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万玲,”朱珠心里暗骂,“又来这一套,邀功论赏都你来,抗锅背责都我呗。”朱珠表面不为所动,脑海里的自己翻了好几个白眼,甚至把万玲按在地上抽了她好几个大嘴巴子后,内心才稍微平复了些许的情绪。

    这个万玲,也不知道走的公司哪个大老板的后门,空降到平台事业部里带了运营团队。据传她学历漂亮简历一流,可是运营部内人人都知道,她就是个花架子。业务一窍不通但是好为人师,常常越过朱珠她们这些小组长,把下面的组员叫到会议室听她传授“国内外最新”的运营经验,一搞就是一个下午,组员们听着没营养的授课,手上的工作在上班时间完不成,只能加班加点,如此以往,只能被迫变成公司最晚下班部门,这一点反倒让上级领导对运营部赞赏有加,称他们是“最有狼性的团队”。

    上有领导赏识,下有成员可以pua,万玲是得意了,团队内的成员却个个疲于应付,再加上万玲热衷于邀功和甩锅,因此部门内得力的小组长气走了好几个。万玲又借机扶持几个自己人坐了组长的位置,组和组之间互相算计和推卸责任,整个运营部乌烟瘴气,只剩下朱珠和另一个同期老组长苦苦支撑。没想到啊没想到,朱珠对万玲忍气吞声到今天,结果万玲还是嫌他们多余。

    朱珠用气到发抖的声音回答到:“方总,万总。我记得这个项目之前是Lily组负责,Lily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转给了豪哥,豪哥又转给我。到我手上的时候推广方案也定了,推广商也定了,合同都签好了,我就负责走了个OA流程,请问这个责任也算在我头上吗?”

    “既然这个项目最后交给了你,那么你当然要全盘负责,否则项目的负责人设置就没有任何意义。”万玲不愧是深谙办公室政治的人,脑子转悠的特别快,特别是这种推卸责任的时候。

    大概是忍到不能再忍,大概是陈华泽的分手断了朱珠的最后一根神经,平时笨嘴笨舌的她,终于是怒了:“我是提OA的,最后审批人是你,况且你又是部门领导,你为什么不用负责?出了事都是别人不行,你好得很?你坐这个位置是吃干饭的?是,我疏忽、我大意、我没检查全部的文案,那是因为这个项目移交给我之前,前面的负责人都把所有的方案文件发邮件同你确认好了,根本我就没资格插手文案的事。请问,为什么文案的问题当时你没发现?是能力不够检查不出来,还是你看都没看邮件顺手就回复了?”

    大概是这一刀捅得狠了些,万玲脸色瞬间就阴云密布、极其难看。她万万没想到平时一个只知道埋头做事的傻妞今天也直接跟她撕破脸,万玲心里恨得牙痒痒,毕竟她自持口才了得,成日的欺压下面的人已无所顾忌,没想到就今日居然有人敢反了她。她有一种颜面尽失的怨恨,毕竟一个整天抖搂自己羽毛的人,一旦被人拔下一两根来,跟赤身裸体没什么区别。可是老狐狸的聊斋哪里是白练的,她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也得装作大公无私,于是她态度诚恳地柔声道:“你说得对,我也应该承担责任。方总,我自请公司罚没我这个半年度的奖金,但是同时,我也给予朱珠本季度最低考核D。我觉得这样既能给公司一个交代,也能给所有员工一个警示作用。”

    方总深深地看了这两人一眼,心里叹了口气。万玲这一招极高明,看似公平公正,实则杀敌一千,自损几乎为零。

    万玲申请扣奖金,那也是上面的领导拍板的事,她的后台这么硬,这件事最后肯定不了了之。而朱珠的考核在万玲手里,万玲说给D那就一定不是C,公司规定,任一绩效考评中得了D,不光今年奖金全无,朱珠此后还会成为部门重点考核对象,随便一点小事都可开除,那朱珠还不是任由万玲搓扁搓圆,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吗?

    方总早就看透了万玲的为人,他怎么不知这件事最大的锅应该是万玲去抗的?奈何她是高层领导介绍进来的,关系微妙,实在是一尊动不得的大佛。方总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对着她俩说:“具体的惩罚问题,我去和上级领导沟通一下,你们先出去工作吧。”

    朱珠面如死灰的走出办公室,部门其他人要么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要么就是幸灾乐祸。朱珠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但是刚刚发泄了一通,也没什么精力继续折腾了。

    反观万玲,虽扳回一城,但是被平时不放在眼里的朱珠咬了一口狠的,着实有点挫她的锐气,她整个人也显得阴森,出来后也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等朱珠回到自己工位上,cici和其他组员立马凑上来八卦到底发生了什么。朱珠心如槁木无心工作,更没精力跟她们共享情报,只说了句“专心工作,别被人抓到小辫子”,便再也不说一句话,只是打开word盯着空白的屏幕发呆,偶尔劈里啪啦的一通打字,吓得邻桌以为她拿键盘当剁猪肉的刀,当然被剁的猪可想而知是谁。

    浑浑噩噩过了一上午,朱珠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午饭吃了什么。她想和陈泽华打电话诉个苦,刚拿出电话来,自尊心又迫使她立马塞了回去,一种孤立无援的悲凉感从朱珠心里荡漾开去,随之而来的还有紧张:她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处理,万玲又会怎么报复自己。

    午休刚过,方总就把朱珠叫到办公室,给了朱珠处理结果:“我们事业部内部讨论了一下,首先我理解你的处境,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责任还是要有人负的。今天开始,事业部内将对你进行停职调查,确认此次事件你参与的程度以及你本人的工作能力是否胜任这个岗位。当然,本季度的考核你也暂时不用参加了,季度的绩效奖金也会扣除。你现在需要把所有的往来邮件、工作记录和资料都交接给Mandy。以上安排我已经和人力知会过了,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吧。”

    朱珠一怔,她虽知道处理结果不会好到哪去,但是万万没想到是对她进行停职调查,下一步能是什么?开除吗?她本来还想问句万玲的处分结果是什么,仔细想想后又觉得多余,毕竟万玲这种有门路的空降兵能有什么后果。她心里既委屈又不甘,可能是压抑情绪的时候一不小心咬破了舌头,她一口血憋在嘴里,发腥发咸,闷闷的回答了一句:“好的。”便也不再说什么。

    方总瞄了她一眼,又补了一句:“这个处理结果也未必是坏事,关键看你怎么看待它。我话就说到这,行了,你出去交接吧。”朱珠随口说了句谢谢,就开始头蒙脚浮。自己工作了5年的地方,就要说再见了。她强打起精神,把该移交的资料都移交了,默默收拾好东西,在微信群跟组员们简单说了一下事件的始末,然后在万玲阴冷又得意的虚伪寒暄中,离开了办公室。

    后来发生了什么,朱珠不记得了。当她被自己“咕噜咕噜”叫唤的肚子拉回现实时,她发现自己正坐在家里沙发上,自己衣服也没换。家里冷冷清清,办公室搬回家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自己的包早就从沙发上掉到了地上,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朱珠眼神漫无目的的环顾着家里的一切,突然发现早上放进包里的黄纸祈愿符,现在就在她脚下。她捡起这个祈愿符,用手指轻摸,突然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是陈华泽发来的,就短短几行字,意思是让朱珠尽快收拾好他的东西,他会叫搬家公司上门取。顿时,这两天发生的事如同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八年的结婚对象说跑就跑,自己离失业也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合着自己在感情上一塌糊涂,事业上也一塌糊涂,临到三十了,反而活成一个初生儿,除了爸妈,一无所有。

    一种悲凉且复杂,还交织着不甘心的情绪迅速占领了朱珠的脑子,她”嗷“得一嗓子哭了出来。

    好失败,真的好失败,自己大好青春却如同那风吹过池塘,荡起阵阵涟漪但丝毫留不下任何的痕迹。别人三十岁,要么在这个城市安居,要么在职场乐业,自己跟个孤魂野鬼一样,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好巧不巧,她肚子又饿得一阵哀嚎,想到要是自己饿死了,估计邻居要隔好几天才能发现自己,于是哭得更大声了。她拿手擦擦眼泪,发现手里一直握着那个祈愿符,已经被她的眼泪弄得皱皱巴巴了。

    这时她手机又亮了,这次是她妈发过来微信:“刚忙完。你是说哪个符?我给你求的符多了去了,你哪次上过心。”

    看这样子,这个祈愿符应该是她妈这次过年求的,毕竟她每次听她妈唠叨这次求了什么,那次许了什么的时候都会大脑放空,所以她妈把符给她塞包里的时候她就没往脑子里去。

    隔了一会,又收到一条微信:“你清明回不回家?我们这次准备去拜祖坟,让祖宗保佑保佑你一帆风顺早日成家。你个死孩子别一条到晚忙,尽快给我个信儿,我好安排家里的叔伯婶子们吃饭。”

    祖坟?朱珠脑子转不过来,我家还有祖坟?她心里先是觉得自己的妈可笑,居然各路求神拜佛,现在还挖出来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祖坟。但是很快她就被愤怒给占据了:既然我家有祖坟,那么为什么我过成这个鬼样子,我的祖先也不说来庇佑一下他的后代?呵呵,果然人死了一了百了,什么子孙后代都是那讨债的鬼,躲都躲不及,还庇佑,庇佑子孙说不定还挡了祖先投胎的路!

    朱珠越想越气,怒从心中起,觉得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陈华泽这个杀千刀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没!有!马!上!洗!碗!

    她一阵情绪失控,猛然冲到阳台上,扯着嗓子喊:“男人都是王八蛋!”吼完后正觉得舒坦了许多,还想接着骂几句,没想到隔壁楼栋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你们女人难道是什么好玩意吗?!你是哪个单元的?你出来我们好好聊一下!”朱珠吓得立刻闪身回客厅,心里暗自庆幸家里没开灯,对方找不到自己,不然自己失恋失业,说不定还因得罪了邻居老哥添一身伤。

    朱珠正躲在窗帘后平复自己的情绪,顺便悄悄观察刚刚要求她出来“聊聊”的哥们是哪一户,突然间,一个男声,带着无奈和难以置信的语气,在朱珠背后响起:“原来我的子孙后代这么没出息吗?”

    空气凝固了几秒,很快,屋子里响起朱珠那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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