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苏婉就听说北边山上有人见到了七色鸟,她一直心痒难耐。

    瞧着今日并不那么炎热,再算算日子南子希被关禁闭也过去了好几日,苏婉想他爹娘应该是消气了不少吧,说到南子希这次为何被关禁闭,本是因学业未完成被夫子责骂,若光是这般还不甚要紧,但却不想被夫子当场给赶回了府,那便可想而知依侯爷夫妇的脾性这样不被关禁闭才奇怪,至于为什么学业未完成,这事她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不过她觉得,即便真是她缠着他去看跑马耽误了时辰,那也不至于那点学业都完不成,说白了还是南子希自己无用。

    她坐在自己院子里,看着晴空万里,感叹今日真是个好天气,很是个适合上山冒险的日子,随即从心里琢磨了几番后,一个计划悄然形成。

    过了午后,苏婉装好刚买回来的桂花糕就偷跑了出去,她照例溜进对门南侯府,悄摸着钻进了南子希的院落。

    等他们站在平时钻的狗洞面前时,才发现,狗洞被封死了。

    “这是....谁封死的?”

    苏婉努力压制住怒火,要知道这狗洞当年可是费了他们多大功夫才刨好的,当时手都差点刨残了。

    “呃....可能是我娘。”南子希摸了摸鼻头回到。

    苏婉相当无奈,“那....咱们再把它给刨开?”

    南子希立马就急了:“你休想!老子上次就是被你骗了刨了个狗洞,这辈子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苏婉一个白眼就飞了过去:“不就刨个狗洞吗?你瞅你那样,现在看不起它啦?你特么是忘了你用它出去玩得吃得那个舒坦样啦?”

    南子希咬牙吐出:“反正我不干!”

    苏婉忍住要出手的拳头,咬着牙试探着问到:“那你是...让我自己刨?”

    南子希看到已发怒的苏婉浑身一哆嗦,喊道:“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等着!”

    接着,他就气急败坏的走过去朝狗洞狠狠的踢了几脚,原地抱起脚就开始嗷:“靠,糊死了,还刨个屁!”

    “你娘是真....真棒啊!”苏婉咬牙切齿,就差一口咬死南子希了。

    等苏婉垂头丧气坐到南子希院子里,翻着白眼看着南子希把桂花糕一块一块往嘴里塞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开嗓子就嗷唠一声:“废物!”

    嗷毕,就听到院墙那边‘当’的一个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苏婉转头盯向那道不算特别高的围墙,馊主意立马上头。

    “南子希,这院墙外就不是你家了是吧?”

    南子希满嘴的桂花糕,嘴支棱不开,点了点头,鼻音模糊的冒出一个字。

    “嗯。”

    苏婉听完立马抡起袖子,就开始往院墙边挪凳子,南子希愣了几瞬后,马上蹦起来就冲过去,一把拉住已经开始往上爬的苏婉,满嘴里的桂花糕让他咕咕哝哝的也说不清话,还差点把自己噎死。

    等苏婉费了吃奶的力爬上去,双眼还在冒金星,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上时,就隐约听到南子希在下面吼:“围墙那边是将军府!你特么赶紧滚下来!”

    她狗胆一哆嗦,下意识就转头往院墙那边瞅去,还在冒着金星的双眼中印出一张紧皱着眉表情异常严肃的男子脸,吓得她浑身一激灵,就这样滚了几滚摔进了那边的院子。

    掉的那瞬,苏婉想,应该会来个英雄救美吧?再不济,话本里讲的唯美动作她不要了,只要接着她就行啊。

    等到苏婉掉在地上摔的七荤八素,脑子还处在稀碎的状态时,就听到围墙那边南子希在使劲的喊:“苏小碗!苏小碗!你死了没?”

    你没听错,南子希叫的小碗,是碗!饭碗的碗!

    在苏婉和南子希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苏婉还装的特别大家闺秀特别淑女:“世子安好,小女苏婉。”,谁成想南子希一听就哈哈大笑:“哈哈哈,碗?吃饭的碗?哈哈哈”,苏婉再也没法装下去,一拳就爆揍了过去。自此,南子希见着苏婉就喊她苏大碗,后来,苏婉实在觉得这个‘大’字太不顺耳了,又是几拳爆揍了过去,于是,苏大碗就变成了苏小碗。

    以狗吃屎姿势趴在地上的苏婉,顾不上浑身的痛,第一时间抬头用愤恨的眼神瞪了一眼刚刚看到的男子。

    这事真怪不得周北归,他好好的安静的在自己院子里拿着木剑练武,就被院那边突如其来的那一声叫吼惊得剑都掉了,还没缓过神去捡起来,就看到院墙上头冒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头,紧接着小头连带着身躯就掉了下来,他只来得及目瞪口呆。

    南子希喊了半天也不见有动静,急得爬上凳子就往上翻,边翻边吼:“苏小碗!你特么死了啊!吱一声啊!姑奶奶!”

    苏婉趴在地上见身旁男子也不来拉她,泄气的叹了口气,忍着全身痛就毫不文雅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边拍衣裳边吼道:“南子希,你可闭嘴吧!”

    已经翻上院墙的南子希,刚要说话,看到站那的男子,一时就卡壳了,立马跳了下去,把低着头正在上下左右浑身拍的苏婉往后拉了一下。

    苏婉被拉得一个趔趄差点又摔倒,本就被摔得发晕的脑子更加晕了,她瞬间就恼了:“我特么没死,干什么?”

    南子希没理她,规矩板正的朝前方作了个揖,对着面前的男子说道:“少将军好!”

    苏婉傻了一瞬,少将军?将军府?周少将军?周北归?

    她脑子瞬间清醒,靠!她刚刚看到的那张男子脸不是周北归又是谁?他这个时辰不应该在校场还是在哪忙着吗?怎么会在家?

    她麻利的手也不拍了,端正的站好后也是对着前方板正的行了个礼:“少将军好!”

    对面的男子并未有动作也未答话,这下连身边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苏婉只觉得尴尬得想扣脚底板,她心想完了,就周北归那冷漠不喜被打扰的性子,她今日这番行为怕是惹着这尊大佛不快了,并且是相当不快!

    她此刻相当懊悔,她这都干了些什么?竟然翻墙翻进了将军府还被主人家抓了个正着,这要被将军府打包送回家,她都不敢想象她娘会对她做出什么,想到这,她又害怕又紧张的微微伸出小手拉了拉旁边的南子希,冲他使了个眼色,可无奈南子希只皱眉横她一眼并未搭理她。

    周北归看着苏婉的小动作,又瞧着她那些许紧张不安的神情,再抬眸看了眼那高高的院墙,心里并未有不快,而是越发想笑,他着实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近距离见到她与她说上话。

    他弯腰捡起脚边的木剑,随即转身走到院中休憩处,坐到石凳上后,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说道:“既然进来了,就来坐坐吧。”

    苏婉看到周北归这副态度并未像是生气的模样,心里松了口大气,但听着那话的语气心下很是疑惑,周北归不是很冷漠吗?怎会如此....热情?

    但疑惑归疑惑,她还是深知此处不可久待,刚想要开口拒绝,就看到南子希傻子般乐呵呵的过去坐了下来,同时还顺带着招呼了她一声:“苏小碗,来啊~”

    就这一瞬,苏婉差点没忍住挥拳上去揍死南子希,你特么的当这是喝茶看戏的地?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但苏婉这次确实是误会南子希了,南子希心里的算盘是打得啪啪响,他爹南侯爷从他小时回到洛州城后就开始拿他与隔壁的周北归做比较,每每比较完他就少不了一顿凶狠的数落,更甚的还会被毒打一番,他自小就生活在这位无论是学识学业还是领兵作战都无比优秀的少将军阴影中,他无数次想会会这位周少将军,但以往见面次数少,即便见了面,这位冷峻的少将军也从不曾与他说话,这次难得他主动邀请,他南子希又怎会放过此等机会?

    “这个时辰少将军不应该在校场吗?怎么还在府中....练武?”

    周北归端起面前小厮刚倒好茶的精致茶盏,缓缓开口道:“今日休沐。”

    南子希心里顿时升起了一种挫败感,本来他是想要揶揄下周北归也会偷懒不去校场,却忘了人家也是有正常休息日的,再一联想到自己天天还这样混日子,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苏婉偷偷对着院子观察了下,秀眉就皱了起来,她对这院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院中那颗梨树,那树形模样好似就刻在她脑中般,让她无比笃定她在那棵树下玩过,但翻遍脑子里的记忆她又确实能确定自己是第一次来这院落,以往都是她偷偷在外头观察周北归,莫非是在外面这样的树下玩过所以混乱了?

    毕竟这样的梨树都长得差不太多,这样一想,她也觉得自己肯定是混乱了,她这是第一次踏入将军府,再说假若自己真和眼前这个颀长俊美的少将军有过接触,她又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她在心里猛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接着便浑身装着淑女架势稳坐到石凳上。

    刚一坐下,眼前那个茶盏让她猛然一惊,随即看向石桌中间托盘里的云缈茶壶,茶壶式样是普通曲线壶身式样,只是壶身颜色与一般茶壶截然不同,也不似旁的茶壶身上有各种花纹图案或文字,它很纯洁素雅,从底座开始是少见浓厚的天青色再慢慢往上愈来愈浅,直至壶口淡成了月下白,整个云渺外型看着并没有特别之处,但壶盖却是让人眼前一亮,那似是一朵半开放的花,正中间的壶钮更是一朵已绽放的梨花,洁白的花瓣栩栩如生,怎么看怎么让人爱不释手,再由壶盖看向壶身的曲线,这才看出整个茶壶的惊艳之处,整个壶身自底座往上竟似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搭配着壶身颜色通身透着高雅清澈,这云渺虽不及宫廷中那般精致奢华,但也能让人看过一眼便无法忘怀,再看桌面上的茶盏,由外到里一如茶壶的颜色,样式却尤其别致,整个茶盏竟也是一朵梨花形状,茶水入盏,底部更像是有花蕊在浮动般。

    她不禁呆愣在当场,这不是她幼时最喜爱的那套梨花云渺吗?自她那年从老家回来便不见了踪影,她还难受了许久,为何会在将军府?又为何会在周北归的手中?

    苏婉记得这套云渺是幼时有一年游灯会时无意中在一家瓷器铺里看到的,她当时一眼就相中了,爱不释手,硬是讹着她阿娘高价给买了回去。

    她抬眼看着正端着茶盏喝茶的周北归,她犹记得当时她娘还带着质疑问她‘你还这般小,为何硬要买这套茶具?’她更记得那时那依旧清晰的想法,她第一眼看到这套云渺时想到的,便是面前这位周少将军端着这茶盏品茶的模样,虽然那时她与他并未有过交集,虽然现在她依旧还是不明白当时为何会这般想,但此时,想象的画面就在自己眼前,竟一如她当年幼时所想,清冷雅致,真真的是极配!

    她细细回想,那时的周北归早已跟在大将军身侧出入军营,年岁虽不大,但已有了大将军的风范,更别说他骑在高大骏马上的风姿引起了多少上京闺中少女的爱慕,她幼时也是极其爱看英雄人物的话本子,把他当作小英雄拿来想象着也无可厚非。

    思及此,她嘴角上扬,她苏婉,果然是有眼光,无论是幼时还是现在都是相当有眼光!

    可无奈心中疑惑亦是愈发强烈,她终是再也忍不下去,脱口说出:“周少将军的这套云渺当真是别致好看!”

    周北归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抬眸迎上苏婉澄澈的目光,本微亮的双眸瞬间暗淡了下去,但也只一瞬他恢复神色淡然道:“故旧所赠,当是最别致好看。”

    苏婉虽看不透周北归那漆黑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微光是带着点失落还是伤怀,但还是很礼貌的报以微笑点点头,故旧?倒也是,堂堂周少将军应是识得的人比她见过的人都多,送一套精致的茶具又有何不可,这些年虽再未见过这种类似的云渺,但那年她也并未曾问过那小店掌柜有几套,定是碰巧买了一样的而已,不过这个能让堂堂周少将军露出那般表情的故旧还真是让人十分好奇。

    至于她那套云渺,她阿娘后来也与她说过,在她去老家后,她卧房里的几个木箱被抬动过,其中有一个木箱抬动时不慎摔了,里面的东西碎成了一片就都给扔了,那套茶具应也在其中,虽然她记得她并未把那套茶具放到那几个木箱中,但确实是怎么都找不到了,她也就只能作罢。

    这般思考了一番,她便不再深思了,天底下相同的东西那般多,碰巧罢了。

    南子希斜眼瞅了苏婉一眼,看她老实规矩的端坐着,神色又是那般淑女,心中憋闷得实在是没憋住鄙视道:“苏小碗,你能不能别端着,你以前也没这样过啊!”

    此话让一旁还没从自己思绪中出来的苏婉一下就回神了,她告诉自己,老天爷一定是在锻炼她的忍耐力,她一定要忍住!

    她尽力的淑女笑着,瞪着南子希咬牙切齿的吐出:“我以前哪样?”

    南子希浑身一激灵,吞了吞口水,他是真怕苏小碗揍他,这女人狠起来压根就不是个女人,对自己人都下死手!

    周北归看着苏婉和南子希的拌嘴,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说到:“不必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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