容易被妖物挟持让我分心。这是命令，你只需要领命行事。”
十一默了一瞬，继而恭敬道:
“是，属下领命。”
周椿善这才往下继续:
“等到事情了结了，铃铛会响，我会用传音符联系你们。记住，传音符和铃铛响要同时符合，否则，即使我人出现在道观门外，你们也绝不可离开道观半步。”
说着说着，周椿善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目光微移，精准敏锐地看向窗外。
一个纸片般的一角快速地从窗畔缩了回去，那么小的东西，又隔着一段距离，明明是极其难以察觉才对。
连十一这般耳力过人的习武者都未曾发觉。
十一注意到她的视线，顺着自家主子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但依旧有所警觉，手按住佩剑，利落迅速地收步起身：
“少主?”
周椿善嘴角轻扬，映着屋内随风微微明灭的烛火，妖冶的容貌瑰丽似三月桃李，娇艳带露。
“无碍，一只小东西罢了。”
十一愣了一下，但自家主子看上去并无过多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
“明日你们和傅道长一起动身。好了，下去安排吧。”
“是。”
……
漆黑无光的房间里，床幔层层叠叠，一个黄符变作的小纸人重新艰难地从床脚探头探脑地爬上来。
还很灵动地像是喘了口气般扒拉着床边休息。
下一秒，一只雪白纤细的少女的手从罗帐中伸出，一把抓住了它。
小纸人吓了一大跳，撑着手的主人死命地往上挣扎起来。
少女的低笑声温和缱绻地响起。
周椿善缓缓翻身趴在床上，一头墨发如花般散落在银线绣着百花的烟波蓝色被褥间，一手支着下巴，鸦黑的长睫弯翘，饶有兴致地看着手里不断挣扎的小东西。
“三年未见，还是原来那么些花样吗。”
周椿善笑靥如花，凉丝丝的烟波蓝色被褥覆在她身上，衬得她肤白胜过冬日梅上雪。
一阵阵清冽烂漫的松香夹杂着沉静古朴的药香从她的发间氤氲开来。
小纸人挣扎的动作顿了顿，两团红晕般的朱砂泛上纸人的脸。
少女微微愣了愣，继而笑倒在床上。
她随手把纸人往枕头下一塞，惬意地枕上去。
一夜无梦。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东方山色间一轮温和的黄日逐渐腾起，白茫茫的晨雾沾染在葱翠的林木间，亭台楼阁间的宽阔水面上，霞光映照着碧蓝的湖水，波光粼粼。
庭廊间，仆人正安静地洒扫着。
哗啦啦的水不时泼在木地板上，蒸腾起星星点点的水珠和白雾。
轻快而稳健的脚步声在廊中响起，一双黑靴绣着精致的云纹踩在地板上，水珠溅湿了衣角亦毫不在意。
仆人停下手里的伙计，躬身做了个揖：
“唐小道长好。”
唐招渡向人微微颔首，继而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
傅听蝉打着哈切从房里出来，就刚好碰上了迎着熹微晨光回来的唐招渡。
少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但浑身上下那股少年人的精神劲和意气却是鲜活无比，如何也藏不住，似还带着露水的樱桃，俏生生的，一口下去汁水四溅。
十六七岁的少年，漂亮得跟朵花似的。
傅听蝉心下感慨。
唐招渡看见她后脚步微顿，依旧是那副礼貌而疏离的样子，“师姐。”
傅听蝉笑着颔首，算是问好，“敏行这么早是出去练功吗?”
唐招渡点点头，“师姐打算何时动身?”
傅听蝉想了想:“约莫用了早膳之后吧。”
正巧宋景玉也出门了，看他俩也立在廊上，正想一如既往地打个嘴炮，云娘的到来却打断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诸位道长，我家少主请诸位前去共用早膳。”
虫鸣声渐消，喧嚣的春夜似也进入了安眠的时刻。
十一进屋后，周椿善明白了他踌躇在屋外的缘由。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在他进屋后浸入了松香沁人的闺房内，不明显，但周椿善对血腥味向来敏感，很快便察觉了。
她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侍女退下，女使照做，退出屋内并安静地带上了房门。
周椿善正伏在梳妆台前，用朱砂染笔绘制符咒，眼都没抬一下，“碰到它了?”
十一俯身垂首，单膝跪地，如实回道：
“……是。”
说着，从领子里取出一张已经被血液浸透了的黄符，双手奉上。
“多谢少主赠我符咒保命。”
忽然，他手中的符纸无风自燃，十一没有躲，刺目绚丽的火焰在他掌心翻腾，却没有任何灼烧感。
只是连带着血液一同燃烧殆尽，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灰烬。
周椿善把画好的符举起来吹了吹，又扇了几下，直到上面的朱砂符文彻底晾干之后才递给十一。
十一道谢接过，依旧贴身妥善放好。
“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我用少主给的追踪妖气的罗盘，追了一天。妖气时强时弱，变换不定。有时罗盘给出的反应仿佛它就在我身后，但转瞬气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夜间，月末丑时时分，小人闻到了十分浓烈的血腥气，顺着血气赶到东街巷时，正好遇上了它正在吃人。小人与妖物缠斗了一会儿，不敌，它正要取我性命时，被少主留给我的符咒中伤，逃了。”
周椿善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在他面前的不远处来回慢慢踱步，接着问道:
“死伤如何?”
“死了五家士人，和之前的情况一样，都是被虐杀致死。”
“死法与之前相同，五脏六腑都被挖空了。”
短短时日死了那么多人，手段又如此凶残，别说扬州城内人心惶惶，也难怪连苍梧山都注意到了此事。
“行，我知道了，之后你不必再跟着周允礼了。”
十一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周椿善从袖中掏出了两个精巧的铃铛扔给他，一铜一银，十一接住了。
“少主?”
“这几日你带着云娘和手底下的人去郊外的道观避一避，不要露面。铜制的那个铃铛你随身带着，不可离身。银制的那个你交给道观的无疾道长，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十一明白了，但却忽然垂首抱拳行礼:“少主，我等愿留下助您。”
周椿善睨他一眼，:
“那是妖，你们帮不上忙，反而容易被妖物挟持让我分心。这是命令，你只需要领命行事。”
十一默了一瞬，继而恭敬道:
“是，属下领命。”
周椿善这才往下继续:
“等到事情了结了，铃铛会响，我会用传音符联系你们。记住，传音符和铃铛响要同时符合，否则，即使我人出现在道观门外，你们也绝不可离开道观半步。”
说着说着，周椿善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目光微移，精准敏锐地看向窗外。
一个纸片般的一角快速地从窗畔缩了回去，那么小的东西，又隔着一段距离，明明是极其难以察觉才对。
连十一这般耳力过人的习武者都未曾发觉。
十一注意到她的视线，顺着自家主子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但依旧有所警觉，手按住佩剑，利落迅速地收步起身：
“少主?”
周椿善嘴角轻扬，映着屋内随风微微明灭的烛火，妖冶的容貌瑰丽似三月桃李，娇艳带露。
“无碍，一只小东西罢了。”
十一愣了一下，但自家主子看上去并无过多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
“明日你们和傅道长一起动身。好了，下去安排吧。”
“是。”
……
漆黑无光的房间里，床幔层层叠叠，一个黄符变作的小纸人重新艰难地从床脚探头探脑地爬上来。
还很灵动地像是喘了口气般扒拉着床边休息。
下一秒，一只雪白纤细的少女的手从罗帐中伸出，一把抓住了它。
小纸人吓了一大跳，撑着手的主人死命地往上挣扎起来。
少女的低笑声温和缱绻地响起。
周椿善缓缓翻身趴在床上，一头墨发如花般散落在银线绣着百花的烟波蓝色被褥间，一手支着下巴，鸦黑的长睫弯翘，饶有兴致地看着手里不断挣扎的小东西。
“三年未见，还是原来那么些花样吗。”
周椿善笑靥如花，凉丝丝的烟波蓝色被褥覆在她身上，衬得她肤白胜过冬日梅上雪。
一阵阵清冽烂漫的松香夹杂着沉静古朴的药香从她的发间氤氲开来。
小纸人挣扎的动作顿了顿，两团红晕般的朱砂泛上纸人的脸。
少女微微愣了愣，继而笑倒在床上。
她随手把纸人往枕头下一塞，惬意地枕上去。
一夜无梦。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东方山色间一轮温和的黄日逐渐腾起，白茫茫的晨雾沾染在葱翠的林木间，亭台楼阁间的宽阔水面上，霞光映照着碧蓝的湖水，波光粼粼。
庭廊间，仆人正安静地洒扫着。
哗啦啦的水不时泼在木地板上，蒸腾起星星点点的水珠和白雾。
轻快而稳健的脚步声在廊中响起，一双黑靴绣着精致的云纹踩在地板上，水珠溅湿了衣角亦毫不在意。
仆人停下手里的伙计，躬身做了个揖：
“唐小道长好。”
唐招渡向人微微颔首，继而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
傅听蝉打着哈切从房里出来，就刚好碰上了迎着熹微晨光回来的唐招渡。
少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但浑身上下那股少年人的精神劲和意气却是鲜活无比，如何也藏不住，似还带着露水的樱桃，俏生生的，一口下去汁水四溅。
十六七岁的少年，漂亮得跟朵花似的。
傅听蝉心下感慨。
唐招渡看见她后脚步微顿，依旧是那副礼貌而疏离的样子，“师姐。”
傅听蝉笑着颔首，算是问好，“敏行这么早是出去练功吗?”
唐招渡点点头，“师姐打算何时动身?”
傅听蝉想了想:“约莫用了早膳之后吧。”
正巧宋景玉也出门了，看他俩也立在廊上，正想一如既往地打个嘴炮，云娘的到来却打断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诸位道长，我家少主请诸位前去共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