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解决几乎算得上顺风顺水。

    那位老妪年岁已高,说胡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据国师所说,月清璃出宫时戴着一枚护身符,而如今又确实出现在那位汝宁公主身上。

    于是一切落定,那就是真正的月清璃。

    其实证明她是公主的理由同之前证明她不是的理由一样,都不是那么立得住脚。

    可所有人都相信了,或者说接受更加恰当。

    陆云晟说的对,他们要的只是公主。

    事已至此,姜苡枝也不愿意再去牵扯什么,只静静坐着任时间去了。

    任务完成的希望渺茫,她只能眼看着这个陌生,却要在将来呆上许久的世界。

    要不去死算了?

    她忽然灵光一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就往湖中央走去。

    既然木已成舟,那么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铤而走险。

    她迈出第一步。

    冬日早已至,寒冷的湖水透过鞋子刺她的脚。

    “他们躲避追兵,用捡来的树枝做拐杖,用路边的树皮充饥,希望能回到没有战争的日子。”

    脑海中忽然不合时宜地浮现出这样一句话,姜苡枝把这归为人临死前的走马灯,即使水如今才刚刚没过脚踝。

    她又向前一步。

    与此同时,又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出现。

    浅凉的长公主莫名其妙死在东铃的湖中,在她看不见的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

    算了。

    姜苡枝重新退回到岸上。

    还是先坐以待毙吧。

    时间像远方山顶的雪,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悄悄逝去。

    于是今日便是姜苡枝一行人启程回往浅凉的日子。

    “二位来东铃许久,招待不周,还望二位海涵。”

    国师站在最首,与浅凉的众人进行着最后的一别。

    这种客套的寒暄已经被姜苡枝全权交给陆云晟负责,她只站着旁听。

    二人相谈甚欢,国师似乎是发自内心地表达对陆云晟的赞赏之情。

    她听见国师说“后生可畏”。

    确实,姜苡枝在内心赞同地点点头。

    毕竟一个是大狐狸,一个是小狐狸。

    可大狐狸国师突然冷不丁地叫她。

    “长公主,微臣先前对您多有得罪,故而准备了份薄礼,还望长公主笑纳。”

    语罢,她将一个匣子递到姜苡枝面前。

    他们都心知肚明地明白这指的是之前拿她当枪使的事,因此姜苡枝也没多推脱,把匣子接过来。

    国师这才如释重负地收回手:“那便祝几位一路顺风罢。”

    她又在后面补上一句,像是专门说给面前的姜苡枝与陆云晟听——

    “也祝浅凉与东铃长久些。”

    临上车前,姜苡枝转头,正好看着国师露出与先前在府中一模一样的笑。

    东铃准备的随礼被单独的马车存放着,姜苡枝坐在为首的车中,只静静等着启程。

    随着马鞭落下,马蹄咚咚作响,车子终于开始向前行驶。

    姜苡枝掀开帘子,看着原先宏伟的城门一点点变得还没有手掌心大。

    原先分明的人与人逐渐混作一团,之后又消失在视野。

    明明按照计划,她回浅凉时才刚刚要下雪的。

    可现在却连春天都不太远了。

    “长公主怎么愁眉苦脸的。”

    马车向前行驶,身旁的陆云晟忽然冷不丁来了这样一句。

    姜苡枝转过头,只看见他表情随意,像是在无聊地找些话题。

    于是姜苡枝挤出笑,“因为我变成乌鸦嘴了。”

    她好像在自嘲,用食指卷过一绺头发绕着玩。

    “我前几天还在想要不要回去,结果现在居然就真的回不去了。”

    “可长公主到东铃的目的,”他并不因为姜苡枝的话而语气凝重,“不就是为了把她带回来吗?”

    话中的她不言而喻。

    姜苡枝同样不为陆云晟的话感到吃惊,“果然你是在装不知道。”

    她向后仰,并不与陆云晟追究什么,“可我和你们不一样。”

    “我要找的是月清璃,和她是不是东铃公主没关系。”

    陆云晟难得地停顿了一会,“所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他又添了一句,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准备离开浅凉吗?”

    姜苡枝今日的心情比前几天莫名好些,甚至愿意同他开玩笑:“你不是让我别想未来吗?”

    没想到陆云晟竟真的点点头。

    “可现在还算未来吗。”

    回国的旅途一帆风顺,没有劫匪,没有恶劣天气,也没有任何突发情况。

    于是按照原定计划,姜苡枝终于看见熟悉的浅凉的城门。

    做惯了迎接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被迎接。

    陆云晟先她一步起身,而后同姜苡枝一前一后下了车。

    或许是有要事缠身,宋启明今日并没有来。

    总之如今迎接的队首所站的人是宋无渡。

    换做以往,姜苡枝一定会着急忙慌地把月清璃拉来,进行这具有历史意义的第一次会面。

    可现在一切都显得没必要。

    因此,她只寒暄几句,便把话头引给陆云晟,自己神游到九霄云外去。

    她看眼前的城门,看目之所及浅凉有而东铃没有的花,内心忽然体会到一种在东铃没有的情绪。

    或许那时连她都短暂地忘记了这么一茬——

    明明这里也算不上她的家。

    时间依然在不管不顾地向前走,走的同时又不忘回答陆云晟之前的问题——

    姜苡枝决心在未来做个好吃懒做的行尸走肉。

    因此在宋启明来到长公主府时,姜苡枝正悠哉悠哉地靠着躺椅赏花。

    “唉,”宋启明看她的模样,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怎么朕不来,你便不知道来找朕的。”

    姜苡枝向他点头微笑代表问好,顺势拿了颗果子塞进嘴里,说话含含糊糊的:“这不是你忙嘛。”

    宋启明并不与她计较,反而着急忙慌地走近她,“你在东铃没出什么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

    姜苡枝说着,抬手递给宋启明一颗果子,可对方并不接过去。

    她也不甚在意,只重新收回手将果子放回碟里去。

    “换做以前,你早就每日东游西逛了,哪里会安生待在府里。”

    “这个啊,”她不以为意,“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人活着的时间就这么点,躺着才是第一大事。”

    “真没事?”

    “真没事。”

    于是宋启明放心地到她身旁坐下,“那能不能拜托占用你一点宝贵的时间,帮朕个忙?”

    姜苡枝没说同不同意,只让他先继续说下去。

    “他们计划着为你接风洗尘设个宴,只请女眷参加。”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

    “倒是朕的一位熟人也会前去,她人生地不熟的,倘若有人欺负她,你多帮衬着些。”

    心里的雷达让姜苡枝直起身,“……你成亲了?”

    一语言中。

    谁知道宋启明不摇头也不点头,“还没过母亲那关。”

    “你不是皇帝吗?这种事难道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见宋启明不说话,姜苡枝便拍拍他的肩,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到时候你告诉我是哪个,我会罩着她的。”

    宋启明也同样拍拍她的肩,“辛苦,你到时想要什么新奇物什,朕都给你弄来。”

    “对了,到时东铃公主也会参加,”他又想起一件事,“你与她相熟,莫叫她受了冷落,觉得浅凉待客不周。”

    闻言,姜苡枝比了个“ok”的手势,也没管对方看没看懂。

    不管怎么说,宋启明早先的确照拂她许多,还个人情再躺平也无妨罢。

    于是,为了更好的贯彻待客之道,姜苡枝决定去月清璃的府邸等她一同前往宴会。

    同先前她在东铃一样,月清璃如今也换上了浅凉的服饰。

    “姐姐,”姜苡枝笑盈盈地喊她。

    即使她不是真正的月清璃,她们之间几个月相处的感情也不能因此消失。

    “你在浅凉还习惯吗?”

    比起客套的寒暄,这更像是她真心实意的话。

    月清璃接住姜苡枝的手,笑着对她点点头。

    “果然是一方水土一方人啊,回了浅凉,你面色果然好了不少。”

    姜苡枝早就习惯了月清璃看她像在看女儿的眼神,没有多不自在。

    谈话间,她忽然看见安然躺在桌子上的布带。

    像是脑子一转猜到什么,她把布带拿到月清璃眼前。

    “姐姐,在浅凉,这个是要系在手臂上以保平安顺遂的。”

    语罢,姜苡枝想着帮人帮到底,作势要帮她系上。

    月清璃也不推脱,伸出手来由着她弄。

    据说系带汇聚着天地灵气,不能够受到衣物的阻隔,于是姜苡枝将月清璃的袖子向上推起一些。

    她正专心致志绑着带子,忽然一瞥眼,看见一抹鲜艳的红。

    在月清璃的手臂上。

    姜苡枝一瞬间怔愣住,顾不上手中动作,目不转睛地看那枚胎记。

    那枚和书中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的胎记。

    忽然想起什么,姜苡枝急于求证而猛得抓住月清璃的手臂。

    “姐姐,你去过北陌吗?”

    她清晰看见月清璃神色变化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初。

    四下只有她们两个人。

    可月清璃还是抬起空闲的手,替姜苡枝把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

    垂下的衣袖足以遮住她们二人的脸。

    “我本就是北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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